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先生一丝不苟般认真的眼神，秋沐白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半年前那堪称九死一生的逃亡。而这一切都是那个该死该千刀万剐剥皮抽筋点天灯放风筝的死老鬼的陷害。
秋沐白先是站起又坐下，再站起复又坐下，如此十来次之后，颤抖着双手抱着脑袋，就像个极度无助的孩童般。“容沐白思量几许，给晚辈一些时间。”最后，秋沐白终于有要妥协的意思。蒋太源暗自叹息，这也是有故事的人啊。温言宽慰几句，蒋太源一拉藤椅，挪动几下躺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开始闭眼假寐。每临大事有静气，犹豫徘徊不定的秋沐白看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既然老先生休息了，那么，秋沐白也不好再呆坐这里，不知怎么，心头除了那日的阴霾挥散不去之外，还隐有血气浮现，眉毛一跳，怕是又有煞气前来。当即出了草庐，偶然看见远处的灌木丛闪过一道影子，定睛看去，哪里有什么人，想是自己的幻觉。大踏步出了篱笆，几乎是感应般转向山上方向，一大片分散开的黑影穿梭在林间的阴影下快速逼近自己。秋沐白冷笑，已然猜出这与那被自己重伤的口出狂言的军士有关。只是想不到对方职位还颇高，竟然能唆使数百人来围攻。
不想扰了老先生的清净，早已习惯这种场面的沐白脚尖轻点，人便如轻羽逸向老远，距草庐大约有上千米后，秋沐白就停了下来，又不是什么大高手，老怪物，也就是大猫小猫几百只而已，数量很重要吗？那是对普通人来说。从‘界元’取出妖刀寞灵，这把刀在这些时日的浸润下，虽然内在的力量没能发挥出来，却也不会如最初艰涩难用。砍人如切菜，再加上自己‘坤术’第二重吸髓境界的实打实强悍力道，实非一夫当关所能抵挡。
食指中指放在唇沿吹出一道清亮的哨声，在那些擅于隐秘行踪行那杀人盗窃之事的鼠辈来临之前，一尾速度奇快的灰色小影贴着地面疾驰，很快蹿到沐白跟前，接着一溜烟站在其左肩头，左右各三根的须子上下晃动，绿豆大的眼珠乱转，毛绒绒的皮毛蓬松凌乱，滚滚溜溜的身体说不出的顽皮可爱，赫然是小巧龙猫皮皮。“你不乖哦，让你吃食半响，可没叫你弄得那么脏啊。”说着，拉过皮皮，用身上的衣物拭去皮毛上的污秽，暗红青紫斑点不一而足。这时的龙猫皮皮眯起小眼睛，两只尖细耳朵一颤一颤的，小须子兀自抖动，很是享受的模样，煞是可爱。
无论何时，无论心情如何，只要一看到皮皮，那些不好的情绪统统抛诸脑后，只记得逗弄皮皮的开心。擦拭到一半，许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秋沐白停止了动作发起呆。皮皮感觉不到主人的抚摸，顿时睁开了眼睛，心灵剔透的它‘看出’了主人的不妥，吱吱轻喊了几声，唤回了沐白的心神。“啊，又发呆了。皮皮，对不住啊。”皮皮从沐白手中站起，手脚并用爬上了肩头。而这时，第一波跑得最快的黑衣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在最前面的黑衣眼睛一亮，也是看到了独自站着的青年，只是同时心中一惊，莫非对方已经发现了，是故意站在那里等着？
这个可能几乎是产生的瞬间就被扼杀在摇篮。同时出发，能够冲到最前的，实力在这隐秘机动大队中都是排在前列的。几乎不存在隐藏实力一说，能够进入隐秘机动大队靠的是任务独立完成度，什么级别完成什么任务，所以综合实力都是心里有数，那种隐藏大部分实力的人不是没有，只是不可能出现在这大队里面。“三十人，不错。”眯眼笑了，沐白半年前实力颠倒倒退险些被杀，后来掌握诀窍，慢慢地恢复了之前‘秋鸿彦’时的实力，加上自己的阅历，虽然坤术境界依旧低的可怜，心境增长的颇多，远超实力的心境修为，能够百分百地不浪费半点力量。
