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我便下定决心，定要查清真相，为亲人、为全城父老报仇！”程雪瑶面上神色忽而转为坚定，双目之中透出凌厉神采，两只粉拳也紧紧交握，“对于那神秘高手，我一无所知，只知其身负南疆巫术，故而我便一路奔赴这深山之中，希望能自南疆得到些许蛛丝马迹。”
上官沐听闻此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下也不禁对眼前这柔美的女子暗起钦佩之意，程雪瑶只为查清仇人身份，便敢于独自一人长途跋涉，深入南疆大山，此等心志着实令人佩服。
“幸而苍天相助，赐予我霓虹珠这等宝物，”程雪瑶看向不远处悬浮在空中的七彩宝珠，面上也终于浮起一抹淡淡笑意，“我先前只知霓虹珠为我程家传家之宝，并不知晓其真正神威，直至来到南疆大山，我才偶然发现，这霓虹珠竟对这深山之中的鸟兽螟虫，颇具震慑效用，若非如此，方才我也不可能轻松将你救下。”
上官沐听闻此语，也不禁仔细看向那静静浮在半空之中的宝珠，却只见那核桃大小的宝珠仍在不断散发着淡淡的七彩光华，令人心底暗生一丝暖意，而默默散发暖光的霓虹珠本身，也似有一丝笑意。
第三十六章 回首前尘
半晌。
“我能孤身一人深入这南疆大山，一路之上多亏有这霓虹宝珠，”程雪瑶终于自霓虹珠身上收回目光，结束了往昔的回忆，“其实，我虽有宝珠，却终究是家族传下的宝物，而你却有以一己之力收服的巨龙。”
程雪瑶口中这般说着，双眼便即看向不远处伏在地上休息的巨龙，面上也悄然浮起一丝笑意，“不过你那只龙的周身伤势……我却是无能为力了。我实在很是惊异，竟然连六翼凌天龙这等神兽都能收为坐骑，若非是亲眼所见，我是断断不敢相信的。”
“六翼凌天龙？”上官沐不禁一惊，“神兽？”
“是啊，你不知晓吗？”程雪瑶看向上官沐，一双秀目之中难掩惊疑神色，“你的那头巨龙，正是这南疆万里大山之中的天空霸主六翼凌天龙啊。六翼凌天龙乃是南疆上古神兽，又身负南疆巫术，威力巨大。只是生性异常桀骜，宁死也不会被人驯化，供人驱使，故而你方才脚踏凌天龙，驰骋万兽群中，这番景象在南疆大山之中简直是万年罕见啊。每次见到你，你身上都总有这样那样的奇迹，实在令我佩服。”这般说着，程雪瑶忆起方才远远看到的一幕，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崇拜。
而上官沐听着程雪瑶言语，却是不禁苦笑，心下暗道，它哪里是我的坐骑，若非遇上它，我如今岂会这般狼狈？
这般想着，他便即转头看向不远处休息的巨龙，而那六翼凌天龙也仿佛有所感应，睁开磨盘大小的巨大龙目懒懒地瞅了上官沐一眼，随即却是根本懒得理会这两个人类，又继续闭目休息了，直令上官沐哭笑不得。
而程雪瑶将上官沐神色举止看在眼中，一时间却颇有些疑惑，少顷，方才问上官沐道：“莫非你不是它的主人？”
“当然不是，”上官沐从巨龙处收回目光，面上还挂着一抹苦笑，“实不相瞒，我也是这几日间刚刚入山的，今日若非有这巨龙搭载，我至今还在大山外围行走。”说到这里，他心底也不禁漾起一丝欣喜，虽然今日他为救这巨龙身受重创，甚至险些丢掉性命，但也在逃窜中随着巨龙一路狂飙，竟是径直飞过了近千里路程，如今已然身处南疆大山深处，更与程雪瑶故人重逢，也可称得上因祸得福了。
“今日我在林间行走途中与疾风狼、吼牛起了冲突，无奈之下只得飞上半空，”上官沐接着道，“我在半空之中遇上了一大群各类鸟兽飞龙，当时那些鸟兽正在围攻这只巨龙。然而便在我正欲趁乱离开之际，这巨龙不知怎地，竟追上了我向我求援，我念及除那褐色小鸟之外并无其他禽鸟飞龙可以追得上这只巨龙，这才出手帮它的。”
上官沐口中说着，程雪瑶面上神色却是十分惊愕，显然以她的了解，根本不曾料到会有这等事发生。
“本来若只是那褐色小鸟，我还可勉力抵御，”上官沐也渐渐回忆起先前的场景，“却不料这巨龙所过之处，林间的各类飞禽鸟兽竟是尽数出来围攻，最终两方都杀红了眼。若非你出手相救，只怕而今已然落得一个两败俱伤局面。”
“这样啊，”程雪瑶若有所思，“六翼凌天龙生性极为霸道，平素更喜好群居，山间其他禽鸟对其都是敢怒不敢言，你这只龙兴许是落了单，这才遭到林间其余禽鸟飞龙群起而攻之。”
“不过嘛……今天这可真是稀奇事，”程雪瑶悄然展颜，“想不到那般桀骜不可一世的六翼凌天龙竟会向人类求援！”她偷偷看向一旁的凌天龙，而那巨龙却似心知这两个人类在说自己坏话一般，微微皱起了眉头，那神态之间竟也别有一分可爱。
“这只龙……”上官沐眼见此景也只得笑着摇首默叹。
“对了，你方才言道，你也是这几日刚刚入山的？”程雪瑶忽地想起了什么，“那你，并非是这三年来一直都在南疆了？”
