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垂涎欲滴,就在她将炸好的羊膝肉捞出来搁置到钢精锅里焖的一瞬间,一滴油顺着平底锅的外壁流到通红的电灶上。顷刻,就听“滋”地一声,一缕青烟腾空而起。紧接着,烟在骤然之间越聚越多,越来越浓。
她不安地打量了一下房顶那盏白色的报警器,慌忙中手忙脚乱地将所有的门窗统统打开。可很快,刺耳的报警器还是不依不饶地响起来,“呜呜呜”地叫个没完。
那一刻,她紧张极了,赶紧从冒着浓烟的厨房逃了出来,和她一起钻出来的,还有一位戴眼镜的瘦高个年青人。他似乎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凌乱,衣服后背压了很多道皱褶。这个年轻人的神情冷静持重,一双深奥的黑眼睛藏在厚厚的黑色框架眼镜后面,警惕地审视着四周。他看起来很斯文,像是一个饱学多识的人,但可恶的痤疮在这个年轻人的双颊上留下了让人遗憾的疤痕,让人感觉好像不太好接近。
◇欢◇迎◇访◇问◇BOOK。◇
第61节:初到御园(2)
瘦高个青年闷闷不乐地紧绷着脸,和她肩并肩地站到屋前的歪脖子树下,盯着冒烟的厨房,一声不响。这时,浓烟已经涌出了厨房,势头愈来愈汹涌地弥漫到了整幢洋楼。她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慌得一下子没了主意,于是,看向他求救。
他很能沉得住气,或者说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一直很安静地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在一旁袖手旁观,反正祸不是他闯的,自然也用不着他来担心。
“怎么办?会不会着火?”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十分紧张地问道。
作为绅士,似乎不应该拒绝一位女士的求助,更何况他们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没有立刻搭理她,而是懒洋洋地从屁股口袋掏出一只手机,然后走到十几米外的草坪另一端讲起电话来。
她困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断朝外涌浓烟的5号楼,情急之中拔腿就朝宿舍管理办公室飞奔而去。
“嗨! ”戴眼镜小伙子是个大嗓门,猛地从后面叫住她,“别去了,中午没人,我打了999,消防员马上到!”
“噢?!”她不胜惊喜地调过头,然后朝他走去,看着他那一直紧锁的眉头,抱歉道,“实在对不起,全是因为我。”
“没什么。”他似乎不像看起来那么难接近,一副思考者的神情盯着被浓烟渐渐吞噬的楼房,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指着厨房解释道,“我发现你把厨房的门敞开着,问题就在这。”他的声音宏亮,抑扬顿挫的声调很像教授在讲课。
短暂停顿之后,他又继续道,“厨房里的那个报警器应该只感应温度,只有室温达到燃点才会响,而楼梯过道上方的报警器才是感应烟雾的。记住,下次做饭时,别把厨房的门打开就没事了。”
他的细致和耐心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对此,她很认同,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三个穿制服的人进了御园大门,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过来,其中一个头头模样的老头一看见她,大老远就扯着脖子扬声问道:“做饭?!”
一猜就中,看样子他们已经很有经验了。于是,她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在那个头头的指挥下,聒噪可恨的报警器很快就被制止了,5号楼瞬间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那个头头好像又接到什么新任务,朝两个小跟班奋臂一挥,他们立刻会意,二话没说,掉头就往外走。
“谢谢你,”这个瘦高个青年帮她摆脱了困境,她非常友好地伸出白皙的手臂,自我介绍道,“我叫Lily,住在5#5。”
“没什么!”年轻人伸出长长的胳膊,上面布满了暴突的青筋和浓密的黑色汗毛,“巴斯蒂,阿根廷人,住2号房。”像大多数的南美洲男人一样,巴斯蒂的毛发很重,刮得泛青的双腮密匝着黑硬而粗大的毛孔,并一直延伸到喉结部位。
“阿根廷?!”她很诧异,因为他说话的口音里已经找不到一丁点拉丁的味道了,带着十足的做作的伦敦腔调。
“你去过阿根廷?”他十分好奇地问。
“一个多么美丽的国家呀!”她将头转向窗外,未置可否,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贝利农场那段简单而纯朴的难忘日子以及临行前约翰那痛苦不堪的忧郁蓝眸。
