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帕克说,“我们先从‘十号’出现的地方开始追踪。”
“嘿,嘿,”当他们回到“十号”留下踪迹的地方时,温西叫嚷起来,“这里有东西——这里真的有埋藏于地下的宝藏,帕克!”
他从枯叶和泥土中抠出一个小小的、闪闪发光的物件——它在他的指间闪耀着白色和绿色的光芒。
这像是女性悬挂于手镯上的小饰物——一块小小的猫形钻石,眼睛是两颗闪亮的绿宝石。
泥渍和血迹(1)
万物都有所归,但是给我血……我们说:“在这里,给你血!”这是一个事实,我们毫不避讳。毫无疑问……你知道,我们都是嗜血的。
——《大卫?科波菲尔》
“迄今为止,”当他们追寻着“十号先生”的踪迹艰难地穿过那片小树林的时候,彼得勋爵说,“我总是认为,犯罪的人在匆忙之中落下个人饰品中的小物件,因此而暴露自己的踪迹——瞧瞧这个人,将东西落在了被踩坏的菌子上——这只是侦探小说作者为了编造故事而虚构的。我想,关于我的工作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呃,你从事这个行业还没有多长时间,不是吗?”帕克说,“另外,我们还不知道这块猫形钻石是不是凶手的。或许它是你的家族中某个成员的饰品,已经被丢失在那里很多天了。或许它属于这个地区的某个人,或者就是上任房客,而它已经躺在这里很多年了。这断掉的部分应该是我们的朋友——我想是的。”
“我会问一下我的家人的。”彼得勋爵说,“我们也可以在村子里调查一下是否有人曾经寻找过一只猫——由上好的宝石制作而成的猫。这不是那种丢了也无所谓的东西——我完全找不到他的踪迹了。”
“好极了——我找到了。他被树根绊倒了。”
“活该。”彼得勋爵挺直了脊背,恶狠狠地说,“我说,从人类的生理结构来说,他们可不大适合做侦探工作。如果人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或者膝盖上长着眼睛,那或许更实用一些。”
“从生物进化的目的论来看,这可有很多内在的困难。”帕克平静地说,“噢,我们到了庄园的围篱带了。”
“他肯定是从这里翻越过来的。”彼得勋爵指着一处顶端被弄坏了的围篱说,“这个凹痕是他跳下来时脚后跟的着地处,而这里是手掌和膝盖留下的痕迹。嘿,帮一下忙,老兄,可以吧?谢谢。这里有个旧的断口,我看,县里的蒙塔古先生应该考虑一下好好修整修整他的篱笆了。‘十号’的外套被篱笆扯破了,这里留下了一块柏帛丽 布片。好运气!那边有个深深的潮湿的大坑,我现在就下去看看。”
滑行时弄出的擦撞声表明他已经行动起来了。帕克被无情地抛弃了,他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距离大门只有一百码左右的距离。他从这里走开了,正好遇到了从棚屋里出来的猎场看守人哈德罗。
“打扰一下,先生,”帕克对他说,“星期三晚上你有没有发现偷猎者的踪迹?”
“没有,”看守员回答道,“我连一只死兔子都没看到。我估计是那位小姐听错了,我听到的那声枪声应该是上尉被枪杀时传出的枪声。”
“可能是这样。”帕克说,“你知道那边的篱笆顶部被弄坏多长时间了吗?”
“有一两个月了。应该找人把它修好,可是修理工病了。”
“我想,大门晚上是锁起来的吧?”
“是的。”
“任何人要进来都得叫醒你才行吧?”
“是的。”
“我猜,星期三你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在篱笆外徘徊闲逛吧?”
“没有,先生。但是我妻子有可能看到。嘿,女人!”
哈德罗夫人被叫到了门口,一个小男孩攀着她的衣裙。
“星期三?”她说,“没有,我没看到什么人在那儿闲逛。我要留神是否有人踩踏草坪,但是这里是个偏僻的地方。呃,约翰,那天倒是有个年轻人骑着摩托车经过。”
“骑摩托车的年轻人?”
泥渍和血迹(2)
“我想是的。他说他的车胎被扎破了,向我要了一桶水。”
“他就说了这些吗?”
“还问了我这个地方的名字,这是谁的房子。”
“你告诉了他丹佛公爵住在这里吗?”
“是的,先生。他说他猜肯定有很多先生在这里打猎。”
“他说过他要去哪里吗?”
“他说他是从威尔戴过来的,要到库姆博地去。”
“他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
“大约半个小时。然后他发动了摩托车,摩托车一颠一颠地朝着芬顿的方向驶去了。”
她指向右方,彼得勋爵正在那边的路中间打着手势。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同大多数人一样,她描述人物的基本特征的能力比较差,只记得那个人很年轻,高高的,不黑也不白,穿着骑摩托车的人经常穿的长外套,腰间扎着腰带。
“是个绅士吗?”
