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的灵力都在丹田里持续不休地运转着,缓慢,但是能够压抑住他原本不稳的心境。
阿洛知道后面那个人一直将目光定在自己的背上,里面所蕴含的有警惕有打量,但那都不是属于流牙的目光。
……他不知道流牙还在不在。
西琉普斯觉得自己应该要开口说话的,最起码,也不能在这里傻站着,可他却看到了前面那个人手指几不可察的颤抖。
他在紧张?为什么紧张?西琉普斯想到可能与自己有关,毕竟,“流牙”是“洛”一手养大的,感情足够深厚,他可以从记忆中“流牙”的每一个动作发现他对“洛”的依恋。但“流牙”毕竟不完全是“西琉普斯”,他只是“西琉普斯”的一部分而已。
西琉普斯甚至知道“流牙”自己根本不懂的对“洛”的另一种感情……太蠢了,他在心中嗤笑。这样软弱的情感和依恋,如果在当年那个时代里,一定会死无全尸的,他怎么会想要这样的情感呢?
是的,西琉普斯不需要……不需要“流牙”对“洛”的——爱恋。
阿洛感觉到身后人的悄无声息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体贴——这个大概不太可能,还是只是以静制动,但他基本上已经将心境稳定了下来。
稍微动一动手指,地面上就出现了一排他早准备好的、想要放到这个办公室里的东西——极大的舒适的沙发,他原本为流牙准备的;一盆绿色的植物,放在窗台上的;一张坚硬的桌子,上面摆放着水壶和茶杯。
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阿洛走过去,斟满一杯温热的水,转过身放到那个张扬的男人面前,然后微笑:“请坐,先喝杯水吧。”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叫他,就干脆不叫了。
西琉普斯正好看到了这个柔和的笑容,不由恍惚了一下,然而马上反应过来,手里却已经接过了茶杯坐在了沙发上,甚至已经开口说了声“谢谢”,之后他抿起嘴,吞下可能说出的更多的话。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非常不悦。
“不客气。”阿洛笑笑,也坐在他的对面。
沉默。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阿洛的手里也有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水,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着……他在缓解面对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忽然再次产生的紧张之情。
“……西琉普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道。
西琉普斯严格地控制了自己的嘴,只吐出一个名字来,同时,他忽视了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心中忽然升起的不安。
阿洛点点头:“西琉普斯先生,你好。”
非常谦逊有礼的态度。
西琉普斯心里有一点憋闷,但很快甩开这些无用的情绪:“嗯。”
他打不准是应该询问还是制住对方以后拷问。按照习惯应该是后者,但是按照心情却会是前者。
阿洛把茶杯举到唇边啜了一口,温热的水汽氤氲,模糊了他的脸,但他的确是一直在微笑着的——完美地微笑着:“是有什么事吗?请直说无妨。”
西琉普斯看着对方犹如面具一样的温和笑脸,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对方的疏离。
“这具身体不是我的。”他也喝了一口水,润了一下嗓子说道。然而在喝完后他猛然想起,他忘记检查这杯水是否有问题了……如果在以前他这样不小心的话,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他不禁微微一僵。
阿洛则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一样点点头:“嗯,请继续。”
西琉普斯看不出这银发青年的任何情绪波动,又皱了下眉头,如果是在以前,这个人不会这样对自己说话,也不会用这样冷漠的态度对待自己,是的,就是冷漠,就像对陌生人一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我以前捡到了一本书,按照上面所说的方法修行,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的精神出现问题,变得暴躁易怒,而且身体也不能过多地容纳力量。”西琉普斯压住从见了阿洛以后就一直翻腾的心绪,沉声说道,“但是这一次我醒过来,发现不仅完全收回了那一部分留在这里的能量,而且精神上没有半点问题。”
听他说了这些,阿洛已经明白了。在流牙,不,在西琉普斯先生重生之后遇到的人只有自己,而自己的确为他经常梳理身体里散乱的斗气,所以,如果说有什么变化,当然也就是自己带来的,现在之所以急忙过来,肯定也就是为了询问这个吧。
