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婶,我早说了不是我娘,要你不要怀疑我娘,你就是不相信。”祁雷在一边帮着两个哭泣的妇人抚背,一边不无责备地说。
“那么,我且问你,老太太出事那一晚,你在哪里?”
“民妇与相公晚上共居一室。”紫竹姨太挣开林婶的怀抱,低低地回应。
“可是福大爷已经死了,何人可以作证?”师爷尖锐地反问。
“大爷,大爷呀!”紫竹姨太浑身发抖,表情越发痛楚,竟然就晕了过去。
张大人责备地看了一眼师爷,示意林婶和祁雷扶了紫竹姨太出去,厅门开处,只见庭院里站了祁府二爷,大奶奶,二奶奶等人,脸上都挂着同样的表情,好奇万分,等看到缓缓走出的三人,看到一脸苍白的紫竹姨太,脸上的表情都转为了漠不关心。祁路管家小跑上来请示:“大少爷,我去请个大夫?”祁雷点点头:“我先扶娘回去。”便和林婶扶了紫竹姨太就走,并不理会身边的众人。
张大人见三人走了出去,示意再次关上厅门,这才对师爷说道:“师爷,可否觉得本官和你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请大人明示,在下愚钝。”
“师爷,在林婶的描述中,云娘是吸入什么东西后致死的,而且死状和祁老太太是一样的,你说,祁老太太必然也是同样吸入什么后致死的了,是否,找到了会制造这种粉末的人,就能找到凶手了呢?”
“大人所言甚是。可是有一点在下担心,记得林婶曾说,云娘给了祁老太太这些粉末,那么,您看,这个凶手会不会也有可能只是用了粉末而不会制造粉末呢?也有可能他祁老太太命案那晚,他就是前去偷盗粉末。”
“你所言有理,嗯,我们回去再做详议。”
张大人示意打开厅门,放了祁天寿等人进来,告知所有事情已经问明,祁府命案会进一步调查,吩咐众人依旧两人一屋,同时嘱咐关圣青带领衙役好好护卫祁府,便打算折回县衙。
祁天寿亦步亦趋跟在张大人的身后,礼送张大人回府。张大人忽然想起可以和祁天寿谈一下契约之事,转念便就作罢了,想祁天寿此人断然是不会答应的,不自禁又打量了一番祁天寿,却被吓了一跳,祁天寿半边脸都肿了起来,红肿的地方犹如蚯蚓,蜿蜒在脸上爬行。
祁天寿看到张大人惊讶的目光,不在意地笑了:“大人,就是上次那只猫抓的,脏猫一只,真实晦气,大人受惊了。”
“噢,那也该让大夫瞧瞧。”张大人客套地说。
“瞧过了,说是不碍事的,过几天自会好的。”
张大人点了点头,带人跨出了祁府:“二爷,止步了,祁府的人一个都不能出来,二爷,您当然也不例外。”师爷随后止住了要跨出府门的祁天寿。
连环猎 第四部分(13)
“大人,您知道的,我们家铺子大,这么多天了,我都不去看一眼,怕会出事的,大人,要不你要关爷看着我,我去去就回来,大人,通融一番吧。”
“容我想想吧。”张大人并没有一口回绝。祁天寿无奈,只好止步,衙役们关上了祁府的大门,张大人刚走了几步,却看到关圣青还跟在身后,便问道:“有事?”
“大人,有个不情之请,您知道后天就是桑园镇鬼节,要祭拜桑蚕神的,以往我都……”
“本官知道了,你去吧,调一个人来替你一晚。”不等关圣青说完,张大人就明白了,一口答应。关圣青在桑园镇是颇得民心的捕快,桑园镇祭拜桑蚕神的鬼节是村民一年中最隆重的民间节日,据说已有百年的历史,应该是从桑园镇建镇就有的习俗,据说是因为桑蚕神是和桑园镇一同诞生的,桑蚕神只庇护桑园镇上的人,所以本镇的桑蚕神祭是从不邀请出生于桑园镇以外的人参加的。但是,对关圣青来讲,这个习俗倒是破例了,自从关圣青来到桑园镇的第二年起,便被年年邀请,村民都说是敬佩关圣青的为人,同时感激关圣青为桑园镇保家护院,除恶扬善,请他一起祭拜,可以让关圣青一起获得桑蚕神的保佑。因此,当关圣青提起,张大人便一口答应了。
