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萧淑芸心下不禁一震，便是上官沐一时间也似忽地怔住了一般，似乎他也从未想过，自己方才的举止究竟原因何在。
“方才老夫无意之下重创于你，你师兄他可真是摆开了拼命的架势啊，你是未曾看到他那时的眼神啊，那份寒意，那份暴戾，那份杀机……啧啧，老夫而今想起仍不禁后怕啊！”南山道人口中这般说着，眼中却已然流露出明显的赞许之意，“冲冠一怒为红颜……年轻真好啊……”
冲冠一怒为红颜！
萧淑芸听闻此语，瞬间如受雷击一般呆立原地！
原来这一切，果真如此简单吗？
多日以来一直在她心头徘徊不去的艰难抉择，而今已豁然开朗！那萦绕心怀久久不散的多少犹疑，多少踌躇，多少为难，而今也都已经伴随着老人方才的那一句话，化作万千飞灰，飘散于无形之中了。
女子清丽的面容之上，悄然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上官沐听闻南山道人言语，虽然一眼看去并无明显反应，但正盘坐于他背后，为他调理气息的南山道人还是明显感觉到，眼前的青年那急速的心跳，正通过脊背与掌心相触之处清晰传来。
上官沐缓缓转过头来，略显复杂的眼光再度投向不远处的女子，而萧淑芸也迎着上官沐投来的目光深深看去，与上官沐所不同的是，她的眼中，早已再无其他，只有那一份发自心底的喜悦。
下一刻，上官沐已清楚看到，对面那曾经最为熟悉的女子，那一双满含真挚喜悦的晶莹美丽的眼眸。在那那美丽更胜从前的眼眸之中，他看不到任何的责怪，任何的哀怨，那双眼中有的，只是坚定的支持，与毫不犹豫的肯定。
那清澈如水一般的双瞳，倒映着的，是我的容颜啊……
上官沐的眼神中的复杂渐趋消失，五年来压在心底的巨石，而今已崩碎为一地齑粉，而久久盘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而今也已随山风轻轻飘散。望着对面那美丽的人儿，他的面容之上渐渐浮起一抹笑容，眼中也渐渐放射出光彩。
山风轻拂，少男少女就这般含笑对视着。
少顷。
“好好好……”南山道人见事已成，心下也不禁大喜，口中道：“今日能在此处遇上你们这两个年轻人，也算是老夫我幸之所在了，你二人如今这般，老夫也总算没有白来莽山一趟啊！”
此语一出，立时便将沉浸于心的上官沐与萧淑芸二人拉回了现实当中。萧淑芸想起方才情景，面上又不禁一红，轻轻低下头去，而上官沐一惊之下，这才忽地想起了什么，转而问南山道人道：“对了，前辈，还不知您缘何来此？”
南山道人听闻此问，面上随即浮起一丝悠然神色，“老夫自年前便开始云游四方，一路走遍塞北江南，这才来到此处，”话说至此，他稍稍一顿，而后又接着道：“历经一番云游，如今老夫在中原大地已然了无牵挂，这便准备由东南十二峰渡海东去，去往东海三座仙山游历，十有八九是不会再回归中土了。”
“什么？”上官沐听闻南山道人此番回答，一时间惊骇莫名，便是萧淑芸，此时也满眼愕然地看向南山道人，显然并未料到南山道人会行此举动。
“故而老夫才道，能够在莽山与你二人相逢，实乃老夫云游路途之中的一大幸事，”南山道人和颜道，“本来老夫只是心想，不久之后便要出海东去，不如趁自己仍身在中原，在东南十二峰做些趣事出来，于是便异想天开，欲在东南之地寻找机会，测一测一些年少弟子的修行，这才有了今日之事。但上苍冥冥指引，令老夫得以因此与你二人相逢，也着实令老夫在东南之地的云游精彩至极。”
“原来如此……”上官沐心间有关于南山道人的诸般疑惑至今终于尽数得解，但他心神并未因此而放松些许，只因经过今日这段时间不长的相处，他已有些从心底喜爱这位老人了，而这位老人却即将远去，而自己此生也许再无缘与其再会，心念及此，他心中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上官沐这般想着，萧淑芸又何尝不是如此？正是因为今日的南山道人，自己与师兄才能消除隔阂，走到一起，她从心底感谢这位稍有些放浪不羁的老人，而今与老人一别之后，却不知日后是否还能再会，一时间她心中也颇不是滋味。
“你二人也不必叹惋，”南山道人眼看两人神色变化，当下便猜出了二人所想，“今日你我能在此相遇，已是受恩于上苍因缘际会，老夫既心意已决，便也自当走老夫之路。”
听闻此语，上官沐与萧淑芸均轻轻点头。
“不过，孩子，老夫对你着实甚为欣赏。”这般说着，南山道人终于撤回了紧贴在上官沐背后的双掌，随即站起身来。
上官沐紧随着站起身来，他试着催动内气，立时便感到一股暖意在自己体内经脉之中激荡鼓动，内气流动十分迅速，周身上下更是一阵说不出的畅快，他隐约感到发生了什么，便下意识看向南山道人。
南山道人眼见上官沐看来，便即开口道：“老夫方才帮你打通了两道封闭的经脉，你年纪尚轻，此时打通经脉于你今后的修为定然大有益处，老夫这里还有寥寥数套不入流的剑术修习法门，不知你是否有兴趣修习啊？”
