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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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有闲-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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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一边赞赏的点头,吃完了还不忘舌尖绕唇舔了一圈,对我宛然一笑:“好吃极了,你可要也尝一尝?”
  我深深深呼气,故作淡定的跑了。
  当天夜里,万籁俱静,清辉月色洒满一地,我躺下之际,突然听到窗下有轻灵的琴音,探出头去,只见他气定神闲得坐于石凳上,拨弄着面前的瑶琴,弹的是一首古调。
  我撑着腮趴在窗沿边听边看,只见他肤如凝玉,月下有剔透之感,时不时抬头对我粲然一笑,如暗夜里昙花绽放的瞬息。
  良辰,美景,知己,佳音。本是圆满至极,奈何他却对我说:“弹了这么许久,怕是触了旧伤,身体莫名有些疼痛,要不然你下来替我渡一口气?!”
  本阁主老脸一烫,关窗!
  只是他仍旧锲而不舍的弹着,琴音流畅,张弛有度,奇怪的是我竟能哼出曲子的下半部分,真叫人费解。
  孰料进入末尾那一段急骤,他却陡的停下,琴音嘎然而止,像生生砍下一段月光。他面带三分寥落七分惆怅道:“琴是好琴,怎知这弦过于松懈,谈不出相应的调子。”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也确有几分道理。这一首曲子从开头的循序渐进,到中间的技巧花式绚烂无比,越往后越波澜壮阔,松懈的琴弦谈不出紧张崩骤的意境,于是好端端一首曲便落得结局凋零。我本想将整曲听完,如今不免有些失望。
  他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感慨道:“总说万事开头难,终了会有一个好结局,难道起始美好的便要不得善终么…”
  琴是爹爹的雅琴,至于弦…则是我娘嫌吵,爱听催眠曲故意给爹爹捣蛋弄松的。我总不能说自个儿爹娘的不是,便朗声道:“所以才说细水长流好啊,笨!”
  看不见他是何反应,总之本阁主蒙着被子会周公去了。
  隔天起来,就见他抱着琴守在门外,似乎一夜都缩在那个角落。见到我急急忙忙冲过来说:“昨夜我已将琴弦校好了,重新再来一次,你可要听?这次必然能有一个好结局。”
  我因为夜里又做了那个怪梦,头疼的有些抽,便无所谓地耸耸肩。
  见他身上还穿着我爹的旧衣裳,打算下午找了裁缝上门替他量体裁衣,自己则去市集买些养气补血的食材好用来熬汤。
  谁知一个时辰之后回到江汀阁,映入眼帘的便是制衣大娘那张扑满脂粉的脸,正因为笑的过于凶猛而拱起一道一道褶子,并且爪子放在他胸口,恋恋不舍得摸啊摸,一边回头对我笑道。“小掌柜,你家的伙计可真俊俏。”
  我定睛一望,只见他一身窄袖皂衣,束发长靴,举手投足潇洒若雁,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映得窗外一树杏花皆失了颜色。
  我捂住心口,默念一遍清心咒,赶紧将花枝乱颤的制衣大娘送走。连中年妇女也勾引,着实有违伦常。
  只不过如此一来,我倒生出些许良思,忍不住憧憬着,在不久的将来,大禽兽能将这种特异功能运用到江汀阁的生意上,那么,女性顾客的求诊率大大提高,指日可待啊。
  为了实现这一理想,我特地准备了药膳汤供他浸泡,还周到的问上一句。“凉否?烫否?适宜否?”忙得满头大汗,全为了将来有朝一日能将他的剩余价值彻底压榨干净。
  他舒服的泡在热水里,脸色蒸的红润,闭着眼睛假寐片刻,不紧不慢的答道。“尚可。”
  一副合该是我伺候他的模样!
  我气得甩手不干,大喝一声:“反啦!”
  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他拉住。他忍着笑说,“别这样,待我身体大好了,你方可‘物尽其用’。”话音刚落,便可怜兮兮的捂住心口向我求救。“嘶,筋脉…筋脉…”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气喘吁吁。
  我一慌,急忙按住他脉搏,半晌过去,但见气息自流,并无异状。
  他仍自喘息着,费力的说。“不行了,不行了,筋脉逆行,你替我推拿…”一边指向自己的肩膀。
  我发力按住肩井穴,听到他长出一口气之后才顺着脊椎,一路往下。
  他又转过身来,指着胸口道。“这里,闷。”
  我趴到他心上的位置侧耳倾听,噗通噗通,跳得稳健有力,屋内一灯如豆,照得他肤色如蜜,闪着暗哑的光,一滴水珠缠绵的滑落……
  我随他的指示稍稍按了几下,他还道:“嗯,往下,再往下…”
  似乎越往下越能缓解。
  我一边轻轻按着一边问:“舒服些了吗?”
