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大爷,等等奴才。”有人在后面叫起来,祁天福一行人停了下来,却看到祁路管家一路追了过来。“大爷,大爷,大少爷找到了。”祁路气喘吁吁急促地说。
“找到了?”祁天福一把抓住祁路,“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爷,刚找到不久,也就天亮点了才看得到,整个人泡在花园的小湖边上,我忙着照顾大少爷,啊呀,他冻了一夜啊,人都差点醒不过来了,〃祁路看了一下跟着祁天福身边的人,将嘴贴近祁天福的耳边,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大少爷头上还有一个伤口,医生说是钝物砸的。”看着祁天福听的出神,祁路接着往下说:“要不是被湖边的树挡着,只怕整个人就进水里了,大奶奶带着我们忙着请大夫照顾大少爷,这不刚安定下来,就让我来告诉您放心,我在路上刚好碰上二爷,不过,爷,听说老太爷去了。”
“嗯,我们去看看大少爷。”祁天福冲祁路摆了摆手,“你去衙门报案,请张大人过来,不要在院子里乱说,知道吗。〃祁天福心里烦躁不安,想起昨日里衙役离去时说的话,要自己今日带着老爷子去县衙签契约,这人都已经没了,想到父母连日过世,自己一夜未睡,祁天福顿觉一阵头疼。”
连环猎 第三部分(2)
“是。”祁路看到祁天福脸色阴沉,连忙答应了,转身去往衙门。
祁天福一路快步赶到了自己的院子,进门就直奔祁雷大少爷的房间。屋内紫竹姨太正守在儿子的床前默默垂着泪,没有注意到祁天福进来。祁天福冲仆人们摆摆手不让说话,轻步走到了床前,就看到祁雷大少爷面色通红,头上缠着白布,上面还有血迹渗出,呼吸略有些急促,但是睡得很沉,祁天福拿手试了一试大少爷的额头,烫的出乎意料,还未说话,紫竹姨太一惊站了起来,定睛一看是大爷,便又垂下泪来:“福哥,到底是谁下的手,连孩子也不放过。”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没有大的危险,着了些风寒,再吃几服药,静静养一养,小孩子好的会快一些。”
“嗯。”祁天福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不再说话。
“哦,你饿了吧?”紫竹连忙站了起来,回头招呼,“把我温着的燕窝给大爷端过来。”
“爹他老人家怎么样了?”紫竹关切地问祁天福。
“死了。”
“死了?”紫竹捏紧了手中的手帕,一脸的惊恐,“怎么会,怎么会,爹啊,爹……”她还没有哭出来,就被祁天福打断了:“哭什么,死都已经死了,你就会这样,不要多生事。”
紫竹不敢再哭,将抽泣咽入肚中,转手端过仆人送来的燕窝,亲手喂给祁天福,祁天福接过手,一口一口吃起来,身上渐渐多了一些力气,却又觉得疲惫不堪,刚想去休息一会儿,却看到祁路管家一路小跑过来,显然有什么事情。
“爷,张大人那边来人了。”
“你去衙门了。”
“没有啊,爷,小的哪里有这么快,还没有去,是他们那边来人了,说有事要请太爷过去。”
“哦,是为了那张契约吧,张大人也太着急了,嗯,你先待客,让人告诉二爷一声,我马上过去。”
祁路答应了一声连忙去办了,祁天福回头看了看紫竹姨太,轻声说:“你照顾好雷儿就行了,他以前总觉的我这个爹不亲,其实我心里是疼他的,以前也是委屈了你们母子,好了,不说了,我去了。”
紫竹姨太点了点头,帮祁天福整了一整衣服,似乎又回到了两个人初相识的时刻,祁天福温柔地抚了抚妻子的面颊,笑笑出门,紫竹目送他走出了院门,再回头,却发现祁雷少爷已经醒了,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她。
(2)
紫竹姨太连忙走到床边,拉起滑脱的被子,轻轻罩在祁雷身上,又摸了一把他的额头,热度并没有降下来,祁雷默默地任由紫竹姨太做着这一切,只是不发一声。紫竹姨太看他眼神始终是冷冷淡淡,不觉一阵心惊,寻思着可别是受了惊吓出什么差池了,却又不敢在这会差人去寻大爷回来,踌躇半天,只觉把头都想疼了,终于下定决心,高声叫道:“来人,看看这会儿大爷在做什么。”
“娘,我没有什么事,不用叫爹了。”祁雷突然开口说话,倒是把紫竹姨太吓了一跳,心里欢喜起来,“雷儿,你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这么半天不说话,吓死娘了。”
“我在想事情。娘,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祁雷虚弱地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抹去了紫竹姨太脸上的泪,很是温柔体贴,被紫竹姨太叫进来的王大力看到这一幕,心里些许有了一点感动,在他看来这也许就是祁府大院仅存的温情了。
