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那副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仿佛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但是我总觉得,她那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有些动容。
这时,黎明前的黑暗来临,四周很快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有种错觉,就好像从东方照出来的光,正慢慢的被收回,犹如时间倒流了一般。
更像是从前方山坡上,那些狰狞的石像中散发出的黑暗,正一点一点蚕食着微弱的光亮。这种景象,想必只有沙漠里才能看到。
我们再次点起火把,但是除了能看清脚下的路以外,周围什么都看不到。
随着努尔巴依的一声号子,我们继续向山坡方向前进。
黎明前的黑暗时间特别长,也正是如此,我们脚下的路一点一点发生了变化,自己却浑然不知。
突然,田青“啊”的一声惨叫,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们赶紧朝他的方向望去,只见田青半个身子没进了一个一米多宽的沙洞里,幸亏梁太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才使他没能掉下去。
我们赶紧朝他那边跑去,田青急切地喊道:“别过来,都别动。”
我们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梁太把田青拉上来,只见田青站在地上如履薄冰似的慢慢蹲下,打开手电,探头看向洞内。
一根烟的功夫,才谨慎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离开洞口说道:“不能再往前走了,赶紧退回去,速度一定要慢。”
田青的表情很严肃,而且能看得出,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恐惧。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我们都提高了警惕,按田青所说的一步一步慢慢原路退回。
渐渐的,太阳升起来,眼前的状况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当我们看到山坡的全貌,不由得一阵后怕。
刚才看到的山坡,此时近在咫尺。确切地说,我们已经站在上面。
这是一片凸起的巨大的沙丘,怪异狰狞的石块也并非石块,而是一棵棵巨大的胡杨树。不是整棵,只有上半截,下半截埋在沙子里。即便如此,地上的部分也都超过了十米,每一棵都有两搂粗细,密密麻麻占据了我们所有的视线。
无法想象沙子下面的世界将会是什多么壮观。
我们已经按田青的要求退了回来,此时都在等他给出答案。
田青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刚才发现咱们脚下全部都是空的,你们看这些胡杨枯木,是它们支撑着这片区域。
但是前面有一大片已经塌陷,我从洞里看到那边有大量的光照进去,只是下面枯树太多,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所以看不到底部的情况。保守估计,下面的空洞至少有三四十米深,不晓得下面会藏着什么东西。”
沙老海问他:“上面这层有多厚?”
田青说:“一米左右,前面更薄。”
田青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说,刚才真险呢!”
听完他的话我才知道,我们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下面全是坚硬的枯木,从几十米的高度掉下去,足以将身体刺穿。
努尔巴依捧着罗盘高高举起,又左右摇摆,眉头渐渐拧成一团。
他对潘大花说道:“罗盘失灵了,可能下面的坑洞里有什么东西干扰。是不是绕过去再说?”
潘大花嘴角略带一丝微笑,一闪即逝。
她说:“不必了,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古墓。”
其他人立马喜上眉梢,几乎忘却了刚才的危险。
潘大花让努尔巴依的人搭建帐篷,安排四个人带着驼队在上面做接应,另一方面等后续的补给,然后让努尔巴依着手在脚下打洞。
努尔巴依道:“在这里打洞太危险,沙子里没有树根,完全靠整体挤压才能暂时的保持现在的形状。如果打开一个缺口,很有可能会出现连锁塌陷。
我觉得再往前走走,顺着胡杨下去更稳妥些。”
潘大花:“可是不知道中间这段路能不能支撑人通过。”
努尔巴依:“可以找人探探路,只要身上捆着绳子,就算塌陷也没关系。”
潘大花看了一眼努尔巴依,道:“找谁去?”
努尔巴依一时语塞,他低下头,片刻之后喊了一声:“驼子,过来。”
一个三十岁左右正在搭建帐篷的黝黑男人跑步过来,到努尔巴依面前说:“叔。”
努尔巴依指着最近的一棵胡杨枯木道:“看到那棵枯木了吗?你去探探路。”
驼子点头:“哎。”
说着从驼背上解下绳子,一头捆在自己身上,那一头捆在骆驼上。
然后再次来到努尔巴依面前:“叔,我去了。”
努尔巴依点头道:“去吧,小心些。”
驼子从头到尾没有半点迟疑,径直朝胡杨走去,可见这人是条汉子。
常书在老吕耳边小声说:“老吕,我咋觉得努尔巴依这么怕这个小姑娘呢?不是说他出了名的黑吃黑吗?”
