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秘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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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秘案-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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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李黑娃已与柯好古寒暄几句,虽然彼此语言殊异,但两人尽量拣简单的话叙说,倒也将前后的情由弄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柯好古受学校派遣到大巴山地区作学术考查,昨晚他在一家小客店落脚,在和店里客人一起吃宵夜的时候,却发现几个宪兵模样的人一边吃一边谈论着什么,接着就有一个人拿出一件颜色古旧的器物,放在桌上,七嘴八舌的猜测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柯好古侧目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眼光便再也收不回来,原来对方桌上放着的似是一个大陶罐,仔细一看时却全然不对。那显然是一件青铜器,但一面却铸成人面形状。令人惊奇的是,人面的形容颇为丑怪,眼睛竟然变成两根圆柱凸出到了眼眶之外,好似无端地多了两支短柄;阔口狮鼻,而下巴又宽又扁,全然成了器物的底座;两耳招风,好似两支铜戈,又好似两只小翅膀。线条粗犷毫放,造形夸张怪异之极。

  那几个宪兵正七嘴八舌争得不可开交,有的说:“我看勒逗是个铁罐罐儿。值不了啥子钱。”另一人却道:“不对头,我看勒是个脸壳儿。”第三人却道:“不对,是脸壳都不会呛恁克个样子了,脸壳可以戴到脸上,勒克家什是个桶桶,倒起还可以笼到你脑壳高地;脸壳没得底底,但勒个家什有底底;依我看勒是个告花子用的饭甑子,拿起切给苟大肚皮看的话,硬是要遭他整咯!”

  另两人反对道:“你爬哟!你给老子台是饭甑子,球经不懂!是饭甑子它啷个没得眼眼噻?”先一个宪兵却道:“你看它眼睛都钻切出来了,还要啥子眼眼?退一万步说,它额髅儿高地还有个大眼眼,两边还两个小眼眼嘛,你给老子台是球经不懂!”几个宪兵为此吵了起来,但却谁也说服不了谁,各执一词,争得口沫横飞,面红耳赤。

  柯好古一时也不清楚这种青铜器的来历,脑海中却忽然冒出几句诗来,不自禁的吟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从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又自言自语的道:“说不定这真是古代巴人的古物呢!”一时鲁莽了些,这几句话众人都听在耳中。

  几个宪兵转过头来看了看他,见他是个斯文人,似乎有话要说,便问:“你勒个老师念的是啥子经哦?”柯好古笑道:“这是唐代诗人李白《蜀道难》里的几句,‘蚕从’和‘鱼凫’是远古时代四川的两个国家。”

  那几个宪兵不要说懂什么诗词,似乎连斗大的字也识不了一箩筐,更不知道三皇五帝、唐朝宋朝为何物了,自然也不知李白是何方神圣。因此听见柯好古的解释之后,脸上都是一片茫然之色。众人只关心自己桌上的古怪物事,便一齐问道:“勒个老师,你莫非认得出来勒个钵钵儿是啥子?”

  柯好古道:“几位长官,这件东西按照规格形制,应该叫做‘纵目人面像’。”那几个宪兵又问:“你看勒克家什值不值钱噻,我们要老给上头的,不值钱遭日诀还是小事,要是整得不对头,遭上头的打整那逗划不来了噻。”

  柯好古听这些人这么一说,也起了买弄之心,走过去将将青铜器物抱起,觉得甚是沉重,约有二十来斤重。他将此物重又放在桌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只见这物件通高约有一尺,耳朵向外伸出,两耳间宽竟然超过一米,器壁甚薄,约有四分之一寸;阔眉巨目,双眼斜长,眼球极富夸张,凸出眼眶足有半尺,直径也有三寸。鹰钩鼻,鼻翼勾成了云气纹,阔嘴近耳,嘴角上翘。双耳极大,耳廓饰粗犷卷云纹,神态威严,似是神人形象,与柯好古以前所见青铜器大不相同。人面额上正中有一方孔,左右各有一小方孔。

第四十二章 老疙兜的寿材
众人见柯好古只瞧得双眼发亮,全情投入,也就不敢打扰他,却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始窃窃私语:“给老子,勒老二眼睛都看卢球了,我看勒克家什怕不是个啥子好东西嘎!”“

  柯好古思忖半晌,这才庄重说道:“依本人推测,这个纵目人面像原也许就是古代巴人和蜀人铸造的东西。大概是用于系挂于大型祭祀建筑物或图腾柱上,用于祭祀祈祷。先秦以来青铜器物大抵不会作如此形状。看样子也不像是仿造。”

  那几个宪兵连声问:“值不值钱噻?我们是待荒坡坡高头挖出来的。”又七嘴八舌的道:“苟大肚皮一句话,整得老子们一个二个天天深更半夜切挖别个的坟山,挖了狗毛啷多坟山,都没搞到着,有一回还差点撞上鬼大爷。上前天半夜三更又切挖,默倒挖的是坟山,结果挖出来嘿多人骨兜,还挖出来恁克个怪家什。骇得老子们都迢回来了。”

  “你们几个给老子老起钵钵儿倒迢得快,还是老子们几个把坑坑填回切的!要不然还不晓得好多鬼大爷来找你!”“你默倒勒个钵钵儿轻巧嗦?呛他妈一砣大石兜,帮球重,把老子们几个人老费了力,个个整得汗爬水流!”