关圣青离去后,张大人坐在赶回县衙的官轿中,他的思绪随着轿子的起伏飘摇不定。看到关圣青,张大人回忆起了自己在桑园镇为官的日子,记得关圣青刚来的时候,自己并不喜欢他,但是有一件事情使他改变了对关圣青的印象,有一伙盗贼,深夜潜入桑园镇,公开掠夺了一处人家,竟然还放火烧房,关圣青带着衙役匆匆赶到,听到屋内小孩的哭声,当时火势已大,没有人愿意冒险救人,关圣青不假思索,就冲进去救孩子,而且亲眼看到孩子的父母已经毙命。这才带了孩子冲出火海,把孩子交与前来救火的人后,关圣青不顾身上的烫伤,急匆匆率领众衙役去追那伙盗贼,拼了命让那三人赴法,以慰桑园镇人心,自己却身受重伤,几乎毙命。当张大人前去看望他时,关圣青只是笑着说:“大人,圣青看桑园镇的所有人都如自己的亲人一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受害呢,大人,我没事的,这是自己家里人的事情大人不要在意。”此后,从关圣青的手里不知道又救出了多少人,破了多少案,而正是有了关圣青协助自己,桑园镇才能够如此太平,而正因为关圣青当年闯京告御状的勇气,自己才能在那起命案里面化险为夷,关圣青是一个值得桑蚕神社尊敬,而被年年邀请的人,而也是一个值得自己倚重的人啊,张大人的脸上微微露出了笑容,为自己有这样一元虎将而感到欣慰。
连环猎 第五部分(1)
(十)光绪十年九月二十二立冬
连丧三命后的祁府,在众人疲惫的恐惧中获得了短暂的太平,日子在平静中安然滑过。在县衙里,张大人和师爷也终于有了喘口气的工夫,不用绷着神经来迎接一个又一个的命案。
(1)
连丧三命后的祁府,在众人疲惫的恐惧中获得了短暂的太平,日子在平静中安然滑过,让人的心情有了一些平静。在县衙里,张大人和师爷也终于有了喘口气的工夫,不用绷着神经来迎接一个又一个的命案。于是两人日日坐在一起分析祁府的案情,把所有的线索对来对去,想尽快找出头绪,平息祁府命案在桑园镇引起的恐慌。但是两人思前想后,无论是从红衣女鬼、神秘字条进行分析,还是联系到王老太爷留下的空白纸张,遗言中提到的连环猎之谜,他们很快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是零碎的,有众多的地方对不上,祁府发生的三起命案并没有完全相同的情节,而且三个死去的人死亡方式也各不相同,难道是凶手并没有固定的犯案手法?还是另有隐情?这些不解之谜为祁府命案平添了几分诡异。
这一日,张大人和师爷正在商谈间,突然听到外间衙役禀告:“启禀大人,李书正李老爷求见。”
张大人一听,忙立起身来,高声吩咐:“快请,快请。”
在桑园镇中,李书正是少有的几位和祁老太爷同代的老人,年事已高,祁老太爷生前和李书正犹如异姓兄弟一般,两人虽然从事同样的行当,但是没有任何纷争,总是互相照应,互相扶持。与祁老太爷一样,李书正在桑园镇的威望极高,被尊称为“正爷”,暗喻此人性格刚正不阿,行事耿直爽快。
县衙的张大人虽然与李书正没有太多的往来,但素敬仰他平日为人,因此逢事也会给李书正三分颜面。
“哈哈哈,张大人,老朽又来劳烦了。”伴随着爽朗的大笑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健步走进了内堂,精神矍铄,目光灼灼。
“哪里,哪里,李老先生又见笑了,敢问有何吩咐,张凡若有能力,莫不相从。”张凡大人拱手见礼。
“张大人,莫说大话哦,我确实有一件事情求您。”李书正开门见山地说。
“李老您但讲无妨,凡我张凡能力之内,决不推辞,”张大人恳切地说。
“李老先生,您请喝茶。”师爷奉上茶来,双手敬呈于李书正,李书正道谢接过,眼睛却仍直直盯着张凡张大人,笑着说:“张大人,您要是诚心请我喝茶,就答应了老朽的请求,您若是不答应,老朽这茶也不用喝了,着实没有面子,多呆无宜,回去也没法面对我那些个徒子徒孙们。”
“您看,您,正爷,我都讲了两遍了,但使我张凡有这个能力,断然是不会拒绝的。”
“那好,老朽倚老卖老,开门见山说了。”李书正端着茶并不入口:“张大人,不用老朽多说,您也是知道的,桑园镇鬼节祭拜桑蚕神,数百年来一向都是由祁府操持的,从祁老太爷到祁老太太,以至祁天福大爷,一向都是有规有矩的,现下,祁府突来横祸,这三个当家的人都不在了,弄得人心惶惶的。”李书正顿了一顿,神色黯然,接着说道:“可是呢,这个规矩是不能坏了的,这是百年的规矩啊,老朽来劳烦大人之前都和桑蚕神社的长老们商量好了,我们打算请祁府的二爷祁天寿来主持今年的桑蚕神祭,这样桑蚕神祭才能没有改变,所以,大人,老朽想请您暂且放人,就一个晚上如何?”