听闻此语，一时间上官沐的惊喜却是无以复加，他心知打通经脉的意义，更清楚南山道人一生独来独往，从不曾开宗立派，亦不曾收徒传道，故而他自创的那些“异术”，数十年来还从无第二人掌握，如今他却道要传授于自己，这实在是千载难逢之机啊！
惊喜之下，上官沐一时间竟有些痴呆了。
“哈哈哈……你不必如此惊愕，”南山道人眼见上官沐神色举止，便即爽朗一笑，“老夫自觉与你有缘，又感觉你日后定成大器，故而将自创的剑术法门传授于你，也就当是我找人来传承本门法术了，日后你若有意，或可帮老夫将此等剑术发扬光大，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老夫此举，也不求你称我一声师父，只要你日后能在剑术一脉有所成就，老夫也便心满意足了。”
“多谢前辈！”上官沐听闻南山道人言语，心中对老人的感激再也抑制不住，当下便一躬到地，对着老人深深一拜，“弟子定当奋力修习，不负前辈所托！”
“好好好……”南山道人赶忙将上官沐扶起，“你的剑术打法刚猛，一往无前，老夫便传授一些适合你打法的剑术法门吧。”这般说着，他便即将上官沐带到一旁，向他传授了数套剑术法诀，而后又将修习之中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向上官沐一一指点，一直到上官沐能够按照自己的指点吐纳气息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传法完毕之后，一老一少便即折回到方才调理气息之地。“今后你只消牢记老夫今日所言，勤加练习，便定然会在此等法术之上有所成就，”南山道人叮嘱道，“以你五年来自学成才的悟性，修习此等法术应当游刃有余，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话说至此，他便即抬起头来，透过林间重重茂密枝叶看向远方，只见山边红日西斜，天色已不知不觉间临近黄昏，便向二人道：“今日天色已晚，老夫也当告辞了。”
上官沐与萧淑芸亦知天色渐晚，便也不再挽留南山道人，二人便即送老人走出林间。
“天色已晚，二位便送到此处吧。”三人一路来到谷口，南山道人眼见前方便是重山密林，便在此向二人道别，“老夫今日与二位相逢，实属有幸，也在此祝二位修道有成。”这般说着，老人便即面向二人躬身抱手行礼。
“弟子谨谢前辈指点，此生定不负前辈心意！”上官沐与萧淑芸也躬身还礼。
眼看着面前这一对年轻人，南山道人点了点头，随即道：“上官小兄，萧姑娘，天下之大，有缘人定会重逢，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老人便已转过身去，迈开大步，向远方密林深处走去。
“后会有期！”在南山道人身后，两位年轻人一躬到地，衷心向老人道别。
日影西斜，老人拉长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茂密林间，红霞漫天，天地万物都被夕阳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山风轻拂，林涛微摆，归鸟鸣啼阵阵，山色一派安详。
第十五章 计日复出
莽山，后山深谷。
日影西斜，红霞漫天，夕照之下，天地万物都被镀上一层淡淡金色，山风轻拂，林涛微摆，归鸟鸣啼阵阵，山色一派安详。
便在这一派和谐山色之中，两道人影正并肩立在谷口，面向前方的繁茂森林静静眺望。但见这两人之中，左边一位男子中等身量，身姿挺拔，眉宇之间英气逼人，一身朴素的衣装也丝毫不能掩埋由内而外散发的那一丝俊朗神采；右边一位女子，却是一位亭亭玉立的清丽女子，清秀白皙的面庞之上，一对修眉衬着有神的杏目，是那般清丽不可方物，而脑后轻轻披散的乌黑柔顺的长发，那玲珑的身姿，又为她平添了一分倾城风华。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谷中一同经历了一番奇事的上官沐与萧淑芸。方才送别了南山道人之后，二人便似心有灵犀一般，均无移步离去之意，而是仍在此处并肩而立，久久注视着西天暮色，不发一语。
半晌，红日西沉，半天红霞缓缓消散，暮色渐消，天色渐暗，二人的容颜也开始在暗色之中变得越发模糊起来。上官沐眼见夜幕自东天笼罩而下，方才转头向萧淑芸道：“天色渐晚，我们也当回去了。”
“嗯。”萧淑芸轻声答应着，随即同上官沐一道转身，迈步向谷外莽山主峰走去。
二人一路走在松软草地之上，感受身边拂过的清凉夜风，却是有一番说不出的惬意。五年来，两人都未曾如今日一般轻松，上官沐五年来心中最大的隐痛也终于消失不见，看着身畔那窈窕的身影，上官沐心中也不禁深深涌起一阵暖意，如若可能，他真心希望将时间就此停止，令这一刻成为永恒。
