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胡思乱想之中,清虚观的门被敲响,从门外传来“哎呦、哎呦”女人的呻吟声,接着便是男人的声音:“可能是把筋扭了,休息休息就会好的。”吴丽晨狠狠瞪了一眼王辉,小声地说:“叫你轻轻敲一下,有点红肿就行了,你使那么大的劲。看!真的肿了。”王辉手指压着嘴唇,吹出一口气—“嘘……”他再次敲门,释慧智知道不是强盗,从禅床上下来开了门。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尘缘未断 四(2)
“师傅,我女朋友脚脖子扭伤了,不能走。这儿离我们住的旅馆有5里多路,还要翻一座山,看来回不去了,想在你这里休息一宿,明早我来接她,如果脚还没好,白天可以请到轿夫,把她抬回旅馆。”
没等释慧智回答,吴丽晨又呻吟起来,并故意露出脚脖子。释慧智一看,右脚脖确实红肿,相信他们不是骗她,这才说:“施主请进。”王辉扶着吴丽晨一瘸一拐地走进禅堂坐下。在烛光的照耀下,他瞥了一眼释慧智:不久前剃过的光头上长满了密集的黑发,显示出年轻女子旺盛的生命力。她肤色姣好,一双酒窝清晰可见,不厚不薄的嘴唇富有魅力;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和高高耸起的乳房,神韵依旧,一看便知这是一位不甘心在古佛青灯下长期生活下去的出家人。真是“欲洁何曾洁,言空未必空”了。
释慧智给吴丽晨倒了一杯茶:“施主请用茶。”王辉接着说:“师傅,我们是从扬州来的游客,我叫王均民,她是我未婚妻,叫吴莉,感谢师傅让我们进来休息,我先回旅馆,等明天早晨我来接她。”说罢,他把自己的两用衫脱下来,披在吴丽晨的身上,“你穿上吧,山区夜里较冷,我要走路不会冷的。明天见。”
释慧智目送王辉出门,回头对吴丽晨说:“请你把脚抬起来,我给你按摩按摩,如果没有伤者筋骨,很快就会好的。”
“怎么可以劳师傅大驾,留下我,已感激不尽。俗话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今天我亲身体会到了。看来师傅年龄不大,决心出家,将来必成正果。我们这些凡人留恋红尘,可烦心的事不知有多少。今天我抽了几个签,都不吉利,说我们犯克,结婚后必有血灾。我俩非常沮丧,所以这么晚也没回到旅馆。我们在山上坐了好长时间,耽搁了,否则我也不会扭伤了脚。不劳师傅了,我自己揉揉就行了。”吴丽晨把脚放在自己的左大腿上,双手揉了起来。她边揉边在心里骂王辉:叫你用拐杖轻轻打两下,有点红肿就行了,你他妈的使那么大劲,还说一次成功,差一点没把踝骨敲碎,回去再跟你算账!
静默了很长时间。释慧智在不断地观察吴丽晨,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她放心了,说:“你不要把抽签的凶吉看得那么认真,绝大多数签都是吉签,可是抽到吉签的人是不是真正从此就吉利起来呢?不会的。有人说心诚则灵,其实灵不灵的关键不在签上,而在自己所处的环境,自己的所作所为。乞丐抽的签再好也是乞丐;聋哑人抽的签再好也不会说话,听不见声音,否则世上就不会有受苦受难的人了。出家人也是迫不得已,为了躲避现实不得不如此,否则谁愿意过这种生活?唉!”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照师傅这么说,你也是迫不得已才出家的,如果条件变化了,你还俗吗?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出家吗?”
