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微愣,随即笑道:“哈哈,当然没有!”
“哦……”铃若有所思。
直到他们的队伍整装待发、准备先走一步时,铃悄声对前来送行的凌纾道:“既然他没有逼迫你,既然你想按原计划进行旅程的话,那为什么不拒绝呢?”
“……”
然后她露出了个明了神情,意味深长道:“我懂了,原来是他……”那个对她影响至深的人。
见对方如此神态,凌纾扬着脸笑了笑,“是的啊!你懂的……”她始终清醒的明白,没有那个人,就不会有今天的凌纾。哪怕她赖以生存、自我依靠的资本大多是靠自己努力获得,但要不是一开始有他的相助,她也不会有如今这般成就——虽然那蜕变的过程有苦也有痛。失去很多,也得到很多……
所以其实嘴上习惯性地常常抱怨,但只要是长庚提出的、而她能做到的,凌纾都不会拒绝——虽然他基本很少提出过什么要求。
待铃等人走了以后,长庚的随从们麻利地又搭起了帐篷。因为七七八八地折腾下来,又到傍晚了,他们还要在这里过一夜。
凌纾没有问长庚接下来的打算,但她觉得自己多少能猜到一点。
“你要去升山……是么?”迎着夜幕降临前最后几缕夕照余晖,她这样问他时,凌纾发现长庚那双一贯平静无波的眼眸,在某一瞬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随后他才微微点头,应道:“是啊,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去。”
环顾了下他带来的随从,清一色武夫装扮的大男人。凌纾自以为了解地哦了一声,他该不会是缺人侍候所以才……
话说尚隆之前那口信里曾说过的那句话的真实意思,该不会也……
糟糕,好像脑补过度了!
凌纾从神游中清醒,结果就瞧见对方有点不高兴地看她。那张被众多女人垂涎欲滴的脸上闪过一丝可以称之为恨铁不成钢的气恼,然后、然后他一转头翻起帘子进帐篷了。
再然后,凌纾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继续一个人默默坐在帐外不远的地方,眺望黄海夜晚降临时的景色。相柏夫妇正式交由夏官长大人的手下看押,凌纾知道那人肯定会审问一番。毕竟是当初坑过他一把的人,甭管他实际上到底有没有被坑成,以长庚大人的人品、不对,是处事风格,想来也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的!
那家伙肯定在借此盘算如何将这件事发挥最大的效用,凌纾真是拭目以待。以及,顺便为远在柳国的渊雅同情一把。即便那家伙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不过未来短期之内他肯定都不会开心了吧!
尤其是,在某人和柳国台辅还有着不太一般的交情之下……她之前怎么都没有发觉呢?!真是、令人不爽的深藏不露啊!
因为依然身处在妖魔的住所的黄海,为安全起见,刘麒那俩热心的使令并未马上离去,反倒是在他们周围自觉的护卫起来。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长庚和刘台辅的交情,真是不错!
这时,那群停在树枝上的怪鸟之一扑腾着翅膀飞了下来,见它落在自己身前不到半米的距离内,凌纾面皮一抽。
“咕……人类。”那怪鸟的忽地发出人声,听在凌纾耳里莫名有种倨傲之感。
“您……怎么称呼?”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丝自然的微笑,凌纾压下心中迅速滋生的荒诞感。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有和妖魔对话的一天……过去的马列主义无神论瞬间灰飞烟灭了有木有!三观彻底颠覆啊!
“哼,妖魔的名字,是带有言灵之力的。区区人类,也敢过问?”
凌纾立刻认错:“……哦哦,那真是抱歉啊,我不问了。”
怪鸟眯起金色的眼瞳,又向前蹦跶了几步,几乎都快贴到凌纾身上了。她浑身紧绷,却见那东西探出脑袋嗅了嗅,复又懒洋洋道:“不过告诉你也没关系……猁岚。”
“哦……”凌纾应道,她看向那一边树上蹲踞着的数十只怪鸟,“是猁岚啊!”
“笨蛋!白痴!蠢货!猁岚是名字,只属于我!才不是品种——”自称猁岚的怪鸟看来有不低的情商,竟瞬间意会了凌纾话里的意思。
被毫不留情恶狠狠骂了一顿的凌纾:“……”
前面那几个抑扬顿挫的形容词,是它的口头禅么?之前好像也听到它那么骂帝江了。
不过,为什么她比那肥滚滚的无脸怪还被多骂了一个称呼?!难道在这货眼里,她比帝江还傻吗?这太令人悲愤了——
“那你到底是什么?”悲愤以后瞬间忘记毕恭毕敬,凌纾直接问道。
“哼,吾辈是钦原。钦原懂么?”猁岚又露出了轻蔑的神情,“原本还以为你晓得吾辈之尾的厉害之处,会是个不那么愚昧的人。结果,一样!没眼力,蠢死了!”