那一刻,她陷入了回忆,一股莫名的惆怅和寂寞填满了心房。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麦当娜的那首《不要为我哭泣,阿根廷!》,并轻轻地哼了两句。
他被她莫名吸引住了,仔细地观察着她。她跟他这类谨小慎微、某种程度上心怀自卑的人截然不同。为了出头,他们不是察言观色,说着口是心非的恭维话,就是将真实思想掖在心里,深藏不露。在她的身上,似乎汇集了太多复杂的性情,那随性的本能反应里透出男孩般的率真气质,美丽的黑眸时而温情似水,时而又流露出目空一切的大胆和放任。在她黯然沉思时,眉目之间似乎掩藏着一丝令人心悸的蓝色忧郁和性感的成熟气质,让人不可捉摸,有一种神秘的距离感。
“你也会唱麦妈(戏称麦当娜)的这首歌?”他突然有意开玩笑道。
虹←桥←书←吧←。←
第62节:初到御园(3)
“噢,更多!先生。”她会意笑道,与此同时,人很优雅地把右脚往左脚脚后跟一滑,双膝微微下屈,两臂舒展做轻撩裙状,十分矜持地行了一个西方宫廷礼。
真是难以相信,两个人都绝顶聪明,头次见面就显得十分有默契。巴斯蒂的脸不禁微微泛红,内心漾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涟漪。当两人四目相视时,突然,他们就像一对互相逗趣的孩子一样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就像突然爆发的喷泉,有一种被释放的自由。
那天警报解除后,为了表示谢意,她邀请巴斯蒂共进晚餐,其实她只是客套了一下,没想到巴斯蒂竟然一点都没推辞,欣然接受了。
黑麦面包就着喷香的羊膝肉浓汤,对两个饿坏了的年轻人来说简直就像顿饕餮盛宴。看见巴斯蒂一副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相,她不禁好奇地问:“巴斯蒂,你每天都吃什么呀?”她不理解他怎么会饿得如此狼狈。
“噢,Lily,我不会做饭。”他红着脸惭愧地低下头道。
“那你每天怎么过呀?”她吃惊地瞪大眼珠。
“我会煮通心粉,各种各样的,”他突然来了兴致,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头道,“空心的,实心的,条形的,螺丝状的……”
“那也不过就是面条而已!”她悻悻地耸了耸肩,打断了他的描述。
巴斯蒂给她的印象还不错,虽然他性格孤僻,显得有些沉闷,但能看得出这个哲学博士后很有主见,在交谈中,表现得很有自信。与此同时,他显得那么谦卑,从不打断别人,甚至转化自己的视角来理解对方的思路。午餐后,他们又随便坐了一会,喝了杯咖啡,随便聊起天来,她发现这人其实很健谈。
巴斯蒂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在德国汉莎航空任职。从他谈话的表情能看出,巴斯蒂非常以自己的母亲为骄傲。他母亲收入并不高,但一直独自支撑着供养他和在牛津攻读物理硕士的弟弟。
“离婚并没有让我的母亲难过,她难过的是这样一个家被分开了。”巴斯蒂郁郁寡欢道。
“如果你和你的弟弟能出人头地,或许,这场离婚对你母亲来说并不一定是以悲剧收场。”她以异常温柔的声音安慰道。
头一次,巴斯蒂对她流露出一种欣赏的目光。在他看来,她不仅有温柔的声音、迷人的外表,同时还是个独立的思考者,而恰恰是后者对这个孤僻又高雅的哲学博士十分具有吸引力,他对她暗暗萌生了一种相见恨晚的好感。
饱食之后,她感到很困,一脸的倦意,但谈兴正浓的巴斯蒂仍然没有要停的意思。突然,他转动手指,指了一下四周问她:“你见过其他人了吗?”
“你是我在这幢楼里见到的唯一一个人,”她不得不强打精神轻轻答道,“我早上刚到。”
“那你还没去过学校?” 巴斯蒂夸张地睁大眼,追问道。
“是的,还没来得及去呢!”她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个没有做足功课的学生,明天就要报到了,连校门朝哪开、去哪报到都还一无所知。
“那好,明天我正好去系里见导师,就先陪你去学校转一圈吧!”他一本正经道,然后一口喝完杯中的咖啡。
她见状,赶紧起身,一边收拾餐桌,一边笑着说:“巴斯蒂,你真是太好了!”
。§虹§桥书§吧§
第63节:不是冤家不聚头(1)
6.不是冤家不聚头
一夜微雨洗清秋。第二天,空气里略带淡淡的凉意。巴斯蒂系着一条深蓝色围巾,背着一个大帆布书包,一大早就静静地站在门口的廊檐下等她。
“早,巴斯蒂!”她拎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懒洋洋地走下楼,看见巴斯蒂,掩口打了一个哈欠,招呼道。“我们什么时候走?”认真的巴斯蒂轻声问道。这时,她猛然想起昨天他们约好今天一起去学校的,她睡了
一觉,差点给忘了。“好,好,马上!”她一边掩饰着抓起一个面包圈往嘴里塞,一边迅速冲到他跟前,热切回应道,“我们现在就走吧!”
