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出口,我已经派人堵着了。你赶紧清点一下人数。”
孟汇唐的人除了起子中枪身亡,另有几人受了程度不等的轻伤,但是孟汇唐和六哥、洪鹏等人却不在其中。三剑客手脚太快,孟恒飞到底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埋伏在外面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全军覆没。陆显峰暂时还不想去见孟恒飞,便留在院子里清点人数。三剑客接了个电话之后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怎么样?”陆显峰也有点紧张,“堵到人了?”
“陈天死了。”三剑客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一块碎砖头,低声骂道,“妈的,这祸害非得死在这个时候……”
陆显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陈天就是前段时间跟着六哥提样品时见过的那个“天哥”。陈天一死,他背后的那位“大哥”很有可能又断了线索,难怪三剑客会这么恼火了。但是一说到这个人,不知怎么,陆显峰心里竞有些不安起来。
“孟恒飞人在哪儿,车里?”陆显峰连忙问他。三剑客冲着身后挑了挑大拇指,“我让人带他们先回局里了。放心,我不会让你跟他碰上。”
陆显峰点点头,又问:“孟汇唐和陈天没有从一个出口出来?”
三剑客摇了摇头,“有可能陈天一出来就出了事,惊动了这个老头子。
不过几个出口我都安排了人,应该跑不掉。”像是看出了他心里的不安,三剑客又说,“孟家那边一刻钟之前就动手了,里头的人都已经带回了局里,你说的那两个人都在。”
陆显峰说的两个人是孟婉婷和苏锦,但是不知怎么,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的不安反而有扩大的趋势。这种不安在陆显峰赶往局里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孟家带出来的人当中并没有孟婉婷和苏锦。顶着这两个名字出现的,是盂家的两个小保姆。
单面玻璃的另一侧,孟恒飞依然是一副乖乖小白兔的样子,在三剑客大声呵斥他的时候甚至还很应景地红了眼圈,但是三剑客提出的问题却被他十分有技巧地擦边滑了过去,没有一个得到笃定的答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小子比他的老爹更加不好对付。陆显峰揉着眉心,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要从他这里得到孟汇唐和孟婉婷的消息是不大可能了。
废弃的库房里的确发现了两个通往外面的出口。看情形,陈天一行人似乎一早已经决定了要黑掉孟汇唐。但是一整夜过去了,仍没有发现孟汇唐一行人的踪迹,就仿佛他们在地道里凭空消失了一样。相比较而言,孟婉婷的出逃路线就比较好掌握了:孟汇唐的书房里有一道侧门直通地下室,地下室有两个通往不同方向的出口,其中一扇门有开合过的痕迹。门后面是一条简易通道,出口是不远处农贸市场的一家普普通通的店面。店面原本是出售米面杂粮的,店主在一周之前因为租约到期的原因已经盘点货物走人了。何况出事的时候是夜里,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是否有人出入。
陆显峰赶过去的时候,店面的门还是半掩着的。房间里空空荡荡,角落里还堆着没有收拾走的面粉袋子等杂物。地面上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污渍斑驳,完全没有办法辨认脚印。不论是通道还是暗门,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至于门外……一场暴雨过后,就算当初留下了什么痕迹,现在也看不出来了。
陆显峰站在台阶上,望着脚下污渍斑驳的路面微微失神。几个小时之前,苏锦就是沿着同样的路线离开了这里,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她。
三剑客手下的组员跑了过来,扬了扬手里的记录,“陆哥,市场门口那个早点铺有人看到了一辆车,凌晨四点钟的时候。”
早点铺就坐落在市场门口,店面不大,前后两个门,一个临街揽客,厨房的后门则直接通市场。店主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妇女,身材微微有些臃肿,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
“我们是做早点生意的,一般三点多就要起来包包子。”店主指了指后面的厨房,“当时在店里的除了我还有一个伙计。”
陆显峰冲着旁边神情局促的小伙子点了点头,又转头问店主:“你看到的那两个人是什么样?”
店主想了想,“那时候还下着雨,光线也不好。只能看出来是两个年轻女人,一个搀扶着另外一个,从市场里面走出来的。因为那个时候市场里是没有什么人的,所以多看了两眼。”说着又指指前面的店面门口,“就在对面那个位置,停着一辆小车.两个人上了车就开走了。”
陆显峰追问:“什么样的车?”
“小车,就是那种……”店主微微皱眉,迟疑着不知该怎么说。旁边的伙计插嘴说:“是桑塔纳,银灰色,沿着南面那条路走了。”
“车牌号看清楚了吗?”
