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杨官已经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安慰我了,只慌乱的用袖子替我擦拭滚滚热泪,连手绢也忘了拿出来。我接道:“我知道,你是心里想着那碟糖酥,可是……她毕竟不是阿碧。”
我毫不避忌的在他面前提起以前的我,他神色一变,几近崩溃,我凄凄哀哀道:“以前,我确实容不下阿碧的,她心思伶俐,又生的那样美……我,我怕失去你……”
杨官神色感伤的扶着我的脸颊,歉意迥然。
“红衣那丫头一时在我面前提起阿碧……我疑她撒谎……我是怕红衣那丫头也如阿碧那般,把你带走了啊……”我越说越悲切,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我一直为自己的演技得意,可是这次,我说的却也有三分真话,惠喜的心里,许也是这样想的吧。想要杨官不怀疑,不责怪,我只好暗自揣测惠喜的心意,毕竟我也是女人,多少总有些了解她。
虽然我话里只有三分真,杨官却全信了,终于想起怀里还有块手绢,他掏了出来,擦拭着我的眼角,声音仿若三月的春水,没有一丝涟漪:“为难你了,红衣说了……你让她时常做那糖酥给我,留个念想。适才,是我时着急……”
………【第三十四章 又见一个美男】………
我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反握住他的手,诚挚恳切的看着他:“我是真觉得对不起阿碧,明晚,我们去河边拜忌她吧……也算,做了了断……”这句我是真心的,我是真想来个了断了,我真的很累了。之前的那一番话,也不过是为了最后这一句做铺垫。
“恩……”杨官“恩”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放下在我脸上擦拭的手,那样轻柔小心的东西,仿佛我一触即碎。他小心翼翼的揣着那块手绢兜回怀里,我这才看清楚,那是我去年在他生辰送给他的“神兽送福图”,他装的这样慎重,刚才他忘了拿手绢,莫不是不舍得?
杨官今夜又留在了青鸟居,他再也没碰我,只是自身后温柔的围抱着我,让我在他肩膀沉沉睡去。
“二爷,二奶奶……起床的时辰到了。”
我微眯眼,良久才适应光亮,抬眼望向窗外,似乎并没有完全天光,这么早,静梅怎么就来叫门了?
杨官也惊醒了,轻轻的对着我一笑,我立刻酥了半边身子。如此俊朗男子只穿着里衣这样对着你微笑也罢了,重要的是这种“恩爱”的感觉。曾几何时,我多希望能跟杨官光明正大的睡一张床塌共同醒来?
“二爷,二奶奶?”静梅见我们没动静,又轻声唤了起来
杨官对着门外答道:“进来吧。”
静梅得了令,忙开门走进内间。不知今日这丫头怎么了,这样火急火燎的,脚步比平日快重了两倍。她进来见我们还坐在床塌上却没觉得有什么难看,也未注意我瘟怒的目光,忙带着惊喜兴奋道:“二爷,二奶奶,听说今日晌午后大爷就能赶回杨府了。”
杨官疑惑的“哦”了一声:“不是还得过上几日吗?”
“可不是。”静梅似乎已经完全把我和杨官的怒意忽略掉:“可是听说大爷在半路遇到个走水路的朋友,便顺带着一行先赶回了东城,让剩余的奴才守卫稍后几日赶来,这样算来,只怕晌午就能到了。”
东城离莞城不过三百里水路,再从莞城赶回方村,骑马的话确在方村前赶回来,只是,杨越泽多久没回家了,他这次真的有如此急切吗?