阿洛有一个猜想,西琉普斯当年可能是捡了一本非常厉害的修真秘籍,他照着上面修行,但因为不知道修真者的修行方式,所以只能靠自己摸索,而斗气虽然跟金行灵力有所相似,但毕竟也有微妙不同,也正是因为斗气本身的暴戾不稳定导致了即使他找对了修真的方向和灵力的循环方式,但依然因此而走火入魔,虽然勉强也结成了金丹,但是整个丹海都不稳定。
而遇到自己以后,自己因为担心而时常用灵力去滋润他的经脉,自己拥有的本来就是生机最蓬勃、但同时又很温和的木行灵力,所以不仅让他的经脉保持了活力,而且因为灵力的温和与生气,同时中和了部分斗气的戾气,西琉普斯虽然失去了记忆,身体潜意识中,应该是记得当年的功法的,所以在自己的灵力与他的斗气结合以后,就不自觉地按照那种方式循环起来,每逢要冲关的时候就表现出一些异样,而自己也正好在那个时候大量地输入了木行灵力,让他稳固了丹海,等到丹海越发强健的时候,暴乱的斗气已经不能再对它有所损伤,接着他找到了曾经留下的强大力量,借此一举冲关,成功凝结了金丹,因为以前已经经历过一次,而功法本身也有特殊性,所以他凝丹很快,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阻碍。
“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西琉普斯先生捡到的应该是一本修真功法,而且非常强大。”阿洛把脑中猜想说了一遍,又说,“但现在应该稳定下来了,之后一直按照习惯去运行法门就行,而每一门修真的法诀都有些不同,我所修行的与西琉普斯先生的不同,是无法提出再提出什么建议的了。”他说着习惯性地要伸手掐住对面人的手腕检查,但在半途忽然停下了,有些尴尬地收回来,“抱歉。”
西琉普斯也捏了一下差一点伸出去的手掌,摇头说:“没事。”没错,就算这个人不收回去手,他也不会任凭对方触碰的,而他收回去了,也算对方有眼色。他这样想着,但心里的不悦感却在加深。
阿洛反倒是一带而过地笑道:“所以说,只要留心一点,按部就班地修行,再注意一下度劫时候的心魔问题,之后的路途也不会太危险。”想了想他还是提醒了一句,“但是千万不可以急躁,修真也是修心。”
“我知道了,多谢。”西琉普斯应道。
话说到这里,他应该就要走了,来找这个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没有任何再留下来的理由,而且,他也根本不需要留下了,不是吗?
阿洛看着西琉普斯,发现对方没有什么表情,他也揣摩不出对方的想法,就抬起头笑了笑:“西琉普斯先生,还有其他的事吗?”
“没有了。”西琉普斯“嚯”地站起身,浑身的力量一放一收。
阿洛把被吹开的银发撩到耳后:“那……”
“告辞。”西琉普斯点一下头,“之前多谢指教。”
“不客气。”阿洛微微地笑着。
西琉普斯不再说话,大步朝门口走去。
阿洛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也静静地回转身,脸上保持着的轻柔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流牙……再也见不到了吧,那个自己养大的孩子。早就想清楚了的啊,如果流牙要走,就会放他离开的。他闭上眼,有些难过。
但是下一刻,一道凌厉的身影重重地从后面扑了过来,阿洛极力转身,却被凶猛地压倒在地上。
那个眼睛里充满了戾气的男人用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有句话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逼出:“你、不、要、我、了!”
“……你居然不要我了!”
第 74 章 和好
阿洛愣了。
他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强大压力,就好像要把那里捏碎一样,然而,他更能看清楚身上男人那喷火一样的目光。
说起来,还从没看过流牙这个样子呢……他还有心情这样想着。
西琉普斯浑身燃烧着戾气,眼里只盯着这个哪怕是被掐住了命门也仍旧没什么反应的银发青年,翻滚的情绪几乎让他要爆炸了!
居然毫无反应,居然那么轻易就让我离开,居然不要我了!
这样的想法一轮轮地轰炸着他的思想,他的理智在这一瞬间不翼而飞,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就已经冲了过来。
西琉普斯瞪着面色平静的阿洛,终于忍不住俯□用力地咬在他白皙的颈侧——要留下记号,一定要!
也许是因为以前就跟这个人接触得多了,阿洛在被扑倒的时候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有点感慨,也有点诧异,但很快地,他就被颈子上传来的剧痛惊醒,还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流下的感觉……
不过这是怎么了?恢复了记忆的流牙不是想要离开的吗?
