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这般想着,上官沐眼前转瞬只剩下了一片炽烈火光,烈焰拂过全身,他也就此失去了全部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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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
仿佛历经遥远的长眠,青年已然走到了深渊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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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抑或永远堕入黑暗……
身心俱疲的人儿,不愿醒来,不愿再徘徊于这悲惨人世之上……
但我在这世上,绝非孑然一人,我还有需要用生命保护的人儿啊!
而我身负血海深仇,更是不能不报!
我又怎能这般草率地撒手人寰?
经历诸般挣扎徘徊,那疲惫不堪却决然不愿草率离世的青年,终于缓缓张开了双眼。
头顶,是那仿佛自亘古以来便不曾改变的暗红色的夜空,有水滴从天而降,点点滴滴打在脸颊之上,送来一丝丝清凉感觉。
下雨了。
上官沐强自支撑着虚弱不堪的身子坐起身来,顿时便发觉自己周身上下骨肉灼痛不已,经脉受创之剧更是难以形容,剧痛之下竟是险些又昏厥了过去。
他强咬着牙坚持着直起身来,环顾四周,却只见身旁不远处,谢启山等十数人静静躺在地面,任冰凉雨水打在面上,仍是一动不动。
上官沐欲张口大呼,方才发现自己唇焦口燥,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的目光望向远处,却只见远近山坡,横七竖八地躺倒了数百具尸体,其中虽也有不少黑衣人,但更多的仍是炼魂居门下弟子。
山林上下,尸横遍野,每具尸骸都是衣衫破烂,身上也都依稀可见触目惊心的巨大创口,全身浴血者,甚至死不瞑目者亦不在少数,更有尸体久经雨水浸泡,而今已然有些浮肿了。但即便如此,这些人手中却仍是紧紧握着各自的法宝兵刃,却是为了山门,拼杀到了最后一刻!
数百具尸骸覆满山野,鲜血点染了大片山地,在林间汇作一片片大小血泊,更在雨水浸染冲刷之下,化为一道道淡红色溪流,循着山势一路向下,静静地流淌开去,实在是惨不忍睹。
山风轻拂,山雨沙沙作响,为这尸横遍野的山平添一丝凄冷与苍凉。除此之外,山间竟是一片死寂,再听不到任何声响,更没有丝毫人迹。
这一场惨烈无比的厮杀,已然在不知多久前结束,而炼魂居,这一久居东南之首,名扬天下的修真豪门,也就这般满门覆灭了……
风也潇潇,雨也潇潇!(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一片死寂的暗夜之下,这唯一奇迹般生生扛下了天火巨威而得以幸存的青年,就这般拖着虚弱不堪的身躯,独自面对,那一片血海尸山!
莽山啊!
我无比熟悉的家,今夜竟变作了这人间地狱……
为何一切最终竟会如此……
这一番血海尸山之景,瞬间便深深刻入上官沐心底,更从此成为了他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第二十五章 泪别苍莽
莽山。
暗夜之下,细雨仍在静静下着。
莽山主峰之上横尸遍野,山门内外已然变作一片人间地狱。方才经历一场生死徘徊而至今仍虚弱不堪的上官沐,就这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久久地伫立雨中,默然面对这一片血海尸山。
莽山炼魂居屹立东南数百年,堪称东南修真第一大派,内蕴之深厚远非一般修真世家门派所能及,此番山门覆灭,这的确是上官沐做梦都不尝料到的。更何况,此番山门竟是灭在叶氏兄弟手中,灭在自己人手中!堂堂东南修真之首,数百年基业,竟然就这般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又怎能不令人心痛!
上官沐自幼长于炼魂居,山门一直如家一般,此番山门倾覆,他从此更是再无依靠,一念及此,上官沐更是悲痛不能自已,此刻的他多么希望,他所见的这一切尽是虚幻梦境。然而,眼前的这一派惨烈之景,却绝非梦境,周身火辣辣的疼痛,更令上官沐清楚地认识到,这一切均已发生!
细雨之中,上官沐静立多时,周身气力终于恢复少许。此刻的他脑中既似思绪万千,又似一片空白,便在这般浑浑噩噩之中,他缓缓迈开沉重的步子,一点点挪到了不远处谢启山尸首所在处。
“兄弟……”低低的哽咽声,自沙哑的喉间传出。
上官沐“扑通”一声重重跪在泥潭之中,下意识地想要扶起谢启山,却奈何自己如今太过虚弱,根本无力扶起那仅有百余斤重的躯体,尝试数次仍是失败。
上官沐终于放弃尝试,直起身来大口喘息,他的双目望向无尽的夜空,眼中满是悲伤。数个时辰之前还在一起谈笑的同门兄弟,而今已然只剩下冰冷的尸首,而自己甚至无力挖坟安葬,心念及此,他心中的痛苦更是无以复加!