“哥，”萧淑芸虽根本不曾想着要对上官沐改称呼，却不料一开口便叫出了多少年来她一直想叫却未敢叫出口的那一声“哥”。
一字出口，萧淑芸与上官沐不禁同时一怔，萧淑芸直到现在方才惊觉，自己一直认为难以唤出声来的这个字，而今由自己口中吐出竟是那般自然，那般流畅，仿佛自不知多久之前自己便这样称呼师兄一般。
这一句称呼是那般亲切自然，毫无突兀，只一瞬便深深坠入了上官沐心底。他转过头来看向美丽女子那在暗夜之中稍显模糊的容颜，心中一时间涌起万千柔情，口中更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怎么？”
“你……你今日为何会来此处？”萧淑芸赶忙平复刚刚泛起微澜的心境，问出了方才一直想问的问题。
“啊，我自然是来后山清倒杂物的，”上官沐道，“每日打扫藏书阁，清出的杂物自然需要另寻地点处理啊。”说到此处，他却似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便转头问萧淑芸道：“芸儿，你今日又为何会独自来到这深谷之中？”
“我是……”萧淑芸听闻上官沐称呼自己之时，也已在不知不觉间将那“师妹”二字隐去，心下自然十分喜悦，只是上官沐这一句问话，却实在有些难以回答，一时间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今早我远远见你独自坐在谷中，似乎是有心事，”上官沐见萧淑芸举止如此，便又关切道，“怎么，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么？”
听闻此语，萧淑芸也不禁转过头来看向上官沐，看着身旁的男子朦胧中那一脸关切的神情，她清秀的面庞之上也绽开了美丽的笑颜。“没事，”她微笑着轻轻摇头，“现在都已经没事了。”
此语一出，上官沐虽听得如坠云雾，但看萧淑芸面上神色，她所言应当不假，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二人就这般一路走出深谷，回到了山林边缘，眼见今早清倒杂物之处就在近旁，上官沐便又开口道：“芸儿，你先等一下，我去那边拿一下扫除工具。”这般说着，他便即迈步走到道旁的大树背后，拿上了扫帚与盛装杂物垃圾的布袋。
眼见此景，萧淑芸面上神色却忽地有些黯然。
待上官沐走回道上之时，他却见萧淑芸面上笑容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眼中神色也有些复杂，便问道：“怎么，有什么事么？”
“哥，”萧淑芸轻声问道，“你此番回去后，每日仍要如从前一般吗？”
“是啊！”早已习惯每日清扫庭院的上官沐几乎不假思索地道，“打扫藏书阁乃是掌门师尊交代我的，我岂能不遵？”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淑芸粉黛微皱，“我是说，你仍要如从前一般隐居在山门深处，似山门并无你这一位人物一般不过问身外之事吗？”
“这个……”上官沐面露难色，“而今我修行不深，而且大家也还不知晓我的实情，韬光养晦确实是当下最为明智之选，待到时机成熟……”
“这样吗……”上官沐还未说完，萧淑芸便已然轻轻低下头去，口中的话音也略显苦涩。
上官沐眼见此景，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口中正在说的话语也停了下来。
“时机成熟……”萧淑芸抬起头来深深看向上官沐，面上神情在苦涩中更多了一丝激愤，“何时算时机成熟？莫非要等你一路修行到莽山第一高手，乃至天下无敌，才算时机成熟吗？你可知如此修炼需要多少光阴？即便真有一天，你的一身修为足以傲视莽山，但到了那时，山门上下又有多少人还记得你？耗费无数光阴，却落得那般结果，你即便修为高深，又有何用？这些你可曾想过？”
“我……”上官沐一时语塞。
“你可知道，这几年中才拜入师门的小弟子们，他们根本不知你上官沐是何许人也，我不敢相信，同一个名号在五年之前的山门之中是那般如雷贯耳；你又可知那些认识你的人们，他们都已然自心底看轻了你啊！”萧淑芸口中说着，面上神色也越发激愤，“如此这般下去，你今后在山门怎能有所作为？如此这般下去，你最后也只得郁郁而终啊！”
上官沐默然无语。
是啊，自己也许真的离开当年所熟悉的一切太久了……
可是，早已习惯了平静生活的我而今又能如何呢……
“难道直至今日，你还不愿去改变这些吗，”萧淑芸从上官沐神色之中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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