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苍默然摘下腰上的纯钧剑递过去,淡道:“怎么会,我对师妹至死不渝,此剑可证。”
大概他俩的对话肉麻,乌江仙脸皮抖了两下,苦笑道:“神君……神女……江神府邸在乌江之底,你们看……何时能走?”
“这便可以。”
扶苍见玄乙将纯钧拿在手里当树枝乱晃,当即冷道:“拿好。”
玄乙声若蚊呐:“要么给我玩,要么你拿回去。”
扶苍扭头看她一眼,眼神怪可怕的。玄乙回他一个甜蜜的笑,又抱住他的胳膊,娇声道:“走罢,扶苍师兄。”
。。。
 ;。。。 ; ; 齐南有些不甘心,他总觉得白泽帝君应当还不至于老到昏庸的地步,爱使唤弟当跑腿的大概也是想叫他们开开眼界,必有其深意。
忽然瞥见公主手中册内夹了一封信,他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先生布置的功课。”玄乙将信封推给他。
齐南仔细看了一遍,惊道:“公主!这功课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了!你怎么不去做?”
公主心不在焉:“因为看上去很麻烦。”
白泽帝君不小心在下界乌江边丢了珍珠串,他自己不找就算了,直拖了两万年才叫他们这些弟下界去找。上回朝飞廉神君要头发,好歹是在神界,这次居然叫她跑去下界,他真把他们当仆从啊?
齐南急道:“可……这是功课啊!公主怎能不做?上面不是还写了,要从苍生镜台下界么?公主此去刚好能开开眼界,体验下界众生之态,总好过你天天赖在紫府罢?”
玄乙性合上册:“齐南,我还能不能愉快的在自己的紫府里看书了?”
齐南寸步不让:“公主既然已经做了白泽帝君的弟,便该恪守弟规矩,先生的功课怎可懈怠?”
她都已经恶名在外了,还不做点什么挽回一下,难道真要一直顶着傲慢无礼的帽过下去么?
这回轮到玄乙叹气了,她知道,如果自己执意不去,他也拿她没办法,但齐南以后可以为这事絮叨几十年。
她将嘴里的梅核儿使劲咬碎,带了满嘴苦味起身长叹:“好,我去。”
谁叫他是齐南呢。
*
因着先生交代须得从苍生镜台下界,齐南恪守规矩,将小公主送到苍生殿,临走还塞了一张地图给她,仔细交代:“苍生殿内里道十分复杂,公主一定按着地图走,切记切记。”
与万神殿这样宏伟的群殿不同,两位司命掌管的苍生殿从外面看像一只巨大的蚕茧,内里满是纤细而错综复杂的小,即便一抬头就能见到那座巨大奇妙的苍生镜,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那里。
没长记性的小公主在苍生殿痛苦的迷了两个时辰后,终于泪流满面地想起了齐南给自己的地图。
好不容易登上苍生镜台,从这里看,苍生镜更是巨大的无与伦比,几乎比一座山还要高,其上诸般色彩浮动,光华潋滟,下界众生一切轮回因缘,都在这面镜中,由两位司命看护掌管。
玄乙正要上前,忽闻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行神官施施然上了水晶台阶,见到她,神官们纷纷躬身行礼,一面避让,一面尽数上了镜台。
为须发皆白的老神官朗声道:“二位司命何在?吾等乃是赤帝座下神官,今日送小公主下界了却因缘。”
赤帝?小公主?玄乙忍不住扭头多看了几眼,果然望见垂头为神官们簇拥其中的延霞。她看上去不大好,颓然苍白,曾经娇美的圆脸瘦得颧骨都凸出来,两只眼更是哭得红肿不堪,还不停有泪水滑落。
玄乙心中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低低唤了一声:“延霞师姐。”
延霞猛地抬头,一眼望见她,红肿的眼睛竟是一亮。
“是你!”她也不知是怨还是恨,“你怎么在这里?是来看我的笑话么?”
玄乙停了一会儿,低声道:“先生布置了功课,须得下界办成。”
延霞奇异地笑了笑:“我要下界了却因缘,你高兴了吗?”
玄乙背过手,淡道:“你们一旦犯了错,便要将罪过推在旁人身上,这样才会好过?师姐自己做下什么事,难道是我决定的吗?”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延霞打断她的话,“没错,是我蠢!可我对少夷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用情专,所以想不出那些花样出的手段,她的做法简直可谓粗暴。
玄乙看了她半晌,忽然轻道:“少夷师兄如今应当在东海逍快活。”
延霞双眉紧蹙,狠狠扭过头去:“我不懂你说什么!少夷只是不知道罢了!”