  “嗯。”他从鼻腔里发出低沉的闷哼,“舒服的全身都软了。”
  “那就好。”
  “好?”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一点也不好,全身都泡软了,唯一处是硬的。”
  此时我的手刚好探到他丹田之处,想起他‘内丹’的旧伤,不免觉得自己是否还是下手太重了些,于是又减轻几分力道,在他身上轻轻弹点着。
  他睁开眼,一双琥珀色迷蒙的眼珠被热气熏得水雾融融,我瞬间感到鼻腔一热,有什么东西正要喷薄而出,赶忙用手捂住,转身夺路而逃。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阁主你上火啦,记得多喝点凉茶。”
  我怒火中烧,再次默念清心咒,一边诅咒这只禽兽。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外表就是再比杏花灿烂,本质还是一只禽兽,乃是一只真真正正的衣冠禽兽!
  


☆、甜水乡祭祀——鸳鸯同心扣

  恨恨的在心里骂了他一夜,隔天起来张罗着打开门做生意。因这些时日为了他养伤闭门歇业,钱银有些捉襟见肘。
  正逢二月十五,董师爷上门来盘账,打开门便见到他已早早站在檐下。
  一袭青衫,面目清秀,端的也算一表人才。董灵是本县的一个举人,谁料后来竟意外的名落孙山,许是受了些打击,自此便有些一蹶不振,也不预备重考,反而安心的衙门里做起钱粮师爷。薛煜琛见我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不善于理财管帐,便将董灵介绍于我,每个月的正日和十五就上门来替我清理一下数目。
  说的好听是账房先生,其实董灵将自己定义为双面间谍。煜琛让他来江汀阁卧我的底,我则让他在衙门卧煜琛的底,并且许诺一旦成就了我们的好事,必定忘不了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平日里他听了我这番说辞都会笑着恭祝几句如意吉祥,早生贵子之类的吉利话。然而今日他听了非但不如往常那样附和,还用十分悲悯的眼神望着我,顺便苦口婆心的规劝我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末了还重重叹上一口,叫我十分心惊。
  小伙计一直安静的呆在角落里,与丧彪处的十分和谐。说道这一对大小禽兽,他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倘若我超过一个时辰没有搭理他们,一大一小便会不安分的哼哼唧唧,然后在我摸摸小禽兽的脑袋,再摸摸大禽兽的脸之后,才一同安分下来。
  孰知这一天当董灵与小伙计对视一眼之后,登时脸上姹紫嫣红起来,略带几分不甘和懊恼,不安的搓着手自言自语道。“唉,怎么又晚了一步,又被人捷足先登了!”
  “你说什么?”我狐疑道。
  董灵笑着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接着皱起眉头,一脸忐忑的对我说。“那个…小汝啊,我近来心慌,失眠,潮热,汗出,他们都说我这是患了相思之疾,你替我把个脉,可好?”
  我刚想说‘好’,小伙计却一个箭步冲到我前面,不由分说,对准董灵的膻中,肩井,肾俞,环跳,后溪,身柱,以及大椎,共七个穴位并指发力,快狠准,精确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我张口结舌:“…你…干什么?”欺负他…
  小伙计不答,只一味抱住我,像是猫儿抱着一尾鱼,护在心口,转过头去对着哀嚎的董灵说。“不才刚好跟着小汝学了几天医术,你所说的症状正是传说中的‘梦遗’,我已在你身体几个至阳之穴疏导,想必你以后再也不会白日做梦了,有些人,就是你想梦,也梦不到的。”
  我对他这几日看医书的成果十分满意,只是…我怎么竟没听说过有梦遗这一病症?
  董灵似受了严重的打击,落寞的耷拉着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东西,双手奉到我跟前,诚恳地说。“本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与我同去,现在看来,就算没有煜琛兄,你也是不愿与我将就的。”
  我伸手接过一看,是一枚鸳鸯同心扣。
  甜水乡历来有个传统,每年的观音娘娘诞辰,万佛寺都会举行祭祀大典。善男信女为了对应那句‘在天愿为比翼鸟’,会将心愿纸系在纸鸢上,一起放飞,以求天佑姻缘。
  据董灵所言,那一日,薛煜琛将会陪着知县大人的独生女白雅问白小姐去万佛寺,所以他才到我这里来冒昧一试。
  我心里一酸,觉得眼下就是一个路人都能判断出我和薛煜琛正处在貌合神离的阶段,才会对我说什么何苦单恋一枝花,劝我回头是岸…
  谢过了董灵,将他送出门时,他似乎还有些话要说,欲言又止的,但看到我身后的小伙计,立刻变得像见了猫的老鼠,悻悻的接过我开的独门解药‘相思无用汤’,惆怅地走了。
  相思相思,遇上错的人,再多相思,亦是无用。只是不知道我心中那人,可曾是对的人?
  小伙计见我发呆,将鸳鸯同心扣放到我跟前,追问道:“那你去不去?”
  我想了想,大掌一拍桌子。“去!干嘛不去!”
  薛煜琛与别的女人去,我为何不能与别的男人去?
