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誓,在天正这个案子上面,我绝对没有徇私。”
“我没有说你徇私,你也无私可徇,但不可否认,你把私人感情掺杂进案子,你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希望能尽快破案,让吕小月从困境中解脱出来。在警校的时候,教官是怎么教的,欲速则不达,破案的时机是很重要不错,但也要把所有疑点摆出来,逐条排查,不放过任何一个。你呢,你的私心驱使你不去排查疑点,而是想着怎样走捷径。今天如果不是你想走捷径,谢珑会不会躺在医院里?”
李华无话可说,谢珑的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愿意接受处罚。”他说。
“不必。”周队长说,“交通部的同事刚刚送来资料,谢珑的车出事,是刹车系统被人动了手脚。但这些天,我们的人24小时盯着谢珑,什么人有机会在她的车上动手脚?”
“舒英?”这是李华第一个想到的名字,“谢珑一死,谢珑名下所有财产都归这个丈夫所有。”
“还有呢?”
“还有?”李华不解。
“虽然说起来很荒谬,但谢珑自己算不算其中一个呢?”
第 20 章
“谢珑没理由自寻死路。”
“是没理由,但我们有证据,”周队长指着桌上的一个信封,“这里面的照片,是其他组的同僚三天前拍的,拍到谢珑正在检查车子的刹车装置。我们好象都忽略了一点,谢珑的第一个男朋友是舒明,舒明是赛车手,对改装车子应该不陌生,谢珑作为他的女朋友,多多少少也应该知道一些。”
李华打开信封,拿出照片仔细看过,照片不会说谎,那么,说谎的,应该是人。
“除了我之外,还有一组人在监视谢珑?”
“是,而且我特意吩咐他们不要让你发现。”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先问问你自己信不信得过你自己吧。”周队长说。
周队长这样一问,李华发现自己没有了愤怒的底气。本来在警队,不被人相信是大忌,但周队长说对了,他自己也对自己能否处理好这宗案子产生了怀疑。
“你已经不是追九条街抓小混混的李华了,你当时之所以追出九条街,也要抓住那家伙,因为你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抓得到。但现在呢,现在你对这个案子没有信心,所以你才会借助捷径。”周队长看看表,“四点了,我在这里坐了一整晚,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当初你让你重返刑侦队,让你参加这个案子,到底是对还是错。”
李华无言以对。
周队长也只能叹气,“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你坐在这里,把案子好好理理,把理出的结果告诉我。”他停了停,又加上一句,“到时候,再说吧。”
李华明白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有两个小时把案子重新梳理一遍,理出头绪,他能继续留在专案组,理不出,他应该是重新做回交通警。
周队长站起来,把桌子让给李华。李华坐下,一个一个打开桌上摆放的档案夹,每个文件夹的封面上都写着一个人名。周队长已经把资料做好了,一个人一个档案,分别是舒江、吕树才、谢天、林红雅、王汝中、林清雅、舒明、谢珑、吕阳、舒英,最下面一个是吕小月。
周队长为什么把舒江的档案放在最上面?而吕小月在最下面?
李华知道周队长这么摆一定有他的理由,有一个瞬间,他想猜测或是分析周队长的理由,但他停住了。一个档案一个档案打开慢慢开。
清晨七点,周队长准时出现在他面前,李华把重新整理过的文件推到周队长面前。
周队长低头一看,看到第一个档案是林清雅的,拿开之后,看到第二个是谢珑,然后是舒明,看到最后,是吕树才。而吕小月的档案,被拿了出来,放在一边。
“什么意思?”周队长问。
“档案原先摆放的顺序,是按照这个案子发展的时间顺序排列的,但这条线我们查过,舒江的自杀案,吕树才的举报案,谢天林红雅夫妇的车祸、王汝中的退休,舒明的车祸,我们明知这些案子有联系,但缺乏把他们联系起来的有力证据,只能当作一个个独立的案子结案。但林清雅的死是一个突破,因为她选择了最错误的死亡时间,最令人费解的遗嘱,最容易引起纷争的遗产分配方式,还有,匿名信也在同时出现,引起警方的注意,我们第一次以天正为目标,而不再是以某个人,某个单独的案子作为调查对象来查案。”
“那吕小月的档案为什么会放在一边,她是林清雅的女儿,而且证据显示,林清雅的死,她也有嫌疑。”
“林清雅的遗嘱隐含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吕家也好,天正也好,所有的事都与吕小月无关。”
“很好。”周队长赞许地点头,“但为什么近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会多多少少跟吕小月联系在一起。”
“吕树才老了,需要一个继承人,吕阳远在美国,又跟谢珑在一起,这种情况下,吕小月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我所记不差,吕小月正是在那个时候进入社交界,而林清雅……”李华现在相信林清雅是自杀了。
