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佬爷家族那年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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佬爷家族那年那事-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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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仁海见我佬佬并不理解,只得叹息一声,引了警卫,下山而去。

    自这次上山之后,我佬佬听到潘仁海也有此一说,愈是诚惶诚恐起来。再出门见到各家私人作坊,大都归了集体,心里越是忐忑不安起来。

    没过数日,那方主任再次登门过来。聊起黎家前途,方主任道:“潘委员归行前,专程到镇委会交待过,让我们对黎家竹坊要作特殊对待,切不可操之过急。所以一直以来,我们也不好决断,可如今是百姓当家作主,民怨沸腾,我们也不好应付。今儿个只好前来与您商议,是不是先把竹坊先遣散了,让你家伙计到竹社报道上班,我们也好向委员会交待。黎太太,您看要不要得?”

    “啥子要得要不得!这伙计一散,我这黎家竹坊不是形同虚设了?若我不同意,你们再封了我黎家的销路,我们做的篾器还卖得出去吗?方主任,算你们狠,你们要怎样就怎样?我们也只好悉听尊便了。自古道:‘民不与官斗’!打明起,我这竹坊关了还不行吗?”说着说着,我佬佬心曲难解,一时间,悲号一声,头向后一仰,竟晕厥过去。

    那方主任一见,直唬得七魂走了六魄,跳身唤过站在一旁的馨竹,让她伸出拇指,按住我佬佬的人中,使劲一阵揉捏。捣弄良久,只听我佬佬“啊——”一声醒转过来。方主任瞪眼看着我佬佬缓过神来,拂了拂满头冷汗,嘴里道一声:“打扰了!”再不敢吱声,唤过身边的年青人,赶紧穿堂而出。

    馨竹拍了拍我佬佬的后背,怨声道:“嫂嫂,你这是何苦来着。”

    我佬佬睁眼看了看佬爷他妹,随即无力闭上,深深地叹息道:“我这可都是为黎家呀。”

    打此,黎家竹坊并入到龙潭镇竹行。我佬佬自此之后,便似乎着了癔症,神智忽清忽浊,甚是让家人忧虑。

    “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响当当的女汉子,想不到啊!为了黎家,竟被自家男人把命给革了。可惜啊,可惜!”街邻里的张木匠望着自家婆姨,低声叹惜道。

    那婆姨是个大嘴,听得自家男人为别人抱不平,心里早涌起一股酸意,瞪眼恨恨道:“这方大脚本就爱惹些惊天动地事,天不灭她黎家,人来灭!有啥子好奇怪的?”

    自此,黎家竹坊,便再次在龙潭镇消声匿迹,而那片蓬蓬勃勃的紫竹林,也在一夜之间,又一次无声无息的衰败了。
第四十七章 鸳鸯会 姻缘自天定
    望着紫竹林里遍地枯枝败叶,一片萧瑟凄冷景象。恋恋难舍的篾行师傅们不由暗暗惊叹:“真是奇了怪了!这紫竹为啥子会成是这个样子?难不成它还真是随了黎家血脉铸起,家兴则兴,家衰则亡!”

    也真是天有不测风云,随着连续不断的大雨,龙潭镇受了水灾。临河岸边的房屋,瞬时被滚滚的洪水吞噬殆尽。在龙潭河的上下游,连月来,一时间饿殍遍野,百姓流离失所。

    而在黎家,我佬佬对我老舅看管得愈是严厉了。近水的地方不让去,陌生的场所,更不充许他轻易涉足。这时的黎家,对于我老舅而言,就是一所牢笼,呆得久了,习惯了,便愈是显得胆小怯懦。

    这日,我老舅刚出家门,偷窥了一眼门外奔涌而过的人群,便被我佬佬一阵呵斥,缩头战战兢兢地回到屋里。佬爷他妹一见,不由伸手一把揽过,轻轻抚慰一阵后,抬头对我佬佬劝道:“嫂嫂,天白也慢慢大了,你不能总是这样待他。毕竟,他是个男孩,迟早还是要出去见些世面。”

    佬爷他妹话音未落,我佬佬便抢步过来,一把拽过我老舅,也不言语,拉起他便进到内室去了。

    佬爷他妹见嫂嫂执著,悠悠叹口气,出得门来。她缓缓来到紫竹林,呆呆地伫足在荒野边,顿时浮想联翩:想如今黎家竹坊归了集体,自己虽随着入得镇上竹社,然每日间除了劳作,却了无意趣,不觉甚是怅然。加之今日休息在家,偏又遇见嫂嫂对自己视若无睹,行为举止,越是暴戾起来。看到黎家逐渐空落下来,心里更是失了寄托。站在河边高处,望着滔滔河水,细细回味一番自己所经人生,竟如那滚滚东逝河水一般,浩渺无依,心里便有了去意。正在傍徨间,乍然看到一个尼姑,正沿着河滩款款行来,不由张目细望,待她近身一瞧,却是镇外明月庵住持。未待她近到跟前,佬爷他妹眼前早生出幻境,赶紧上前迎住。那住持见佬爷他妹一脸沉静,又生得端庄,双手合十停在佬爷他妹面前,也不答话,只把手一招,馨竹便随着那老尼姑去了。