伙计认真想了想,“最后两个数字是55,别的就想不起来了。”
陆显峰立刻打电话通知三剑客,“全力追查银灰色桑塔纳,车牌号最后两位数字是55,沿市场东门朝南。”
第二十三章 金锁
苏锦醒来的时候浑身绵软,鼻端仿佛还残留着刺鼻的药味,有点反胃。
外面是沉沉的黑夜,没有灯光,道路也颠簸得厉害。坐在旁边的人低着头正在打盹,看轮廓应该是孟婉婷。
她们正坐在高速行驶的车里。前排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都坐着人,一团昏暗中,苏锦只能从大致的轮廓上模模糊糊地辨认出这是两个男人,而且还是她不认识的男人。小小的空间里全都是陌生的气息,冷冰冰的,满是敌意。
头脑昏沉得厉害,苏锦摸了摸脖子里的金锁,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再度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微明。他们还在车里,孟婉婷正皱着眉头摆弄一盒牛奶,看见她醒来,顺手扔了牛奶和面包过来,十分冷淡地吩咐她,“吃早饭。”
苏锦没有了恶心的感觉,但是手脚依然有点发软。她没有什么胃口,可是本能地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是不要忤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比较安全。何况她也需要食物来补充能量。如果一直手脚发软的话,她什么也做不了。
苏锦默默地吃过了简单的早点,精神也好了许多。她注意到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目光,微微带一点审视,只是一瞥便又飞快地收了回去。这男人看起来三十上下的年龄,身材很高,也很壮。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漠然的态度与孟婉婷十分相似。司机给他点烟的时候,这男人微微一侧头,苏锦看到了他鬓边的一抹灰白。那似乎是个上了岁数的男人,侧脸的轮廓带着中老年人特有的圆润。苏锦猜测他笑起来的时候应该是个挺和气的人。
天色越来越亮,路上零零星星可以看到一些车辆行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没有人对他们多加注意。公路并不宽,拐来拐去的也不知通向哪里。道路的两侧是高大的树木,再远处就是开阔的农田,黄黄绿绿的一片。虽然认不出都是些什么农作物,不过眼前的景色还是令人心胸为之一开。
离开T市似乎已经很远了,他们前进的方向则一路向南。大多数的情况下,汽车两侧的景色都十分荒凉,有的地方简直没有路。这样一副逃命的架势令苏锦心里隐隐有些雀跃:他们既然在逃,那就说明有人在追。也就是说,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很有可能她就会自由了。
有了希望,再不堪的日子也总能挨得下去的。苏锦摸着脖子上的金锁,心想:只要他们还留着她一条命,希望总还是有的。对一个囚犯来说,不但没有遭到虐待,甚至没有遭到打骂,有的不过是一句“你自己老实一点,不要逼着我对你用药。那东西用多了你会变成白痴”。
她的待遇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第二天天擦黑的时候,山道尽头终于出现了一处小小的村庄。零零星星不到百余户人家的小村庄,在薄暮中炊烟袅袅,颇有几分离居世外的安闲。
车子绕过村外的空场,停在了一处人家的院墙外面。院墙只有半人多高,从敞开的院门可以看见一片拾掇得干干净净的院子,一株老柿树下面安放着一张躺椅,一个男人正半躺在上面闭目养神。
一眼看过去,苏锦只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等到车子停在了院门口,这人听见动静抬起头朝这边瞥了一眼,懒洋洋地站了起来。苏锦才恍然间想起这人原来就是在医院里曾见过一面的孟恒飞,可是……看起来又不太像。那天的印象里,需恒飞是个青春逼人的大男孩,笑起来阳光灿烂。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唇角虽然勾着笑纹,但是那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挑着眼角看人的时候,甚至有那么一点点阴沉的味道。
难道这人还有一个孪生兄弟?
孟恒飞踢踏着拖鞋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双手撑在车顶上冲着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笑了笑,“怎么才来?我可比你们早了半天呢。”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像是在沉默地打量他,过了很长时间才低声说:
“出来就好。”
盂恒飞听了这话转过脸冲着苏锦笑了笑,“要不是老六替我挡了一枪,我就交代在路上了。你那个男朋友还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主儿。妈的,躲在孟氏这么多年,竟然是个条子!孟恒宇真是瞎了眼!”这几句话说得恶狠狠的,偏偏脸上一副温良无害的笑容。苏锦情不自禁地想要向后躲,可是孟恒飞的手已经顺着半开的车窗伸了进来,一把钳住了她的下巴,“我猜那小子已经知道你在我们手里了,你说他会不会管你,啊?”
