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蝶杀人:蝶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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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蝶杀人:蝶葬-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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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所见的这两句,将曦媛紧紧地搂在怀里。
  “回不去了,他们永远都回不去了。”曦媛插道。
  “你在说什么?”
  “从高崎舞的日记来看,她曾经对耶稣发过誓,如果他们出了八音盒,就会遭到惩罚,他们将无法再回到八音盒。所以,他们将永远变成游魂野鬼……”
  “太诡异了,曦曦,为什么被缠上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朔涵绝望地扪心自问。
  “嗯,谁也不能改变一切。”曦媛被朔涵的话感动着,然而,她还是冷冷地说,“该发生在我身上的终归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不想逃避什么。”
  接着,她的手机也电力耗竭。他们举步维艰地在铺满碎石瓦砾和遍地骷髅的路面上跋涉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最后他们被一堵散发着腐尸味和血腥味的木栅栏门挡住了去路。
  随即,栅栏门内的岩洞四壁一时出现成千上万个天窗一般的白色小孔,它们投进的成千上万道微弱的光芒如同三个小时前所见到的那束光亮一般,须臾,栅栏门内光影交错,光影不规则地流动着,隐约可辨门内应该是一间密室,而那仿佛是整座岩洞的尽头。密室顶部正缓缓滴下几滴稠粘的液体,液体滴落时竟发出了响亮而空灵的如同落入水面的声音,嘀咚,嘀咚,嘀咚,一滴,两滴,三滴……
  “我们不要进去了吧?”朔涵说道。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被黑暗中的某种能量推入栅栏门内,然后变成一种抽离了现实的回音返回过来。
  “可是我们还没发现出口,我们总要试一试,我不要死,我不要……”曦媛惨白的脸色已然告诉你她随时都有可能昏厥不醒。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了几分钟前的惊慌。

蝶葬 第二十六章(4)
“那……”
  不等朔涵犹豫,曦媛推门而入。旧旧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空幽而恐怖的回响。
  这是一间充溢着死亡气息的洞室,身临其境才会真正体会到生命被吸干的麻木感觉。曦媛走进去了,她踏进了深不可测的黑色浑水中,然而脚却踩在了一种僵硬而富有肉感的物质上,她能够感觉到在整间洞室的底下,定然堆放着大量这样的物质。
  她在这里闻到了比先前更加强烈的掺拌着腐尸气息的血腥味。
  可她依旧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向前走,向前走。
  她的脸色煞白,表情木然。
  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可救药地往下陷。可她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或许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或许……
  “曦曦,你回来!不要再走了,你会被淹死的!”朔涵在栅栏门外卖力地呼喊着即将死去的心爱的女孩,“你不顾我你也顾及一下诗诗啊,在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下你了!她是你唯一的妹妹啊!”
  她的脑海里呈现出妹妹天真顽皮又乖巧的脸,心中一阵绞疼,可她兀自头也不回地向前走。让她失去我,让她失去我,让她……她真的这么想了。只是,她的嘴里开始轻轻地念着:“时乖境舛古蛇侵,晦月盈华护绮音。诡祸凌霜贻万户,冥魂异术撼千鳞……”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曦曦,你回来!”朔涵知道自己再怎么喊也无济于事,他从栅栏门外不顾一切跳入水中,大步大步地,奋力地朝着曦媛的方向踏去,那一刻他几乎愿意和她一并沉入这潭吃人的浑水之中。当他把脚重重地踩在僵硬而富有肉感的物质上时,那些散发着血腥味的液体溅到他的脸上,留下了深红的粘稠的水迹,像血一般。水潭之上飘荡着零散的泡沫星,像极了午夜梦回时深黑色海潮之上漂浮的纯白色污染物。
  “时乖境舛古蛇侵,晦月盈华护绮音。诡祸凌霜贻万户,冥魂异术撼千鳞……”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不知念了多少遍,她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渐渐的变得沉重了起来,并且步伐开始加快。是的,在她周围的那些水已然渐渐的渐渐的退了下去。
  “哦,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她讶异地环视着四周围逐渐变浅的水,环视着四周围逐渐露出的大量沉底的灰色尸体,环视着尸体之上蠕动着的不明生物,感到一阵恶心。那种不明生物正顺着她的身体向上爬,令她措手不及。
  “你简直不要命了!”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的身上已沾染了血腥味,他也是。
  “你没看到吗?水退下去了!那些诗句一定不是普通的诗句……”曦媛突然感到头顶上被一种冰凉的液体敲了一下,她抬头望去,原来是穹窿一般的岩洞顶上滴落的水。岩壁的小孔投射而出的微弱光芒正映照在岩洞的顶端,依稀呈现出四行殷红的繁体字……
  狸声煞尽春蚕刈,
  巨雁忽沉丧汛临。
  偶断人亡七咒现,
  弘弘巨焰葬蝶篱。
  “噢,这诗!狸声煞尽春蚕刈,它是在说尖尖和五龄蚕的死!”曦媛的眼神里装满惶惑,她开始怀疑这一切究竟是一场预言还是冥冥之中有人下了诅咒。
  “尖尖?它跟狐狸有什么关系?”