“……”
释慧智取出被褥铺在禅床上,没有正面回答吴丽晨的问话:“你睡觉吧。我还要做功课呢。你不要问这问那,说了你也不懂。出家人情况复杂着呢。生活幸福、美满,谁来出家?当年朱元璋也是在没有饭吃、不出家就要饿死的情况下才出家的……”
吴丽晨静静地听释慧智讲话,以为她会说自己为什么出家,可是她没说。但是释慧智的讲话中已非常明确地听出,她出家也是迫不得已的,到了适当的时候她会还俗的,问题是,什么时候是适当的。
尘缘未断 四(3)
释慧智拿出指甲剪精心地剪自己的指甲。她是那样地用心、专注。每剪一个指甲,还要用指甲剪上小锉刀磨磨,然后用手摸摸,看平不平,有无刺人的感觉。吴丽晨似乎漫不经心,但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注意。就在释慧智剪完全部指甲准备将指甲剪装进口袋时,只见她用食指勾住连接指甲剪和钥匙的环扣,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吴丽晨发现有一把钥匙,是门上的钥匙,但不是这寺庙门上的钥匙。因为寺庙的门夜间从里面用门栓拴住,若外出需要从外面锁起来,全是老式的锁。吴丽晨灵机一动:“师傅,把你的指甲剪借给我用用好吗?我的一片指甲断裂了。”说着将左手中指的一根有裂痕的指甲伸出让她看。释慧智看了一眼,再看看她的指甲,便将指甲剪递给了她。
吴丽晨慢条斯理地剪着指甲,眼睛却盯着那把钥匙—城里人用的钥匙。释慧智在城市里生活过很长时间,有过这种钥匙并不奇怪,但她离开城市已多年,为什么还带着它?这钥匙能开谁家的门锁呢?她要设法取下这把钥匙的印模,以便仿制一把。
吴丽晨把指甲剪连同钥匙交给释慧智。释慧智没有把它立即放到自己口袋里,只是随便往小木盒里一扔。吴丽晨微微一震:莫不是自己太敏感?这钥匙可能对他们来这儿的目的毫无用处,但是作为一个侦查人员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的。她拿出自己的小挎包,从里面取出小背心,顺便将用了一半的绿宝香皂一同塞进被窝,然后脱下已汗湿过的背心。换上干净的。吴丽晨洁白如玉的臂膀,清晰的*,引起释慧智的无限遐想。她想,她如果不是脚扭伤了住在这里,和她的男朋友此刻会在干什么呢。想到这,释慧智一阵燥热,两颊绯红。她急忙到前面去烧香、跪拜,掩饰自己春心萌动。
吴丽晨迅速坐起来,顺手拿来指甲剪,学者释慧智磨指甲的样子磨起来了,当她确信她不会马上返回时,从被窝里取出受热后已发软的香皂,将那把钥匙两面分别按在香皂的两面,然后用毛巾擦去沾在钥匙上的香皂,把指甲剪刀和钥匙放回原处,把香皂轻轻放进香皂盒里,再放进手提包里。当她再次躺下时,感到一身轻松,似乎完成了伟大神圣的使命。
释慧智返回后看着已睡熟的吴丽晨感慨万千:那跳动的烛光,殷红的烛泪,都将随着缕缕青烟而化为灰烬;想想自己将要同这蜡烛一样在古佛青灯旁而憔悴、而毁灭,实在不甘心。她恨那个负心郎,恨他不该在占有了她的灵魂和肉体之后置她于不顾,同一个他不爱的人打算长期生活下去。她恨姐姐,竟像着了魔似的委身给一个从来没爱过她的男人,而把真正爱自己的人凉在一边,最后不得不离她而去。她不理解这世界怎么会这样:相爱的人不能结婚,不相爱的人不能离婚。她恨自己的父亲,恨他阻扰他姐妹同相爱的人结合,恨他用金钱把姐姐调到不爱她的丈夫身边。她最恨的还是那个负心郎,只要他态度坚决,一切问题都能解决,但是他胆小如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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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未断 五
王辉一宿未眠。
他以市宗教管理人员的名义向寺庙管理部门了解寺庙管理规定以及僧众遵守庙规情况。在他主动提示下,负责人员介绍了释慧智的情况。她是僧众人员中唯一的一个大学文化程度的人。她聪颖,对宗教教义理解能力强,能遵守庙规庙纪,慈善好施,不贪财,但她还没有完全摆脱“红尘”,出家的心不诚,寺庙能否留住她还难说,尤其是不打招呼而外出亦有好几次。不久前她声称下山看病两天未归。看什么病?到什么地方去看病?没有告诉人。
王辉带着倦意,踏着清晨的露水,翻过一道山梁来到清虚观去接吴丽晨。他边走边思忖,上山几乎无收获,也许万副局长和他都过于认真,因为这个案子如果查不出投毒者,就是服毒自杀,至于梅花为什么要自杀,婚姻不幸导致对生活绝望而轻生并不鲜见。现有材料不能确认黄志钧投毒杀妻,将他放出来,谁都无话可说,何必自讨苦吃?
王辉怀着沮丧的心情来到清虚观,他见吴丽晨已经起床站在观前的平地上踢腿。
吴丽晨见他走来,故意大声地说:“承蒙师傅关照,昨天晚上我休息的很好,脚还有点肿,但不影响走路。你怎么样?休息好吗?山里清静,空气又这么新鲜,真是仙人登仙地,要是能长期住下去多好哇!”
王辉瞥见释慧智站在清虚观门里面正注视他们的言行。他接着吴丽晨的话说:“人间仙境,名不虚传。你若想在这儿长期住下去并不难,像师傅一样出家不就得了。但是你必须作好思想准备,看破红尘,甘心拜佛;六根未净,见异思迁是不行的。你现在已经是副科长了,还想当科长,将来还准备爬到处长的位子上,你舍得丢弃吗?还有,你能忍心撇下我吗?一旦遇到不顺心的事,你那蒜子般的小拳头向谁身上擂呢?”