“正是，”上官沐敛神肃容，“三年前我自莽山逃离，而后在机缘巧合之下巧遇高人，并拜其为师，之后便一直跟随师父修习，此番前来南疆大山，也是为寻一柄神兵异宝，助我报仇的。”话说至此，上官沐面上也不禁浮起一丝萧索落寞之意，烁天剑易手，叶正凌生死未卜，自己的血海深仇……
那修为深不可测的神秘高手，或许已然替自己报了炼魂居之仇，但那人，却是比之叶正凌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杀戮狂魔……
“咦？不对！”上官沐猛然惊觉，二十余日前师父回山，当即便告知自己，他探听到了叶正凌的行踪。按方才程雪瑶所说来看，那么师父多半便是由宣宁县城剧变一事追查到叶正凌行踪的，如此说来，叶正凌并未死于他与神秘高手一战，被夺走烁天剑之后，他的行迹反而暴露了……不对，听师父当日言语，他根本不知烁天剑已然易手，也应当不知叶正凌与那神秘高手大战，那叶正凌的行踪……莫非，他将那神秘高手错当做了叶正凌？或者说，天下人亦尽皆将那神秘高手错当做了叶正凌！或许，这正是那神秘高手假扮叶正凌的目的！一念及此，上官沐双眉不禁紧锁起来。
程雪瑶并未看到上官沐神色变化，而是对上官沐话语略感惊诧道：“咦！想不到你在莽山并未另行拜师，却是在外面拜了高人为师，不知你而今的师父……”
“哦，方才忘了说，”上官沐回过神来，“我现今的师父，名曰莫回首，其人修为深不可测，心地善良，待人和善……你怎么了？”
上官沐话说到一半，却忽见程雪瑶一双杏目瞪得滚圆，神色之中的惊诧之意却是无以复加，惊疑之下也便不自觉地停下了话头。
而此时的程雪瑶，却仍沉浸在无以附加的剧烈震骇之中，方才她听闻上官沐口中吐出“莫回首”这三个大字，脑中登时便一片空白，一时间竟只剩下那三个大字如雷鸣一般兀自轰响不停，至于上官沐之后所言，竟是半个字都未听到。
“呃……程小姐？”上官沐一时间颇有些莫名其妙。
半晌，程雪瑶终于回过神来，却是又问上官沐道：“你的师父，真的是莫回首？”
上官沐虽有些不明所以，当下也还是缓缓点头，“是莫回首没错，莫非，我师父同程门有些渊源？”
“咦？你居然不知晓吗？”程雪瑶面上惊诧之意更盛，“难道你师父从未对你提及他的往昔？”话说至此，程雪瑶心念一转，却似忽地想到了什么，随即释然，“也对，这等伤心往事，不愿向人提起也是正常。”
程雪瑶虽然释然，上官沐却是越听越糊涂，师父对其年轻时代的经历讳莫如深，三年以来从未提及，便是跟随师父修习十余载的师姐柳盈儿，也对莫回首的年轻时代一无所知，现在看来，此间之事却似乎并不简单！
“我师父他……”上官沐略显迟疑地发问。
“哦，对了，你还不知晓呢，其实关于莫前辈之事，我也是从爹爹哪里知晓的。”程雪瑶道，“你可还记得八年之前你在程门调养之际，我爹他曾向你大致述说了东南乃至天下修真一脉的概况。其间说到辰云荡岳家时，我爹有意避开了一些事。”
上官沐缓缓点头，他努力回忆当年的情景，只记得程映轩在说及莽山各派空前团结、以及辰云荡兴衰之时皆有迟疑，当时自己还有心探明事实真相，只是之后各色事情太多，自己便渐渐将此事淡忘了，而今看来……
“那岳辰云前辈遣散外门弟子，封闭山门，便是因为辰云荡的两位弟子，莫回首与白云香！”程雪瑶道，“你的师父莫回首，便是当年的辰云荡大弟子。”
听闻此语，上官沐不禁暗自心惊，自己的师父竟是名震天下的岳辰云老前辈亲传弟子，果然是名师高徒啊。
“三十余年前，辰云荡出了两位了不起的青年修士，”程雪瑶接着道，“这两人一男一女，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智勇双全，修为亦在天下修真一脉年轻一辈之中数一数二，寥寥数年，这两人便走遍中原，一路之上行侠仗义除恶扬善，引得天下侧目。这两人，男子名唤莫回首，女子名唤白云香，平素感情甚笃，那几年间二人相伴纵横天下，乃是一对颇为江湖称道的侠侣，辰云荡也以这两名弟子为荣。”
上官沐听到此处，已然可以隐隐想象，当年师父与爱人纵横天下的那份凌云豪情。
“然而，便在三十年前，这两人出了震动江湖的大事。”程雪瑶道，“当时两人恰好行走到东南十二峰中的雀影山，白云香似是偶然查到了一些事情，便与莫回首分开单独行动，却不料三天之后，白云香忽地在雀影山下现身，竟是疯狂血洗了数座山村，便是闻讯前来援救的一个修真小派也尽遭屠戮，莫回首赶到之时，白云香竟是杀得脱力，昏倒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了。”