“大爷是骑马回来的,一早东方先生就来报信了。老太太欢喜的很,命我来叫醒二爷和二奶奶,商量下怎么迎接大爷。”静梅完全不等我们问话,一溜答了个完整。反正也是该起床的时候了,我便伸出手要静梅扶我。
老太太待杨越泽自然没有杨官亲近,但毕竟也是杨家的长子,又几年未回家,加之这次是衣锦还乡,自然要隆重些的。我忽然想起前日在市集时,似乎有位说书先生说到“胜凯大将军”的英雄事迹时杨官有些不屑,呵,想来应该是杨越泽了,只怕杨官是不服气自己只能呆在家里打点家业,而老太太却准许杨越泽去实现理想吧。
他脸上有些不愿,嘴上埋怨着折腾人,却也还是由着丫头们伺候起身了。
到了梨园,老太太见我和杨官携手而来,一派和气,更是满面喜色,叫我们先用膳,而后商议大典迎接杨越泽的一应适宜。
说是商量,其实多半是老太太做主的,中间杨官去村口和惠喜的村长爹挂上炮仗去迎接杨越泽,家里这边我也只是在细节时帮老太太提个意见,比如选个什么花样啊,地上铺的红毯子需要多少尺啊这等小事。
午膳时阿忠来报村口那边的事宜都准备好了,杨官的意思是不回来用膳,就着吃些点心就将就着算了,让老太太和我先用。老太太又问了杨越泽具体到家的时辰,才心不在焉的用了几口饭,我也没什么胃口,吃的甚少,反正一会子杨越泽回来了,还是要再吃一顿的。
晌午过去了一个时辰,又有个小厮颠颠的奔回来,说是杨越泽已经到村口了,老太太激动的没让袁姨扶就走到门口,吩咐全叔准备燃炮仗,起乐鼓了。我百无聊计的跟在后面,只觉索然无味意兴阑珊。
一刻钟过了,才见又一个小厮回来,说杨越泽立刻到。老太太一挥手,全叔大喊一声,立刻鞭炮燃放,锣鼓喧天,我不禁哑然,这架势,瞧着象惠喜和杨官大婚那日的情景,就是少了宾客。
老太太本是劝我回去休息的,当时我也不想凑这热闹,不过又想到杨越泽是“自己”的表兄兼大叔子,若太过冷漠自然不好,所以也只好跟了来。老太太本有些担心,但见我神色尚好,便嘱咐我小心些,可现在瞧着远处那隐约闪现的人影,早把我忘了个干净。呵,原来惠喜,也有被人遗忘的时候。
人群渐渐近了,只见一行二十来人都穿着盔甲战衣由前面三人领头带着,左手边是杨官,稍中间是东方语堂,右手边是惠喜那可恶的爹,中间那位便衣男子,想来便是杨越泽了吧。
我不禁打起精神,做出一副与老太太一样的期盼神色来。
慢慢的近了,我眯着眼睛努力打量着众人簇拥的杨越泽,依稀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在杨家见到他,他瘦的跟猴子似的满园子乱串,跟如今眼前这男子怎么也让我联想不到一快。他们走的越近一步,杨家的众丫鬟就更静一些。
纵然我见识过杨官的俊朗、卫子默的邪美、东方语堂的温润,却还是不得不再一次感叹上天在造就杨越泽时的鬼斧神功,他的眉眼口鼻,无一不精细绝美,一头墨发飘逸在风中留下一抹优美的弧度,此时春末夏初,到处一片生机勃然,映衬着他那雪白的衣袍,让我惊为天人。
我听见杨家众丫鬟倒吸冷气的惊叹声,他却丝毫不介意,若美玉雕成的俊容懒懒一笑算是回敬她们的惊艳,我几乎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擦鼻血的声音了。
“娘亲大人在上,请受儿子一拜。”杨越泽走到老太太面前,作势要给老太太行大礼,他声音清越优雅,仿如环玉相叩。看着如此悦目之容,不想他的嗓音比他的人更出色。
老太太哪里肯受?在杨越泽双膝触地刹那扶他起来,哽咽说道:“安全回来就好,免了这些俗礼。”杨越泽也不坚持,就着老太太的手,扶着她转身。我见他正面对上我,忙慌乱的福了福身子,甜甜的叫了声大哥。
他怎能不知我瞧的他呆了,带了抹戏谑的笑容问我:“你便是惠喜?”
杨官忽然闪身到我身边,手自腰上环抱一圈扶上我的双手,替我答道:“正是拙荆!”
杨越泽笑的益发温柔:“倒出落的比小时候更水灵了。”我但笑不语,适才的惊艳清醒过来。再瞧杨家的众丫鬟,一个个都流着哈拉子虎视眈眈的盯着杨越泽,就连一向沉稳的静梅也呆了片刻回不过神。
一行人在各种诡异的眼光中进了梨园,杨越泽两兄弟先去佛堂给祖宗们上完香,才坐到厅里用膳。
今日杨府的丫头都出奇的勤快,因老太太今日加了许多菜,特准多留几个人在厅内侍侯,这下倒好,不官得不得进的都努力找点借口挤兑进来,就连平日最懒的那个烧火丫头也端着把柴进来问要不打火锅,我差点给笑憋死。
上齐了菜,杨越泽敬了老太太一杯,再一一受了杨官、东方语堂和惠喜爹的敬酒,我也勉强陪着抿了一口这害人的我极讨厌的酒。
………【第三十五章 死因终于揭晓(上)】………
吃了几口菜,我便觉得胃里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在杨府门口站的太久又喝酒不舒服,还是瞧着惠喜的爹反胃,这下觉得闷热心烦,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老太太看出我脸色不好,询问了两句,我忙借口离开回了青鸟堂,如今在杨家我这双重身子的人这点小要求自然必应,我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径自回去了。
到了接近傍晚还没见杨官回来,静梅去那边打听回来,说是杨官带话给她今夜不过来了,他要先去送了“我爹”,然后去收拾盘算白日的消费,末了还嘱咐一句,答应我的事明日再办,万莫生气。
无奈,都怪那个杨越泽偏偏挑在今日回来,只好多等一天,明晚再去河边了。
膳间喝的那杯酒似乎还在作祟,我整个人昏昏的,胸口闷烦。我瞥下静梅和红衣在房里守着,自己到青鸟居的门口等着看月亮升起。
“惠喜表妹。”正在我出神的望着落日等着月升感叹以后没多少机会再看时,却被一道黑影挡在面前,听着这如此美妙近乎和我之前的声音媲美的男声再加上那句“惠喜表妹”,不用看他的脸我也知道是杨越泽了。
他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坐在石阶上托下巴的惠喜,也就是现在的我,毫不客气的在我身边坐下问道:“你有孩子了吗?”