哈德罗夫人犹豫了一会儿,帕克在心里已经把这个陌生人界定为“绝对不一般”了。
“你是否碰巧记下了他的车牌号码?”
哈德罗夫人当然没有记住。“但是他的摩托车有个挎斗。”她补充道。
彼得勋爵打手势的幅度加大了,帕克先生赶紧跑过去跟他会合。
“快点儿,不要再闲话家常了。”彼得勋爵不分青红皂白地说道,“这是一道漂亮的深沟。——
从这样一道深沟上方,
当轻柔的微风温柔地轻吻着树木,
安安静静地从这样一道深沟上方拂过,
我们的朋友,我想,要爬上特洛伊的城墙,
并且擦掉他灵魂上的污泥。
——看看我的裤子吧。”
“这边有攀爬的痕迹。”帕克说。
“是的。他站在沟里的这个位置,一只脚踏在篱笆坏掉的地方,一只手抓住上方,用力把自己抻了上去。‘十号’必定异常高大、强壮有力而且行动敏捷。我的脚都抬不到那个位置,更不用提他的手抓住的那个地方。我五英尺九英寸高。你能够到吗?”
帕克身高六英尺,伸长手臂只能挨到坑顶的位置。
“我或许可以做到——如果哪天发挥得好的话,”他说,“为了某个适当的目标,或者因为受到了适当的刺激。”
“就是这样的,”彼得勋爵说,“因此我们可以推断‘十号’特别高大强壮。”
“是的。”帕克说,“稍微有点儿遗憾的是,就在刚才,我们还假设这个人异常矮小瘦弱,不是吗?”
“噢!”彼得说,“好吧——好吧,就像你所说的,这确实有点儿遗憾。”
“好吧,我们现在来理清一下思路。我猜他应该没有同谋在下面给他提供帮助吧?”
“没有,除非他的同谋没有脚或者会隐形术。”彼得勋爵指着这里仅有的‘十号’的脚印说,“另外,在黑漆漆的夜晚,他是怎么直接摸到坏掉的篱笆这里的呢?看起来似乎是这附近的邻居,或者他以前曾经到这里实际查探过。”
“基于你的这个回答,”帕克说,“我可以给你讲述一下我与哈德罗太太‘闲话家常’的内容。”
“嗬!”温西听完之后说,“这可真有趣,我们最好在里德斯戴尔和芬顿调查一下。现在我们知道了‘十号’来自何方,那么,把卡斯卡特的尸体扔在井的附近之后,他去了哪里呢?”
“脚印向禁猎区延伸过去了,”帕克说,“在那里失去了踪迹。那儿的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落叶和欧洲蕨。”
“好的,但是我们没有必要再追寻他的脚印了。”他的朋友反驳道,“这个家伙进去了,现在肯定不在里面,又出去了。我想他应该不是从大门出去的,否则哈德罗会看到他;他也不是原路返回的,否则会留下某些脚印。因此他是从另外的地方出去的,我们就沿着篱笆走一圈吧。”
泥渍和血迹(3)
“那么,我们应该向左转,”帕克说,“那边是禁猎区,很显然他是从那边出去的。”
“对。这里不是教堂,沿着逆时针的方向行走应该不会带来伤害。说到教堂,海伦应该回来了。我们继续,老朋友。”
他们穿过主路,经过了棚屋,离开了小路,沿着横过一片空旷的草地的篱笆行走,不久他们就找到了他们想要找的东西——在一个铁钉上飘着一块被遗弃的布片。在帕克的帮助下,温西以一种欢快的兴奋心情爬了上去。
“在这里,”他大声喊道,“柏帛丽大衣的腰带!他在这儿完全放弃了防范和戒备。这里是这个家伙逃命时留下的痕迹。他把柏帛丽大衣扯开了,狗急跳墙,不顾一切地跃起——一次,两次,三次——得越过篱笆。在第三次跳起来的时候他抓住了钉子,赶紧往上爬,紧紧地攀着篱笆。这里有挣扎的痕迹。他终于爬到了顶端。噢,裂缝这里有血迹,他的手划破了。他掉了下来,恼怒地一把把衣服扯开,因此留下了这条腰带——”
“我倒希望你掉下来,”帕克抱怨道,“你快把我的锁骨压断了。”
彼得勋爵顺从地滑落下来,指间夹着那条腰带站在那里,那双敏锐的灰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地面。忽然,他拽住帕克的胳膊,沿着篱笆快速朝更远的一边走去——那里有一面用石头砌成的极具乡村风格的矮墙。他像小猎犬一样伸出鼻子沿途闻嗅,舌尖咬在齿间。然后,他跳了过去,转过身面向帕克说:“你读过《最后一个吟游诗人的歌》 吗?”
“在学校里读过很多次。”帕克说,“怎么了?”