玄乙笑了笑,不再说话。
延霞隔了一会儿,却低声啜泣起来,她这些日一定每天都在以泪洗面,手绢上泪痕斑斑,早已湿透。
玄乙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自己的手绢,走过去递给她:“延霞师姐,不要哭了。”
延霞没有反抗,顺从地接过她的手绢,颤声道:“我……之前鬼迷心窍,想把过错推在你身上……你别怪我……”
“我没有怪你。”
“我听说了,夫萝师姐和古庭师兄解除婚约后,她便去东海找少夷,想与他再续前缘,可是……可是少夷没有答应……他们说,少夷身边有很多神女……我给他写了许多信,他一封也没有回……”
延霞说到这里,已是哽咽难言。
“我真的以为他喜欢的是夫萝师姐……我一直以为……他不是……”她泪如雨下,玄乙的手绢很快也被打湿,“其实,我那天并不想这样做的……我只是喜欢少夷,我想和他好好的在一块儿,就我们两个,他也答应我了……可是后来夫萝师姐追到南花园,又把少夷叫走了……我一生气就……我……我都做了什么……古庭师兄一定不会原谅我……”
玄乙低头看着她,默然无语。
很快,两位司命从苍生镜下现身,大司命切下延霞的一绺长发,少司命自镜中捻出一截流光溢彩的线,将它与延霞的长发编织在一起。
“延霞公主,请。”大司命的面容藏在深深的阴影中,声音低沉,有种全无感情的冰冷。
延霞将泪拭干,向前走了几步,到底还是忍不住回头,眼底带了一星最微薄的希望,颤声道:“少夷他……有没有问过我?”
玄乙低声道:“师姐多虑了。”
延霞眼底那一星脆弱的希望像火花一样熄灭了,可是很快,她的神情变得无喜无悲,转身跨入苍生镜,淡道:“不错,果然是我多虑了。”
她纤细的身影在光华潋滟中轻轻一晃,便再也看不见。
玄乙盯着那些流动的色彩看了很久很久,她想起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想起阿娘滚烫的眼泪一颗颗落在她脸上,一遍遍告诉她:阿乙以后千万不要轻易爱上谁,前一刻你会觉得甜美无限,但随后就是连绵不尽的痛苦。唉……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你记着阿娘的话,一生也不要忘记!
她还想起那些蜿蜒曲折猩红的血,她捏了无数的花,却怎么也盖不住它们。
真是不愉快的一天。
。。。
 ;。。。 ; ; 看样所有人都已经认定是她策划的了。
玄乙懒得解释,走过去坐在对面,手腕一转,又开始专心用白雪捏花儿。
“这件事少夷师兄做的倒是很漂亮。”夸古庭夸得她都觉肉麻。
少夷笑了,长长的睫毛交错,随后一本正经地提醒她:“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玄乙漫不经心用指甲勾勒花瓣上的纹。
她不说话,少夷也不说话了,懒懒伏在冰桌上,看她慢悠悠将白雪捏成一朵茶花,纤细手指,骨肉婷匀的手掌与手腕,指甲上蔻丹涂得特别清爽漂亮,似火的颜色,衬着白腻肤色,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小泥鳅,”他突然近乎魅惑地轻唤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玄乙盯着手里的雪茶花,淡道:“少夷师兄,你们的年岁都比我大一倍不止,又是年轻神族里面出类拔萃的,难道还不能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么?一定要找旁人来怪罪,这个道理我却不明白了。”
少夷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不信。”
她将多余的残雪抹去:“两位师姐为了少夷师兄又哭又闹,头上的珠花都掉了,师兄却来这里找我问罪,你一点也不内疚吗?”
他满面迷惘:“为什么要内疚?”
玄乙想了想:“她们都是真心喜欢你,不是有句俗话说,真情最难得么?”
少夷叹了口气,神色变得温柔,低声道:“我也真心喜欢她们,年轻美貌又多情的神女,我最喜欢了。”
听起来好像他喜欢的还不止夫萝和延霞这两个。
“可爱的神女那么多,我怎么忍心叫其中任何一个失望难过。”少夷支颐浅笑,“时间那么漫长,总得找些事情叫日不那么无聊,我开心,她们也开心,何乐而不为?而倘若在一起不能开心,反而相见如仇敌,倒不如痛痛快快分开为好。”
玄乙了然:“少夷师兄说的好有道理,原来如此。”
少夷柔声道:“你聪明伶俐,我也很喜欢的。”
玄乙将已有雏形的雪茶花托在掌中举高细看,一面道:“多谢少夷师兄厚爱。”
说罢含笑瞥了他一眼,秋波流媚。
少夷不禁缓缓叹了口气:“先生难得放上个月的长假,一时闲了倒无聊得很。对了,东海龙神的大公主即将五万岁寿辰,已下了帖广邀神族。小泥鳅要不要随我去东海玩几天?那里一定热闹有趣得紧。”
“是那个传说艳冠群芳的东海龙神大公主?”
