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上撞一撞!
“干脆,流浪去吧……”她自言自语,完全不考虑向把自己带回来又消失不见的长庚求助。“那家伙太捉摸不透了,有机会还是要敬而远之比较好!”
这样边想边走着,凌纾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绕到了最先前抵达的那个静谧无人的花园里。她记着长庚先前说的不要走到院子以外的地方去,于是只能沿着条小径漫无目的地走走。
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挺大的!凌纾探路一般地将每一个陌生的地方都走过,但又小心着以免窜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绕过最后一道花墙时,她看到了一扇门。不知道门的那一边是什么地方……
咦,门边木桩上拴着的,那不是……长庚的驺虞么?
凌纾眼眸一亮,蹭过去。比起它的主人,她对这只皮毛华丽又通人性的乘骑有好感多了。不过,为什么这驺虞会被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呢?看来长庚去的地方并不远嘛,起码不需要坐骑代步。
长得像老虎一般的大家伙并没有吓到凌纾,相反的,她的神经和胆子比较异于一般女孩子。正如此刻,她正对着这安安静静蹲坐着的兽讨好一般地低语着,“我记得……驺虞也是妖魔1的一种呢!我要是把你放开,你会咬我不?”(这囧货……)
“那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毛……手感很好的样子啊!”
“……你的眼神,是在鄙视我吗?怎么可能,十二国的驺虞还能听得懂汉语?!”
“……”
初来乍到的异世女子,独自一人蹲在某个不知名的院落一角,同一头完全不能领会她意思的妖兽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她那强烈到极致的孤独感和无助感。
说了许久,凌纾终于站了起来,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脚,她拍了拍‘大老虎’毛茸茸的脑袋(驺虞已经在她那喋喋不休的语言轰炸下屈服了),最后感慨地说道:“还是牲口好啊,多单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不用担心你会在背后暗算我一把呢!”
“说起来,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好人多一些还是坏人多呢?”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这一句话,接下来的事情令凌纾那挥之不散的危机感,终于成真——
'啊,海客在这里!!'
'快来人……那个海客,还想偷窃这只名贵的乘骑呢!'
'抓住她……这个毁了我们家园田地的罪魁祸首!'
最坏的情况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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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驺虞其实是妖兽的一种,据说能在一天之内跑遍整个国土的最好的妖兽!这里是女主角记错了~~
另外——
满瓮石(凌纾丢进水里的那石头):是黄海出产的雪白的石头,能把水瓶中的污水变成清水。使用完后变为黑绿色,不能使用两次。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的女主……是个被逼急了就犯抽的囧货!
第3章 三、不公
依稀是通往外界的门被一股大力从外部打开,门板不堪重力地撞击在两边的围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凌纾站在驺虞边,驺虞栓在木桩上,她的手还未来得及从那软茸茸的皮毛上收回来。眼睁睁看着自那扇大开的门外涌进数十个形貌各异的巧民,气势汹汹地将自己围住。一切只在转瞬之间……
凌纾有些僵硬地眨了眨眼皮子,缓缓地收回手。看着那些平民装扮的人的手中那扁担、锄头、木棍……虽是杂七杂八到根本不能用“武器”来形容的东西,却让她的心瞬间凉到了谷底!