  柯好古见这几个宪兵自承其事,毫无忌讳,愕然道:“哦……原来……这个……这个是稀世珍宝!无价之宝!”

  那几个宪兵倒还是听懂了“稀世珍宝”、“无价之宝”这两个词儿,个个都如释重负,相对吁了口气道:“给老子勒哈台算俩脱了,勒哈老子们逗再不得呛上个月啷克了噻,天天儿整得花眉日眼脸青面黑的!”

  “给老子被坟山头死鬼大爷的后人撵得到处迢,勒些老二说老子们把他们的先人挖出来摆起,个个气得脸红筋胀的,说逗只要我们活恁大点儿,把老子们撵起飞,唉呀!勒哈硬是了然了。”

  柯好古见这些兵痞全无古董是国家文物的概念,在他们眼里“挖人祖坟”远比盗窃文物更觉理亏,不由暗自苦笑,知道就算劝他们罢手也是徒劳。

  几个宪兵并没有忘记感谢柯好古,便请他一起喝酒吃东西。又不停地问:“李白是啥子人?”“蜀道难又是啥子意思?”如果李白老先生在世,也得给这几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家伙气得直吹胡子。柯好古只得又解释一番。这几个家伙倒是有些求知若渴的样子,连声称柯好古为“柯老师”。

  柯好古被众人恭维的不禁有些飘飘然,先前的矜持不快悄然散去,一边与几个人喝酒,一边又说这个纵目人面像是“文物”,又可叫“古物”。

  他见这几个宪兵听得聚精会神,兴致一来便收不住口,说“文物”这个词儿要追究起来,可以追到战国时期;不过以前这样的东西一般不叫“文物”,比如宋代金石学家都称之为古器物或古物,而明清两代则叫做古董或骨董。

  这几个宪兵闻所未闻这些新鲜稀奇的玩意儿,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他鼓吹。不一会儿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个个都向他敬酒,还送他回房安歇。

  第二天清晨,几个宪兵又来相请共享早点。柯好古却之不恭,只得相陪。席间忽听店外一声呦喝:“苟师座到!”

  那几名宪兵乍闻之下,脸色大变,一个宪兵慌忙抱着那只纵目人面像,七八人一拥挤出店去。柯好古甚是好奇,放下碗筷,躲在小店窗户后面,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店外来了不少人。一个大腹便便的军官模样的人正从一架滑杆上下来。滑杆前后是两个满头大汗的汉子。十余个兵士围在四周,个个神情严肃。而出店的那几个宪兵正挺直腰杆,齐刷刷地向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军官敬礼。

  那军官摆了摆手,几个宪兵诚惶诚恐的禀报:“报告师座,我们待坡坡高头挖了嘿多天,台挖到了勒克铜罐罐儿。您看一哈要不要得?”大肚子军官踱上前来,从那宪兵手中接过青铜人面像,发出“噫”的一声,显然有些吃惊,接着释然道:“怪不得帮重一砣,给老子恁大一个嗦?”一本正经的看了几眼,脸上显出赞许的神色,几个宪兵互递眼色,心里窃喜。

  苟师长将青铜人面像递给旁边的副官,道:“给老子收好了。等柳司令回来,老子逗把勒几天找的东西拿起切塞驼子。”那副官连忙立正:“要得!”苟师长纠正道:“给老子说‘是’,啥子要不要得,搞忘切了嗦?”那副官忙道:“要得!哦,‘是’!给老子说起来还是没‘要得’安逸。”

  苟师长一脸不满意的道:“你给老子吹空龙门阵还得行!一上正场合就稀了。一句话教了几天还教不转,别个说你精灵,你有低丁儿精灵气气儿唛?老子不是看到你是老子的侄娃二,老子台不提你上来当老子的副官。”那副官笑道:“幺爸你说得嘿对噻,我本来木起都没得改了,没得你幺爸待勒点扎起,我苟袍少啷克穿得上勒身衣服儿?”

  苟师长道:“你把勒克钵钵儿送回师部,再到荫凉坝李黑娃那点来找我。”那副官笑道:“哦,是!我晓得,李黑娃是镇巴县巴山场‘福益社’的龙头大爷,他办生基酒,老子也切吃两杯酒,整几块嘎嘎,幺爸你看要不要得?”苟师长道:“你给老子还晓得勒些嗦?把东西送回切再说,弄折了老子要整人!”那副官笑道:“幺爸你逗放心嘛,我肯定整得巴适得很,你信我的话不得拐嘛!”说罢带着两个宪兵护送纵目人面像去了。

  苟师长看苟袍少走远,摇摇头,自言自语的道:“给老子不晓得我那老不死的老汉儿啷克给死砍脑壳的孙娃子起恁克个名字!”