是的,在他眼里,流牙始终都是流牙,只不过恢复了记忆的流牙有了另一个名字而已。而流牙想要做的事情,他从来都不忍心拒绝。
“说话!”西琉普斯口中尝到了鲜血的甜腥味,几乎是快意地勾唇笑了。
在发泄了最初的情绪之后,他的眸光暗了暗,心里忽然又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觉得仍在流淌的鲜血很碍眼。
既然碍眼,那就不应该存在。西琉普斯的想法惯来如此,所以他更凑近了一些,用他的舌头慢慢地舔过,一点一点地把那鲜红的液体吮到口中……多么令人着迷的味道,甚至还透着草木的清香气味,是以前喷溅在身上的血液中所没有的。
非常甜美……他加大了舔吮的动作。
阿洛先是被那种麻麻痒痒的触感勾起了熟悉的回忆,然后又居然从西琉普斯那简短的两个字中听出了委屈,于是很习惯地抚上对方的头,轻轻地揉了揉,而西琉普斯也反射性地蹭了蹭——两人都呆住了。
阿洛的手还停留在西琉普斯的脑袋上,粗硬的触感基本上没什么改变,就是头发长了点,也更刺人了一点,西琉普斯则是被阿洛手掌上传来的温暖感觉迷惑,不自觉地抬起头,看着阿洛的脸。
“怎么啦?”在这一刻,西琉普斯的眼神跟流牙的一模一样,那种明明平淡无波但蕴含着只有阿洛才能看出来情绪的目光——依赖甚至依恋的——让他安慰的话脱口而出,还露出了一个只有流牙才见过的温柔笑容。
而西琉普斯只得到过疏离的彬彬有礼的。
西琉普斯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让他的情绪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只一低头,就覆上了阿洛的唇。
柔软,温润,让人无比舒适的触感……
西琉普斯轻柔地舔过那双淡红的唇瓣,感受上面无以伦比的清甜滋味,慢慢地吮吸,慢慢地以舌勾勒着它们的每一点弧度,根本舍不得放开……渐渐地,他原本掐在那修长脖颈上的手也缓缓下移,揽住了阿洛的肩背,后来一个用力,几乎是把他抱在了怀里,用力地拥紧。
对,就是这样,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在他的怀里……他也许意识到了这个念头,也许没有意识到,但的确是把银发的青年越勒越紧,恨不能揉进血肉之中。
当舔舐也不能满足胸口叫嚣的怒火和欲望的时候,西琉普斯有了进一步的动作。柔韧的舌头撬开了阿洛的唇齿直接探入,极快地扫荡了他口中的每一个角落,贪婪而强势,西琉普斯勾起阿洛的软舌缠在一起用力吸吮,像是恨不能榨干他每一滴津液,再将他吞进肚子里去,而那双紧搂着阿洛的大掌也更加深刻地揉进他的身体,就仿佛要刺破他、把他串在他的身上一样。
阿洛彻底地懵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流牙会做出这样的行动来,直到自己的口唇已经被占领了个遍,他也依旧恍惚着,抚在西琉普斯头上的手指倏然抓紧了他的头发,却又在下一刻松开手,似乎不忍心般仅是轻轻地拢着。
稳固的心境动荡不休,阿洛觉得身上好像着了火,再也没办法运转灵力,只能虚软无力地任凭西琉普斯抱着、紧拥着,全身上下只有唇齿间才触感最为清晰,火热、炽烈、仿佛被焚烧一般。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在阿洛已经混沌了的脑子里再找不出任何想法,所有的言语都被这席卷而来的灼热感冲飞灰湮灭,只知道有一个人,在用一种强硬的态度宣泄不满……以及存在感。
西琉普斯持续地侵占着,仿佛永远不知餍足,怀里的身躯安然地嵌在那里,用自己的手臂圈着,永远也不可能逃离。
强烈的满足感。
不知经过了多久,当西琉普斯终于稍稍冷静了一点的时候,才不甘愿地放开了阿洛的唇,甚至仍然留恋地在那唇上好一阵流连,才勉强移开。
他再低头看向怀中人,满意地发现阿洛再也保持不了安稳恬淡的神情,而是脸上带了些飞红,眼里也蕴着些水汽,显得十分好看。
“你不能不要我。”西琉普斯脱口而出。
“不准用冷淡的态度对我,不准叫我‘先生’,不准对我那样笑,笑得很难看!”跟着又是一串不受控制的话从口中迸出,但是出奇地,西琉普斯却没有后悔的感觉,之前所想的什么不需要不想要之类的全部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冲走了,剩下的只有那种强烈的不安。
阿洛还在微微地喘气,因为在刚刚那些时间里全然忘记了灵力的作用,导致皮肤和鼻子一起忘记了呼吸,让他有些眩晕。
“……流牙?”抱住自己的男人熟悉的语气让他不自觉开口。
“是‘西琉普斯’。”西琉普斯说道,一边把阿洛抱起来,两个人一起滚到那宽大的沙发上。
这一回,是让阿洛趴在自己的胸口。
他的名字是自己取的,是那么多年以前的自己为自己找出来的唯一的称号,到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忘记,而记得的人,又多半早已死去……这应该是他与那个时代唯一的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