哦,尼玛!她可以把这只破鸟拔光羽毛抓去烤了么?凌纾磨了磨牙,眯着眼道:“原来是钦原……”谁说她不知道啊,只是以前看的神话传说没有附图罢了!“不就是那种会像蜜蜂一样蜇人、却大得和鸡畜一样的生物嘛!被钦原蜇到,任何鸟兽都会死去,任何植物都必枯萎。”
“真是可怕啊……”
也不知是不是妖魔概念中褒贬之意和人类是反过来的,说它可怕呢,猁岚反倒像是被赞美了一样,十分受用地晃晃脑袋,“哟,还不错。知道得挺清楚……”
“那,白天那头笨蛋肥鸟呢?”
……你确定那真的是鸟?凌纾抚额,深深觉得,倘若帝江那四只不太壮实的小翅膀真能带动它那可以用吨位来计量的身躯飞起的话,那就太不科学了!不过,十二国本就不是个能用科学来解释的世界啊。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和这妖魔聊起,“啊,那是帝江……对么?”
“嚯,你还真知道……从前是猎尸师么?普通的人类一生都未必能见到一次妖魔,你看起来却深谙此道嘛!”
“不,我不是猎尸师。只是,从前多看了几本杂书罢了……”凌纾含蓄又谦虚道。
“哼,那你一定不知道,泫翕那货,蠢得没边。除了吃和睡,就只知道咬自己的尾巴,咬的时候还傻笑!”仿佛数落自己的同僚是它最大的乐趣,猁岚呱呱地抱怨不停。
凌纾捂着脸听着,听到实在忍不住的地方就喷笑出来。在她的记忆中,帝江其实又名混沌。传说中的四凶兽之一啊……据说如果遇到了高尚之人,它便会大肆施暴;但如果遇到恶人,它便会听从他的指挥。所以,收服了这些奇葩使令的刘麒同学,到底算是什么属性啊什么属性?以后有机会的话,真想吐槽他一下!
然后还听那只聒噪又傲娇的鸟类介绍自己,说钦原是群居类妖魔,而它则是其中的王者。所以只收服它一个的刘麒,等于赚到了一干可供号令的小弟。还说它觉得自己是使令之中最有用的一只了……
凌纾听得直乐,诶玛呀刘麒有这么有趣的一头使令怎么还那副冰山样?还是说,就是因为被这使令骚扰太久了,才练就了那样的高防面瘫能力啊?!
原本还想问它,台辅大人还有哪些使令,却因为时间缘故,加上长庚出来找人回去休憩而作罢。
末了,猁岚还颇意犹未尽地总结道:“你这人类不错!识相!今后有空继续找你聊……”
“……”在长庚似笑非笑的眼神下,凌纾实在想掩面遁走。这种莫名丢脸的感觉,是肿么回事啊!
接下来的几天,凌纾跟着长庚等人往西北方向出发,将人送到黄海边境以后,刘麒的两头使令便功成身退,回主人身边去了。
凌纾见长庚继续往远离黄海中心的方向前行,不由不解道:“不是要去升山么?为何反倒离蓬山越来越远了?”
长庚看她一眼,答道:“升山者必须于安阖日从四令门入黄海,虽然我们现在已在其内,却终究只是走捷径。还是守规矩一点、不要取巧比较好。”
凌纾感慨,没想到长庚还有这么虔诚老实的一面啊!果然是信仰的力量么……天帝什么的。
一看她脸上的神情就知她又没想好事,长庚都懒得说,决定今后有什么需要注意之处,直接吩咐她照做就好!
从虚海东北部吹来的含着大量水汽的海风刮向北方沿岸陆地,冷风先过柳国东北部之境,在那里因山脉阻挡而形成降雪之后,再继续前进。一路给世界正北之国带去雨雪无数后,再转为干燥的风进入恭国西北部。
四令门之一的令乾门,设在与恭国乾县仅隔一道狭窄海域的黄海一侧,其周围是高耸难以攀越的金刚山。高大如天门般的令乾门脚下,因升山者众之故,在某些特定的时期里,此片空地会涌现出许多简易居所,人来人往,嘈杂声嚣,犹如凭空造就了一个周期性出现的小镇。
此刻,凌纾就身处在这样一个基本由升山之人而构成的“小镇”中,颇为新奇地看待着周围的一事一物。
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升山者是需要衣食住行的。于是在清一色的升山之人中,穿插着卖帐篷的小贩,卖餐点的流动摊位,出租骑兽的骑商,等待被人雇佣的刚氏……好不热闹。
真是生活处处有商机啊,对于见缝插针推销自家生意的各行业卖家们,凌纾表示深深的敬佩!