    家里少了佬爷他妹,日子愈是过得沉郁。随着我老舅渐渐长大,他那懦弱的本性,愈是显露无遗,亏得还有个个性张扬的同龄姐姐,老舅方才从生活中找到点滴晨曦,有了此许的快乐。可就在两人十八岁那年,受佬爷烈士声誉的庇荫——由于老舅身体有疾,视力不佳,县里便把唯一一个女兵名额留给了黎天红,让她从军去了。

    也就在这同一年,镇上为了照顾烈士后裔,把我老舅安排进了粮管站,做起了会计。这,在当时那缺衣少食的年代,可是人人梦寐以求的职业。

    刚上班的我老舅,见每月都有各种票证配发,而在分发票证时,却鲜有发给自己烟票,不由纳闷起来。经打听方知,单位里只有会抽烟的人,才可分到此票。老舅明白后,不由一时心动,便学会抽起烟来。一开始,只是做做模样,待混得烟票后,换些油票、布票之类,补贴家用,不想日子一久,竟染上烟瘾。由此,他那本来虚弱的身体,便愈是雪上加霜,变得更加糟糕起来。

    一日,在收取公粮时,进到一家农户,刚抬出两袋稻谷,我老舅身子一软,便晕倒在地,直吓得在的人员呼天抢地,不知所措起来。

    恰在这时,一个乡间妮子刚巧路过。见此情景,也不答话,不由分说伏身过来,将我老舅背负在肩,一路小跑,来到乡卫生室。经过一阵抢救,我老舅方轻危为安。谁知经此一曲,我老舅便对这小女子暗生情愫,归家后向我佬佬一说,我佬佬大喜过望道:“遇到这女子,也是你们的缘分。如今这世道,在农村好,有粮吃,有衣穿,只要身强力壮,她本人愿意,我这就给你说媒去,也好早早续上黎家香火。”

    随即,我佬佬当下便托人去到乡下。一打听,还真是不巧不成书,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劫了馨竹,被佬爷他爹劝恶为善、改邪归正的山匪张贵孙女。我佬佬闻讯,更是喜上眉梢道:“看来真还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却是故交。”说完,抱孙心切的佬佬,第二天一早,备了厚礼,亲自上得门去。待爬山涉水入得张家,进门擦身一见张家妮子,非但生得端庄秀丽,还挺着一副好身板。我佬佬一见,顿时觉得眼前亮堂起来,心中不觉暗暗喜道:“我家天白身子弱,能娶得这等女子,岂不可以大大弥补老黎家的天性不足?”当下报了家门,说明来意。

    那张家一听,明白了我佬佬的来历来意,念起昔日间张家与黎家情谊,想这黎家天白虽然体弱,但终究也是端了个吃国家公粮的饭碗,不觉心肠回转,便欣欣然十二分的合意起来,当下应承道:“黎、张两家,本存旧谊。只是近年来,受世事烦累,少有来往,今家儿女,一个当婚,一个当嫁,又拜少奶奶亲来求婚,哪有托词之理?”

    “既如此,只要妹子乐意,我看呀,这个月初八,我们就把他们的喜事给办了。亲家,你看要不要得?”我佬佬见张家满口应承下来,半是清醒,半是糊涂地说道。

    张家媳妇一听,转头望一眼站在一旁的自家妮子,那也是个爽快之人,想不到自己仗义之举,竟给自己背回一个男人来,心里顿时像惴了一只小鹿“嘻嘻”直跳,当下红着脸,对自己的母亲点点头,嫣然一笑,躲进自己闺房去了。

    “这么多年没行走的老相识,终归有缘分,让他们两个小辈遇见了。既然都说到了这里,一切就按亲家的意思办,我看,要得!”张家媳妇见黎家儿郎甚合女儿心意,一拍大脚,笑声说道。

    待到当月初八,黎家喜气盈门。一座八抬大轿,自乡下把张家妮子迎进镇上黎家大院,瞬时一扫家中阴霾,屋里内外,变得喜气洋洋。

    这张家妮子,便是我舅母。

    数年后,我舅母尽管身强体健,偏偏不得身孕,一时间,让盼孙若渴的我佬佬,甚是忧虑,待找来郎中,问得仔细明白,原来都是因为我老舅体弱的缘故。我佬佬闻言,顿时若泄气的皮球,心里早憋着的一口气,顿时失了希望。在满腹沉沉的忧虑中,整日间便失了仅有的欢愉,日子一久,竟一病不起,驾鹤西去。
第四十八章 续亲脉 来去渺如烟
    我佬佬走后,家里顷时失了主梁骨,整个黎家便坍塌下来。偌大的一个家院,随着家人逐渐离去,房间院内,顿时变得空空如已,显得一片凄凉。一日清晨,这天我老舅闲置在家,正在与舅母为诸事踌躇,伴着一阵木鱼声响,门外转来一位年长尼姑。二人闻声,迟疑一阵,赶紧将来人迎住,引入家中。进到房里,我老舅细致一看,不觉一时愣住:原来这尼姑不是别人,正是离家多年的姑姑——馨竹。