苏锦吃痛,伸手去推他的手,不料他手劲极大,推了两把竟然没有推开。孟恒飞眼里的神色反而越见狠厉,“这种人最会顾全大局了,我猜他会一枪先毙了你。”
苏锦痛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听到最后一句话终于忍耐不住,吃力地问了一句:“你说的是陆显峰?”
“臭娘儿们,”孟恒飞一个耳光扇了过来,“跟老子装傻?!”
苏锦的下巴被他紧抓着,硬生生挨了这一掌,只觉得眼前一黑,半边脸立刻火辣辣地肿了起来。可是眼睛还没有睁开,紧接着又是一记耳光,孟恒飞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的狠毒,“你男人不是能装吗?我倒想让他看看他的女人捏在我手里的时候,他还怎么装?!”
“行了,行了。”是孟婉婷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你也就这点能耐?别让我看不起你。”
钳住苏锦下巴的那只手立刻松开了,孟恒飞双手支在车顶上,斜着眼望着孟婉婷不住地冷笑,“你什么时候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孟家的一个杂种,要不是你那出身高贵的母亲死得早,说不定我现在还躲在哪个臭气熏天的角落里等死呢。孟婉婷,别以为你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别人就当你是圣母……”
“够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厉声喝道,“原来还有个样子,现在可好,越说越不像话!”
“原来?!”孟恒飞斜了他一眼,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原来……那是特意装傻给你看的。你不是愿意看吗?那我就装给你看好了。”
“少爷。”开车的男人淡淡地开口,“现在咱们往哪边走?”
在其他人眼里,司机说出这句话来,完全是为了转移孟恒飞的注意力,但孟恒飞显然不这样看。他拽了拽衬衣的领子,眉宇间立刻多出来几分掩饰不住的自得,“今晚住在这里,明天赶路。”
司机看了看孟汇唐,正要再追问,孟恒飞又补充说:“有的地方看着危险,实际上是很安全的。老爸,你放心交给我好了。”
孟汇唐低头吸烟,没有回答他。反倒是孟婉婷冷冷哼了一声,“交给你?交给你的可是我们的命。”
孟恒飞挑着眉头看她,“你可以不跟着。”
“够了!”孟汇唐再度出声,语气里却没有了先前的火气,多的是一点无可奈何,自言自语般叹息,“都这个份儿上了,你们还在吵,有意思吗?”
孟婉婷垂下头,淡淡地说:“对不起,爸爸。”
“你可真能装。”孟恒飞懒洋洋地挑眉,笑得很是不屑,“难怪你对那个条子那么上心。”
孟汇唐下了车重重地摔上车门。孟恒飞不怎么在意地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小院。孟婉婷瞥了一眼泪眼婆娑的苏锦,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下车!”
那两个耳光打得苏锦真有点怕了——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挨过打的人来说,被人当众殴打实在是一件太过震骇的事。她的生活里甚少有机会见识暴力这种东西。上一次U盘被劫,她在街边坐了很久才勉强克服了那种全身上下的肌肉同时开始痉挛的可怕感觉。原以为那种可怕的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万万没有想到,挨了两记耳光之后,所有的恐怖记忆都瞬间苏醒,并且以一种愈加猛烈的姿态反噬了回来。下车的时候,苏锦觉得自己的腿脚都在微微地颤抖,这让她觉得十分羞愧。
他们过夜的地方是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几间瓦房,很简单的家具摆设,收拾得还算整洁。苏锦透过窗户看到一对相貌憨厚的中年夫妇在院子里出出进进忙着准备晚饭,看他们的神态,跟孟汇唐一行人应该是十分熟悉的。苏锦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想要通过他们求救的想法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定,何况她现在手脚都被铐着,身边还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孟婉婷,想要求救也是力不从心。
没过多久,那对中年夫妇就在庭院里摆起了一张矮桌,饭菜陆续端上来之后,这一对夫妇就离开了。孟婉婷打开手铐将她的左手铐在了床头上,出去一趟端了一只碟子进来,放在了她的面前。碟子的一边堆着两个馒头,其余的地方盛着青椒土豆丝。孟婉婷把筷子放在她手边,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吃饭。”
苏锦看着她,她却避开了苏锦的视线,转身走了出去。
对着她的时候,这个女人的话并不多。苏锦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像孟恒飞所说的那样“对那个条子那么上心”。如果真是那样,她对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何况刚见面的那天,自己还自作聪明地拿话耍她。
但是这个女人却有意无意地回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