  “哦,不是什么狐狸,尖尖是一只豹猫,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古代人管豹猫叫狸猫,所以,这里的‘狸声’一定是指尖尖。”曦媛凝视着岩洞的顶部一滴一滴坠落在沉底腐尸之上的不明液体,思忖着第二句,整个蝶殇中的惨案一件一件浮上脑海,可她终究有些不解,于是喃喃道:“巨雁……巨雁忽沉……” 。 想看书来

蝶葬 第二十六章(5)
“曦曦,你不觉得这句是在暗示灾祸的开端吗?”
  “可我并不知道灾祸的开端是什么,也许它并不在我所知道的那些事中。”
  “看,那些字在一点一点变淡!”朔涵发现了这个微小的变化。
  曦媛被朔涵这么一说,下意识地明白了什么,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些字迹仿佛正受到两种不明力量的操控,一种力量在把它书写上去,另一种力量却在把它磨灭销毁。她说不清这种感觉,只是莫名地觉得它存在于某种尴尬的矛盾状态之中。
  布满腐尸的水潭上方,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一阵凉风,凉风大而且猛,令她无法很自然地睁开眼睛。
  这时,在她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踏击水流的声音,她猛然回头,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女人正朝她这边走来。女人看上去苍白而干枯,令人想到出土于长沙的西汉马王堆女干尸,然而她瘦骨嶙峋的身上只有一件长及膝盖的白色民国睡衫,睡衫在她枯枝般的身上显得格外的宽和大。女人缓缓地朝她移动,缓缓地抬起瘦骨如柴的手臂朝她靠进,十只猩红而细尖的指甲嵌在惨白如灰的手指上,直指曦媛的颅部,仿佛要把那些尖利的东西刺进她的脑颅。
  高崎舞!
  昏暗之中,曦媛毫无反抗力地僵在原地,她知道是高崎舞来了。她回想起一连串的灾祸把她折磨得身心疲惫,她准备任凭这个邪恶的亡灵处置。
  “曦曦,你为什么呆着不动?”朔涵并未发现高崎舞的存在,他和高崎舞的电磁波差点相撞却正好错过,因此他和高岐舞始终见不到彼此。“曦曦,曦曦……”
  曦媛收住了那种僵化,恍然苏醒。噢,她正不由自主地用手臂去挡护身边的方朔涵,她并不知道高崎舞根本看不见她身边的男子。“不要伤害他,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行,但求你不要伤害他……”
  高崎舞抬起头来,芜乱的散发背后露出了两颗浑圆的白色眼球,眼球之上漂浮着两粒如同黑色圆纸片般极不自然的黑色瞳人。那种缺乏层次感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是的,她正朝着曦媛微笑,那种微笑充满了邪恶与得胜。可她兀自没有说话。
  曦媛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知道她什么也做不了了。于是她直直地跪下,跪在潮湿的布满蠕虫的腐尸上,等待着眼前这个女人把自己的另外半条命捡走。
  突然,曦媛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出现在高崎舞的身后,然后高崎舞转向了她。曦媛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她飞奔向高崎舞,她要阻止高崎舞对那个女人发出任何伤害。她一边朝高崎舞飞奔而去,一边哭喊着:“妈妈……妈妈……不要过来啊……”
  然后,她看到母亲的灵魂被高崎舞猩红的利爪撕得粉碎,那一刹那,她还看到端庄宁静的母亲露出了因痛苦而产生的前所未有的狰狞面孔,随即,母亲的灵魂沉落进腐尸之上愈来愈浅的死水之中,消失不见。母亲的亡魂散尽,她的声音却在空敞的岩洞中久久回荡:“曦曦,把它读完,请你……”
  “请你……”
  “请你……”
  “请你……”
  母亲,为了孩子,她将永不超生。可那种声音兀自宛若某种哀求。
  妈妈,你在说什么?