“兄弟,对不住了……”上官沐最后看了谢启山的尸首一眼,而后便艰难地站起身来,缓缓调转方向,步履蹒跚地向山林另一头挪去。但见他立足不稳,身子摇摇晃晃,还不时伸手去扶身旁大树,却是虚弱疲累至极,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跌倒,一倒不起便就此殒命。但上官沐此时眉宇间神色不知为何,却是异常的坚定,他也在那坚韧毅力支撑之下,一步步向远处走去。
如此拖着虚弱的身躯,强忍着周身内外剧烈的灼痛,上官沐终于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了一群院落之前,其中乃是一大片依山势而建的小屋,想来这一片院落便是一处炼魂居门下弟子的宿房了。
而今,这一片弟子宿房也如山林之中一般死寂,院落门前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骸,其中大部分均是炼魂居内门弟子,密集程度令人心颤,便是此处的空气之中,都隐隐有一丝的血腥气味,便是这下了半夜的山雨都不曾完全将其洗去。
而上官沐眼见此景,脑中登时便“嗡”的一声,双眼之中更是流露出一丝惊恐。当下他竟是再也顾不得自身虚弱,撒腿便向院中冲去。只是奈何他此时实在太过虚弱,堪堪跑出去两步便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上官沐本就身受重创,虚弱不堪,又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身体状况自然是雪上加霜,然而此番上官沐摔倒之后,却是丝毫不顾周身剧痛,立时便硬撑着爬起身子,不要命一般地继续向院中冲去!
而此刻他那满含坚毅与顽强的双目之中,却透射出从未有过的惊恐!
就这般跌跌撞撞地半跑半爬十数步之后,上官沐终于来到了左手边的一座院落之中,也就在这一瞬,他的脚步戛然而止,目光也瞬间停顿了下来,呆呆看向前方的地面。
在他身前丈余远处的地面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女子。虽然浓浓夜色之中,只能看清这女子身形的大致轮廓,但那早已深深镂刻于心的身影,上官沐又怎会辨认不出?
萧淑芸!
“芸儿!”上官沐嘶哑的喉咙忽地一声爆发出一声大喊,他一步冲到那女子身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借着雨夜微微的亮光,他清楚地看到眼前的女子那熟悉的面容,正是萧淑芸!此刻,萧淑芸那白皙的面庞与那一对俊俏的修眉一如从前,脑后轻轻披散的长发也在细雨浸润之下更显乌黑柔顺,从天而降的雨滴,滴在那清秀的面颊之上,更为她平添一分倾城风华。此刻的她是那般的安静,那一双有神的杏目正紧紧合着,宛如睡着一般,但她衣襟之上的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以及血迹中心那一柄正正插在胸口的尖刀,却无情地显示,这清丽无方的女子,已然丧命了!
“芸儿!芸儿!”上官沐大声呼喊着,但他身旁的女子,却再也不曾张开那一双有神的秀目。
“啊!!!”上官沐仰天长啸,那吼声是那般凄厉,那般痛苦,那般的撕心裂肺,任谁听来都不禁微微动容。
热泪夺眶而出,混着雨水自青年的脸颊之上流淌而下,滴落在地,悄无声息地渗入泥土之中。上官沐就那般仰面朝天,紧闭双目,任凭泪水流淌,任凭雨滴拍打,竟是如石头一般一动不动。冷冷的雨打在脸上,落在早已湿透的衣衫之上,令他周身上下一派冰凉,生命的最后一丝温热悄然流逝,他却毫无所觉。
只因他的心,已然跌入冰窖。
犹记得孩提时代,你我的追逐玩闹,亲密无间……
犹记得那荒山之巅,恩师临终的嘱托……
犹记得我历经艰险回归师门,藏书阁重逢之时,你眼中的点点晶莹闪光……
犹记得后山深谷之中,你面颊之上的那一抹令人心醉的绯红……
多少年来深深惦念着的人儿啊!
五年之苦,终于换得一片光明前景,你却在此时离我而去!
上官沐清楚地感到,自己这二十载人生中的一切,在这一夜之间,尽皆化为乌有。山门覆灭,恩师、兄弟、爱人也相继离世,他的心中,此刻也只剩下了无边的绝望。
上官沐就那般一动不动地跪着,面上更无一丝血色。此时的他连站起身来都无法做到,更不用说挖掘坟墓了,只能任凭心爱的人儿在这潇潇雨夜之中经受风雨侵蚀,他心中的凄凉可想而知。冰凉的雨滴从天而降,一滴滴打在他的面上,也打碎了他曾经坚不可摧的信心。
既然一切业已如此,那我也不必再苟活在这世间了……
四周静得可怕,唯有潇潇雨声,久久地回荡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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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
跪在地上的青年缓缓睁开了双眼,面颊之上那一点点的冰凉已然在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头顶的夜空变得澄澈许多,一道弯月也现身天际。
雨停了。
上官沐深呼一口气,而后便缓缓低下一直仰视苍天的头颅,重又看向身旁的萧淑芸。方才他的身子本就极度虚弱,再加之萧淑芸之死,伤心过度之下,竟是就那般跪着昏了过去,直至现在方才醒来。
而方才昏睡之中,他却是恍恍惚惚地想到了许多。历经一番苦痛挣扎,他的心境已然发生了变化,此刻的他,已然决定活下去,一肩担起,那复仇的重担!
