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一秒钟后意识到大祸临头时,为时已晚。布莱克赛大发脾气。“格里夫斯!你这个狗屁东西!给我闭上嘴,他妈的!”吉姆缩了缩脖子,双肩下垂,抬起头,脸上涨的通红。“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布莱克赛说,声音如五雷轰顶,“我们只要能逮住我们想要的人,使用任何方法我都在所不惜。”大家都面向讲台。
三辆车,十个人加上凯茨和莫伊拉,他们将与另三辆车,当地的一名督察和三名警官赶赴布赖顿。六点十五分,便衣已经安插到爱德华家四周的花园,街道的两端也都安排了汽车。灰色的埃斯哥特货车停在屋外的阳台前,纳税证已经过了期,两个磨平了的轮胎,脏乱的车窗。凯茨和莫伊拉坐在格里夫斯汽车的后座上,慢慢地倒向埃斯哥特货车。不知什么原因,凯茨隐约觉得爱德华决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当布莱克赛的轿车尖叫着驶来时,她叹了一口气。三名身材魁梧的便衣跑向前门,按下门铃。房门很快就打开了,便衣干净利索地把爱德华按在了地上。爱德华挣扎着,一只断退裹着肮脏的铸铁模子在地上又蹬又端。
爱德华被带了过来,一脸倦容,眼睛深陷,怒气冲冲。他的上衣被一些不知什么样的食物弄的脏乱不堪,黑色的头发又脏又乱。退上肮脏的劣质铸模更加让人不堪忍受。布莱克赛走到半路就厌恶地扭头离开。
“给这个家伙录口供!”布莱克赛咆哮着,挥舞着双臂。“指控他什么都行,譬如说长得太丑陋。我不管是什么理由,一定要指控他。”他往自己的车子走去,中途又转过身来。“检查一下他那该死的铸模。我需要鉴定结果。然后把他关起来!”
布莱克赛走向格里夫斯的车,气得满脸通红。他对吉姆勉强地笑了笑。“他们那边需用要人手,格里夫斯。”吉姆向外看,布莱克赛挥挥手。“去帮帮他们,去吧!我要开这车回去。九点钟一定把我的车开回警局。”
大队人马八点钟回到约翰大街,发现汤姆…麦金尼斯焦急地坐在桌子旁边,等待着消息。凯茨向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假装手头有些重要的事情忙活起来。探长皱着眉头,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督察摇着脑袋,“白跑一趟,汤姆。爱德华有问题,但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他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冲探长挥挥手示意跟他来。
莫伊拉看起来很累,喃喃地说:“咖啡?”比利走了过来。“你好,比尔。”她无津打采地说,“凯茨和我要去格蕾普斯酒吧,你去吗?”
“好主意!”比利说。三个人边说边走出警局。
“过得怎么样,比利?”凯茨问。
“二十二天没有吸烟了!”他自豪地说。
“你所有衣服都送去干洗店吗?”
“送那儿干什么?”
“戒烟期间,烟草的味道会让你感觉很难受的,比利。”
“我会注意的,”比利说,“可是我没有钱去干洗店。”
莫伊拉拿来了饮料:自己喝桔汁,威士忌给凯茨,一品脱的苦啤酒给比利。她对爱德华的事情非常失望。“没必要,莫儿,”凯茨说,“至少我们可以把对上帝的恐惧推到他身上。这会使他慢慢明白的。”
“我只是想我们能找到他,扭着他的衣领。”
“也可能只是拍拍他的背。”
比利说:“又找到了几个穿黑色和琥珀色球衣的俱乐部,埃什足球俱乐部和一个叫瓦斯普的在坎伯雷盟踢球的周末俱乐部。”
“他们都记在格里夫斯的名单上了吗?”
“是的,我今天下午记上的。”
“你查过你的个人口信了吗?凯茨?”
凯茨闷头想着球队的事情。她看着莫伊拉,“什么?”
“你有口信,凯茨。还记得吗?”莫伊拉解释说,“打这个电话——非常紧急。当时你把拍纸便笺贴到手背上了。”
“我几乎忘了。”凯茨说,她还在想球队的事情。她伸手在夹克口袋里乱摸一气,摸出来一只钢笔、一个小包、备用的发夹,还有一把零钱。另一个口袋是她的证件和那张黄色便笺,上面写着“你会感兴趣的。请打电话,万分紧急!”还有联络的名字D…K…斯诺以及分机号码○七一。凯茨晃晃了她的威士忌,从钱包里拿出五镑的纸钞递给莫伊拉,“拿着它们,莫儿,我得去打个电话。”
电话在休息室外,冰淇淋机的边上。这会儿,上白班的人都回家去了,晚走的还在工作,酒吧里没几个人,电话正好没人用。凯茨把硬币塞进电话,按键拨号。
“世界新闻。”
电话铃才响了一声,就传来了应答声。凯茨还没有准备好。
“世界新闻。”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迅速恢复过来。“我想找D…K…斯诺。”
“什么报纸?”
