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暗哑道“怀荒的时候你可记得朕说过你很像一位故人?”
我怔住。
昔日的怀荒月华如水他眼底漆黑情意深深“你很像一位故人。”
“她已故去了。”
……。
“朕少年的时候就倾慕皇妹倾云公主。”他语声淡淡平静地无一丝波澜。
我心下一颤震惊之余抬眸看向他。
他言语淡淡似在说别人的事情“朕亦知那样不好倾云是自己的皇妹。虽然她还小可是无论她笑还是哭无论是乖乖听话还是淘气过头她总能让朕开心。”
我呆呆看向他他嘴角隐隐泛起一丝浅笑。
“因为她不是先皇的女儿所以她跟随她的母亲入了冷宫。朕初知道这个消息虽然震惊心下却欢喜不已。偷着去冷宫看她虽然为此遭受太后的狠打但看到她惊喜的笑容朕亦觉得值得。朕曾经每年数次去冷宫看她每次只躲在一边。看着她日日长大。”
我目瞪口呆看向皇兄。原来皇兄他亦早已知道。
“最后的几年朕跟先皇忙于国事没有再去看她。直到后来听说她随她的母亲去了朕心痛难当。除了她朕对别的女人再无兴趣即使同床亦是异梦。”
他转身眼底似笼上雾般朦胧“直到在塞北遇上你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朕只在冷宫看到衣衫褴褛的倾云在塞北看到你你知道朕有多高兴。那时候朕就一个心愿万不可再错过朕要让你当朕的太子妃此生伴在朕的身边。”
他转过头漆黑眼底在月光下更如深潭深不可测。
………【出家 1】………
从皇宫出来只觉走路不着实地轻飘飘似一阵风便可吹倒。小说文字版
梁文敬的话犹自响在耳边“你且歇着去吧朕要一个人好好静静。”他凝视我良久终甩袖不甘离去。
到家天已是大亮杜兰抱着熟睡的秋秋焦急不已。
见我回来眼泪唰地留下“小姐你一夜去了哪里真真叫人急死。”
我茫然看着杜兰木然道“是啊我这是去了哪里?”
杜兰惊吓出声一边上来摸着我的额头“小姐你莫不是中邪了。脸色怎地这般难看?”
我这才醒悟过来只道“乏了”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梦里柳絮飘拂花香四溢一会是母亲一会是父皇一会又是乌洛一会又是梁文敬……怀荒、柔然、大梁甚至梦到自己锦衣华服正与梁文敬拜天地……。
“不——”我大叫一声猛地醒来却是大口喘粗气冷汗湿衣。
“小姐……醒醒……做噩梦了吧?”杜兰轻声叫道。
我这才现杜兰在身边缓和了一下忽地起身下床眼前顿时金星乱冒。
我一把扶住床头对杜兰道“杜兰赶快收拾行装我要离开大梁。”
杜兰大吃一惊“小姐这——”
我有些烦躁一边收拾包袱一边道“要是你不愿意随我走且留下我与秋秋必须走。”
杜兰见拦不住眼泪汪汪道“小姐带上我吧。你走了我一个人亦没去处。”
经不住杜兰苦苦哀求俩人抱着秋秋来到门口雇了一辆马车。
却现疾驰之下并无路可去。
我脸色灰败一路沉默梁文敬昨晚的话句句让自己揪心现在自己已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母亲不知道父皇起先一声令下令金枝玉叶的自己成为一介草民甚至连一介草民都不如如今又从梁文敬的嘴里透出先皇的遗诏竟将自己偷天换日和当今皇上又成了兄妹。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我自嘲一笑真是造化弄人这所谓的名分让自己受尽磨难真真领教了母亲所说的手握天下苍生的天子“翻手便是两重天”。
如此之前如果说怕入宫是怕与别人分享君恩而拒绝了梁文敬此次自己怕是只能拒绝了。想起梁文敬那黝黑凄凉的眼神心里一阵抽痛。
我颓然用双手捂住脸不知何时两手指间凉凉的才惊觉自己满眼是泪。
杜兰在一边只哄着秋秋却不作声。
接连走了几日下来已出了凉京那马车夫边赶车边问要去哪里。
我亦心下茫然撩开车内的帘子看向外面只听远处苍莽处钟声阵阵密林中隐隐香火袅袅。
车夫有些不耐想来几日奔波有些疲乏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车夫终于沉不住气瓮声道
“这位小姐此地已离京城数百里你还要走多久?”
我便让车夫停车“便在此吧。”
在客栈住了几日因上次教训格外小心。客栈里居然打听到邻近的地方一个院子出售便花了百两银子买了下来。
宅子位于僻静之地虽空旷了些倒也安静。
秋秋亦是欢快不已。才两岁的孩子居然什么都懂。
住了几日我便要去拜佛。
雇了车夫车夫只道前面十里地处便是承恩寺了。
我一愣“承恩寺?”