'抓住她!把她送到州府那里去!这个带来祸害、毁了我们家田的坏海客!'一个包着头巾的中年男子挥舞着手里的木棍,表情激愤。
'……可是,真的要这么做吗?毕竟是住进‘这里’的人,能确定她就是海客?'另一个年轻的女人,长长的头发用一块布巾扎在脑后,她的手里什么也没拿,看着一身寻常巧民打扮的凌纾,神情有些犹疑不决。
'你在心软吗?雩!想想看我们被毁坏的良田,想想今年又交不上粮税的后果!只有将这个海客抓去才能让王消怒,才不会牵连到我们!'面貌严厉的老者喝道。
'……但是,但是——'
'莫非你忘了七年前的事吗,雩?!'看似是这群人的领头者,之前一言不发站在人群中央的男子,低沉地说着凌纾听不懂的语言。
'……'
被男子的话勾起回忆的女子不再吭声,众人这才再度将集中力转回到那名自始至终都分外安静老实的海客。
凌纾一直在默默旁观,一点儿左顾右盼、寻找逃路的慌张相都没有。倒不真的是因为她老实合作,而是……其实她全身早已紧张得近乎僵硬了!而且,自己就只有一个人,对方却人数甚众,怎么看在这里反抗都是极其不明智的选择,倒不如先看看情况再说。虽然她语言不通,但是眼还没瞎呢,从那些人的动作神态中,多少能猜出点什么来。
此时,她看见那个应该是帮自己说话的女子放弃了劝阻,内心沉重地一叹。
'……哼,这海客倒还算镇定,是依仗着什么才有恃无恐么?'会这么说的人其实不无道理,正如那年轻女子之前所言,凌纾的着装外形其实看不出与十二国本土人士有什么不同——很显然是有人给她换过的,并且把她藏在这里。
在如今塙王厌恶海客的大环境下,试问谁敢这样和巧国主上对着干?!必定是有一定背景的……
凌纾依旧睁着一双略带茫然的眸子与众人对望,打定主意一言不发。她的眼神始终清正,一般拥有这样眼神的人无论如何是招不来他人的敌意和厌恶的!
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
众人互望几眼,见那个即将被捉拿的“要犯”一直没有过激行为,老实地保持着沉默(因为她实际上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由得缓和了态度,不再那样凶恶逼人。
'……让她跟我们走!老实点的话,就不用把她绑起来了。'领头似的男人大手一挥,便有几个人上前推搡着凌纾,示意她跟他们走。
凌纾被推得一个踉跄,她回头看了眼那几个对自己手脚不客气的人,然后顾自站直身子。她最后抬头望了一眼这个自己没待多久的地方,隔过那重重花墙回廊的一个房间里,曾有一个人郑重地叮嘱她,一定不要离开这个院子的范围……
她有听他的话,根本没有越界一步。但现在看来,后果都是一样的!
目光掠过方才自己才走过的花墙,那里有人影一闪。凌纾的眼中,也跟着一闪。
但最终,她还是微微垂下了头,保持一种沉默温顺的态度,跟着那群人离开了这个院落。
即使以懦弱者的顺从姿态,在有能力随心所欲之前,她要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
上天没能让我死在那场海啸里,那我就不会让自己混得没有出路!
凌纾默默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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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关柴房了!
被关柴房了!
柴房了!
房了!
了!(作者你闹哪样?!)
凌纾两眼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环境,内心排布出如上的大字!
自从刚才跟着他们七弯八绕地走了好远的路后,她差点用母星的国语出口询问这到底是要去哪儿?!
午门(问斩)么?
于是就在她耐心被耗尽的前一刻,前方带路的人终于停住脚步。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然后自己被从后面推了一把,就跌进了眼前这个堆满柴草、四壁简陋的屋子里。
怎么回事?关柴房那不是大户人家丫鬟才有的专利么?自己穿的究竟是十二国还是宅斗文啊……
再次被自己囧到,凌纾蹲下来环抱住自己。
这间柴房似的的屋子,除了一扇从外面上锁的木板门之外,就只有一个不知是窗户还是通风口的方形小洞,屋外的光线透过那上面铁槛杆,在地面铺着的稻草上投下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光斑。
凌纾对着那光斑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爬起来,走到那通气口边。
踮起脚才能勉强将视野扩展到外界,她有些渴望又贪恋地望着外面的情景,虽然那景象其实不怎么好看!
她看到了颇高的围墙和一条条严谨修筑的道路,看到那围墙后被规范划分的房屋,不时有人进出。就像是办公场所里、各司其职的人们行色匆匆地忙碌着……
等等,等等,自己这会儿身处的大环境、该不会就是十二国版本的行政机关吧?!叫什么来着?衙门(完全不对)?还是那什么、府城?
想到这里,凌纾的内心有点雀跃,但这点雀跃又很快湮灭。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心态变化,是因为这古代政府机关让她意识到里面或许会有她目前想接触到的人——官员。
十二国的官员,按他们这地头的说法,是仙人!年龄定格在成为仙的那一天,从此不会死亡,受到伤害时,非冬器不死。同时,也可以不受语言限制地和海客身份的她交流。
但是她这种渴盼其实毫无由头可循,客观来说也不够理智。交什么谈嘞,能交谈又怎么样?这会改变他们对海客素来的成见吗?能让他们放你出去好吃好喝地供着么?
