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奥运会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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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奥运会已经开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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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因为布勃卡这一平易的优点,他才成为苏联最受欢迎的运动员。昨天,在他打破世界纪录之后,我曾亲眼看见许多体育迷手持这次友好运动会的小册子,请他签名留念。那小册子的封面印着的正是他手持撑竿准备起跳的彩色照片。有一位中年人没有走到看台边签到字,被面容严肃得如石头一般的警察拦住了。他苦苦恳求着,警察依然不允许他走过去。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就是不走……
  一名运动员,既有着优异的、令人叹为观止的成绩,又有着良好的、令人赞叹不已的品格,那才是青春光彩的凝聚,人生珠联璧合的完美。
  “你既是一名优秀的运动员,又是一名很好的人。”我对他说,这话是真诚的。有的时候,有人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运动员,不见得能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大写的人。
  他听了我的话,显得很动情,嘴唇微微颤抖几下,然后又以一种轻微的声音这样回答我:“那是因为我的父母是好人。”接着,他告诉我他的父亲是退役军人,母亲是医院里的护士。他的回答让我感动,让我想起中国古老的诗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时候,一位波兰《体育报》记者插话问他:“你不抽烟喝酒吗?”
  他回答很果断、坚决:“不。”
  “昨晚你打破纪录,没有喝一点儿吗?”这话有点挑衅。
  “没有。”
  这位波兰记者又问:“有些运动员用兴奋剂,你用不用?”这话已经是明显的挑衅了。
  “运动员没有信心和力量,才一定要用药。用药有时跳得高,有时跳得并不高。我不用。我用的是力量和技术。”布勃卡的声音渐高。显然,对这样的提问,他有些生气。不过,他的回答如同他的撑竿跳一样,是有水平的。
  布勃卡讲得对,他依靠的是力量和技术。我知道,他平日的训练是刻苦的,我请他谈一谈在训练中都遇到过哪些困难?
  他告诉我,最困难的是1979年,他和哥哥从伏洛希洛夫城到多涅茨克。那时,他正在上中学九年级。一边学习,一边训练,父母并没有同他住在一起,只有哥哥和他,要照料自己的生活,那是格外紧张的。生活、学习和训练,三者搅在一起,像三匹并不驯服的马拴在一起拉车,总也协调不起来。对于一个九年级的中学生,负担的确是重些。他就是这样在艰苦中闯荡过来。那一年,他还不满15岁。
  再一次,是1981年后,他跳的成绩总在米徘徊。他很苦恼。他想破6米大关。高高的横竿强烈吸引着他、诱惑着他,也磨炼着他。终于,一年前,他征服了它。昨晚,他又跳过米。高度,随他的年龄一道增长。
  采访结束了。我请布勃卡为我们中国的读者写几个字,他高兴地拿起笔。他的字像他撑竿跳的动作一样,很是潇洒、有力。他一边写,一边对我说:“我很想到你们中国去,尤其有兴趣能到中国参加比赛。我很愿意了解你们中国人的生活,不是从报纸上,而是用自己的眼睛。”然后,我同他一起合影留念。这位还不到22岁的乌克兰小伙子,带着世界撑竿跳的最新成绩,今晚就要回家去拥抱他的妻子和儿子了。他给他的儿子维克多带去了最好的生日礼物。
  我也想起送给他儿子一件礼物。掏了半天衣袋,掏出一枚钥匙链。水晶一样的塑料里装着一只七星瓢虫,绿色斑点闪动着宝石一样的荧光,似乎要呼之欲出。我没有料到他的世界纪录竟同他儿子的生日联在一起,没有准备礼物,只好权且以此代之了。他接过这个小小的礼物,非常高兴,连道:“斯巴希依勃!”——谢谢。
  他走了,迈着撑竿跳运动员独特的、富于弹性和韵律的步伐。
  谁知,不一会儿,我下楼刚刚走出俄罗斯饭店楼门,便看见了他。他正和伙伴们往汽车上扛运着长长的撑竿。他的撑竿重有200多磅,又套上厚厚的皮套,100多公斤的分量压在肩头,又是长长几米,格外不好抬。我见他吃力地走着,竭力寻找平衡,往窄小的车门抬进去。这一刻,看不出他是一个世界冠军,而是一个普通的人。
  我赶忙端起相机,摁动快门。我想把这张照片洗出来,送给他刚刚一岁的儿子,这是送给他最好的生日礼物吧!——哦,看吧,这就是你的父亲,世界上跳得最高的人!
