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门眉头舒展,微笑道:“请相信,我们并没有任何恶意。事实上,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考察。”
“考察?”
“是的。我是人界的代表,我的目的是为了联系各界,加强贸易合作,促进经济共同发展。”玛门说得极为顺溜。
希普列沉默,不知道信了几分。
玛门道:“人界最丰富的是矿产资源,但是因为气候的关系,粮食耕种严重不足,我刚才看到你们第十……地势很好,农作物的产量应该很高。”
希普列道:“如果是合作,就应该信任彼此。我无法相信连面都不肯露的人。”
玛门与梅塔特隆用眼神交换着意见。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玛门轻轻松开梅塔特隆的手。
梅塔特隆皱眉,半晌才轻轻松开。
玛门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结界。
希普列细细地打量了他好几眼,“原来人类的头发是黑色的。”
玛门笑道:“我们总要有一点区别才行。”
希普列定定地看了他很久,才叹息道:“为什么要说谎呢?”
玛门笑容一顿,面不改色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记得神说过,人类是他制造的另一种生物。”希普列缓缓道。
梅塔特隆瞳孔一缩,他想起来了!希普列虽然没有见过堕落的路西法他们,但是他见过堕落后的卡萨米尔!
在梅塔特隆想起的刹那,玛门也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希普列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所以你的灵魂,不应该和黑化后的卡萨米尔一样。请允许我最后一次问,你究竟是谁?从哪里来?”
玛门挡在梅塔特隆的面前,一言不发。
希普列慢慢地抬起手……
“我们从天堂来。”梅塔特隆收起隐形结界。
希普列陡然瞪大眼睛,“梅塔特隆?”
梅塔特隆微微一笑,笑容仿佛穿越万年,“好久不见。”这四个说得真心实意。堕落后的希普列并不是眼前这个希普列,他们是同一个人,却已经不再是相同的灵魂。
“你是……”希普列想问是不是神的旨意,但想起玛门想起的回答,又将这个问题暗暗地吞了回去。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已经不敢再将希望投放下去。
梅塔特隆没有看他的表情。他的目光落在希普列的身后某一处,轻声道:“天堂也正在蔓延你说的黑化。”
希普列面色一绷,“你……”
梅塔特隆将翅膀露了出来。
两扇黑色的翅膀混杂在六扇白翅膀中,格外扎眼。
希普列茫然道:“怎么会这样?”
梅塔特隆道:“也许,这是一种……进化。”
玛门转头一笑。
梅塔特隆敛眸。
“不,这是一种病!”希普列难得激动,“是一种很可怕的病。他会侵蚀意志,将灵魂投入邪恶。”
玛门回头,冷冷道:“它只是释放欲望。”
希普列愣了下,看着梅塔特隆。
梅塔特隆极慢地点点头。
希普列皱眉,自言自语道:“难道在智慧果中投放死亡树的毒就是他的欲望?”
玛门和梅塔特隆面面相觑。
难道智慧果上的毒不是希普列放的?难道是……
卡萨米尔放的?
他们难掩震惊。
这个答案和最初的猜想相差太远。受害者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加害者,而加害者又变成了无辜者。就好像棋局上的黑白子突然调换了颜色,棋还是那盘棋,却让执棋者无从下手。
玛门和梅塔特隆都看着希普列,似乎想从他的身上找到答案。
希普列回过神,迎上他们的目光,突然问道:“你们刚才说要找什么?”
玛门道:“找一个孩子。”
希普列道:“你把画像画下来,我派天使帮你一起找。”
“不用了。你只要告诉我,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个智慧天使在外走动。”梅塔特隆问道。
希普列抿紧嘴唇。
正当玛门和梅塔特隆都以为他要拒绝时,他转身道:“跟我来。”
55
55、疑团(下) 。。。
希普列直接出了主城。
梅塔特隆和玛门看他展开翅膀。六翼,每一扇都纯白如雪,衬着那头金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天堂最标准的天使模样。
这样的希普列为什么会堕落呢?
玛门和梅塔特隆心头都压着这个沉重的疑问。
希普列的堕落已经不是单纯的欲望,还夹杂着仇怨与邪恶。这一点是地狱七大魔王都没有。利卫旦或许有,但他每次都能找到适当的发泄途径,所以情绪一直很稳定。究竟是怎么样的遭遇让希普列变成后来的样子?