等等,她的关注重点是不是又哪里不对?
回头见长庚命人采买接下来行程的所需之物,然后又见他瞥过来的锐利目光,凌纾不知为何就会有种后颈发凉的感觉。
总觉得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盯上了……囧。
之后,待到春分日那天一到,紧闭的令乾门大开。凌纾被长庚抓着一起向设在“小镇”里的犬狼真君祠庙礼拜进香,取其庇护他们一路平安之意。
虽然知道这位黄海守护神,其真身就是延麒六太百年前好友,他由普通人机缘之下成仙的身世令其在凌纾眼中并没那么强烈的神性光彩,但在进拜的时候她还是非常真心诚意地感谢了一下这位几百年来守在那么荒凉地带为黄朱之民提供生存之处、为黄海旅人指引方向的“神明”。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伟大的人啊……
二度踏足黄海之境,凌纾身边换了人选,目的也不一样。前后没有改变的,是她心里那抹挥之不去的沧桑感。没有缘由,凭空而生。仿佛继续往前走下去,就会有一个未知的世界在等着她。然而却不会为之产生退意……
她抬头朝前望去,目光中流露出的是她本人都未曾察觉的坦然坚毅。
如果真有困住她前行步伐的东西,那就只有死亡和回忆。回忆可以在不断地前行中被创造,死亡的阴影尚未是时候光临。没有什么可畏惧……
身侧传来带笑的熟悉嗓音,“眼神不错呢,看来你已经有所觉悟了么?”
凌纾回头,眨眼,“觉悟什么?一路尽好侍女本分的觉悟……吗?”
长庚:“……”他觉得自己在到达蓬山之前,都不想和她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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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山之人,五花八门。
作为众升山小队中比较不起眼的一支队伍的成员之一,凌纾表示上面那言简意赅的八字是她的心声。
跟随在长庚身侧,偶尔听眼界过人的夏官长大人点评周遭的未来刘王候选人之一二三,凌纾颇感新鲜。那些人之中,有的是富甲一方的商界大贾,有的是在某地人品出众的贤者,有的是有所抱负的地方官……其中也不乏家乡出现各种灾害而走投无路的平民百姓,难以生存不如在此升山一问天命。
“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恐怕那些平民们也不见得愿意费千辛万苦之力,冒着将命丢在黄海的危险前来升山。”长庚淡淡的说道,那副平静的模样仿佛谈论的是毫不关己的事情一样。
但凌纾知道,那始终投落在那些面色惨淡、衣着寒酸的平民身上的视线,证明着他的在意。
视线同样久久落在那些面容悲痛、与周遭所谓的大贾名士形成鲜明对比的褴褛贫民身上,她不再若从前那般去追究为什么。
为何会有这等的不公?
为何有些人一生无忧有些人就必须一辈子命途多舛?
替他们思考为什么有的国家能繁荣昌盛自己的国家却破败不堪……
这些,都不会再去苦苦纠结。
因为,本就没有为什么。命运这样安排……
但却不是就此麻木。不该去想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应该去思考可以做什么!
我们是因为同情才想要对落魄之人进行施舍,是因为不忍才想要对受难之人援救……?
是因为厌恶贪婪之人所以想要予之惩罚,是因为痛恨伤害所以对暴行绝不苟同……?
这一切的出发点,究竟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没有阴霾的大义,其真谛又是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凌纾似乎顿悟了些东西,然而却无法准确捕捉……
入黄海之境后,还要跋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才能到达蓬山。在这段路途中,包含了许许多多未知的险情。妖魔是主要的危险,有时候还得防备心怀不轨的竞争者在身后暗暗下手,铲除异己。只有经过了重重考验,有命踏进蓬庐宫,才算是得到问询天意的机会。
“这么残酷的竞争只为那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天意,真想不明白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
“自然是因为,在这残酷竞争的背后,藏着足以令他们付出一切代价的回报——各式各样的愿望都有,他们以为坐上了那个位置就能实现心愿,得到一切……真是可笑。”
凌纾想了想道:“唔,确实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