老吕道:“可能是一物降一物吧,她的手段你还不清楚吗?”
常书撇着嘴:“我那时没有防备才着了她的道。”
但是话音明显已经没了底气。
驼子起初还很随意,走了一段之后便开始小心翼翼的,每走一步都要用脚尖试探性地踩上几下,才走出下一步。
第九十三章 神树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气温也随之上升,驼子脸上的反光说明他已经大汗淋漓。
我不禁看向努尔巴依,只见他双拳紧握,也在暗暗地为驼子捏了一把汗。
将近十分钟,驼子才走完这三百多米的距离。他一只脚站在一根树枝上,另一只脚用力踹沙地。尝试了几下之后,见还算结实,便使用沙铲围着胡杨挖掘。
很快,胡杨的旁边被挖开一个直径一米多的洞口。
驼子收拾好工具然后往回走,这次他大步流星,不再那么谨慎,而且中途还故意蹦了几下。
驼子回来之后,努尔巴依才将攥紧的双拳松开。
“叔,可以了,您老坎子亮堂(放心)。”
努尔巴依点点头,转头对潘大花说:“你也看到了,可以安全通过。”
潘大花只是轻“嗯”了一声,然后让哨子先下去。
哨子连绳子都没系,只带上手电和一个背包便走向胡杨。他往洞里扔了一支冷烟火,一根烟的功夫之后便直接下去。
漫长的二十分钟之后,哨子再次钻出来,对我们摆手道:“下面安全。”
于是我们各自带上装备武器,依次走向枯木。
老吕过去之后,常书让我跟上老吕,他和金豆紧随其后。
当我走近枯木旁边,发现老吕在下面三米多的第一个树杈上等我,待金豆和常书过来之后才一起下去。
从上往下看一片漆黑,只有几个手电来回摆动。我打开了强光四下扫射一圈,坑洞大到手电都照不到边。另一面是错综复杂的胡杨树林,我们此时位于枯树的中间,树干已经有三人和搂粗细,而比这棵更粗的比比皆是。
我们趴在树上,在巨大的坑洞和成千上万的胡杨衬托下,如同蚂蚁一样渺小。
老吕小声说道:“你们看出谁比较可疑了吗?”
他的发问让我突然想到我们的任务,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好像每个人都可疑,但又好像都没问题。正因为这样,才无法下定论。
由于想着事情,我们的速度慢了很多,下面用灯光询问,常书以灯光回应。
老吕说:“到时候见机行事吧,我们几个尽量不要分开就是了。”
根部的胡杨树干直径差不多有将近两米,远处的更为粗壮。枯木犹如钢筋铁骨苍劲有力,这里赫然就是一座胡杨的远古坟场。
地上是干燥的沙子,即使是常年不被太阳照射的,四五十米的地下,依然能够被恶劣的环境侵蚀。
我们刚刚站稳,上面几个手电亮光渐渐下来。
金豆仰头看着一棵棵胡杨:“太壮观了,这片林子少说已经有几千年,却好像受到了某种诅咒,一点生命气息都没有。”
老吕也感叹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粗壮的胡杨树,而且数量庞大,这里早在几千年前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这时,从树林深处走来一盏灯,近观原来是努尔巴依。
“里面的胡杨树更大,我发现一棵直径五六米的巨大胡杨,而且刚死不久。在它的两边,竟然还有存活的胡杨树。我查看了几棵,发现这些活着的胡杨呈一条直线排列,所以觉得很奇怪。”
潘大花:“走,去看看。”
努尔巴依带着我们穿过一棵棵胡杨,一些树干上有他做的记号,很明显,所以很容易能看到。
一路上潘大花脚下没有出现毒虫蛇蚁,不知道是这里真的被诅咒的连条生命都没有,还是她没有使用神通。
努尔巴依在一棵巨大的胡杨树旁边停下,他手扶着树干:“这棵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刚死不久的胡杨。”
然后指了指左右:“两边各有不少活着的胡杨树,它们并成一排,非常整齐。但是旁边的那些却死了很久,我猜测下面可能是一条直行的地下河,河水能顾及的地方自然有湿气。”
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潘大花看了一眼沙老海。
沙老海还是平静的笑着,他说:“看来,该是我出力的时候了。”
只见他摘掉眼镜,冷眉倒立,脸上的微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刚毅的严肃。
生有双瞳的右眼盯着努尔巴依所说的地下河。
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沙老海的双瞳竟然转动了起来,两个瞳孔一前一后,顺时针的在眼球上打转,眼白上的血丝更为显眼。
老吕没有说过沙老海使用阴阳眼时的情景,在没有思想准备下,突然见到这异于常人的举动,一时惊讶不已。
不只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显得非常震惊,包括潘大花。
大约过了一分钟,双瞳才渐渐停止。
沙老海拿出手绢擦干额头的汗,重新戴上眼镜说:“下面阴气极重,虽然地下河水属阴,但还到不了这种程度。这些阴气明显来自古墓,若想证实这一点,一试便知。”
潘大花:“怎么试?”