“这些人有没有人性!”李华愤怒了,一拳砸在桌上。
“很好,现在你知道怎么查了。记住,吕阳手中的那份名单重要固然不错,但没有那份名单,我们也不见得会死。”
“你同意让我查下去?”李华心中狂喜。
“当然,你通过了考试。”周队长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吕小月决定不再连累杨敏,一大早,乘杨敏去学校参加考试的机会,离开了她的家。她街上逛了一整天,看车来车去,人来人往,仍然不知去向何方。
傍晚时分,她坐在李华曾经带她来过的小吃店,她兜里的钱,不足以去她所习惯的高级餐厅,只够在这里吃一顿算不上好,但总算热腾腾的晚餐。
她的晚餐时间拖得很长,其实她在害怕,害怕晚餐结束之后需要面对的:今晚的住宿问题。吃完这餐,她已经身无分文,更要命的是,她连身份证也没带在身边。
“老板,照旧。”有人推门进来说道。
吕小月对这个声音有印象,她抬起头,看着那个人,那人正四处找位子,也看见了小月,走过来,跟她坐同一张桌子。
“我们认识?”小月问。
“是,我们不仅认识,还是亲戚。”那人说,“我叫舒英,是谢珑的丈夫。”
但吕小月记住的是另一件事,“你去过我家,你还说起你弟弟的事。”她恍然大悟,“你弟弟是舒明。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时候,老板送上一瓶啤酒一条清蒸鱼一盘炒青菜,一边说道,“舒先生,今天怎么比平时晚?”
舒英笑道,“老板帮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的公司就在附近,每天都会来这里吃晚饭的,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小月是最爱面子的人,不好说自己无处可去,只好尴尬笑笑,“随便走走,就到了这里。”
吕小月的情况,舒英岂不知之理,但吕小月既然不说,他也不好点破。对老板说道,“我有朋友在这里,加个菜吧,还有什么菜?”
老板想了想,“今天的羊肉火锅不错。”
“就这个吧。”舒英点完菜,对小月说,“再陪我吃会吧,在医院呆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有点胃口,还是吃顿好的。”
小月乘这个机会打听谢珑的情形,“对了,我看报纸说谢珑出车祸了,她怎么样?”
“谢天谢地,总算醒了。”舒英说这话的同时,也松口气。
小月却觉得心里似乎被堵上了一口气,“恭喜。”小月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是言不由衷。
“谢谢。”小月的心事,舒英这样的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但更不会轻易流露。
火锅上来了,舒英并不象他所说的那样,有个好胃口,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吃着,吕小月在舒英来到之前已经吃饱了,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茶水。
“前一段时间听谢珑说,你病了。”舒英忽然问道。
小月愣住,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口,连声咳嗽不止。
舒英知道在人放松警惕的时候问出问题,总能得到自己的想要的答案。这一次,他又成功了,他从小月的表情动作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你的情况,吕阳跟我说过一些。”舒英给小月递过纸巾的同时说着。他不提谢珑,因为小月跟谢珑势同水火的关系,他很清楚。他提吕阳,是因为他更知道吕阳是小月心里还未倒塌的最后一座城堡。
在舒英提到吕阳之后,小月觉得和谢天丈夫坐在同一张桌前的感觉,没那么糟糕了。至少,她抬头朝舒英做出了一个笑容,没有立刻抬脚就走。
“我给吕阳打电话,让他接你回家,好不好。”舒英拿出电话,摆出拨号的架式。
小月赶紧连连摇头。
小月的反映正中舒英下怀,他没有任何犹豫放下电话,“今后有什么打算?”
小月又一次摇头,她连今晚住哪里都不知道,至于打算,更加没有。
舒英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从中取下一片,“这样吧,如果你实在没地方去,我在市中心有套公寓,平时不怎么去,只有个钟点佣人每星期打扫一次,如果你愿意,暂时住那里的,很方便的,一点也不麻烦,最多我吩咐佣人每星期买一次菜,放冰箱里,你自己能照顾自己吧?”
小月这才想到,她对家事并不擅长。
但事情既到了这一步,不会也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小月从舒英手里接过钥匙,紧紧握在手中,就目前而言,这片钥匙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但还有一个问题没解决。
她对舒英勾勾手指,舒英把身体前倾,两人的头差不多快碰到一块了,小月低声说道,“看到外面那辆车没有?”