  晚饭的时候,我再一次遇见了布勃卡。他什么饭菜也没有吃,只是盘中装了几粒黑樱桃,坐在餐厅一个安静的角落里,静静地吃,我没有打搅他。让他静静地咀嚼着自10岁起迄今12年运动生涯带给他的全部辛酸与欢乐吧!待一会儿,他就要乘飞机回故乡多涅茨克了。短暂几天的全家团聚之后,7月13日,他又要飞往巴黎,参加每年一度的田径大赛。一年前,6米大关就是在那里攻破的。巴黎,留有他美好的回忆,也将升起他新的高度。这个人是幸福的。布勃卡不会让他的儿子失望!在他的儿子维克多两岁、三岁的时候,他会送给儿子新的生日礼物。我衷心祝福着你们——布勃卡和小布勃卡……

想起克里斯蒂
32岁,对于一名短跑运动员,已经不是年轻的年龄了。32岁的克里斯蒂夺得巴塞罗那奥运会的百米冠军的当晚,第一个坐在新闻中心的大厅里。而他的对手,骄傲的美国人:米切尔、伯勒尔、刘易斯……迟迟未有露面。
  只有他双手交叉,静静地坐在新闻中心的话筒前。尽管他面容上不动声色,但看得出他内心激动的涟漪在一圈圈荡漾、辐射开去。
  那时,我坐在第一排,坐在他的对面,可以从容而细致地审视着这张黝黑透亮像黑色花岗岩雕塑的面孔。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名气。而从这一晚开始,他的名字开始和刘易斯不分伯仲,如日中天了。
  就是在这一晚,就是对着这支话筒,他说:“不存在卡尔·刘易斯,现在是我的时代!”
  32岁成名,犹如老来得子,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去年,33岁的克里斯蒂再次战胜刘易斯而荣获双料冠军,名声更是煊赫夺目。同许多一夜成名的明星一样,拍广告、上电视、出席名目繁多的各种宴会或活动……如群蜂逐花一般找上他的门来。他平均每周要收到200封、最高达到500封运动迷的来信,收到来自世界各地雪片般飞来的信件。他在大街上散步都会被人认出来,人们冲着他大叫,围上来请他签字,邀他合影留念……
  这些花团锦簇的情景,对于我们旁观者而言,并不陌生。许多明星都是这样被热情的运动迷们惯出来的,不少明星习惯了这一套而自我感觉良好乃至膨胀起来。于是,便也有不少明星赢得了名、赚来了钱,却昙花一现,流星一闪。
  每逢这个时刻,我总想起了克里斯蒂。
  一个32岁才夕照辉映般赢得名声的人,会比年轻便垂手夺得名声的明星更加珍惜、在意。当然,也会更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名声去扩大“再生产”。我们有的明星便是运用自己的名声当做一张尽可能最大面值的支票或信用卡。
  克里斯蒂是如何做的呢?
  他在接受法国《队报》杂志记者采访时这样回答:“许多人成为明星后就开始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结果被明星这块招牌牵着鼻子走,苦不堪言自不待说,反而彻底地失去自我。我认为,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永远也不应忘记自己是谁。”
  恰恰,有的人忘记了自己是谁。
  而克里斯蒂却常常想起以往许多事情。他说:“现在,有许多人声称他们早就看出我是一个天才运动员,而过去在我非常需要帮助时,却根本没人理我。”
  锦上添花,从来容易;而雪中送炭,永远稀少。成名后簇拥来的便有许多不过是浮泛而起的泡沫。繁华热闹只能满足一时的虚荣心与自尊心。蓬随风转的世风,胜者王侯败者寇的心理,是体育场上拂不去的云。因为这实在是人生况味与世事沧桑的折射与投影。
  涉世未深的明星往往被浮云遮眼,而今年34岁的老将却能身处万花丛中不为花香所迷,有所清醒,实在并非所有人能做到。
  看他是如何对待成名之后金钱与蜂拥而至的各式活动的。因为这是一般成名之后的明星都会遇到的两种考验。因为有了它们的存在,明星才更像明星,体育才不仅仅单纯为体育,而扩大了社会的属性,使得明星置身于喧嚣之中,像双刃剑一样,既磨砺着明星,也能够伤害甚至毁掉明星。体育的辉煌与残酷,一样比平常人更为醒目地同时潜伏存在着。
  对于那些纷至沓来的各种活动与宴会,克里斯蒂说:“对于这些,我已接受了其中一小部分,绝大部分我都谢绝了。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我有求必应,我不仅无法维持正常的训练,连与家人和朋友待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了。”
  对于金钱,他说得更为坦诚而充满自省的味道:“当明星只不过比常人多点儿钱,多在电视上露几次面而已。”“钱能使许多事情发生质的变化。我个人认为,给运动员发奖金是田径运动发展的必然趋势。但是,钱太多了也会误事的。”
  克里斯蒂的清醒,和他的经历与年龄有关。32岁与23岁,对于这个纷繁驳杂的世界有着不尽相同的认识。在现实生活里,明星的光辉中很容易被物欲和金钱挤入掺杂,使得金牌不是一种人类追求更高更快更强的象征,而蜕变成一枚金银首饰店中标价的金币。
  克里斯蒂说得极是:“不被明星这块招牌牵着鼻子走。”实际上便是不被世俗的流行时尚牵着鼻子走。这要求明星除去运动场上高超的技艺表演之外,要有清醒的头脑和独立的个性。时尚,却往往是个性与头脑的杀手。
  我想,正因为克里斯蒂较一般三流明星清醒,才对于运动场情有独钟,如今34岁的年纪依然奋发跑在跑道上。他才不愿意在获得奥运、欧洲双料冠军后急流勇退,尽管这是一个极好的台阶与时机。他认为自己还可以跑下去,还有潜力可以挖掘。
  或许,他的思维与别人不同;或许,他确实有过人之处;他对自己潜力与能量的衡量,不是以过去获得的金牌为准绳,而是以尚未再次夺取新的金牌为标准。每次新的比赛结束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问教练:“我的这次跑是否已经无可挑剔了?你认为我还可以跑得再快些吗?”