程雪瑶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一日之内白云香疯狂屠杀数百人，天下震惊！莫回首也火速送白云香回到了辰云荡。然而白云香清醒之后，却是疯疯傻傻，一身精深修为也十不存一，便是岳辰云前辈也无计可施。便在此时，东南雀影山处却忽然传出流言，称白云香私自修炼禁术《霜天冷》走火入魔，方才有了这等结果。”
上官沐听闻程雪瑶述说至此，心下也不禁凭空生出几分疑惑。
“只因白云香症状与修炼邪法异术走火入魔十分相像，而那数座山村中人经过创口比对，也确认是她所杀，白云香自己又无法辩解，这流言便为越来越多的江湖修士所轻信，越来越多的人请辰云荡给出说法，尤其是遭受屠戮的东南十二峰修真一脉，更是在盛怒之下不依不饶，岳辰云前辈本人亦压力陡增。”程雪瑶回忆道，“此事拖了近半年之久，最终成了一宗悬案，而岳老前辈迫于江湖压力，最终只得将白云香逐出师门，莫回首一怒之下，也离开了辰云荡。”
上官沐听到此处已是大皱眉头，此事着实太过蹊跷，如此处理也实在欠妥，而这其中竟还有东南各派，这……
“此后，便一直有居心叵测之士妄图自白云香处夺得《霜天冷》，莽山各派也代表东南数次前来兴师问罪，”程雪瑶秀眉微蹙，“在各方势力苦苦相逼之下，白云香最终疯癫而死。而便在她死后不足一年，事情真相便即大白。”
听闻此语，上官沐不禁心中一紧，看来此事真相，果然并非如此。
程雪瑶面带叹惋之意继续说道：“白云香死后一年，雀影山上的两个修真门派生死相搏，其中实力较弱的云雀堂一派被灭，自这一派掌门人的绝密书信之中，人们方才得知，云雀堂修士经常偷学他人秘术，外出招摇撞骗，更暗中毒害同道。一年半之前，正是白云香无意间发现此事，便暗中跟踪探查，却不料反被这些人发现，云雀堂掌门便花重金自北疆冰原弄来了极为罕见的旷世奇毒‘黑石散’，毒害了白云香，至于此奇毒的效用……白云香便是例子。白云香中毒疯癫之后，他们便散布有关《霜天冷》的流言，这才有了后面的事。”说到此处，程雪瑶面色也颇不好看。
而上官沐更是惊骇莫名，心下除感叹那一干歹人手段之毒辣，那“黑石散”毒性之狠辣之外，更多的则是对师父如此遭遇的叹惋与同情。
程雪瑶顿了顿，又深深吸气，而后才继续道：“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各路修士纷纷道歉，东南各派也俱是懊悔不已，岳辰云老前辈万分惭愧之下，更是遣散外门弟子，封闭山门，再不以修真门派自居。而莫回首本人却是心灰意懒，他再不理会众人，颓然淡出江湖，隐于世外，自此销声匿迹，直至如今。”
此刻上官沐听闻程雪瑶讲完，也终于隐隐体会到，师父这许多年来深埋在心底的那份苦痛。
程雪瑶则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而向上官沐轻声道：“你师父，莫前辈他现在还好么？”
听闻此语，上官沐不禁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我师父他一直隐居在檀萧山中，而今日子过得平淡，与世无争，倒也还算宁静。”
程雪瑶轻轻点头。
“说实话，我着实不曾料到，师父早年间竟有这等伤心经历，”上官沐心生感慨，“若非是那件事，师父他如今也定是江湖之中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了吧。”
“白云香前辈之死，虽是云雀堂歹人所害，但我东南诸门派不察实情，一味苦苦相逼，却也脱不了干系。”程雪瑶又道，“莫前辈退隐之后，东南各派便越发团结，唯恐莫前辈暗中报复。不过从你看来，众人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是啊……”上官沐也轻轻点头，师父与东南各派既有宿仇，当年却仍能救护自己，收自己为徒，三年以来悉心教导，这又是怎样的一种胸怀？
心下这般想着，上官沐心下也不禁对自己的师父，更添了一分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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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
“程小姐。”上官沐斟酌许久，终于开口。
“莫要再叫我‘小姐’了，”程雪瑶面上掠过一丝黯然，“家门不再，哪里还有什么小姐之说，你我之间直呼名字就好。”
“啊，雪……雪瑶姑娘，”上官沐舌头有些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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