梅塔特隆突然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天色有点灰。”
希普列没有抬头,他眼前就是与草原相连接的天际,“天堂天空的颜色是独一无二的。”他话中带着无限的落寞。
梅塔特隆沉默。
“快到了。”希普列手指朝前一指。
在天草连成一线水平线上,一座整洁利落的白色小别墅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
别墅前面有一片粉色小花迎风摇曳,仿佛表示欢迎。
希普列落在地上,从小花中间穿过。
同样是走路,但梅塔特隆和玛门都注意到他放轻了脚步,然后慢慢停住。
玛门突然眉头一皱,不等说话,就听希普列道:“谁在那里?”
一道极快的身影从房子背后窜起。
希普列抬头,一动没动,那道身影就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玛门闪身将跌落的小身影接到怀里,然后对一脸疑问的希普列解释道:“他就是我要找的小孩。”
波吉晃了晃仍有几分迷糊的脑袋,慢慢抬头,等看清眼前是谁之后,一下子跳起来,一屁股坐到玛门肩膀上,惊叫道:“希普列!”
希普列愣了下,“你认识我?”
梅塔特隆向波吉眨了眨眼睛。
波吉回神,慢慢地合上嘴巴,干巴巴道:“看过画像。”
希普列疑惑道:“画像?”
波吉道:“嗯。”
希普列很好奇,“哪里的画像?”其实他的好奇中还带着几分愉悦。有他的画像,是说明,他还没有被遗忘么?
波吉道:“忘记了。不过我肯定见过。”
希普列不好意思再继续追究下去,只好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波吉。”
希普列笑道:“我也有一个孩子,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也许你们能够成为好朋友。”他说着,便朝那幢白色小屋走去。
波吉用手轻轻地戳了戳玛门的肩膀。
玛门恍然,“你是看到希培,才追来的?”
波吉点点头,“我四处乱逛的时候看到他长得有点像那变态的浓缩版,所以就跟着来了。你们怎么会和希普列在一起?不是说不能改变历史吗?”
玛门无奈道:“为了找你。”
“我?”波吉“啊”了一声,“你们以为我被希普列捉住了?”
玛门将他从肩膀上拎下来,“以后不许落单了。”
波吉挣扎着朝他的肚子踹了一脚,道:“不许再拎我的领子。”
玛门手腕抖了抖,将他来回晃了两圈,才道:“或者你喜欢我拎你的头发?”
“……混蛋!”波吉又抬脚。
不过这次玛门有了准备,直接将他丢了出去。
波吉在落地之前就伸出翅膀,低空滑进了敞开门的白色小别墅。
玛门皱了皱眉。既然已经找回了波吉,他们就没有必要再和希普列周旋下去,但是无缘无故的失踪更会引起希普列的警戒,他们必须要找个借口才行。他转头看梅塔特隆,梅塔特隆没说话,但是从他的眼神已经看出他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
其实这种只用眼神就能交流彼此思想的感觉很早就存在了。但以前是不经意的,现在却是下意识的。
玛门为这样的改变而暗暗欣喜。
“你们不进来吗?”希普列站在门口,遥望着他们。
梅塔特隆和玛门同时回头,露出了一个在希普列看来有些神似的笑容,然后并肩走来。
希普列心头一动,目光在两人之间兜了一圈,若有所悟。
进屋内,波吉正和缩小版的希培隔着一张茶几大眼瞪小眼。
希普列道:“去倒点牛奶给客人。”
希培退了两步,依依不舍地看了波吉一眼,才转头跑进厨房。
希普列对玛门和梅塔特隆道:“抱歉,这里还没有咖啡和酒。”
梅塔特隆微笑道:“我喜欢牛奶。”
希普列跟着笑了,有种尽在不言中的感觉。无论如何,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能够看到老朋友,实在是件愉快的事情。
玛门突然开口道:“但我们不能久留。”
希普列的笑容淡了。
梅塔特隆心中有一丝不忍,在这一刻,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一股无论后果是什么,都要挽救希普列,阻止他堕落的冲动。
“梅塔……”玛门专注地看着他。
梅塔特隆的冲动很快被压制下去。他牵起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我们只是经过这里,波吉说想要进来看看,所以……”
希普列很好地隐藏住了心中的失望,“真的不多留几天吗?”
玛门道:“我们要尽早研究出黑化的解决办法。”
希普列双眼迸发出一股希冀,“能解决吗?”