“那是个尼姑修行的地方。”车夫一边赶车一边讲着承恩寺的故事。
说话间穿过层层密林驱车便到。
承恩寺地处僻静处宽大的碧青石阶蜿蜒而上百余米浓荫遮蔽处依稀可以看到“承恩寺”三个金漆大字。
我呆呆望向那里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付了车钱车夫满意离去。
承恩寺依然香火鼎盛大约不是什么节日来往香客并不多只偶尔看见几个香客往下走。
杜兰不解看向我。
及至寺庙门口杜兰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要拜佛?”
我站在寺外凉风习习只吹得长飘飘衣袂翩然。
心底渐渐涌上苦涩我望着山下茂密的丛林涩然道“杜兰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杜兰吃惊看我“小姐?此话怎讲?”
我抬手拂去杜兰面庞上的丝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杜兰你我相识许久跟着我颠沛流离你亦不得福享。这一路你亦辛苦了。”
杜兰眼圈一红颤声道“小姐可千万别说此话杜兰早已无亲人在世上小姐就是我的亲人。否则我一个人孤独飘零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看着那鎏金大字淡然道“杜兰今后我便不再是红尘中人了。”
杜兰骇然睁大眼“小姐你你这是做什么?!”
“杜兰命中注定我此生波折不平我亦累了。”我亲亲秋秋的脸蛋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仍是咬牙道“秋秋就托付于你了。”
………【出家 2】………
一个尼姑恰好出来见到我合手问“施主?”
我只道看破红尘甘愿在此出家望寺庙成全。(本书转载文学网尼姑讶然思索片刻便带我去找主持。
主持慈眉善目手握佛珠见了我只念佛号。
半晌目光炯炯和善问道“施主为何出家?”
“师太慈悲天地之大我亦无地可去。”
师太看看身后焦急的杜兰又看看杜兰抱着的秋秋仔细打量我沉吟道
“施主红尘中人看破红尘者大有人在一心向佛的倒不多见。施主虽有心入佛门只怕红尘中事未了……”
我一听急道“师太我已决心远离红尘从此朝夕长伴青灯古佛。恳请师太成全。”
主持静静看我又拉起我的手仔细看过道“你回去吧施主虽有坎坷将来必……”
我哪听得进去屈膝跪下恳求道“师太若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
主持急俯身扶起我。
良久叹息一声“也好在此静静心。只是你不能剃度就带修行吧。”
便叫尼姑领我去安顿下。
杜兰看着换上灰衣的我眼眶红“小姐你当真如此?”
我淡淡笑道“杜兰我决心已下难以改变。几日后你便领秋秋离开吧那些金银细软我已用不到。那所院子你就和秋秋度日吧。”
杜兰低头道“小姐你让我去哪里?我何尝不是和你一样四处飘零。”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恳切道“姐姐还是大好年华不要误了。只是秋秋有所拖累。”
杜兰抹泪道“小姐不要说这些如今和秋秋已情同母女。她便是我的孩子。往后断然不能委屈了这孩子。”
我心下大为感动“姐姐这孩子命苦从小失去父母挚爱。还好有姐姐以后姐姐便是她的娘亲。卿卿在此替她父母谢过姐姐。”
说完我屈膝要跪。杜兰慌忙扶住我“小姐你这是——快起来。”
几日后目送杜兰和秋秋下山。
从此承恩寺里多了一位带修行、晨昏定省的尼姑静空。
白天除了跟随其他尼姑一起听主持讲便是洒扫之事。
夜晚我便一人敲着木鱼在咚咚的空洞声中让自己尽力安静下来。
咚咚有节奏的木鱼声中让那些前尘往事尽归尘土。
杜兰隔几天便带着秋秋看看我。
秋秋一日日长大杜兰亦渐渐习惯了看着我只心疼地让我多吃饭。
夏日很快过去山中秋风瑟瑟红叶满山的时候我已然在承恩寺里呆了三个月。
寺里主持对我亦颇和善。寺里连主持共有九名尼姑。
我的事情便是每天洒扫院子扫扫落叶偶尔帮主持抄抄经书。
每每坐在院里树下翻看经文主持偶尔经过便会凝眸看一会儿。
我便微笑。
“静空你来此多久了?”一次主持问我。
掐指一算“三个月了。”
主持沉吟一下“静空本主持看你来此虽说心绪平静但眉间忧愁不减想必你还是念念不忘红尘。”
我大惊辩白道“师太静空既来此自是远离红尘一辈子愿皈依佛门。”
主持温和笑道“静空本师太不日受邀要出游你若愿意便跟随我去。”
我心中大喜。
几日后便收拾行装跟随主持觉慧云游。
觉慧师太见闻识广威望颇高每到一处寺庙皆受恭敬之礼。
只是很多人对觉慧师太旁边的我颇感奇怪碍着觉慧也不便问。
倒是觉慧坦然笑道“这是诚心皈依佛门的弟子静空目前带修行。本主持便带她出来历练。”
不觉已是个把月过去。
待和主持回到寺院已是深秋时节。
期间杜兰来过几次得知我已随主持出游只留一封书信给我。
我有些奇怪杜兰亦会书信?
