《其实奥运会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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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奥运会已经开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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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本事来。日本的“乒乓皇帝”荻村,西德的“削球机器”绍勒尔……多少名将败在了他的手下呀!如今,他也成为一员赫赫名将了。他的名字具有世界性,在全球乒乓球迷中传颂。
  听听大家给他起的外号是很有趣的——
  国内称他是“拼命三郎”。
  法国称他是“好斗的小公鸡”。
  南斯拉夫称他是“美男子加轰炸机”。
  日本称他是“不是世界冠军的冠军”。
  此外,英国伯明翰的华侨曾送他和小将们一面锦旗,上绣4个大字:“威震海外”。更有意思的是他手中这个只有克重的小球竟一下子掠走了那样多如梦如痴南斯拉夫少女的心。她们竟追踪着他,看他比赛,为他欢呼,等他出场,甚至想吻一吻他,想得到他的爱情……
  这些,对于他当然是荣耀。可以说,作为一名中国乒乓球运动员,还从来没有像他这样引起如此强烈的轰动。可是,他总有点儿不满足,这倒也不仅仅是他还没能参加得了团体决赛,也不仅仅是他依然是单打的世界亚军,而冠军总是给予了同伴。使他魂牵梦萦,久久耿耿于怀的是他还没有报6年前输给别尔切克的那两局之“仇”呀!
  这一次,他的心事如愿了。
  天助我也!他激动得又刮干净了胡子。光光的下巴,已经有些泛青了。他已经23岁了,和6年前别尔切克一般大。不过,他真希望眼前所要发生的一切依然是6年以前。他希望自己永远17岁!还有什么比运动员的年龄更为珍贵的呢?
  和日本队争夺团体冠军决赛前夕,李富荣听到徐寅生这样分析:“用我比较稳,用周兰荪比较凶。用李富荣又稳又凶!应该让他出场!”徐寅生说话总是这样富于哲理。他自己主动退出了团体决赛。为什么?为了自己吗?不!为了祖国的荣誉。
  当傅其芳拍拍他的肩膀,嘱托他上阵时,李富荣的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崇高的情感。不仅仅是为个人争气,小小的乒乓球连着几亿人的心啊!他开始为自己17岁的幼稚、冲动和狭隘复仇的心理,感到羞惭。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成熟了。在他23岁的时候,才刚刚向幼稚的少年时代挥挥手,告别了。
  李富荣在他的运动生涯中走上了一个制高点。
  他胜利了。中国乒乓球男队胜利了,蝉联团体冠军。中国欢呼了。
  有着这样的技术和心地,李富荣和别尔切克在单打比赛中相遇了。6年了,难熬的6年,汗水浇注的6年,手心发痒的6年,终于过去了。历史,为他设下今天的相逢。祖国,拍了拍他的肩头,向他寄予着新的期望。他又站在了墨绿色的球台旁,别尔切克站在他的对面。白白的,布满方格网眼的球网横在他们的中间。上万名的观众为他们双方鼓掌。一切,又仿佛回到了6年前……
  可是,这毕竟不是6年前了。李富荣终于“复了仇”,取得了胜利。比分富于戏剧性,和6年前一样,也是3∶1。只不过双方的数字颠倒了。
  李富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极大的闪失。他毕竟还年轻。他光顾着胜利的喜悦了,他没有去探测此时此刻别尔切克的内心世界。作为一名运动员,别尔切克同李富荣一样是出类拔萃的。作为一名匈牙利人,他也同样和李富荣一样燃烧着强烈的民族感。裴多菲在100多年前,曾为了自己的民族,用激昂的诗句去战斗,最后挥舞着手中的战旗,牺牲在战场上。裴多菲的后裔们继承了他这种为事业献身的精神。
  这奠定了他们两个人今后的交锋远远没有结束,而只会更加激烈。
  这一届比赛,正是四月末,春深如海的时节。繁花似锦,碧天白云,一切是那样美好。当各国运动员依依分手告别的时候,别尔切克走到李富荣的身旁,握握他的手,坚定而充满信心地说:“两年以后再见!”
  这句普通的礼节性的告别话语意味着什么呢?
  

李富荣和别尔切克(3)
1979年。朝鲜,平壤。
  这中间怎么一下子省略了12年?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这一年,在平壤举行35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别尔切克雄心勃勃。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该是他“复仇”的机会了。
  在偌大的体育馆里,中国队练球,李富荣看见别尔切克在观看。中国队比赛,李富荣看见别尔切克在记录。见了面,他们彼此笑笑,老相识了,心里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12年了,他们都变了许多。别尔切克发胖了,脸上的肉松弛了,肚子也微微凸起了。一头金发依然有几绺儿横竖摇动着,还是那么密,那么多,那么倔犟有力。李富荣虽然还是那样短小精悍,高挺的鼻梁,秀气的眼睛,眼角却已经隐隐出现了几道鱼尾纹。严重的胃病把他折腾得更加瘦小。年龄,毫不留情,没有一点儿回旋余地。岁月,真是严酷的雕塑师,竟倏忽把他们雕刻成这种模样。当年他们叱咤乒坛的雄风威姿哪去了?