张凡大人有心拒绝,但看着老人恳切的表情,那一刻也不曾躲闪、慨然正视自己的目光,竟然一时说不出口来。
“大人,”李书正接着说:“大人,其实老朽有这样的请求,在公是为了桑蚕神祭,在私却是为了我自己的兄弟,祁兄啊,大人!”李书正眼泪噙满了眼眶,言辞让人动容:“大人,我和祁兄相交一场,就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现下祁府出了三条人命,就如老朽突然少了三个至亲一样,在这个镇子上,不瞒大人您啊,您听听,说什么的都有啊,我李书正是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听到那些话就像拿刀子割我的心一样,老朽也就想临死之前帮老哥哥一把,让人看到祁府并没有倒台,桑蚕神社这位子还是有人守着的,张大人,在公在私,请您成全老朽吧,就是一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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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猎 第五部分(2)
李书正双手捧着师爷奉上的香茶,木偶般呆立在张大人面前,他的神情仿佛凝固了一般,那是一种痛苦而饱含期待的神色,他那满脸的皱纹就像是无字的文书,把心中的焦虑毫无隐藏地展现给张凡大人,在张凡看来,似乎只有自己的应允,才能打开禁锢着这位老人心房的枷锁,让他展颜一笑,毫无遗憾。
张凡大人甚是犹豫,自己确实可以放祁天寿一晚,可是祁天寿是祁府命案中的重大嫌犯呀,思忖间,师爷偷偷耳语道:“大人,关捕头不是明晚也去吗?要不我们就……”
张凡大人眼前一亮:“好吧,正爷,本官就答应您,谁让您是正爷呢,县官也没有办法啊,我伤了您的心,会在桑园镇背上骂名的。”李书正一直目不转睛注视着张凡大人的眼睛,正等待张凡大人给出讯息,听到这里,心里甚是欢喜,一口气喝光了茶杯中的茶水,感激地说:“多谢大人。既是如此,老朽会在明天下午等待祁府二爷,桑蚕神祭祀从太阳落下那一刻开始。张大人,老朽心事已了,不便多打扰了,就此告别,多谢。”说完,行礼罢,一阵风似的退去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干净利落,仿佛这人从来就没有来过一般,连一丝清风都没有带走。
张凡大人看着李书正的背影,嘴角含笑,说道:“师爷,其实李老先生提醒了我一件事情。本官现在有一个想法。”
“噢,小人愿闻其详。”
“如果想证明祁天寿是否真的有害人之心,我们只需如此这般。”张大人在师爷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师爷连连称是:“不错,再派衙役认真把守,如果,此人有祸心,我们必会有所发现。”
两人刚想商谈细节,听到又一个衙役禀报:“大人,关捕头说林婶要求明天鬼节要出府,问是否放行。”
张大人闻言一愣,马上想起了自己对林婶的许诺,便大声说道:“明天再派两个衙役过去,一个跟着林婶出去,一个跟着祁天寿二爷,告诉关捕头他就明白了。”“是,”那衙役领命而去。张大人又拎起王老太爷留下的空白白纸细细看起来,心中想着连环猎究竟是何许事务呢?怎样才能参透?这张白纸究竟要告诉世人什么呢?
这个夜晚张大人又是伏在书案上沉沉睡去,当太阳高高悬起的时候才猛然惊醒,不觉埋怨起前来料理的丫鬟,丫鬟连忙辩解是师爷不让她前来打扰。张大人突然想起今天是桑园镇鬼节,忙吩咐丫鬟告诉师爷速前去祁府,以便在晚间替换要去参加桑蚕神祭的关圣青捕头。
而此时的祁府,众人也在纷纷忙乱着,不过是很安静的忙乱,每年的鬼节,是桑园镇祭祀亲人的时刻,百年来镇上的人都相信在鬼节这一天自己生活的尘世可以和故去亲人居住的九泉相通,以此告慰自己思念故人的心情。
在祁府,这一天,祁老太太总是领着大家参拜祖宗牌位,但是时过境迁,祁老太太已经不在了,但是祁府每一个人都知道一切还应该按照祁老太太生前的规矩进行。于是,祁府祠堂内,香烟冉冉,哀乐低旋,众人均神情肃穆,祁天寿红肿着面颊,指挥着祁府众人,但是声音却是放低了不少,显是怕惊了祁府列祖列宗的神灵。而祁府长房的众人显然尤为悲伤,眼看着神龛上的牌位又增加了三个,自己的丈夫英年早逝,紫竹姨太实在忍耐不住,最先发出了悲声。
直到正午时分,仪式基本结束,祁路管家领着一干人进行扫尾的工作,林婶回房带了一个小布包,便跟着衙役出门而去。
(2)
祁天寿说要先去和李书正老先生请教桑蚕神祭的事宜,便由关圣青捕头陪着遥遥而去。师爷则是遵从张凡大人的吩咐坐镇祁府大厅,静等太阳下山,就对祁府众人宣布张大人的命令,实施两人的计策。
师爷正自思考间,看到大厅外,两个衙役窃窃私语,远远看着好像背着他说话一般,便让人叫了那两个衙役进来,厉声问起,两个衙役连忙禀告,“师爷,没有什么事情的,只是我们刚才搜查林婶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