进屋打开薄薄的淡黄色纸笺透出一股淡淡的书墨味道。
展开对着日光蝇头小楷整整齐齐。
………【婚约】………
我愣住竟是梁文敬的字迹。小说;心头顿时千回百转他终究是找来了。
匆匆看完心里阵阵垂落下去。
自那日我和杜兰匆匆离去梁文敬惊怒交加。
在全城贴出画像却不知我已离开京城。
那好事的车夫领了一大笔赏银后出卖了我。
梁文敬找到杜兰并不是难事只是到了承恩寺才知道我已随主持远游。
然而最让我震惊的是他信中提到了柔然汗国王子乌洛。
想起那日乌洛说过他早已知梁文敬对我亦有好感想必是看到张贴的画像直接找他去了。
只是事关皇室声名梁文敬又怎能对他说出实情。
乌洛亦没有深究只对梁文敬和盘托出一切声言此女子正是其将迎娶的王妃。
我茫然看着窗外漫山红叶那梁文敬又怎能不震惊?
他一心倾情于我才知道我已然不是之前的沈卿卿。
想起他临分别前的颓废之语“卿卿朕现在亦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从前是朕的心上人如今却变成朕的皇妹。老天是不是对朕太残忍了些……”
皇兄老天对你如此对我何尝不是更残酷。
近二十年的谣传让母亲在冷宫耗尽了盛世年华抱憾终身;亦让我命运几番起落。我与你终究是错过了……
泪水洒落在纸上字迹渐渐模糊我慢慢将信撕成碎片将手伸向窗外看着它如无数的白色蝴蝶展翅飘向万丈深谷。
是夜主持觉慧便匆匆而来喊我出去。
院里那熟悉的身影背对我负手而立一身紫袍高冠束淡淡的月色下愈显身姿挺拔。
觉慧和其他尼姑恭敬退下。
我呆呆站在那里望着他几乎忘了呼吸。
“倾云。”梁文敬转过身面容清俊定定看了我好一会才艰涩开口。
乍听之下我悚然大惊随即淡然道“施主静空已皈依佛门如无要事还是请回吧。”
他眼眸深深语调苍凉“你如此说就是不原谅父皇了?”
我胸口一窒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心犹如在冰窖里又如在烈火下炙烤般难受。
良久按下思绪淡淡道“施主红尘中人皆已远去红尘中事与静空亦毫无关系。”我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梁文敬轻叹声“朕已答应柔然王子郁久闾乌洛求娶你。”
“什么?!”我浑身剧震只以为听错不可置信看向他。
他盯着我的眼睛脸色在月光下亦显得有些苍白声音却平淡无奇“想来那柔然王子对你一片深情。他一直不纳妃如今肯娶你做他的王妃……”
我惨然一笑“皇上凭什么为我做主!”
梁文敬幽幽看向我终于启唇道“凭你是大梁的长公主。”
我静静看向梁文敬突然笑了直笑地不可遏抑眼泪几乎都要笑出来。
笑声中梁文敬一脸焦灼立在原地。
良久我止住笑冷冷道“这长公主恐怕只你我知道吧。”
他怔住。
我冷然道“天下皆知那倾云公主已死如今死而复生皇上如何对天下臣民交待?”
梁文敬似知道我早有此问淡淡道“朕自有安排。”
我仰脸看向明月“柔然王子求娶大梁国一介平民何需惊动大梁国的皇上?”
许久我看向他定定道“我不是什么长公主且已决定皈依佛门余生将以青灯古佛为伴为母亲在天之灵祈福恕难从命。”
不待他说什么我转身决然离去。
及至偏殿碰上主持觉慧。她只静静看我眼里悲悯之色一掠而过。
我愣愣坐在房间里看着烛火微微跳动。
不知何时梁文敬亦跟进来上前扶起我将我揽在他的肩头。
沉声道“朕知道你受苦了。”
我身子一僵却作声不得心里千般委屈万般无奈终是化作两行泪。我伏在梁文敬的肩头似乎将这辈子所有的泪要流尽。
“事已过去十多年先皇已逝当日之事已无从查找。朕知你委屈按照先皇的嘱托沈贵妃重新下葬按贵妃之礼葬在先皇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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