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华雨高兴道:“那太好了。谢谢你,仙妹,我明天就找房子开木行。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娶你。”卿仙装着幸福地依偎在他怀里。可心里却在为如何与她娘说这事而忧愁。但她已经决定把这件最困难的事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了。
姜华雨抬头看了看,远方天际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便道:“仙妹,你回家吧,再晚了不好。”卿仙点点头,两人又互相低语了几句便在树底分手。
不提卿仙如何回家与王氏分辨,却表姜华雨自当天起便用白发老人给他的银子在村西原来的旧家开了个“姜记巧木行”。他把原来的几间破屋自己动手翻修一新,又找了两个帮工,就这样木行便正式开张了。
木行开张第二日,姜华雨正在店前削制着木料,忽然一位中年人走来。他抬头一看,见原来是林管家。林管家见着他则是一脸古古怪怪的表情。姜华雨忙放下手中活计把这位恩人请进屋。等落座之后林管家便问道:“小姜,我听说你在金家被赶了出来,他们说你偷银子,这是怎么回事?”姜华雨道:“林管家,这事实在是冤枉了我。”说着就把那晚的事说了一遍。林管家听罢点点头道:“恩,我是相信你不会是那种人。但金家怎么会。。难道。。”林管家一皱眉头,沉吟片刻后又道:“待我以后去问个明白,他们可不能这么冤枉人。”姜华雨道:“林管家,算了吧。此事不怪别人,怪只怪华雨命途不济,横遭此祸。”
林管家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去不去金家学艺是回事,你的清白是另回事。再说了,是我推荐你去的,我也得为自己的声誉讨个说法。”
姜华雨一心只想息事宁人,待要再阻止,却见林管家道:“你别说了,你呀,就是太老实。好了,眼下不提这事,你如今又回来了,就准备这么开个小店干下去?”
姜华雨见他不提金家事,心中安定,便笑道:“对啊。不瞒您说我这次回来还遇到一位奇人,他教了我些木工技艺,我想我现在不会比金家的手艺差多少。”
林管家一愣,江南四府十二州,难道还有人胜过金家木工?便问道:“此话怎讲?”姜华雨遂把白发老人洞中授技一事说了。林管家听罢,眼睛久久地打量着姜华雨,而后才道:“小姜,真没想到你能因祸得福,却有此奇遇!果然是天佑善人哪!正好,我这儿有件麻烦事就得让你小试牛刀了。”
姜华雨忙问何事。林管家道:“说来也好笑,我们家孟老爷原是做杀猪生意起家,却偏偏爱附庸风雅。这不,新建了一座小园,硬是从苏州城里请来几位士子为这小园品题,写匾。那几个读书人目下暂住在我们大院。可他们嫌客房内家具陈设太过富丽庸俗,一股子铜臭气。可把我家老爷窘得,便托我去请高手匠人重新打造几套。可我这上哪儿找啊?这儿附近最有名的就是金家,而我们家里的家具就是金家造的。”
姜华雨一听,便想起白发老人授他那种种超凡脱俗,鬼斧神工的家具款式,于是笑道:“林管家,你若放心小人,那就让我做几款给他们瞧瞧?”林管家道:“正要你如此呢。如果做得好,我们老爷可是重重有赏。”姜华雨心中高兴道:“好,林管家,待十天之后你来取样款。”
十天后,孟家大院的一间颇为风雅的后堂里,几位文士正在里品茶聊天。边上孟老板小心伺候着,仿佛这几个酸文人的到来会给他平白添上一股书香气似的。
只听一个身穿白衫的文士表情高傲地道:“姑苏城里,奢靡之风越来越盛了。样样都得斗富。酒则斗酒具,茶则斗茶具,手谈则讲究弈谱,图章必求冻脑,装潢卷轴则一定要宣和。。”另一文士道:“是啊,申年兄讲得不错,如今又传出两句话,叫:炉必求宣款,砚必贵端溪。”
胸无点墨的孟老板对他们说的话一知半解,但看他脸上表情似乎高兴得很。其中一文士见他这样,便有意讥讽道:“两位老兄,你们说话须得平实一些,别忘了这里有位吃麦东的山东人。”那两人闻言哈哈大笑。孟老板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哪知道他们在笑他“山东人吃麦东,一懂也不懂。”别人见他也笑,不由笑得更起劲。
一文士好半天止住笑声道:“孟翁,你请我们来这几日,我们也题了品,也写了匾,只不过我看这里还是有股阿堵之气,好冲鼻子呀。”说着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孟老板也跟着闻了闻,奇道:“什么气?阿堵是什么花啊?”几个文人又一阵大笑。随后先前那位姓申的文士摆摆手道:“好了。我们是说,你这房里的家具款式太过富丽恶赖,须得换上清新雅致的琴几春凳云床竹榻,方配你新造的这个后花园。亦不污了我们的落墨。”孟老板道:“我前几天已叫管家去寻一流巧匠了。”那文士冷笑一声道:“这里除了专做俗气家具的金家,也有其他巧匠?”