  曦媛的脑海里呈现出父亲和母亲从空难中下坠的情形,她不能自已地嚎啕痛哭。朔涵不解地把她搂在怀里,对曦媛见到的一切浑然不知。然而他的心口开始绞疼,他不知道该怎样做,只是难过地搂着她,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扪心自问:“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 。。

蝶葬 第二十六章(6)
高崎舞转过身来,重新向曦媛迈进。曦媛恍然明白了第二行诗句的意思,“巨雁”正是父母坠亡于空难时所在的客机,而这场惨绝人寰的蝶殇也正是从那一瞬间开始蔓延。
  高崎舞把苍白的手指放在曦媛的头颅之上来回地抚摸着,曦媛感到颅顶上透下一股撕人脾肺的冷流,然后,她闭上溢满泪水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黑暗之中,那两只瑰丽而诡异的蝴蝶又在她的脑海里重现,它们扑扇着如罂粟般妖冶的毒翅,撩起那一幕幕惨绝人寰的记忆。
  她完了,她想是的。
  “狸声煞尽春蚕刈,巨雁忽沉丧汛临。偶断人亡七咒现,弘弘巨焰葬蝶篱。”朔涵缓缓地念完这四行令人绝望的咒语,他痛苦地望着岩洞的顶部,叹道,“这诗太诡异了,可谁会把诗写在那么高的地方……”
  随即,他们的耳畔炸开一声砏琅巨响,岩洞的顶部如同穹庐一般缓缓地开启一道环形的裂缝,天光从外边投射进来,令人昏眩。
  “噢,太神奇了!你睁开眼看看,我们有出路了!”朔涵喜出望外地搂紧曦媛冰凉的身体,他看到了岩洞之外迎风招展的青竹叶,他看到了飞鸟从竹林间扑翅而过,他还看到远处长满青草的坡地上点缀着色彩斑斓的野花。可他并不知道是他救了曦媛也救了自己。
  曦媛睁开眼睛,她看到自己正坐在血泊之中,四周的死尸横七竖八地叠在一起,一只惨灰色的婴儿的小手举在半空中。高崎舞已然不知去向。岩洞顶端的诗句正一点一点的化成血滴坠向满地的腐尸。她恍然明白了先前那种矛盾的潜意识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的,母亲的亡魂,甚至所有在蝶殇中死去的灵魂都在试图用他们的鲜血把这首诗书写上去,以提示后来的人;而高崎舞为了网罗住后来人的躯体并从他们的身体中逼找出爱人的灵魂,她不允许这样一首阻碍计划的七言诗存在岩洞之中,因为诗句里暗含着出洞的密码,于是她千方百计地试图从岩壁上洗去亡者的血液。是的,这的确是两股不同的力量在那湫隘的岩洞里明争暗斗,可谁也斗不过高崎舞超人的通感术。
  然后,他们看到四周的腐尸正在迅速地化作泥土,腐尸的气味逐渐被泥土的芬芳所替代。随即,软泥之上扭动着成千上万条毛毛虫,它们迅速地成长。吐丝。作茧。化蝶。最后,朝着岩洞的顶部纷飞而去。
  在蝶殇中死去的人们,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于世。
  只是,他们不再是人。
  当所有的蝴蝶载着亡者的灵魂飞出潮湿的岩洞罅隙,曦媛听到最后一滴血液滴落土壤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铛”,她低头去找那滴血,可她怎么也找不到任何血迹,只是看到一个拇指大小的银质十字架躺在软泥中央,十字架的中心用圆体字雕刻着四个英文字母:KANG。
  带有强大阴极磁场的恶灵或许能压得过普通的善灵,然而再邪恶的亡灵也招架不住情感的左右,哪怕那种情愫只是缘于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或物。
  何况高崎舞生前是一个极其敏感的女人。
  从岩洞里逃出来的时候,曦媛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个银质十字架。这个时候,她一点也不像一年前出没在胡里山南普陀寺里的善男信女。冰凉的十字架在她的手心里握出了热量,她莫名地觉得是它救了她一命。它,不只是那个十字架。她始终相信十字架的中心深藏着一股来自高崎舞的爱人的护力。
  只是诡秘的超声波和异时空成像兀自控制着这个世界的生物,一切变数依然不在人类的掌控之中。
  她感到外面的世界突然变得寒气逼人,来到蝴蝶谷的游客们身上都穿着厚厚的大衣外套,仿佛在等待一场即将降临的寒流。她始终没想明白这个季节究竟是怎么变换的。当她被朔涵的手臂环护着走出蝴蝶谷时,所有的路人对他们投来惊异的目光,如同打量着某只从第四纪大冰川时期存活下来的猛犸象。
  “哦,我们在蝴蝶谷的深洞里呆了多久?”她难以置信地问着身边的男子。
  “四个多月。”朔涵回答得很平静,当然,他在滨南长途汽车站的人潮中买票的时候早已发现了售票厅里的日期。
  “四个多月!”曦媛嘟哝着,眺望着窗外的晨景,巴士行到两个城市的交界处时,往往会看到外出的行人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家的方向走。
  是的,这天是年三十。
  她感到这一切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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