“那里面有一个顽皮的小听差,”彼得勋爵说,“在最不必要的时候,总是大喊‘发现了!发现了!发现了!’。我一直都认为他是个特别讨厌的人,但是现在我知道他的感受了。你看看这里。”
在靠近墙根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条下陷的泥泞而狭窄的小路,和大路形成直角,上面有清晰的挎斗摩托车驶过的痕迹。
“太棒了。”帕克先生赞许地说,“前车胎是新的邓禄普牌的,后车胎是旧的。再好不过了。车辙是从大路那儿延伸过来的,然后又折回到大路上。这个家伙把车放在这里,以防从大路上经过的某个人将车顺手推走,或者将车牌号码记下来。然后,他步行到他白天已经查探过的篱笆损坏处。卡斯卡特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十分惊慌,逃进禁猎区,抄近路跑到了摩托车这里。很好。”
他在墙上坐下来,掏出笔记本,简要地记录下目前所知的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信息。
“形势开始变得对杰拉尔德有利了,”彼得勋爵说,他倚在墙上,轻轻地吹起了口哨,那是巴赫的一段优美的曲子,“让耶路撒冷的孩子们……”
“我说,”弗雷迪?阿巴斯诺特先生开口道,“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傻子发明了星期日下午这个东西?”
他往书房的壁炉里添了一些木炭,故意弄得哗啦作响,惊醒了正在打盹的马奇班克斯上校。上校睡眼蒙眬地接了一句:“嗯?好极了。”随后,他立刻又陷入了打盹的状态。
“好了,弗雷迪,别再抱怨了。”彼得勋爵说,他正一会儿烦躁不安地开开关关书桌所有的抽屉,一会儿又懒洋洋地将落地长窗的插销扯来扯去,“想想可怜的杰里 的感受,噢,我最好给他写两句话。”
他立刻回到书桌前,拿出一张纸准备写信。“这个房间主要是用来写信的吗?你知道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泥渍和血迹(4)
“不知道。”弗雷迪说,“我本人从来不写信。如果你可以发电报,那么写信的意义是什么呢?只不过为了鼓励人们写来回信。我想丹佛可以在这里写也可以在别处写,一两天前我还看到上校在这里和笔墨较劲,是吧 ,上校?”——上校嘟囔了一句,听到自己的名字的反应就如同小狗在睡梦中摇摆了一下尾巴。——“怎么,没有墨水了吗?”
“我只是有些疑惑。”彼得平静地回答,他用裁纸刀将吸墨纸便笺簿的第一页裁下来,将它举到灯光下,“ 对极了,老家伙。可以给你细致的观察打满分。这里是杰里的签名,这里是上校的。这里还有一些大大的、潦草的笔迹,我想应该是一位女性的。”他又看了看那张纸,然后摇摇头,将它叠起来,夹进了自己的小笔记本。“从那上面似乎看不出什么来,”他说,“但是你从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隐藏起来了。‘什么好东西的五个什么东西’——可能是在发牢骚吧;‘oe—is fou’——我猜是‘发现’这个词。好吧,把它收起来总没有坏处。”彼得展开先前拿出的信纸,开始写信:
亲爱的杰里——我是彼得,我现在正在家中搜寻证据,整个过程令人十分兴奋——
上校打起鼾来了。
星期日下午。帕克正驱车前往芬顿,并且身负于途中在里德斯戴尔进行调查的任务。他要打探关于那只绿眼睛的猫,还有那个骑着挎斗摩托车的年轻人的消息。公爵夫人正在午睡。佩蒂格鲁?罗宾逊夫人和她的丈夫正在享受轻松惬意的散步。在楼上的某个地方,马奇班克斯夫人和她的丈夫正在热烈地进行思想交流。
彼得勋爵的笔尖在纸上沙沙地轻轻滑动,停顿一会儿,又继续滑动。然后,它完全停了下来。他将长长的下巴搁在手上,凝神望着窗外。从窗外有时会突然传来轻轻的下雨声,时不时地还会有一片柔软的枯叶飘到窗户上。上校打着呼噜;弗雷迪先生在轻轻地哼唱,手指有节奏地在椅子的扶手上拍打着。时钟的指针终于懒洋洋地指向了五点,下午茶的时间到了,公爵夫人下来了。
“玛丽怎样了?”彼得勋爵问,他突然来到了炉火照出的亮光中。
“我正担心她呢。”公爵夫人说,“她现在神经异常紧张,这一点儿都不像她。她几乎不允许别人靠近她身边。我已经叫人去请索普医生再来一趟。”
“你不觉得让她起床下楼走一走会更好吗?”温西建议道,“我认为她不应该把自己关起来独自胡思乱想。希望弗雷迪先生机智幽默的谈话会让她高兴起来。”
“你忘了吗,这个可怜的姑娘,”公爵夫人说,“可是卡斯卡特上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