    馨竹入得门后,端端地站地那里,仙风道骨一般款款坐下,慈眉善目地望了望我佬舅、舅母,轻启朱唇,殷殷一笑道:“自离开黎家,已有数载,一直未曾回家看看。难不成眼前这位姑娘,就是我黎家媳妇不成?”见两人频频点头,她悦颜继续道:“想不到一别数年,我家天白竟已完婚,着实可喜可贺。”说完,呤呤笑着望着二人。

    我舅母正在诚惶诚恐不得要领间,听馨竹如此一说,顿时心有所悟。待我老舅稍事安顿好自家姑姑,引她过到一旁,细细叙说一番后,我舅母方才从云雾中坠回人间。知道老人家归家省亲,心里愈是热切。赶紧穿身过去端茶倒水,殷勤奉上,嘴里轻言道:“自嫁到黎家以来,未曾听说有姑姑一事,今日幸会,真是天上人间一般,失态之处,还望姑姑体谅才是。”

    馨竹接茶当口,展目细细端祥一阵我舅母,见她出水芙蓉一般清涟秀美,心里不觉暗暗生喜,顺手一把拈住我舅母,让她依近身边,低声道:“成家多久了?”

    我舅母翘指道:“回姑姑话,都快四年了。”

    “那我也合该做姑奶奶了吧?”馨竹抚着我舅母的手,轻声问道。

    我舅母一听,难掩愧疚之色,羞赧地垂下头去,低声哩哝道:“不瞒姑姑说,我们正在为此事发愁哩。”说完,把二人情况对馨竹细细叙说一遍。馨竹闻说我佬佬为此不幸离世,不由哎叹吹嘘一阵,张口念一声阿弥陀佛,随后道:“看来真是我来得太晚了些,否则,我那好强的嫂嫂,也就不会这么早就去了。”说完,唤过我老舅,对他如此这般吩咐一番,从怀中掏出一包中药,递了过来。我老舅一见,赶紧收好,对姑姑说道:“姑姑一别经年,还记得子侄体弱,甚是过意不去。这次归来,一定要在家中聚些时日,也好让子侄、侄媳妇在您面前尽尽孝道才是。”

    我舅母闻声,急声应合道:“是了,是了,姑姑今儿既然回到家中,也就再不必回到那冷清的庵子里去了。我们在家腾一间空屋来,让姑姑只在家里修行就是,这样一来,也好给我们做晚辈的,有个照应。”

    馨竹见二人夫喝妇随,很是默契,心里甚是欣慰。听他们说完,嘴里再道一声阿弥陀佛,笑意殷殷道:“亏你二人有此孝心,正所谓百善孝为先,今儿有此一见,也就知道你们是一双好后生了,我也放心了。只是姑姑如今既已入得空门,早把世俗之情看得淡了。这许多年,我已习惯了世外生活,再回不到世事之中。既心意若此,何苦沾染凡尘。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今见过你二人,我的心便彻底放了下来,只是不知天红现在何处?”

    我老舅一听,赶紧答道:“她现在去部队了,听说过得不错。”

    馨竹一听,不觉怔了怔,哎声说道:“果真好一个‘女作男养,男作女妆’!这妮子也活该脱了个男儿命,随了他爹爹的性情,不爱家妆爱武装,出门闯荡去了。也好,也罢。都是造化弄人。”说罢,缓缓站起身来,对我老舅道:“如此,我也该走了。出门便是陌路,天白,好自为之。”

    见姑姑起身要走,我老舅急身上前拦住,一把拽住姑姑,遽声道:“姑姑,怎么就走就走,既然回得家门,总要吃顿便饭再走不迟。”

    “天白,你可知道,出家人以天下为家,再不可以家为家了。我这一别,怕又要经年,愿你们二人好生相处,也就让我宽怀了。”说完,轻轻拂却我老舅的手,出得黎家大院,飘身而去。

    我老舅一见,恍如梦中,想儿时姑姑悉心照料自己的情景,如今还时时记挂着自己的身体,不顾劳累,亲自给自己送药,心里一热,眼角竟不觉渗出滚滚泪珠。我舅母回头一望,想老舅姑姑年老体衰,为家里这事,来去匆匆。再见我老舅眼中涌出的泪水,也跟着悲戚起来,悄悄掩面哭泣有声。

    自此一别,我老舅再没见过姑姑踪影。偶尔让我舅母前去明月庵探询,也未得任何信息,只知道她每每云游庵外,却不知去向何方。

    一日天红归家探亲,说到此处,那天红不觉一脸惊奇,怨声道:“都怪我大意,记得有一日,我正在带兵集训,远远见一道姑近到营区,被我一阵训斥,把她给揍走了。事后我还在纳闷,那道姑啥子时候进的营区?有哨兵说,她是专程来找我的。哎!我真糊涂,想必那人定是姑姑了。”

    我佬舅闻言,不由怅然有声:“你咋子就把她给轰走了,她可是你的亲姑姑哩。”

    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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