“姨奶奶,还要去叫大爷吗?”王大力轻声询问,好像怕稍微大一点声音就会把这点温情惊醒。
“不用了,大力,不过你去看看那边的情况,爹爹可能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人手帮忙,有什么变故就回来告诉我们一声。”祁雷缓慢地说了几句,紫竹姨太点了点头,“就按少爷说得做吧。雷儿,你好点没有,不舒服了娘再请大夫瞧瞧。”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懵,大力你去吧。”祁雷看王大力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便挥了挥手让他快去。王大力连忙应了一声,步伐却走的有些迟缓,终究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大少爷,回头看了一眼,大少爷却也在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王大力心里一热,连忙去了,心里还念叨大少爷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做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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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猎 第三部分(3)
王大力紧赶急行,很快就来到了大厅,见祁琴管家面色凝重,垂着手站在厅前,不时探头看向厅内,而厅内此时正传来逐渐加高的声调。
“师爷,劳烦您告知张大人,家父家母已先后辞世,天福实在无心处理这些事情,而且这契约是家母生前与大人私下约定,并未嘱咐天福此事,天福不敢妄断。”
“你,你,大爷,劳烦您请王老太爷出来,我要和太爷当面讲。”
“师爷,我的话您没有听清楚吗?您没有觉得这院子安静的奇怪吗?我说过了,家父家母已经先后辞世!”
“你,你说什么,王老太爷他?”
“师爷,我会派管家和您一起回县衙,家父昨日辞世,烦请张大人过府探案,现在祁府人心惶惶,这等钱财之事,并不是现下的关键。”
里面没有声音再传出,王大力不敢靠前观望,只是又看了看祁琴管家,见他没有什么动静,便就站在了廊柱下,默默守着。
长廊下一个人匆匆忙忙赶来,人未到声音已经响起:“祁琴,里面怎么样了。”
祁府二爷祁天寿一手撩着袍角,一手遥遥指着祁琴,焦急地询问。“爷,刚刚议完,就出来了。”祁琴管家一溜儿小跑,扶住祁天寿,“爷,喘口气,看您急的。”
“契约的事情大哥怎么说?”
“估计是要以后再说了,现在老太爷的事情着急啊。”
正说话间,祁天福陪着县衙的师爷走了出来,那师爷脸上一脸的惊诧,显然思绪还没有调整清楚,祁天福倒是清清楚楚的模样,抬眼望见祁天寿,连忙说道:“二弟,毕竟咱家出了大事,还是你陪着师爷回去吧,告知张大人,请他过来,看看怎么裁决。”
祁天寿连忙应了,陪着师爷去见张大人,那师爷的目光从祁天福祁天寿两人的面上扫过,目光凛凛,却没有说什么,扭头去了,一丝寓意深刻的冷笑显现在唇边。
祁天福目送他们走出长廊,回身发现王大力站在廊下,便招手让他过来,问道:“大少爷怎样了?”
“已经醒过来了,是大少爷吩咐奴才过来听候老爷吩咐。”
“嗯,那就好,我就不担心了。”祁天福仿佛轻松了许多,回头对祁琴说:“你带人在老太爷的院子里面候着,说不准张大人一会儿就到了,另外找几个人在大门口等候张大人,人一来马上通知我,我去门口接,咳,这院子到底中了什么邪了,什么时候才有个头吗?还有啊,祁琴,你要缓缓地把老太爷去世的事情透露给院子里的人,要避免人心不稳。”
祁琴管家也听得心中叹息,祁府一日连丧两命,到底还会不会有人出事,究竟是人祸还是鬼祟,谁也不知道啊。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继续呆在这里,还不定安不安稳,但到底祁琴也是祁府家奴,关心自己的念头闪了一下就过去了,心里只是想着主子的吩咐,连忙应了,盘算着如何对院子里的老少妇孺讲老太爷的事情,对祁天福作了一个揖就要走。
“慢着,千万留心,一个人都不要从院子里面放出去,切记。”
“是。”看着祁天福满脸的愤恨,祁琴管家扎扎实实应了一声,急急走了。
“大力,你去帮我打盆水来。”祁天福吩咐完,脚步有些趔趄地回到大厅中,王大力不禁有些同情主子,快步向水井边跑去。
王大力打完水,试探了一下,初秋时节,井水已经泛凉,寻思应该弄点热水兑一兑,却又怕老爷等得着急,正在思考,眼前凑巧出现一人,刚要招呼帮忙,一眼看去正是林婶,不过与平日的林婶却有不同,此时的她双眼红肿,目光游离,深一脚浅一脚的样子,魂魄仿佛已经不在身上。
王大力愣了一愣,伸手拉住视自己为无物的林婶,“林婶,您这是怎么了,林婶?”