“你别臭美!男人没有几个靠得住。我想住这儿主要考虑的就是这个。”
释慧智听到这儿,闷闷地到后堂去了。
王辉、吴丽晨互相对视一下,停止调侃。王辉大声地说:“带上你的东西,感谢师傅照顾,我们走吧。”边说两人一起走进清虚观,对释智慧说了感谢的话语,共同下山。
下山途中,两人交换了各自的收获。吴丽晨说:“释慧智对自己出家的原因守口如瓶。我取了释慧智一把钥匙的模型,印在香皂上。我仔细察看了,清虚观里外门和她的木箱上,都没有使用这种钥匙的锁,它会不会是黄志钧家门上的锁的钥匙?如果是的,那就是说她可以开黄志钧家的门,可以在他们家的茶杯里放毒……”
未等吴丽晨把话说完,王辉跳起来说:“啊呀!我说吴丽晨,你还真有两下子。谁说女同志头发长、见识短,你的见识就蛮长嘛!你的发现和我的调查不谋而合,有人证实就在卞梅花死的那两天,释慧智擅自离开清虚观,说是下山看病去了。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她利用这两天时间,来到东海市投宿一家旅行社,等到半夜或黎明悄悄开了黄志钧家的门,将事先准备好的毒药放到玻璃杯里,然后又悄悄离开,这个案子的谜不就解开了吗?因为她知道卞梅花多年来养成一个习惯:早晨起床洗漱后先喝一杯凉开水。她要利用她的这一习惯来进行犯罪。问题是:她要害死谁?是黄志钧还是她姐姐?害死黄志钧是为了报复;害死她姐姐,是为了日后还俗实现同黄志钧永久结合的愿望。我看后一种可能性大。”他的一番分析说得吴丽晨连连点头,兴奋不已。
王辉继续说:“我们先回东海市,按印模配制一把钥匙,看能不能打开黄志钧家的门,然后再考虑其他问题。看来黄志钧在看守所里交代并不老实,比如钥匙,他说只有两把,如果释慧智的钥匙能打开他家的们,至少有3把钥匙。他说卞梅花出家后从未见过她,现在看来也不一定。经过调查,反映释慧智二三个月就要离开寺庙二三天时间,但她从不告诉人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同黄志钧幽会去了呢?黄志钧的一个同事一次在南京碰到他,他正同一个身穿西服、戴礼帽的俊俏青年男子在一起。黄志钧有点慌张,说这是他表兄,因贫血症在南京住院治疗,他是专程来看他的。他的同事说,一看那青年脸那么白,起初以为是女性化装成男人的样子,听他解释说是因贫血症住院,才消除了认为是女扮男装的猜测。同事说,女子男性化、男子女性化是当前一部分青年人的时尚,没有必要进行解释。这个案子看来真有点复杂性。原来我以为黄志钧同卞梅花的死毫无关系,逮捕他仓促了点,现在来看不能这样认为。回去后要进一步审问他。”
尘缘未断 六
回到东海市,按吴丽晨取的印模而配制的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黄志钧家的门。
万国玉副局长带领王辉等人亲自提审黄志钧。
问:“黄志钧,经过我们进一步侦查,你有重大犯罪嫌疑。你没有老老实实交代问题。你隐瞒了很多事实真相。过去我们就说过,在排除了你妻子服毒自杀的情况下,又找不到犯罪分子,你就是犯罪分子。你要想洗刷自己,只有积极和我们配合,将事实真相告诉我们,否则你就要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
黄志钧答:“我过去说过,我们夫妻长期感情不和,我受到怀疑顺理成章。我不怨司法机关这样对待我。但是我相信法院在审判时,总要让我和我的辩护律师说话。认定我毒死妻子证据何在?我从哪里弄了毒药?”
问:“你不要得意,证据会有的。中国有句古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犯罪分子再狡辩,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我问你:你不是说你家门上的锁只有两把钥匙吗?经我们向校方行政处了解,当时给你分配房子时交给你三把钥匙,你在分房登记薄上还签了名字,还有一把钥匙哪里去了?”
黄志钧心里猛地一震,但他很快镇静下来。
“我当时是说我现在只有两把钥匙,并没有说分房时只给我两把钥匙。行政处给我三把钥匙,有一把钥匙丢了,现在只剩下两……”
“不对。”万国玉一拍桌子,“你撒谎。你那一把钥匙还在,在一个人的手里。”
黄志钧受惊不小,马上联想到公安局可能到九子山找卞桃花调查了,而且找到了那把钥匙。他想,作为东海市赫赫有名的刑侦专家,没有确凿证据是不会这样说的。他不能硬顶,背着牛头不认账。他要以退为守。
“我想起来了,还有一把钥匙是梅花交给她妹妹桃花了。那时她在东海上大学,以后又在市电视台工作。梅花一直未能调到东海市,女儿在东海上小学需要人照顾、辅导,桃花经常来我们家,所以她姐姐给她一把钥匙。她出家已经几年了,我们也没有向她要钥匙,不知这把钥匙现在还在不在。”
“你别装蒜了。这把钥匙不仅在,而且还开过你家的门,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黄志钧战战兢兢地问:“请问,有何证据?自从她出家以后,我们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