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回合中,我的狗很快咬死了一只狼,然后我开枪击毙了第二只。
可是,狼群逐渐将我的狗包围。
我一次又一次地开火,尽快重装子弹,瞄准时也尽量避开我的狗。
但我还是看见一条体格小些的狗的后腿断了。
鲜血浸染了雪地。
第二条狗趁狼群抢食受伤的同伴时有意逃脱,可是,在两分钟之内,狼群扑上去把它的肚子也撕裂了。
两条狗均非等闲之辈。
如我所说的,它们像山一般健硕、强大。
我亲自喂养它们,训练它们。
它们每一只的体重都超过两百磅。
在我打猎的时候,它们总是伴我左右。
虽然现在我把它们统称为〃狗〃,其实在我心里,它们都有自己独特的名字。
当我看到它们在我面前死去,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在干什么,什么将会发生。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片刻之间发生。
四只狼死了,另一只受了重伤。
剩下三只,其中一只停止吞噬狗,紧紧瞪着我。
我用步枪开了一枪,没有瞄准,接着又用来复枪开火。
狼群向我扑来,我的马惊厥了。
突然间,仿佛听从命令似的,狼群转身离去,留下遍地的新鲜尸体。
我奋力抽动缰绳,让马如它所愿地朝树林跑去。
我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嗥叫声,可我并未回头。
可是紧接着,我就感觉到有牙齿在撕咬我的脚踝。
我拔出另一杆步枪,朝左侧开了一枪。
看起来这只狼是立起后腿朝我扑来,它动作如此迅猛,我竟然没有及时看见。
我的马又一次惊厥了。
我几乎摔了下去。
我感到,它在我身下,两条后腿已经筋疲力尽。
我们已经差不多进入树林。
在马儿倒下之前,我跳下了马背。
我还有一杆上了膛的枪。
我用两只手紧紧握住它,死死地瞄准袭击我的那只狼,把它的头盖骨打开了花。
现在还剩两只狼了。
我的马发出一声低沉颤抖的嘶鸣,接着变成巨大的尖叫。
这是我在活物身上听到的最悲惨的叫声。
两只狼逮到它了。
我踩着脚下坚硬的岩石,在雪地上奋力逃向树林。
要是我能重新装上子弹,我就能把它们击倒。
可是,没有一棵树的树枝能矮到让我抓住。
我跳起来,试图抓住树枝,无奈我的脚在树皮上打滑。
在狼群靠近的时候,我摔了下来。
我已经没有时间把我剩下的唯一一杆枪上膛。
此时此刻,我只剩下了连枷和长剑……那根狼牙棒很早就丢了。
我挣扎着站起来,心中思忖着自己可能要死了。
但是,我从没想过要放弃。
我狂野地发出几近咆哮的吼声,直视着近在咫尺的这两只狼。
我分开双腿,稳住身体,左手握着连枷,右手拔出长剑。
狼停下了脚步。
其中的一只先是惊恐地往后退,然后低下头,小跑着朝边上挪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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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吸血鬼莱斯特(13)
另一只原地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无形的信号。
第一只狼再一次用出奇平静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接着又朝前迈步。
我开始挥动连枷,让带刺的球转圈。
我能够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
我弯下膝盖,像是要往前跳的样子。
我用尽全力地把连枷挥向这一只狼的颚部,可是只擦破了它一点皮。
这只狼突然向我进攻。
另一只开始围着我前前后后地奔跑。
它们忽而靠近,逼我甩动连枷,挥舞长剑,忽而又远远地跑开。
我不知道这样要持续多久,但我清楚它们的企图。
它们是要耗尽我的体力,而它们自己却安然无恙。
这对它们成了一场游戏。
我不断地在原地打转,出击,然后又退回,差点要摔倒。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
然而,当时是没有那样的时间度量的。
随着我的双腿渐渐失去力气,我下了最后一个绝望的赌注。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把武器放在我的身边。
这次,它们又一次如我希望地扑上前来。
在最后一秒钟,我突然挥动连枷。
这次,我听到球击碎骨头的声音。
狼头朝右边扭去。