听到了王大力的声音,林婶的目光才从遥远的地方收了回来,仔细认了一认,端详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抽噎着:“大力,太爷去了,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就这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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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猎 第三部分(4)
王大力向来感激林婶平素为人,也受了她不少照顾,今日只觉林婶这样,不合主子奴才的身份,便诚心诚意地劝说:“林婶,您平素多么剔透的一个人,怎么能这样哭太爷,给闲人看到了笑话,给主子们看到了只会凭空给老太爷多添口舌,您说呢?”
听了王大力的话,林婶看了看自己在井水中的影子,眼睛浮肿,哭的满面通红,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这人的感情也并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了的,林婶深深吸了口气,勉强一笑:“是呀,老了老了就越来越糊涂了。大力,你端着水在这里做什么?”
王大力一惊,“糟糕,老爷要的洗脸水。”说完,也顾不得是不是要添热水,转身就跑,急得林婶一迭声嘱咐:“小心,地上滑,莫要摔倒了。”
祁天福坐在正房的大堂里面,心里悲苦交集,不觉思念起母亲,母亲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却是一个果断利落的人,对自己的教导犹如还在昨日一般。记得自己刚参与丝绸行业不久,因为母亲很是信任自己,放手让自己单干,自己便想作出点成绩来显示一下能力,可是终究年轻气盛,目光短浅,自己一时为了牟利,想尽早赶活,以至工人进行丝绸染色时,偷工漏时,时间不到位让丝绸出现了色差,但自己看了之后,并不以为然,认为只要颜色接近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哪里会有颜色完全一模一样的丝绸货样呢,心里一边窃喜快速完工,一边就准备给客户发货。母亲那一日偶然前来看自己,随意查看了丝绸的颜色,马上就发现了两批丝绸之间存在色差,母亲并没有问自己是什么原因,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求停止给客商送全部货样,只是把部分正色的货样按时送去,然后母亲亲自前去客商那里,告知丝绸生产出现的情况,带了银两赔偿了客商,自然取得了客商的谅解,这才回来问明自己缘由,亲自监工,补上了欠货。在整个过程中,母亲一句也没有责怪自己,只是很温和地说道:“福儿,年轻人不要把眼睛都盯在牟利上,我们商家讲究是一种诚信,娘相信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虽然娘并没有疾言厉色责怪自己,可是这件事情对祁天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此他再也没有因为赶活而再让客商的丝绸差一分货色。母亲就是那样一个好强的女人,她能够大碗喝酒,和那些男人豪爽地在酒桌上谈成生意,母亲是那样一个精明的商人,她能够心算眼观,在不动声色间计算出盈利亏损。可是现在母亲去了,就这样悄悄地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自己顿时觉得没有依靠一般。祁天福心中悲痛,突然又想起了父亲,他恨父亲,恨父亲的懦弱无能,昨日里母亲被害他之所以一口指认父亲,就是因为他恨父亲。他从小就知道父亲脚上的鞋有着特殊的来历,母亲每看到那双鞋便会面色沉重,偷偷叹息,于是他便趁父亲午睡,悄悄将那鞋底烧了一个洞泄恨,被父亲发现后,即便有母亲维护,父亲对他还是好一阵大骂。不久,父亲那双鞋鞋底上烧坏的地方就被人绣了一朵红花补上,父亲更是每天穿着,一副要将这双鞋带进棺材的模样,祁天福更是对父亲没有好感,他从别人的闲言碎语中知道,在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之间站着一个女子的身影,这一切都是父亲造成的,他心里认定父亲是罪人,是这个家的罪人,是让母亲痛苦的人。但是,对于自己昨日里看到父亲的鞋印,那么冲动地出口指认父亲的行为,也大大出乎了自己的意外,虽然自己直觉上就想这么做,可现在父亲已经去了,祁天福心里却莫名有了一种深深的遗憾,这是一种父子之间才能感觉到的深深的遗憾,于是祁天福便想在儿子祁雷身上多做补偿,他不要自己的儿子也像自己一样,对父亲有着如此多的怨言和隔阂。
王大力端着水进到了大厅,看到祁天福正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深沉,不知道想些什么,轻轻说:“爷,水来了,就是有些凉了,我给您再去添点热水吧。”
“哦,不用了,凉的正好。”祁天福止住了思绪,勉强拖起自己的身子,走到水盆前,捧起一捧水,浇到了脸上,长长出了几口气,还未擦脸,就听门房报来,“爷,张大人已经进了巷子口了。”连忙整了整衣服,带着王大力等人去门口迎接。
连环猎 第三部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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