他久久凝视着恋人清秀美丽的脸颊,眼中的神色是那般温柔,他轻轻伸出手去,最后一次温柔地拂过萧淑芸湿漉漉的乌发,口中柔声道:“芸儿,你先在这里委屈一会儿,我这便去请人,令你入土为安……”他强忍着周身的颤抖,接着道:“我知晓那人是谁,总有一天,我誓要将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话说至此,他眼中的神色已然转为坚毅,“为你,为师父,为山门上下数百同道报仇!”
说罢,上官沐更不多话,当下便缓缓站起身来,稍稍活动了麻木的双腿,而后便迈开略显蹒跚的步子,掉头缓缓向山下走去。
此刻若是有修道中人在此,恐怕会被上官沐此举惊得说不出话来。上官沐经脉遭受重创,虚弱近死,心灵又在此时遭受巨大打击,乃至于再度昏厥过去,此等命悬一线的情形之下,上官沐又任凭冷雨浇淋,不但未死,反而精神气力恢复许多,却是着实令人惊诧。其实这便是上官沐体内有两条经脉贯通的结果了,由于经脉贯通,上官沐吸纳天地灵气补充自身也便较常人快了数倍,甚至十数倍,若非如此,即便上官沐克服了心中伤痛,决定活下去,恐怕也没机会再醒过来了。
一路走向山下,上官沐强忍经脉剧痛,努力吸取天地灵气,周身气力也不断恢复,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稳健,待他走下山坡之时便几乎不再有蹒跚之意了。只是这一路走来,上官沐仍可不时借助微微月光,看到远近林间躺倒的尸首,看到大大小小的血泊,却是令他十分心痛。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上官沐终于来到了山脚位置,而这里的情景,却是令他瞬间瞪圆了双眼,惊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原本存在于山脚处的两个规模小些的修真门派,此时俱是门户大敞,内中房屋破败,更有数间房屋建筑化为一片废墟,却是堪堪经历了一场大战。而那遍地的尸骸与血泊,以及那异于寻常的死寂,更是清楚无疑地显示,这两个小门派竟是如山上的炼魂居一般,满门覆灭了。
带着无边的惊愕,上官沐缓步走入了一处山门之中,只见不大的院落之中,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骸,其中大多数人皆是一袭粗布衣衫,正是这修真小派门下弟子,另有少数尸骸身着黑袍,黑纱蒙面,却是与那攻打炼魂居之人一样,乃是那叶正凌的手下。看来,叶氏兄弟这一夜不仅灭了炼魂居,便是那山脚下的修真小派竟也一并灭了。
眼见此景,上官沐面上不禁浮起一抹苦笑,心中也不禁暗叹叶氏兄弟的考虑周到。他原本的意图,便是请这两个修真小派上山处理安葬之事,自己也好在此处休养些许时日,日后便去宣宁县城,在程家落脚,只是如今看来,这一番打算显然是落空了。
其实,莽山上下诸多修真门派世家向来团结一心,昨夜炼魂居遭人进攻,那同样身处山中的四个修真门派若非自己遭逢大难,岂能不飞速回援?上官沐恍然大悟,叶氏兄弟定然是早便料到这些,故而倾尽全力令那四个修真门派也尽数覆灭了,正是炼魂居连累了这四个修真门派,可笑自己还欲请这两派相助……
苦笑之后,上官沐眼中神色却似越发凌厉起来,他心中清楚,自己肩上复仇的担子,又重了一分。
便在此时,十数道各色光芒忽地自远方天际疾速飞射而来,看那方向,竟是直扑那炼魂居所在而去!
上官沐抬头看去,却见这十数道光芒在夜空中急速飞驰,只是眨眼功夫便从自己头顶飞过,速度之快便是如今的自己也自愧不如,却是一群高手。但听得尖锐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在这十数道光芒飞过之后,却是另有数十道各色毫光紧随着相继划过夜空,一时间竟是照亮了半边天际,甚为耀眼。
眼见此景,上官沐便已然猜出,这一群人便是宣宁县城中各大修真世家门派的高手,在看到莽山异状之后前来救援的。只可惜宣宁县城距莽山数十里,即便是高手全力御空飞行,仍需半个时辰,更何况这一群人分居于宣宁县城各处,只是聚集起来便要不少时间,而飞行之中速度又有快慢之分,相互照顾之下,竟是在事发两个时辰之后方才赶来莽山。在这些人看来,只怕而今炼魂居早已击退来敌,恢复了平日的安静了吧?
只是……
一念及此,上官沐不禁无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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