显而易见是不能的!
又不是每个人都会像长庚那样,不仅把身份不明的海客捡回去,还周到细致地照顾了她一番。
所以就不要妄想了!期待有人能够倾听自己的声音什么的,希望能够从他人那里听懂对方的想法……人类之所以要交流,不仅仅是为了交换信息,也是为了驱散孤独感。群居性动物,本就无法与群体脱节,哪怕那群体,其实与自身不太相容……
有些事情果然是要切身体会才会明白,你,其实不会比别人处理得好到哪去!凌纾叹了一口气,那些拥有在逆境中拥有超然心态的人类啊……你们简直都是一代宗师!
******
凌纾这三不五时地往外瞧的举动自然会被门外守着的守卫察觉。在得到几个威胁性十足的眼神和一堆仍然听不懂的话语呵斥之后,凌纾识相地缩回脑袋,继续蹲回去做她的沉思者造型……
不给看就不给看么?!真小气,就那么个不伦不类的小窗口,上面还嵌着铁栏,难道她还能看看便飞了出去?凌纾腹诽了几句,想起自己之前一直友善的表现,真觉得好人没好报……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就在凌纾被关进来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之前一直被要求低着头行走,凌纾基本无法察觉自己周遭环境的变化,只知道自己从一个封闭的院落被带到街道上,再由街道转移至另一个封闭的建筑中。就连看押着自己的人都换了一批,她也是在最后一刻才发现的。
那个把自己推进房屋里的守卫,不知道对海客到底有多大的偏见和敌意,力道那叫一个大的啊……凌纾现在还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发疼。然后呢,不知是因为太过用力了还是其人腰带系不紧,那个身着青色软皮甲的男人,腰间悬挂的武器瞬间脱飞,正好掉在了跌倒在地的凌纾身侧。
那一刻,气氛一僵。两个守卫愣住后顿时反应过来,想要迅速上前收回武器,却被凌纾先一步握住了那剑柄。
二人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个海客揪住机会便要反抗,另一个武器在手的守卫立即拔出长剑,厉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凌纾当然不会回应他,触手可得的防身自保之物就在她眼前,她也及时地拿在了手里。但是……
凌纾闭了闭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她站起来,在对面二人一脸的戒备中,将未出鞘的长剑递了过去。
'……什、什么?'
'……'
那两人不出意外地满面惊诧,似是不解,更多是震惊。
凌纾保持着温和的表情,眼中一直有着一丝善意,她将长剑横放,做出个递交的姿势,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也希望他们能明白她的意思,然后别太为难自己。
那个丢失了武器的守卫犹疑不定地接过了长剑,然后和同僚一言不发地出了门,把大门关闭,上锁。只留下凌纾,在后头,有些无奈又寂寥地叹了口气。
这年头,好人难做呐……
草草回忆完毕,凌纾挪到墙边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此刻夕阳欲沉,天光骤暗,明显是夜晚将要降临。想她这小半天‘丰富’、‘多彩’的经历,海啸、穿越、攀岩、被掳,然后好不容易才小小轻松了一下,又再次被掳……她这都是什么苦逼命啊?!整个人被折腾得够呛,浑身疲累。
凌纾闭上酸涩的眼睛,大脑昏昏沉沉,是将要沉入睡眠的预兆。外面那些守卫,应该不会趁自己睡着然后就进来把她拉去砍了吧?!嗯,应该不会。连一个正经能做得了主的长官级人物都还没出现呢,所以她现在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真不知该哭该笑,能让她放心入眠的地方,竟然是自己之前避之不及的官衙……凌纾在完全睡着之前,大脑里冒出了这个想法。
也不知道长庚那家伙,要是回来后发现自己被带走了,会有一番怎样的表现呢?唉,干嘛要对他抱有期待,明知道他才是最不知深浅的人物,不是么……
说是可以放心地睡一觉,但实际上凌纾来到十二国的第一夜,绝对不可能睡得安稳的。独处异世、身世飘零的茫然,与至亲友人分离的苦楚,对渺茫未来的担忧牵挂……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即便心理素质不错、一心乐观向上,她还是一个普通的、阅历尚浅的年轻女子而已。
夜里忽梦旧日事,豁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