手弩上膛，发射，欺进百米内的三十名黑衣瞬间拿出军用十字手弩，三连发，共九十道摇曳的影子极速朝一点射来。还是这一招，沐白都忍不住笑了，他的实力可是无限接近于先天境界的古武者，加上心境修为，连音速都没过的弩箭在他的感知中慢的如龟爬。单手如幻影，变化万千，九十道弩箭无例外断成两截跌落地面。能躲过一波又一波的暗杀，围杀，靠的便是这心境，通俗点说便是你撅起屁股就知道放什么屁。再加上那些势力虽然重视，却不会一开始就派强者来夺，而且最重要的是当时没人亲眼见过。
加上一点点运道，秋沐白才能侥幸活到现在。当然也使得这青涩少年蜕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冷酷心性。手掌削掉箭簇以下的棍子，数十个钢铁箭簇闪电抛出，除了少数几个机灵的躲过之外，其余都命中心脏或脑袋等致命处死去。露了这一手，瞬间震慑了仅后赶来的那些黑衣，然而，后面可还有过两三百人心急火燎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异常，一个拥挤造成的悲惨后果是难以预料的。
沐白本意不想大开杀戒，雷霆手段杀了那些人，估料着剩下的应该会知难而退。谁知，竟然还冲了下来，而且破口大骂。沐白可不管是不是骂自己的，心头火起，加上在老先生那里受到的无名火，一下子引爆了这颗炸药桶。一脚踢飞插在眼前土地的寞灵，人也随着冲出，刀快要落下时，单手接住，借势顺力一刀劈下，三个挤在一条的黑衣顿时裂开两半，血红肠子内脏哗啦啦地滚落一团，这才刚开始而已。皮皮稳稳站在肩头，乐呵呵地看着这血腥场面，一点都不感觉到恶心。
放开了杀戮的沐白，眼睛印着血液也开始变红。如狼入羊群，简直是半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这些黑衣士卒全都只顾自己，各自为政，结果便是数百人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被砍地砍，被踩的踩，被弩箭射穿的射穿，或是被自己人误杀，连自报家门拉开架势都没有，双方都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偏偏还发生了生死斗，这可真是一笔糊涂账。
等到半天都没人扑上来，秋沐白这才拄着妖刀喘着粗气。任谁不累啊，几百个人，虽然自己真正砍了不到一百，只是这砍人也是个力气活，力使多了累的自己，力使少了别人反砍你一刀，这就不划算了。目光扫视一圈，傻眼了，这莫非是有逃跑的了？
漫天肆虐的血腥气，直让人作呕，发泄过后的沐白解了一愁添了新愁，这可如何是好。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上上策，沐白在一处有干净水源的地方换了衣服，清洗一番后穿上整洁服饰重新奔向草庐。山上一个踉跄身形黑衣，正慌不择路地向山顶跑去，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短暂的十几分钟，那地狱的十几分钟，数百人的生死场面生生摧毁了他内心的世界。
空洞，荒芜的眼珠茫然地看着前路，他已经失去了自己。
第八十三章 雨碎、泪碎！
静静地站在草庐前十几分钟，沐白才轻轻推门入内，那老先生陷在躺椅里几乎看不见了，静谧的气氛无端地让他感到有些平和，这种普通的生活也曾经有过。还没等沐白出声，藤椅发出一阵咯吱响声，让人不自觉担忧下一秒就会突然解体。所幸，这藤椅还是经受住了考验，蒋太源揉着双眼，迷迷糊糊地发出古怪的声音，然后就清醒了。“哦，不小心真的睡过去了，实在是抱歉。”诚恳的态度让沐白连称不敢，有求于人自然要耐得住寂寞。