正说这里,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原来是林管家指挥着几个下人搬着家具进来。姜华雨本人也跟着来了。孟老板连忙招呼把几样家具搬到堂中。林管家道:“老爷,这便是我介绍的那位年轻巧匠,你看看他的手艺。”孟老板忙唤下人拆去家具外的封套。几个文人坐在堂上,眼睛斜斜朝下,打量了几眼满头汗的姜华雨,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姜华雨也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不知道自己艺成之后的第一炮会不会打响。
转眼之间,封套拆去,这是一张榉木云床。那几个文士随意一看,神情突然由鄙夷转为诧异,接着又由诧异转为惊讶,最后则由惊讶转为激赏!只见此床骨架灵秀,雕工自然。四根仿天然扭藤床柱撑起一方梅花格子镂空床顶。而在床板前后隔架上,皆雕有疏淡浓密的各色花草。尤其在床头帐后,还设有一条状似虬枝老干,中间镂空,外面加盖的隐秘木档,不知派什么用场。
姜华雨一看那几位文士神情,便知道自己第一炮打响了!于是便鼓起自信,微笑地介绍道:“此云床名唤:蝶梦乐。”
姓申的文士站起来,先绕床走了一圈,上上下下看了看,边看边轻声赞叹。又来到姜华雨面前,非常客气地问道:“这位小哥,何谓蝶梦乐?”
姜华雨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这床以花为主题。满床雕花务求自然,使人觉得有置身花丛下的感觉。而后面那条木档,是专门用来摆设瓶花盆卉的,亦可置龙涎、佛手、木瓜、香楠等。盖上盖子,使香源隐而不见,镂出空格,则使香气缓缓渗出。人每晚于其下梦酣睡足,将醒未醒之际,忽嗅众花之香,又睹众花之色,但觉咽喉齿颊胸腑尽染芬芳,身轻欲飘。几疑此身非身,乃眠卧花间一蝶尔。此床因取意于庄周梦蝶事。故此为:蝶梦乐。若床四周能配上花绣流苏锦帐,
效果更佳。”
几位文士听罢纷纷赞叹,连称大开眼界。尤其是听姜华雨语言流利,句中还隐有典故,顿时对他刮目相看。另一文士急道:“这位小哥,还有几件快快拿出来与我看。”
姜华雨又提上一把式子淡雅的画几,道:“此款名为:燕子几。。”
作者题外话:谢谢读者诸君的持续支持!
最新!十五 潜伏的内奸
15 潜伏的内奸
在孟家一炮打响之后,姜华雨的名声很快就传开了。不但在这一带的富户圈子里打开名气,而且那几个苏州文人回去以后大肆渲染一番,就连苏州城里亦有不少人开始听到姜华雨这三个字。不过这些名声倒不是令姜华雨最开心的,最开心的是孟老板一下子把他家中后园小轩堂阁约莫二三十间屋子的一应家具物什活计统统承包给他做。光是这一项,姜华雨粗略估计就能赚到二三十金。
他一想要娶卿仙的话,她娘再怎么狮子大开口最多也不过在五十金上下,而这笔生意就赚到了一半以上,照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不出一年就能迎娶伊人归来。他想到这里心里兴奋得要命。他又想起那白发老人说过的话:“咬咬牙挺过眼前的困难,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不过由于一下子接到这么大的生意,他木行里的人手显然不够了。在林管家的建议下,他在村口贴了一张招工告示,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不少附近村子的穷木匠前来投靠。看到局面搞得这么兴旺,姜华雨心里除了高兴外还有些担心,他不知道怎么管理这么多人。还好林管家时常帮他出点主意。在这点上,他又觉得又欠了林管家的恩情。他常想自己一辈子到现在遇到两个恩人,白发老人是一个,另一个便是林管家。
为这份上,有一次他拿出孟老板付的定金的一部分要酬谢林管家,但他却道:“小姜,这不必了。”姜华雨道:“林管家,你一定要收下。这不是我谢你的。而是你帮我介绍了这单生意,我应该给你的抽佣。这也是生意场上的规矩。”
林管家笑道:“小姜,这样,如果你一定要给我。那么这些太少了。”姜华雨一愣,却听林管家又道:“小姜,你现在生意刚刚做开局面,扩店面,用帮工,买木料,一切都需要用银子。在这种时期,你一定要手紧才是。至于到你以后做大了,成了拥有二三十家分号的大东家,你再谢我也不迟。或许到时候我年纪大了还要靠你来瞻养呢。所以这笔佣金,你还是先收回去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吧。”
姜华雨望着林管家笑呵呵的眼光,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后来林管家见他木行实在忙不过来,自己也不能天天来帮他忙,便喊了一个学过几天帐房的远房表弟来姜华雨木行帮助打理一切琐碎事务。姜华雨感谢之余,无以为报。只好提高他表弟的薪水来聊表对林管家的谢意。
在姜华雨精湛的手艺下,木行的生意越来越好,又加上孟老板在富户圈子里经常夸耀,不少原来一直向金家订购家具的富户也开始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来向姜华雨木行订购家具了。虽说只是一些小零小碎的活计,但却令姜华雨很高兴,因为这表示他的家具开始走进有钱人的圈子里。只有在这个圈子里他才能赚到大钱。不过他高兴,却惹恼了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南木行行会会长,江南木工第一家的大当家金伯年!