熟门熟路的巴斯蒂领着她抄近路绕到学校后门,穿过一片繁茂的小树林,沿着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幽径,朝一个绿色屋顶的方向走去。
“你看,”他遥指着那个隐约可见的绿色屋顶,边走边给她介绍,“那就是财务处,你交钱报名的地方。”
两人边走边聊,突然,她觉得头皮一热。于是,她驻足停下,顺手往头上一摸,湿答答的,再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无色无味,还热乎着呢!再仰头一看,就见一只洁白的大鸟扑闪着丰满的羽翼,降落在橡树枝头。
“瞧,连鸟都不尊重我。”她站在枝节盘错、遒劲繁茂的老橡树下,调皮地扮了个鬼脸朝巴斯蒂道,“它朝我撒了泡尿!”
巴斯蒂听后哈哈大笑地说道:“在英国这可是好兆头。”
他们正准备继续前行,突然看见另一只庞然大鸟从远处的天空呼啸而至,振动着强劲的翅膀,轻盈而矫捷地降落在枝头,两只鸟肩并肩地站到一起,纤细的树梢“哗啦啦”地上下翻舞,不胜重荷。她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然后垂下头,默不作声地跟在巴斯蒂后面走着。
没过多久,她跟随着巴斯蒂走进了那幢绿屋顶的大楼。在一楼柜台的窗口,已经有三五个学生在排队。巴斯蒂叫她不要着急,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耐心地陪着她一起排队。很快就轮到她了。在金属护栏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个面相精明、略微有点发福的中年谢顶男子,一看便知精于算计。他紧绷着脸,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漫不经心地问:“哪个系的?”
“机械工程系!”她同样傲慢地绷着脸,把录取函以及缴费通知单从冰冷的护栏下递过去。
众所周知,这里的机械工程系在整个欧洲都很闻名,每年招收的人数全球不超过20人,而且学费高得惊人,所以能到这里学习的人决非一般人。果然不出所料,那个中年男人轻佻散漫的声音明显收敛了许多,他挺了挺背,端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问:“小姐,支票还是信用卡?”
“信用卡。”“这是2万镑收据,请拿好。”在接收据的那一刻,她从眼睛的余光里无意中看到巴斯蒂惊
讶的表情,他悄悄滑动喉结,使劲咽了一口口水。她猜想,2万磅对这个完全靠英国文化委员会资助的穷学生来说是一大笔钱了。
“走吧,巴斯蒂。”她口气很平淡地说。巴斯蒂领着她绕了几乎半个校园,和遇到的熟人们大老远就
礼貌地打着招呼,出于礼节,有时还不得不停下来寒暄几句。“您好。”“嗨,老兄,最近怎么样?”“还不错,谢谢!” 巴斯蒂文质彬彬地回应着。她发现那些人和巴斯蒂打完招呼之后,都会情不自禁地将眼
光转向她,饶有意味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他们准是把我当成他的女朋友了。”她想。于是,她开始有意无意地与他拉出一小段距离,落在他身后慢腾腾地走着。
“Lily,我得去见我的导师了。”细心的巴斯蒂似乎觉察出她的用意,很快在一幢灰色大楼前停下脚步,转过身对她说,“我得从这里上去了,你看,”他指了指斜对面的一幢建筑,“那就是图书馆。”
“巴斯蒂,谢谢。”她不好意思道。他的热心陪同和介绍已
经为她省去很多弯路和不必要的麻烦。“再见,Lily。”“再见,巴斯蒂。一会见!”和巴斯蒂分手之后,她便像陀螺一样,忙得乱转开来。先是
找到系里排队报名,然后去图书馆、健康中心注册。长龙一样的队伍,排了一上午又加一下午。忙了整整一天,她筋疲力尽地拖着沉重的身体,就像拖了一麻袋土豆,回到了御园。
回来后,她将自己剥得一丝不挂,投到浴缸里,享受着让人浑身放松的热牛奶浴。她累坏了,很快便枕着迷人的奶香,进入酣眠中。她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间被惊醒,感到自己就像一条被搁浅在岸边的鱼,几乎要干渴而死,喉咙眼干得冒火。
她出浴后,便直奔厨房,将电水壶放在水笼头下灌了一小点水,足够沏杯绿茶,滋润发干的嗓子眼。以这样的水量,充其量也只要数十秒就能煮开,所以就着过道里投射进来的散光,她也就懒得去开灯。
“啊! ”当厨房的门被出其不意地推开,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吓坏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很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