  那几个宪兵连声奉承:“苟师座你勒个幺爸硬是好哦,对侄娃二硬是照闲得很呐!”苟师长叹了口气道:“给老子说个二年半,不照闲又能爪子噻?勒大种告花子从来那天告儿逗都不昌盛的咯,勒哈硬是搞惯了台子,一天两头围倒老子锅边转。”一个宪兵笑道:“不是有句老话说‘不图锅巴吃,哪个围倒锅边转’唛?苟师座,嘿多人都感念你的仁义噻!”其余几个宪兵也都随声附和。

  苟师长脸上笑容绽开,似乎很是受用这句话,忽地大声道:“你们勒几告儿人挖宝的任务完成得嘿不错,值得奖赏——不过但是,你们还要切住个事情,住好了回来我一起重重有赏,要是住不好的话,老子把丑话说待前头,不但挖勒克罐罐儿的奖赏黄了,老子还要整人!”

  那几个宪兵本来笑逐颜开,兴高采烈;听到后来却乐极生悲,一张脸也变成了苦瓜脸,最后更是吓了一大跳,连忙一齐应道:“是!是!”

  一个宪兵脑子转得快,试探着问道:“师座说的莫非是苟老太爷……”苟师长皱眉道:“逗是噻,两个老疙兜待张木匠那里订做了两副寿材,也活不倒几年了……你们几个切把寿材给我抬回切!抬不回切老子要整人!”

  几个宪兵一起道:“莫非抬回师座老家?”苟师长道:“是噻,你们几个都切过的,给老子抬错了老子要整人!”

  几个宪兵心里都想:“你跟老子会整人,老子们还不晓得嗦?两个老疙兜住得浪跟远,你跟老子叫我们抬起切!嘿明显勒逗是整人噻!” 。。

第四十三章 横生的枝节1
心下虽然嘀咕不已,但仍是装着十分乐意的样儿,一齐道:“苟师座您逗放一百二十个心!勒条路我们走了嘿多趟了,路儿好走得很,我们人多,抬起来又轻抛抛的,我们一哈儿逗抬起切了,包你满意!”

  一个宪兵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报告:“师座!我还有件嘿重要的事向你报告!”

  “给老子,嘿重要的事?那你还不快点说?”大肚子军官吼道。那宪兵连忙如竹筒里倒豆子似的将遇见柯好古的事给苟师长说了,说得大肚子军官不停的点头。

  柯好古在店里窗户后偷看,越看越觉不妙,正要找地方躲藏起来时,那几个宪兵已经冲进店来。

  几个宪兵不由分说的揪住柯好古,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连推带攘的押着出了客店。客店的老板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相送,心里暗想:“勒哈脱了抠抠了!勒几告儿瘟神总算送走球了!阿弥陀佛!”柯好古见这几个宪兵此时象不认识自己一般,穷凶极恶,对自己的态度急转直下,一时回不过神来,更不知道辩解告饶。

  几个宪兵把柯好古推到苟师长面前,一起道:“逗是勒个老二,他嘿懂啥子古董,苟师长要找啥子古董硬是用得着哦!”

  苟师长见柯好古被几个宪兵五花大绑,假意斥道:“给老子球莫名堂!老子要整人!快点把人家放了!硬是不尊重人家有知识的人嗦?”几个宪兵散了开去,将柯好古围住,一个人上去将柯好古身上的绳索松了。

  苟师长呵呵一笑,道:“柯老师你不要怕!我勒几个木戳戳的手下嘿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柯好古见他说话还算客气,连忙抱拳:“苟师长,久仰久仰!鄙人有礼了!”不料对方却沉下脸来,怫然不悦,脸上肥肉抖了一下,显然勉强忍了下来,没有发作。

  柯好古有点莫明其妙,旁边一个宪兵提醒了一句:“你啷克直呼我们师长的大名噻?硬是不晓得锅儿是铁倒的嗦?”苟师长缓颜一摆手道:“算了,算了,不晓得老子会整人,哪逗算了。鄙人名字逗叫‘苟师长’,又将将爬到师长的位置。”

  柯好古这才明白过来:“哦,原来是这样!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冒犯之处,还请苟师座多多海涵。”他见苟师长惜名如金,也就不敢再称其为“师长”,以免直呼其名。

  苟师长这才笑道:“听说柯老师对古董嘿有研究,鄙人勒几天正在搞一些发掘工作,急需呛您勒样的专家,硬是要麻烦您搭一哈手哦!”

  那几个宪兵却在琢磨:“给老子有知识的人说话硬是嘿不一样嗦!啥子‘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是啥子意思哦,听都没听倒说过!”

  柯好古入川已久,倒也听明白了苟师长半通不通的“四川普通话”,心想:“你说得倒挺轻巧,‘搞一些发掘工作’,你姥姥的,不是挖坟掘墓却又是什么?”但眼下形势,根本容不得自己有所开脱推辞,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苟师长又道:“恁克搞,你们几个切张木匠家里把寿材抬回切,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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