“什么?”
“D…K…斯诺,什么报纸?你有分机号吗?”
凯茨拼出了号码。
“那是《太阳报》的电话号码。”空洞的声音耐心地解释着。“我帮你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蹩脚的古典乐曲。还没等凯茨辨别出是什么乐曲,已经有人说:“请问找哪位?”
“我想找D…K…斯诺。”
“德比现在回家了。我能帮你什么忙吗?”声音听起来很轻也很友好。
“我叫凯茨…弗拉德,”她说,“我来自布赖顿。有人给我留了口信,叫我打这个电话,上面说我会感兴趣。”
“是凯茨…凯瑟琳吗?那个漂亮的女警官?是你把那架飞机降落到了海上?拯救布赖顿的女孩?一定是你。我是德比的傍晚接待员,叫迪克。口信确实是德比留给你的。我们很担心,我们认为《镜报》和《星报》已经跟你说了。听着,我能否给你打过电话去?”
凯茨低头看了看这部油腻腻的旧电话。“这个电话不能接收来电。”
“没问题。我给你一个号码。五分钟之后打来,由接话者付费。我给德比打电话。她会接你的电话的。”他迅速说了○八一这个号码,又重复了一遍,接着问凯茨是否记下了。“我真蠢!”迪克在她开口之前又补充道,“你是警官,你可能都已经录下了我们的通话。”凯茨笑了一笑,放下了电话。
凯茨回到莫伊拉和比利旁边,拿起威士忌,茫然地看着莫伊拉。
“什么?”莫伊拉说。
“什么什么?”
“那神秘的号码是怎么一回事?”
“《太阳报》。”凯茨说。她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威士忌。莫伊拉用她的钱又买了一份。凯茨靠在椅子上,放松肌肉。她在想,这个德比…斯诺找她会有什么事呢?头一杯威士忌温暖了她的腹部,这一杯则使她浑身都发爇起来。凯茨感到全身有股说不出的舒畅。
“那么《太阳报》找一个禁食的酗酒狂干什么?”莫伊拉故意挑衅道。
“凯茨不是个禁食者!”比利迅速说道。莫伊拉棕色的眼睛扫了他一眼。他立刻缩了回去喃喃道:“不完全是……”
莫伊拉的眼光仍然犀利如剑。她叫比利去拿些饮料来。
比利站起来飞也似地逃向吧台。凯茨告诉莫伊拉,她自己也不知道斯诺想要什么。她几分钟后会给他们回电话,她又问莫伊拉为什么对比利这么凶?
“我一点也不凶。我只不过是让他规矩些。”
“让他规矩些,莫儿?我真搞不懂你。”
莫伊拉还不服气。“我只是给他一个警告,因为他喜欢你。”
“人人都喜欢我,就是比利不喜欢我。你知道的。”
莫伊拉咧嘴一笑。“虽然这样说,确证一下也没关系,不是吗?”
“不。”凯茨说。
“你说不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要太大的权力。有权力就意味着腐败,记得吗?”
“你不要权力?”
“我不需要权力。”
“你疯了。那你选择什么?”
“平等。”凯茨轻声建议。
“我们中间不会平等的。每一个警局都会有三个比利,而我偏偏喜欢我的比利。”
比利回来了。凯茨站起来去打电话,经过比利时,她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回过头来向莫伊拉摆摆手,然后直奔休息厅。
德比…斯诺开门见山,就像和凯茨是多年老友一样。
“迪克说你喜欢别人叫你凯茨,伟大的名字!我对你的英雄壮举——把飞机迫降在海面上印象很深。真不愧为帼国英雄!”
“我只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知道,他们告诉我说你很歉虚。我们有必要见一下面。”
“为什么,真的吗?”
“我们想为你进行一次特殊的报道。”斯诺说,“我看过你的照片,你很漂亮。我们想给你一大笔钱。”
“为什么?”
“你的故事。一个详细的专访,有照片。你知道,你应当为树立警察的良好形象多做些贡献。我们读者有一半认为女警官都是饭桶。”
“你是说花瓶?”
“当然……”
“确切地说,给我多少?”凯茨单刀直入。
“二万五千镑。”
“不。”
“三万镑。”
“好吧!你知道有些东西我不能谈吗?”
“当然。”斯诺说,“我们完全能够理解。”
“三万?英镑吗?”
“是的。”
“我需要和谁上床?”凯茨问。
“哈,哈!”