少夷凝望她:“是否艳冠群芳我不知,但她一定比不上万龙之尊的烛阴氏公主。”
玄乙双眉一挑:“比不上我,我何必要去看?少夷师兄去罢,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回头别忘了告诉我。”
少夷终于愣了一下,她居然给他下套。他苦笑起来:“我若是说,比你美貌呢?”
“那我更不去了。”玄乙嫌雪茶花做得不精致,性轻轻捏碎,“比我漂亮,我看到会生气的,不能给自己找不痛快。”
一肚坏水的小家伙。
少夷也不生气,起身道:“都依你,什么时候无聊了,什么时候来找我,师兄替你打发空闲。”
玄乙摇着手目送他离开,回殿内睡了片刻,才将白泽帝君给的厚册翻开,一页页读下来。
*
却说夫萝与延霞为了少夷大掐一架,古庭头顶金冠绿油油一片的事情,尧他们原本是打算压下去,假作没发生过的。谁知仙童们多嘴,终究纸里包不住火,被白泽帝君知道了。
夫萝延霞二人被帝君责罚一番后,各自遣回家中思过个月。
然而,雪上加霜的是,古庭回到花皇仙岛沉寂了五六日后,神界突然爆出一个消息:花皇姚氏与屠香山蛇皇一族解除婚约。
一时间,诸神哗然,各种小道八卦消息满天飞。
解除婚约这种事虽然并不算罕见,但总能从里面挖出些艳闻来,总归是男方或者女方出了什么差池,才会被解除婚约。
花皇姚氏素来有着清素正直的好名声,相比之下,屠香山的名声则不怎么好听了,蛇皇自己年轻时的情债都是一把把,如今更有无数面侍奉的传闻,夫萝公主女承母志,似乎也并不令诸神意外。
无论如何,这桩婚事算是毁了,有小道消息称,夫萝公主连夜赶去花皇仙岛,在门外徘徊了一天一夜,花皇之古庭竟也能硬下心肠不予理睬,最终令夫萝公主黯然离去。
婚事既毁,屠香山大大丢了面,连白泽帝君那边都有些脸上无光。蛇皇写了一封手函交给帝君,大意是夫萝资质愚鲁,艺不精云云,把女儿召回屠香山,另寻名师,也免她留在伤心地继续伤心。
白泽帝君默默地允了。
相比较古庭与夫萝的大动静,延霞这边则显得悄无声息。
赤帝严苛而护短,女儿哭哭啼啼回到家里,他将情况弄清楚后,思及曾经是念着白泽帝君的鼎鼎大名才将女儿送去,谁知几千年下来,未见她有什么长足进步,反倒和师兄弟腻腻糊糊,更与同窗闹出这样荒唐可笑的事情,一时深觉丢脸,一时又难免怀疑白泽帝君年事已高不认真授课。
待得知女儿爱慕的对象是九天凤凰一族青阳氏的少夷神君,赤帝更为不喜了。这位少夷神君年纪轻轻,本事却不小,尤其喜欢嬉戏花丛,出了名的风流薄情。
赤帝对这种行径深恶痛绝,何况如此狡童竟然与女儿列为同窗。他立即严令女儿留在家中不得出门,轻描淡写给白泽帝君写了封短短的辞信。
白泽帝君又默默允了。
这些消息传到玄乙耳中的时候,已过了一个多月,还是齐南闲的无聊告诉她的,他老觉得她会闯祸,说的时候难免要试探她。
“夫萝公主与延霞公主听说是为了青阳氏的少夷神君闹得不可开交……公主也与少夷神君是同窗,相处如何?”
齐南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十分明显了,不管他怎么恨嫁,少夷神君都绝对不可能!
玄乙正在一面吃乌梅一面翻先生留给他们的册,虽说里面东西很枯燥,但一旦看进去了反而丢不开手。
“还行吧。”她敷衍了事。
“那……扶苍神君呢?”齐南的心提了老高。
玄乙听见这名字就把眉头皱起来了:“干嘛提这个讨厌的东西?”
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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