金伯年乍听姜华雨突然崛起的消息,非常吃惊。他开始并不相信,便派人去打听,谁知果然是真。这让他搞不明白:“那小子被我赶出去的时候身无分文,他哪来的银子重开木行?”而且更令他诧异的是,他对姜华雨的手艺很了解,虽说姜华雨的天赋极高,但手艺毕竟还粗糙,只好算一块浑金璞玉,没经过他金伯年的点拨还成不了大器。
江南这些富户当中不乏眼光高,口味刁的鉴赏高人,怎么就会被这小子搞出的家具给迷住了?为此,他又派人化名去购得一件姜华雨的亲手作品。那是一款四出头扶手玫瑰椅,这种椅子因为造型古雅隽永,受文人欢迎,所以又称“文椅”。
当金伯年第一眼看到这把文椅时,双眼便发直了,他看到过千百把文椅,但没有一把文椅有眼前这把文气飘飘。若说其他文椅终不脱匠人习气,那么这把文椅已经具备一种开山立派的大宗师气魄。无论其构思,造型,手工,楷漆等工艺,皆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境界。
当时金伯年看完此椅,一晚上没睡过觉。他始终弄不明白,姜华雨为什么竟能造出这种程度的椅子?他从离开金家到成名,前后也不过两三个月,难道在这段时间里他吃下了什么仙药,吞下了什么灵丹,整个的脱胎换骨了不成?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解释他的手艺?那起码是四十年以上的纯熟手艺啊!
金伯年整夜抽着水烟,越想越担心,他担心这个姜华雨真会成他金家的克星。他得想出一个办法来毁掉此人。金伯年叱咤江南木行四十余年,遭遇过无数强劲的对手,但最后统统都被他打败了。虽然眼前这个姜华雨来势异常迅猛,但他也必须彻底击败,击垮他。否则他金家就会从此一蹶不振。商场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毫无第三条路可走,共存共富更属痴人说梦。这便是金伯年一生斗争的经验所在。
不过饶是他怎么想,一时也想不出一条好计来。何况另一个对手江西的张老大亦让他头疼不已。金伯年有时在彷徨无计之时,心里总是暗暗期盼着:碧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助爹一臂之力!”
这天,金伯年正在堂屋里来回踱步,长长的水烟筒抽得呼噜呼噜直响,满房间里烟雾腾腾的。“姜华雨,姜华雨。。。。”他心里不断咬牙切齿地咀嚼地这个名字,恨不得把这个人连带名字嚼得粉碎。他越走眉头越紧,脸上的愁色也越浓。忽然,他感到一阵阵胸闷心悸,头昏目眩。吓得他连忙来到窗前一把推开窗,一阵雨后的清风扑面而来,方才使他略感舒畅。
“难到我真的老了?”金伯年一想自己已经是六十朝外的人了,别人在这年纪早已经在享受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而他还是在为这些商场中事操心劳神?这是何苦来呢?想到这里,刚才的斗争狠心顿时黯淡了不少。“我是不是该放手了?这些事就等碧儿回来交给他处理吧。我的年纪确实大了,不饶人啊。”金伯年想着想着感到一阵子无端的萧瑟苍凉。
“啪啪”几声脆响,引得他从沉思中醒来,蓦地抬头看去,只见金家的木行旗子正在风中招展。金伯年看到这面金灿灿的旗子猛地浑身一震:“不行!金家如今的地位是我一手创出来的!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动摇它!我虽然老了,但还不用把眼前这些小人物看在眼里,我要亲手赶走他们,也要亲手将金家这块第一的招牌毫发无损的交到碧儿手中!这才是我江南金伯年!”
金家的旗子让金伯年忘掉了适才的灰心,他又开始想方设法对付姜华雨。走着走着,他的目光落到了窗边的一个书柜上。书柜里面除了放些帐本之外,还有几本浅显的书。
金伯年虽然识不了几个大字,但也知道读书的好处。他常常让一些私塾先生来和他讲讲历史典故,学些前人的计谋经验。此时,他看到书架上面搁着的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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