“我一直想买一辆MX5。”
“现在如愿以偿了?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我正在忙一个大案子,”凯茨说,“我们可以在傍晚或是周末谈一谈,这取决于是否紧急?”
“合同很急,最好是今晚。”
“你当真吗?”
“我们离二十三号公路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斯诺说,“我一小时多一点就可以到达布赖顿。合同已经拟好了,就等我们鉴字了。”
“我可以有辆MX5……?”凯茨梦幻似地想着。
“我们见面再说。”斯诺说。
“好吧。”凯茨说,“我在一个叫格蕾普斯的酒吧,在约翰大街警察局的隔壁。我和朋友们正好经过在这里喝些东西,你可以在那里找到我。”
“我十点钟到那里。”
“你吃饭了吗,德比?”
“不,还没有。”
“我知道有个不错的意大利餐厅,我们不如……”
“好主意。要登在报纸上。”
“那么等会儿见。”
22
德比…斯诺雷厉风行,十点钟准时到达格蕾普斯酒吧。她披着长长的黑色秀发,瘦而高耸的鼻子,尖尖的下颌,说话很冲,穿着得体,处处散发着诱人的魅力。一进酒吧,德比就穿过桌子和酒吧中的人群,直奔吧台。一分钟后她已经手拿四个玻璃杯和一深绿色瓶的酒转过身来。她把酒瓶放在齐胸的位置,用眼角把整个房子扫了一圈,咔嗒、咔嗒、咔嗒,似乎她已经用眼球给每一个顾客都拍下了快照。最后视线停留在凯茨身上,径直走过来。来到桌子旁,二话不说坐在凯茨对面,掠了掠头发,将酒瓶呼地放在桌子上。
“喝一点!”她说,玻璃杯还在她手里攥着。
凯茨拿了两个。“德比…斯诺,我想就是你吧?”
斯诺放下另外两个杯子,一个放在比利面前,一个放在莫伊拉面前。她拿出名片分给四座的陌生人。莫伊拉大声读出了名片上的内容。
“是的,特色版的编辑。”斯诺说,“你们读《太阳报》吗?”
“我只读时尚版。”莫伊拉静静地说。
“这就很好了!”斯诺说。她拿起酒瓶看了看比利,“你能否帮忙……?”
“比利。”
“好的。”
比利除掉锡铂。瓶子由于冷藏变得又凉又潮。
“你怎么这么快就能得到服务?”凯茨说,“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这儿还卖香槟酒。”
斯诺笑了笑。“我在来的路上时,我的助手就已经先到了。他订了两瓶上好的香槟,然后对老板说是报纸将为这个小酒吧作宣传报道,但前提是他们必须派人到别处去取。他们可能将它放到冰箱里快速冷冻了。”
“那四个玻璃杯呢?”
“你们的老板很乐于助人。几瓶价值六十英镑的香槟还是能办些事情的,我告诉他我是谁,他就告诉我,你和两个朋友坐在这儿。”
“你可真不简单啊!德比。”
“彼此彼此。”
比利把瓶子放在桌子下面,铆足了劲儿,笨手笨脚地用力往上拔。“砰”的一声,他终于拔下了软木塞。泡沫飞溅,撒了一桌子。比利懊恼地说:“真他妈的。”赶紧将瓶子伸出来。三只杯子本能地举到他面前,比利为三位女士各倒了半杯。三个女人为了不弄湿自己的衣服,都尽力伸着拿酒杯的手。她们异口同声略带讽刺地说:“干杯!”比利的脸涨得通红。
凯茨向德比介绍了她的朋友们。
斯诺很有礼貌地对俩人很有分寸地笑了笑。她又转到自己的话题上来:“你说这里有家好餐馆。”
“在巷子里。”凯茨说,“离我们停车的地方不远。”
“那么赶紧一点,”斯诺很快地说。她眨了一下眼睛,只有凯茨明白怎么一会事。“比利,柜台还有一瓶香槟,”她说,“是给你和莫伊拉的。我现在要和凯茨离开你们,祝你们愉快。”
“谢谢!”比利说。他满脸窘迫地站起来和德比握手道别,膝盖碰到了桌子。
“比利!”莫伊拉低着头说。他一听几乎跌坐回椅子上,但他的手还伸着。
德比…斯诺伸出手紧紧地握了一下比利的手。“我们会再见面的。”她向满脸通红的莫伊拉点点头。
凯茨在前,德比在后,两人离开酒吧。穿门而出时,斯诺尽量委婉地说:“这家意大利餐馆有些独特,我本来停在格朗大酒店,就想顺便在那儿定了两份晚餐。不知你是否愿意去?”
凯茨几乎已经感到了脚下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不了,谢谢。”她强撑面子,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德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