沙老海:“把活着的胡杨连起来,画成图像,到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于是安排田青、梁太往左,杜军、吴六命往右。努尔巴依怕他们不熟悉沙漠的环境,再出了意外,特意各安排两人跟随。
沙老海嘱咐他们最后在中间回合,如果有异常情况,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安排妥当,我们从树林中间穿过。在这里不需要专门做标记和定位,椭圆形的顶部高高的挂在胡杨树尖上,正中间塌陷的部分有强烈的阳光照进来,身处黑暗的我们想看不到都难,我们只要朝着中心的光亮前进即可。
话虽如此,但真的行走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上千年堆积起来的枯叶上面覆盖了薄厚不一的沙层,中间大都是空的,有时一个不小心陷进去,整个人都没了踪影。
我们每人用胡杨做了个手杖,并成一排,每走一步都需要试探几次。就连前脚刚走过的地方,后面的人通过时都不能麻痹大意,所以速度很慢。我估摸着田青他们都有可能比我们先到达约定地点。
距离正中心七八百米时,可以看到中心生长着一棵巨大的胡杨树,从缺口伸出地面直入云霄。它枝繁叶茂、朝气蓬勃,与整个胡杨坟场形成鲜明的对比。
地上的树叶渐渐多过沙子,往下是均匀的一层沙一层树叶,这种规距的分布空隙很少,相比之前的路要踏实很多,所以步伐不知不觉中也就加快了些。
算起来我们走了大概四个小时,全长五六公里。由此可以推断这个沙坑少说也得方圆十几公里,在这环境极其恶劣的情况下,建造如此庞大规模的古墓,我认为可能性不大,所以我觉得沙老海认为活着的胡杨是古墓边缘的判断可能会失误。
接近中心的胡杨越来越稠密,我们几乎是从杂乱的胡杨枯木上爬过去的。眼看前面再也无法通过时,那株巨大的胡杨出现了。
此时我们身处树下,由下往上观看,比远看更为震撼,那已经不能算作是树,简直是神迹。最粗的地方直径可达七八米,如果把里面掏空的话,可容纳四桌麻将。之前别说是见过,根本都没听说过。
越靠近大树,地上的树叶堆积的越高,犹如巨树直直地插在树叶堆积的山头上。我保守估计了一下,淹没在树叶下的树干少说得有四五米。我们每走一步,树叶直没到大腿根,有些人已经开始手脚并用的爬行,虽然不太雅观,却很实用。
金豆选了一处略微坚实的地方,整理衣袖之后倒身便拜,他的举动我们已经司空见惯了,也不知道他到底信的哪一派,见个佛像要拜,见到一座大山也拜,甚至碰到一只三条腿的蛤蟆也要作揖。
现在面对如此巨大的一株胡杨树,别说是金豆了,就连我自己也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大家纷纷停下来,一是看个热闹,二是暂时休息一会儿。金豆拜完之后正要起身,突然向后一撤险些坐在地上,好像受到了惊吓。
我离他最近,于是赶紧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金豆颤抖的举起手指向眼前的树叶堆说道:“下面有个人。”
我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树叶中夹杂着黄沙,和别处一般无二,别说人了,连个毛都没有。
“哪有人?”
金豆咽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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