舒英顺着小月手指的方向正要看过去,小月连忙摆手,“嘘,不要让他们看见。”
舒英赶紧不动,“怎么回事?”
“我怀疑他们是我爸爸派来跟踪我的,他们今天跟踪我一整天了。”
“你打算怎么做?”
“你能不能帮我摆脱他们?”
舒英想了想,“既然是你爸爸派来的人,他们也应该认识我,如果我们一起走,你爸爸不找我要人,吕阳也会。我可过不了吕阳这关。这样吧,这里有个后门。呆会儿我先走,你再坐一会儿之后从后门走,我在那里等你。”
吕小月笑着说,“真看不出,你这个人鬼主意倒是蛮多的。”
“是啊,要不然怎么追得到你表姐。”
“谢珑很难追吧。”小月故意问。
“你说呢?”舒英不答反问。小女孩的心事,常常自以为藏得极好,却是一眼就看穿。
“我怎么知道。”小月嘟着嘴抱怨。她本来想起个话头,听听舒英对谢珑的抱怨,但没有成功,心里自然很是失落。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让小女孩失望不是舒英的风格。
“我才没兴趣知道你们夫妻那些事呢。”小月口是心非。
舒英一笑置之,他只需要知道小月很有兴趣就够了。他站起身,说道,“好了,我该走了,你记住,从后门出去,我会在那里等你。”
小月还是担心,“不管怎样,如果我在这里跟你见过面之后他们找不到我,会不会直接找你要人?”
“你要相信一点,这世界还是有人敢对父亲说‘不’的。”舒英满不在乎。
小月看着舒英那个神态,心中不由一动。几乎从出生开始,父亲象是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了。她并非不想反抗,但她不敢,一想到父亲的眼神就不敢了。曾经有一度,她把希望寄托在吕阳身上。吕阳是在反抗父亲不错,但他是因为谢珑而反抗父亲。今天的舒英不同,他在因为她吕小月而反抗父亲。
李华把思路重新理过之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他整天守在谢珑的病房外面,观察谢珑和那些探访的人们。
谢珑醒了之后,一天天好起来,这是医生说的,但李华在谢珑的脸上,却看不出好转的迹象,她的脸色仍然苍白,比以前更苍白,苍白得近乎透明。
吕阳似乎忘记了名录的事,谢珑也不再提,但她的态度表明,她对吕阳已经彻底失望,她甚至连看也不看吕阳一眼。
吕阳也表明着自己的态度,他并不在乎谢珑的冷淡,或是失望,每天上午九点,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他都会出现在谢珑的病房,在床边坐上一个小时,然后离开。李华有时候会怀疑,这个男人的身体里,是不是装着一个随时响铃的闹钟。
李华在一旁冷眼看着,看着吕阳每次进入病房,首先拿下围巾,然后是脱掉大衣,一一地挂在衣架上,顺序不会乱,挂的时候更是整整齐齐。大衣里面总是穿着笔挺的两粒扣西装,深蓝色的衬衫,惟一的变化是领带。这是一个即使在外表,也不会留下任何破绽的男人。
舒英则不同,他通常来病房的时间是傍晚,如果李华所记不错,正是普通上班族的下班时间。天气好的时候会早些,雨雪天气的时候会晚一些。留下来的时间也没准,用舒英本人的话说,时间长是因为公司没什么事,忙的时候坐一会儿就走,甚至只是打个电话,干脆不过来也是有的。
但谢珑从来没有怨言,她总是微笑着看着他,好脾气地听他所讲的每一句话。但李华觉得他们夫妻之间的对话实在乏味之极,都是些“今天天气怎样?”“明天想吃点什么?”之类。谢珑的回答也很特别,总是“很好”,“谢谢”,“不用”这一类的话。就李华的观点来看,这两个人,如果不是天生太有礼貌,就是真不知道夫妻相处之道。但他也同样注意到谢珑的眼神,有些恍惚,有些心不在焉,她似乎,极力在舒英身上寻找些什么?
谢珑在找什么呢?李华也很想知道。
吕阳显然知道谢珑在找什么,并且不赞同谢珑的做法。
“谢珑,你听我一句劝,别傻了好不好。”李华不止一次听到吕阳这样劝着谢珑。
如果这也算争吵的话,这应该是这些天来这间病房里仅有的争吵。
就李华看来,这间病房平静得太过了。
他就心里的疑问问周队长,周队长哈哈大笑,“你猜对了。”
“我猜对了,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动静了。”李华大喜。
“你呆在医院当然不知道,天正和银行这几天热闹得不得了。”
“怎么个热闹法?”
“你想象不到的热闹,很多大人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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