  克里斯蒂说:“如果有一天,我得到的回答是,‘你刚才跑得真是完美无缺’,那我将立刻结束运动生涯。事实上,我至今得到的都是教练不满意的回答。因此,我没有理由离开田径场。”
  所以,克里斯蒂一直把跑步视为乐事,而不是一种职业。
  我极欣赏他这一句看似极平常的话。因为不仅明星包括其他体坛外的许多人,也难有这种心境。其实,这是一种人生极为难得的境界。因为大多数人为职业而累,便难以获得人生乐趣。职业,可以获得金钱、职位、别墅、轿车、荣誉……但这些不尽是乐趣。
  克里斯蒂说:“以前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确实把跑步当做一种职业,为此我整天焦躁不安,神经紧张,行为也开始变得怪僻起来。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应该把跑步看做一种乐事为止。”
  看来,克里斯蒂像童话里寻找象征幸福七色花的那个小姑娘,终于寻找到了七色花。那便是他自身跑步获得的幸福。那便是他几番挣扎并未“失去的自我”。而不是成名之后这两年之中看似耀眼辉煌的金钱与前呼后拥走马灯式频繁不断的活动。
  想起克里斯蒂,我对他充满敬意,并祝福他。
  克里斯蒂有一句话,可以作为箴言:“赢,虽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跑步,却是最愉快的一个因素。”
  因此,这祝福,便不仅仅是祝福他赢,而是祝福他就这样继续跑下去!
  

记体育播音员宋世雄(1)
“我有什么呀?不过做了一些本职工作,就像工人做工,农民种地。就像你写文章。”
  ——宋世雄这样对我说
  一
  他太忙了。从1982年6月找到11月,好容易找到了他……
  终于,我叩响了宋世雄的房门。
  如果不是中央电视台的小战同志前后奔波、联系,助我一臂之力,恐怕今天我还找不到他呢。他简直就像足球场上那一个飞速旋转的足球,一会儿冲过中场,一会儿沉入底线,一会儿又飞出界外……我腿脚的速度总也赶不上他。
  从6月份,我就开始找他,找不到。5月份,他到福建漳州采访去了。中国女排正在那里集训。天公不作美,食物中毒,他被送进医院,抢救了一个多星期。5月28日,拖着体重减轻近10斤病弱的身子赶回北京。6月初,他乘飞机飞往香港,转播十二届世界杯足球赛去了。
  7月份,我又去找他。又没找到。30余天在香港转播,不是面对绿茵茵的足球场,只是面对荧光屏幕。24个队,数百名运动员,在屏幕上闪动,在他脑子里闪动,够他招架一气的。难怪爱人在北京坐在电视机前,听他的解说后疼爱地说道:“哎呀,他的声音发干,连一点水分都没有了!”
  8月份,他倒是在北京,我又不在了,跑到了北大荒。阴错阳差,命运总不让我们两人见面。
  9月份,我从北大荒回来了。他却飞到了秘鲁。众目睽睽的世界女子排球锦标赛正在那里进行。
  10月底,结束了52天漫长的南美之行,他刚刚回到北京。
  我听说:他病了。在阿根廷,解说最后一场球——苏联队对巴西队的冠军决赛时,他突然一阵发慌,心跳过速。坚持解说完,他没有参加闭幕式,回旅馆躺下了,浑身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心脏一阵阵紧缩。体育解说,既是脑力劳动,又是体力劳动呢。
  他太累了。他太忙了。
  能不忙吗?早在14岁,还是个系红领巾的初中学生,他就迷上了体育解说。张之,便是他崇拜的人物。每一次张之转播球赛实况的解说,他是坐在收音机前最忠实的听众。他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只有自己才能看得懂的记录:带球画一条曲线,传球画一条直线……他默默地记着,悄悄地模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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