  12年啊,他们两人都到哪里去了?
  这几年当中,他们分别结了婚,有了孩子。青春像只鸟,扑棱扑棱翅膀,便飞走了。他们枝繁叶茂的体育生涯,掀开了新的一页。
  1971年,别尔切克35岁,退出了比赛,挂拍不打了。
  1973年,李富荣31岁,也退出了比赛,挂拍不打了。
  不打比赛了,心仍系在那墨绿色的球台,白色的球网,和那克重的小球上。他们两人都还不忍心就这样告别球坛,像有的运动员一样去经营安乐窝,或像有些人那样去经营买卖。像鸟儿眷恋天空,风帆向往海洋,这个风波迭起,悬念丛生的球场,依然牵着他们的心。这是两个有事业心的运动员,他们把青春和爱情都献给了它,他们也愿意把整个的一生献给它。体育竞赛激烈的你争我夺,运动员血管里流动着的是民族的血液,运动员胸前佩戴的是国家的国徽。他们两人分别担任了自己国家的教练员。自己不能上阵了,可以培养下一代运动员,可以把未圆的梦想、毕生的夙愿,寄托在他们的身上。这真是一个继往开来的事业,他们都觉得是那样神圣。
  别尔切克及老将西多等培养出了一批匈牙利呱呱叫的运动员:克兰帕尔、盖尔盖伊、约尼尔……
  李富荣及其他教练们培养出了一批中国硬邦邦的运动员:梁戈亮、郭跃华、李振恃……
  在这些世界一流运动员的身上,都可以随时看到他们两人当年的影子。12年中,他们依然在这澎湃喧嚣的球场上!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交锋了,而是各自率领一批浩荡的人马了。鹿死谁手,来日方长!
  这几年,中匈两队几番较量,中国队胜多负少,33届,34届,又蝉联两届男子团体冠军。李富荣当然有资格对这位老对手报以胜利者的微笑。
  别尔切克老谋深算,斯韦思林杯怎么能总在中国做客?自从1952年匈牙利队夺得过斯韦思林杯后,27年了,奖杯频频易主,从来再没有光临过匈牙利。作为一名教练员,别尔切克的心常常在膨胀、阵痛。他要指挥自己的运动员,夺回斯韦思林杯,就像将军指挥自己的士兵夺回失去的城池。这成了他的夙愿!
  连续两届的胜利!李富荣大意了。他没有及时窥测到别尔切克心底的波澜。27年的失利,激发人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自古有道:哀兵必胜。几年的探索,别尔切克训练自己的运动员真有股子狠劲儿。别看他平常不言不语,激动起来,手舞足蹈,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像一头摇鬃振尾的狮子,凶得很哩。加强攻势!加强防守!尤其是针对中国队发球技术单调,接发球技术不好的弱点,练出一套对付办法和新的发球技术。别尔切克真不愧是别尔切克!秣马厉兵,背水一战了!世界乒坛议论纷纷,舆论界报以极大的兴趣。中匈两队,谁胜谁负,莫衷一是。不少疯狂的球迷们竟压下了赌注。
  分组预赛。中国队以2∶5败阵。
  顿时,舆论哗然。别尔切克颔首微笑。李富荣镇静地对大家说:“没关系,这几天,先把斯韦思林杯借给匈牙利。决赛时,我们还要夺回来的!”
  4月30日,决赛在中匈两队进行。别尔切克和李富荣分别坐在挡板外的椅子上。平壤体育馆天棚的顶灯亮闪闪,一起照射在他们的脸上。全场上万名观众热情而专注的眼睛,一起注视着他们两个人。他们俩的眼光都落在比赛场地中央那墨绿色的球台上。那球台静静的,像一泓水波不兴的湖面。用不了几分钟,它将要掀起怎样的冲天巨澜呢?
  比赛开始了。
  中国上场的是:梁戈亮,郭跃华,卢启伟。
  匈牙利上场的是:克兰帕尔,盖尔盖伊,约尼尔。
  怎么搞的?中国队接发球抢攻总不顺手,搓过去的球总是偏高,而造成匈牙利队的一板强攻。啊,别尔切克训练的发球技术奏效了。他们从原来的发短球改为发半长不短球,发不转的球,交替使用,变化多端。几个球失利,中国队越打越被动,竟兵败如山倒,流水一般垮了下来。
  李富荣焦急如焚,瞪大了眼睛,竟不顾一切,高声叫了起来。
  别尔切克也激动了,挥舞着手臂,向运动员指挥着。
  两位教练员比自己上场还要紧张,比赛正在他们的心上进行。风暴驰过他们的胸膛。
  结果,中国队以1∶5惨败。
  别尔切克推开挡板,冲进球场,热烈地拥抱着、亲吻着自己的运动员。花终于开放,星终于闪亮,12年的苦练成功了,12年的愿望实现了,别尔切克怎么能不激动呢?