梅塔特隆回答得模棱两可,道:“总会有办法的。”
希普列听出他话里并没有很大的确定性,眼中希冀的光彩慢慢消退了下去。
希培托着托盘出来,上面并排放着三杯牛奶。
波吉注意到其中一杯是小杯子。
注意到他的注视,希培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将两杯大的放在玛门和梅塔特隆面前,最后将小的给波吉,解释道:“这是我的杯子,请不要嫌弃。”
波吉皱眉道:“你们没有多余的杯子吗?”
希普列羞赧地解释道:“我们这里没有其他的客人。”
梅塔特隆看着两只一红一蓝的大杯子,突然道:“希培是你的儿子,那么你的妻子……”
希普列目光一黯,“过世了。”
梅塔特隆和玛门对视一眼。
难道说,希普列的妻子是吃了智慧果之后……那么,下毒的人的确不可能是他了。
希普列没看出他们的异常,还以为他们疑惑天使为什么会死,但是这毕竟是第十界内部的事,他并不想让他们知道的太具体,所以含糊地解释道:“这是一场意外。”
希培抬头看了他一眼。
希普列侧头,将目光转向了其他。
玛门转头,佯作看窗外天色的样子,“我们要离开了。”
希普列讶异道:“可是已经很晚了。”
梅塔特隆道:“这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希普列似乎才想起第十界外面的时空裂缝根本就是一片漆黑,白天和黑夜毫无区别,但是他对这位许久不见的老友仍做出了最后挽留的努力,“这里有足够的房间可以住一个晚上。”
梅塔特隆垂眸避开了他眼中期待的光芒,婉拒了他的好意。
希培似乎对波吉很好奇,将牛奶又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不喝吗?”
看着眼前这张天真无邪的脸,波吉就不免联想到一万多年后,希培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头一阵别扭,顺手拿起杯子将牛奶一口饮尽,“喝完了,别催了。”
希培露出高兴的笑。
希普列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向哥哥说再见。”以两人目前的大小来看,波吉要稍大些。
希培乖巧地对着波吉道:“哥哥再见。”
“……”波吉在心里拼命地说服自己,他们不是同一个,不是同一个!
玛门和梅塔特隆都撇开脸去。
56
56、行窃(上) 。。。
希普列一路将他们送到第十界通道的入口处。
希培扇动一双纯白的小翅膀,眼巴巴地看着波吉。
波吉扭头,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就是眼前这对父子害得他老爸、拉斐尔和阿斯蒙蒂斯失踪的,就是他们!他越想越火大,忍不住回头,恶狠狠地瞪住希培。
希培被他狰狞的面容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向希普列的方向靠了靠。
希普列被轻撞了下,一愣回头,看到波吉面色又是一愣。
波吉的怒火立刻蔓延到他身上,毕竟他才是罪魁祸首。
希普列看着他的脸从白到粉,从粉到红,一双眼睛更是红得冒火,不禁疑惑道:“他是不是病了?”
玛门将波吉一搂,牢牢地固定住,“他不会病的。”
希普列道:“为什么?”
玛门道:“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打了各种免疫针。”
希普列一脸迷茫。
梅塔特隆道:“为了防止他黑化的针。”
希普列眼睛一亮,“有效吗?”
玛门拍波吉的后脑勺,“亮翅膀。”
波吉心不甘情不愿地亮出来。
黑的。
希普列眸光顿时黯淡下来。
梅塔特隆安慰他,“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希普列感慨道:“难道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都没有办法吗?”
梅塔特隆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总会有办法的。”
玛门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他说的办法并不指挽救堕天使,而是想挽救希普列。但是堕落后的希普列……那充满暴戾和凶狠的眼神仿佛就在近前,连他都感到森森的寒意。阿巴顿就算暴怒,也是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而他却像是在享受这种暴怒和疯狂。
希普列道:“那么,祝你们一路顺风。”
梅塔特隆正要和玛门转身进入通道,就听希普列突然道:“等等。”
玛门背脊一紧。
梅塔特隆回头,希普列欲言又止。
“什么事?”梅塔特隆柔声问。
希普列想了想道:“替我向神……问好。”
梅塔特隆微笑着点头,“好的。”
“还有……”希普列踌躇着,“我想知道什么时候适合我回去看看。”
梅塔特隆嘴角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可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编织谎言,却做不到在知道结果的情况下给予他虚假的希望和承诺。
玛门在希普列察觉之前将话题接过来,“我会帮你问的。”
希普列脸上露出释然的笑。
梅塔特隆和玛门终于迈进通道。
依旧是火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