与此同时,我的另一只手举剑用力一砍,狼的脖子应声裂开大口。
另一只狼在我边上。
我感到它的牙齿正在撕扯我的马裤。
那一刻,它差点把我的腿撕烂。
不过,我把长剑向它脸上挥去,把它的眼睛刺破,连枷球也不断朝它身上砸去。
它向后跃开,又扑上前来。
这次我有足够的时间用长剑朝它的胸膛插去,直到只露出一截剑柄。
然后我猛地把剑拔出。
一切都结束了。
狼群被剿灭了。
我还活着。
空旷的、白雪皑皑的山谷里,只有我的呼吸声,以及躺在我几码之外的濒死的马那颤抖的呻吟。
我不清楚我是否还有理智,也不确定那划过头脑的东西是不是我的意识。
我想要瘫坐在雪地上,可还是离开了狼群的尸体,向我那垂危的马儿走去。
我走近它。
它抬起脖子,费力地举起前腿,再一次发出那沉重而凄厉的悲鸣声。
这声音在山谷间回响,似乎直达天际。
我站在那里,凝视着它,凝视着它被白雪映衬着的乌黑破损的身躯,凝视着它僵死的后臀和战栗的前腿。
它的鼻孔朝天,两耳后压,惨叫时,两只巨大而无辜的眼睛翻得只剩下眼白。
它就像一只被碾进土里一半的昆虫。
然而,它并不是昆虫,而是我那苦苦挣扎的马儿。
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我从马鞍上取下步枪,装上子弹。
它躺在地上,头不断扭动,再一次带着凄厉的哀鸣试图抬起它的身子,可是依然无济于事。
我一枪射穿了它的心脏。
现在,它终于安静了。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死了。
它的鲜血汩汩流出,山谷一片寂静。
我战栗着。
我听见自己发出一声难听的、令人窒息的嚎叫。
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我的呕吐物就已经喷射到雪地上。
狼尸和鲜血的气味环绕着我。
我试图迈步,却差点跌倒。
可是,我片刻也没有停留。
我穿过狼群的尸体,来到差点致我于死地的最后一只狼的跟前,把它架上我的肩膀,踏上了回家的艰辛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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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吸血鬼莱斯特(14)
这大约花了我两个小时。
我麻木而机械地迈动着双腿,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即使是在我行走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也依然萦绕着与狼作战中的所学所感。
每次我蹒跚跌倒的时候,内心的某种东西就让我越发冷酷起来。
在我到达城堡大门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再是莱斯特了,而变成了另外某个人。
我把狼扛在肩膀上,摇摇晃晃地走进大厅。
现在,狼的余温已经大大减弱,突然而至的火光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已经筋疲力尽。
我看见我的哥哥们从桌边站起,母亲拍拍我的瞎眼父亲。
他们都想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我想开口说话,却语塞了。
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平静。
我的内心有种感觉,它让我尽量简单地去描述曾经发生的事情。
〃然后……然后……〃我说着诸如此类的话。
可是,奥古斯丁,我的大哥,突然让我清醒过来。
在火光的映衬下,他走到我面前,用异常清晰的声音打断了我低沉的喃喃自语:〃你这个小杂种。
〃他冷冷地说,〃你并没有杀死八只狼!〃他看着我肩膀上的狼尸,脸上的表情丑陋、可怕。
奇怪的是,他刚一说完这些话,就不知道怎么的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
也许,是因为我脸上的表情;也许,是因为我母亲愤怒的嘟囔;也许,是因为我另一个哥哥的缄默无语。
很有可能是因为我的脸。
无论如何,他的脸上立刻笼罩了一层古怪的尴尬神情。
他开始嗫嗫嚅嚅,语无伦次,说什么这太难以置信了,我一定差点送命,还有让用人马上给我热些汤喝之类的话。
但是,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最初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再弥补。