  李富荣久久没有从长椅上站起来。运动员垂着脑袋,不敢和他火辣辣的眼睛正视,严峻的现实告诉他:这一次胜利让他的老对手夺走了,这真是一块老辣的姜!像一条沉在水底的鱼才游出水面。喘息过后,李富荣忽然想起该向别尔切克表示祝贺,输球不输人嘛!他站起来,不用走进场了。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个墨绿色的球台,像刚刚经过暴风雨洗礼后一泓又恢复了平静的湖面,在灯光下静静地闪着刺眼的光亮。别尔切克领着他的运动员,在记者、摄影师的簇拥下,早已经离开球场,回去开怀畅饮庆祝去了。现在,他被冷落了,像一只搁浅在沙滩的小船,只能孤零零去回忆那已经逝去的暴风雨了。李富荣心里骤然袭来一种悲凉的滋味。在运动场上,还有什么比失败更令人伤心、苦恼的呢?
  这是李富荣最悲惨的一次失败。也是中国队自1959年第25届比赛以来,22年中最悲惨的一次失败。中国男队只拿了男女混合双打的半项冠军。看来,谁也不是常胜将军。李富荣苦笑自嘲道:“差点儿没光着屁股回去,只剩下了一条裤衩!”是呀,该怎样回国见江东父老?一位南斯拉夫的记者走到李富荣的身前,客气地问:“请问你对匈牙利这次成绩有什么看法?”
  李富荣打量了一下来访的记者,也是40多岁,也是一头金发,怎么那么像别尔切克?莫非是他真的站在了我的面前?嘲笑我吗?啊!不是!不是别尔切克!是陌生的记者!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李富荣静静心,回答道:“匈牙利队是一支世界强队,别尔切克是一位优秀的教练员。他训练有方,他的运动员发挥了速度,争夺了主动。我们的速度没有发挥出来。”
  记者又问:“中国队什么时候能把奖杯夺回来呢?”
  这话正撞在李富荣的伤口上。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记者的心像一把尖刀。真难惹!李富荣真想对他说:“什么时候?我恨不得明天就把奖杯夺回来!”可是,他克制住了。毕竟是往40上奔的人了。他学会了忍耐和含蓄,答道:“匈牙利队很不容易,用了27年的时间才重新拿到斯韦思林杯。我相信中国队夺回斯韦思林杯决不需要用27年。”
  记者被他机智的回答折服了,微微笑了笑。胜利者,可敬。失败者,可畏呀!
  在东道主为各国运动员、教练员举办的告别宴会上,一位熟悉的中国女记者举着酒杯,找到李富荣,想安慰他一下:“来,李富荣,干一杯!”
  李富荣推开酒杯:“不,35届输了。要干,等36届赢回来,再干杯吧!”那神情认真、忧郁,又带有自信。
  悄悄地,李富荣把一张匈牙利队领取斯韦思林杯的照片夹在自己的日记本里。这是一张什么样的照片啊!像火,灼烤着他的心。像石,重压着他的心。站在最高领奖台上,高高捧着斯韦思林杯的,正是他的老对手别尔切克。看他正春风得意,满头金发摇曳,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在向观众致意呢。克兰帕尔、盖尔盖伊、约尼尔……几名他引以为自豪的运动员簇拥在他的四周,像花瓣簇拥着花蕊,像鸡雏围绕着鸡婆。啊!照片上也有自己!是站在下面一层的第二名的领奖台上。只能抬头,高高仰视别尔切克,和别尔切克手中那闪闪发光的斯韦思林杯……
  这决不是李富荣所能忍受的。
  这不是李富荣的性格。
  两位驰骋乒坛的老将,此刻的心情迥异。一番新的厮杀争夺在所难免。好戏还在后头呢……
  

李富荣和别尔切克(4)
1981年。南斯拉夫,诺维萨德。他们又相遇了。又握手了,又道一声“两年以后再见”。
  李富荣从来没有这样恼怒过。
  他“腾”地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像一只笼中鹰。从9岁起挥拍厮杀,驰骋乒坛近30年,他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和嘲讽。他的球技、风度和堂堂仪表,处处引来赞赏、羡慕和渴求,赢得鼓掌、目光和心曲。可是,此刻呢?他竟接受这样一副剪成圆形的鞋垫,又脏、又破、又臭。随之附来一封短信,只有一行小字:
  “这是奖给中国乒乓球队的勋章!”
  署名:“中国人”。
  “勋章”?“勋章”在李富荣手中抖动。他使劲一摔,把它摔在地上,像扣死一个过网球。他心里感到一阵怨恨和委屈。好赖我们还是拿了男子团体亚军回来的呀!怎么?中国乒乓球队就必定所向无敌,永远是世界第一?这太不公平,太苛刻了吧?全国各企业、各事业的单位多了,包括你这一位“中国人”在内,要是把你们的产品,把你们的企业,把你们的单位,也都能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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