“唔……”我不舍的从天际收回目光,抬眼正撞进一双温柔的墨眸里。那双眸仿佛微波起伏的春水,波澜不惊,仿佛能引得人心为之陶醉。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直白的问题,只好含糊的应了一声以至不失礼,同时在想,他来干什么?
“你在看什么?”他随着我的目光也遥望起来,问话时笑容益发柔和,完全一幅哥哥关心妹妹的样子。
“最残和最美。”我随口答道。
“最残和最美?”他侧目望我,细细咀嚼我话里的深意,半晌才道:“落日乃最残,月升乃最鲜,表妹这个比喻当真生动形象,无懈可击。”
我本因着他的到来不能去河边在这生闷气,如今听他说了一箩筐好话便也舒心了些,花前月下,怎能辜负如此“美人”的好意?
杨越泽对我突然的热情和窃笑有些摸不着头脑,转眼又瞧见我手上的那根玉镯子,声音又柔了许多:“你还带着呢?”
“呵呵,是啊……呵呵……”杨越泽如此问,想来是认得这镯子了,说不定还跟他有点什么关系,但这厮却没那么好糊弄,对我含糊的回答有些不满,隐约从他眸子里的春水深处看到冬去春来时未及化开的碎冰,感觉如果有人一旦沉溺于这双眼里,则必定被冰块撞得头破血流,他开口问我:“你是谁?”
我一直笑的有些讨好的眸里也忽然缭绕上寒凉之气,声音也似瞬间被冰冻至碎裂般寒冷:“大哥这话问的,我自然是惠喜,你曾经的表妹,现在的弟妹。”
他似乎被我的语气唬住了,定定的望着我,似乎一眼就把我的伪装全部看穿,和这样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对视,我几乎要招架不住的低头认输,只得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即使你已经输了,也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否则,你再也别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再也别想还清卫子默的情分,再也别想去投胎了。
时间从我们的对视间滑过,慢得像贴在我脸上一寸寸的爬,可又似乎快得不过是我眨了下眼的工夫。当那抹闲适的笑再度回到杨越泽唇边时,我有一瞬的恍惚,感觉难以适应。他却依旧不紧不慢,优雅从容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我,仿佛从未变过。
我凝视着那个明黄的锦盒,犹豫着该不该接。他又递近了一分,一脸的恳切:“是我多心了,收下吧,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我迟疑的在他催促下接过盒子,他又示意我打开。我只好顺从的打开那个盒子,就在我们话间,天已经黑了下来,这盒子里发出一股微白的乳光,柔和温润,我感到一股暖意,待盒子全然敞开才发现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夜明珠,这珠子圆润光滑,竟有小儿拳头大小,罕见至极。
我盯着那颗巨大的珠子,不禁咽了口唾沫。
“哈哈……你想吃?”杨越泽忽然溢出一串朗朗大笑,看着我仿佛看着一个孩子。
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对于佩带珠子和吃,我更中意于后者,我只喜欢用脂粉和少许珠钗稍微点缀自己,却不是这般夸张的炫耀,倒不如把它们吃下去,保持容颜,虽然这惧身体并不是我的,尝尝味道也是好的。
杨越泽含笑从我手里接过那颗珠子取出放在手心,然后五指一紧,我似乎听到一阵轻轻的碎裂声,他自怀里取出一方上好的丝娟,再摊开手时,那颗珠子已经失去光彩被他辗成粉末。他一派云淡风轻,微有得意的打量着我讶异的神情,然后将那乳色的粉末包起来,塞进锦盒里。
我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心道杨越泽已经从猴子蜕变成老虎了。
他不在说话,我也不出声。我们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做在石阶上仰望天际,知道月亮已经升的老高,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脚都不知何时已经麻木了,手却本能的使劲抱着那个盒子,身怕它被风吹走。
“我送你进去休息吧。”杨越泽好笑的睨着我,好心提议。我无由来的一阵慌乱,吞吐道:“那个……不……不用了……”
他可能也觉得不方便,便起身拍拍衣袍,纵身一提气,“嗖——”有声消失在我面前。
“该死的——”我撑着自己笨重的身体,轻轻咒骂一声,走的那么快也不说一声,不送我回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