后来我就独自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往日在冬夜,我的狗陪我睡在一床。
但现在床上空空如也,因为它们已经死了。
房间里没有点火。
我带着浑身的污秽和血迹钻进被窝,沉沉地睡去。
我在房间里待了好些天。
奥古斯丁来告诉我,村民们去了山里,发现了狼的尸体并把它们带回城堡。
我听后无语。
大约一个星期过去了。
当我逐渐可以接受其他狗近身时,我从我的养狗场里挑了两只小狗伴我左右。
说它们是小狗,其实已经长得很大了。
晚上,它们伴我入眠。
用人们走来走去,但没有人打扰我。
终于有一天,我母亲悄悄地,几乎是鬼鬼祟祟地进入了我的房间。
那是一个傍晚。
我坐在床上。
一只狗趴在身边,另一只趴在我的膝下。
炉火熊熊地燃烧着。
如我所料,我的母亲最终还是来了。
我知道是她,因为她以独特的方式走进了一片阴影里。
要是换做别人,我一定会大吼〃滚开〃。
然而对她,我什么也没说。
对于她,我有着强烈而无法动摇的爱。
我想再没有第二个人像我这么爱她。
我喜爱她的一个永恒不变的原因是,她从来不说平庸的话。
〃关上门〃、〃把汤喝掉〃、〃坐直了〃,诸如此类的话语从来不会从她口中听到。
她总是不断地阅读。
实际上,她是我们家庭里唯一受过教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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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吸血鬼莱斯特(15)
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一定言之有物。
因此,她的出现,丝毫没有引起我的憎恶。
相反,她倒勾起了我的兴致。
她会跟我说什么?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吗?我不想她来,甚至不曾想起她,于是,我的视线并未从火炉边转移到她身上。
不过,我们深知彼此。
当我试图逃离这幢房子又被抓回来的时候,是她向我指明了摆脱痛苦的方法。
她为我创造了奇迹,虽然我们身边无人察觉。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她开始介入我的生活。
那时,曾经叫我用拉丁文死记硬背圣诗的年老牧师,想把我送到附近的修道院学校去。
我的父亲不同意。
他说我可以在自己的家里学会一切。
但是,我的母亲放下书本,大声而激烈地和他抗争。
她说,如果我自己想去,就可以去。
她还卖掉她的一件首饰为我支付书本和衣着费用。
她所有的首饰都是从她意大利祖母那里继承下来的,每一件都有自己独特的故事。
因此,卖掉它们对她来说是多么不易。
然而,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
我的父亲很生气,他提醒母亲,要是这件事发生在他失明之前,他的意见定会占上风。
我的哥哥们向他保证,他最小的儿子肯定不会离开很久的……一旦我被强迫做什么我不愿意做的事,我就会很快跑回来。
可是,我并没有回来。
我喜爱那所修道院。
我喜欢那儿的礼拜堂、圣诗、那间藏有上千本旧书的图书馆、那把一天分为几部分的钟声,以及那不断重复的各种仪式。
我爱那儿的整洁,那里的物品都井然有序、完好无损,大房子和花园里的工作从不停歇。
当我的错误被纠正的时候(并非经常),我会立刻感到一阵喜悦,因为我生命中第一次有人在努力让我成为一个好人,一个会学习的人。
一个月后,我宣布了我想要从事的职业。
我愿意接受神召,担任神职;我想让自己的一生在那洁净的修道院里度过,在图书馆里用羊皮纸书写和研读古书;我想永远跟那些相信我只要愿意就能够变好的人们在一起。
那里的人们也喜欢我。
这真是太不寻常了。
我从没有惹人生气或动怒。
修道院院长立即给我父亲写信,征求他的同意。
坦白地说,我原本以为父亲一定乐意能这么打发我呢。
可是,三天以后,我的哥哥们来接我回家。
我哭喊着,祈求他们让我留下。
可是修道院院长也无能为力。
我们一回到城堡,哥哥们就夺走我的书,把我关了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如此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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