  而且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本人不共戴天的仇人白雅问。
  白小姐五岁能吟诗,十岁可谱曲。是树上莺鹂,是林间美雀。她本与我没什么交集,然只要是我相中的,喜欢的,三天两头就被她截胡,令我时时如鲠在喉。
  比如说我要是逛街相中一条裙子,又苦于囊中羞涩,犹豫不决,等到第二天再去买,这条裙子断是已经被送到了白府;我若是去听戏,夸赞谁唱得好,隔两天便听说那个角儿被请去白府。
  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二三的发生。
  数日前我无意间发现一面铜镜,雕花鬼斧神工,店主却执意不肯让一分一厘。我站在铺子前,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最后店主从我手里抢回去,一语点破其中玄机。“燕姑娘,可曾看到你身后三米远躲在米铺里的那个人了吗?那是白府的家丁,专门负责盯梢你的。你若是看上什么,隔天必定被送到白府。所以说我这镜子,你若是不买它就得跟着姓白的了。”
  我如梦初醒!
  细细一想,迄今为止,白雅问从我手里抢走那么多东西,唯一还没得手的就只有我的未来相公了。
  而我与薛煜琛自八岁定亲以来,到如今不多不少,堪堪在七年之痒的口子上。许是年岁久长,大家都没什么新鲜感了,感情也就如同那一潭死水,砸块花岗岩下去也未必能激起多少涟漪。可我总不能坐以待毙。俗语有云,没有人抢的东西,不是好东西。薛煜琛有人抢,证明我眼光独到,我自然也要找块巨型花岗岩来将他狠狠砸一砸,砸醒了方知道我的好。
  我看了眼小伙计,觉得这块巨型花岗岩实在是非大禽兽莫属了。
  二月十九这一天,我依计行事,与小伙计同去万佛寺。
  一大清早,山脚下已经人头攒动,待佛钟一敲响,所有人都跟饿了十天半月的野兽被放出笼一般,疯狂的朝山顶冲去。我在人堆里被挤的七荤八素,好在小伙计在身后为我挡着,免去不少麻烦。
  到达山顶时,晨曦微露,天色浅浅淡淡,太阳在晷柱上投下暗影,停在寅时这一刻度。其他人的脚程赶不上我们,远远被地丢在了后头。我冲进观音殿,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虔诚地双手合十。四围宁谧,惟有檀香静焚。将缠绕在心间的愿望同菩萨说完,我便拿起求签筒,咯铮咯铮地摇晃起来。
  半晌,跌出一支木签。落地有声。
  【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
  将这句话,拆开,重组,再对对碰,我仍是云里雾里。但‘故人’二字,却令我无端想起一桩陈年往事。
  彼时我不过八岁,最爱的消闲是去茶楼听说书先生翻山越岭的海吹。幼年未曾见过世面,不知天地多大,人世几何,单单从评书里了解个大概。
  好像大覃开国皇帝究竟是如何夺得这山川河脉,亿兆黎明;江湖大侠统一武林后又是为何归隐山林,避世隐居;妖魔鬼怪,经史子集,野史佚闻,通通由此入了我的耳。
  后来有一日,说书先生突然话锋一转,扯到了大夏国的小皇子身上,说他小小年纪已是练的一笔铁画银钩,博闻强记金銮殿上可以舌战群儒,更令人称道的是,还有一门种花的好手艺,能令枯木起死回生。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小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我掰着指头算了算,十三减去八,此人与我年纪相仿,断没可能厉害成这样!当下便不服气道:“哼!他字写得好,能有城东摆地摊代写书信的黄大叔好吗?他口才好,也不能有先生您说的故事好听吧?!再者,花种得好,干脆就去做园丁呗。”
  一番话,将我们甜水乡的诸多落魄文人的地位大大提升,听得周围的人交口称赞,一致认同道:“有理,有理!”
  更何况,这皇子又不是我大覃的皇子,而是邻国的,大家不用给面子,哄笑声四起。其中唯独一个眉目清亮的少年无甚反应,仅仅是冷笑着剜了我一眼。
  我走到他跟前,昂起头挑衅道:“干嘛?我说的不对吗?”
  继而再接再厉抹黑邻国小皇子:“男孩子建功立业要在沙场决战,侍弄这些花花草草是姑娘家的事儿,他学来做什么?不用说肯定是个娘娘腔。”
  由于我自小接受了爹娘非一般的特殊教育,是以每次上街都专作男儿打扮。城西杀猪的屠夫听了我的这番话,边拍大腿边赞美我道:“他奶奶的有见地啊!大夏国三皇子肯定是娘娘腔,远不如我们甜水乡的小哥霸气。”
  我听了眯眼笑,很是受用。
  “娘娘腔!娘娘腔——!”一时间群情激昂,随我振臂高呼。
  孰料刚才那个少年却骤然变了脸,他一双眼睛如琥珀深邃迷离,暗藏着浮动的怒意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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