“那么，转入正题，现在可以说下当日的情形了吗？”蒋太源一旦进入到角色当中，那股认真劲就让沐白自愧不如，也是有这样的心态才能在古稀之年得到常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东西吧。沉吟了些许，沐白轻声说起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这已经不是伤口上撒盐那么简单了，说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只是这代价大到想要从生命中抹去一般。蒋太源初始还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不时拍打手指，做出古怪的手势。可越到后面，尤其是‘青天龙骨，金焰煌钟’异象出现之后，那般惨烈的厮杀，游斗，数之不清的死士飞蛾般扑来，一路上几乎没能歇息，只是不断地战斗、战斗，深怕下一次倒在泥泞路上的就是自己，深怕一个疏忽就头颅飞起，意识尽灭。
而这都只是出于一个可能，根本没人能够确认的可能，却要遭受数百上千受利诱而来的狂狼猛虎的袭杀。这样，如何不教一个少年狠下心肠，隔开心门，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半年时间，最开始的三个月，每天遭遇的战斗、死斗都在十数次以上，最多一次也是最接近死亡危机，足有三十次接连不断的追击。而那日，便是都府军派出的士卒。任蒋太源如何心态了得，听闻如此真相，也不禁对这经常面带微笑的青年感到痛心，尤其是越说到后面，那冰冷到极点的眼神更是不断散发着寒气，语气森寒。
“好了，够了！”再让他说下去，恐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强烈的直觉促使蒋太源强硬制止。沐白当即住口，气质旋即变化，仿佛是那个翩翩儒雅青年。“情况老夫大致了解了，那么，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将那‘钥匙’借与一观。”煞气、杀机四起，充斥整个草庐，沐白冷笑出声，俯视般看着老先生，正欲开口之际，眼角突兀捕捉到了一抹冷光，甚至思想都来不及反应，一把泛着白芒的匕首抵在了喉结处，那个一字粗眉的梨花少女面无表情地出现在眼前，眼睛深处是自己极为熟悉的冷漠。
“果然，就知道你这老匹夫不怀好意，借‘钥匙’一观？可笑！早就发现这女子不一般，想不到是个达到先天境界的高手刺客。那速度可真是让我望尘莫及啊。”浑然不觉那把随时都会落下的匕首，沐白语言夹枪带棒，哪还有一点之前的敬重。蒋太源皱眉，后神情舒展，对少女梨花严正地摆了摆手，“梨花，不可，退下！”仿佛铁柱般，梨花一点都没有要买老先生的帐，蒋太源顿时尴尬不已，好不容易聚起的威严瞬间没了一大半，赶紧起身，在梨花身侧半步低声细语，那态度简直是哀求一般。
沐白就这么冷眼旁观，也不在乎那老头说了些什么，又承诺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这跟他半点关系木有。总之，经过了很长一番交涉，少女梨花冷漠地盯了自己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她一走，沐白才惊醒松弛下来，背后早已浸透了汗渍。先天境界的刺客那可是绝对的威慑，现在的沐白半点抵抗能力都没有，除非龙猫皮皮肯帮忙。蒋太源知道在这小子的心中早已是负面评价一大箩筐，也就不去做作，“喂，臭小子，你的反应也太过了吧。刚才看到了吧，你可是狼入虎口，要杀你夺‘钥匙’，老夫还会如此大费周章？真是听不懂好话！”吹胡子瞪眼，活脱脱老顽童的模样。
沐白只是伸手抹去喉间那一线的血痕，那匕首当真锋利，离皮肉还有几公分的距离，都能划出一半半指甲的创口出来，要不是降低运行血液速度，怕此刻已经流血过多了。血痕消失，伤口开始结痂，脱落，长出新嫩的皮肉出来。“好吧，实话跟你这小子说了吧，只有真的看到有关的实物，才能进行卜算测卦，否则你当我是无所不知的神仙啊，听个故事就能知道地方啊。”不知怎么，一向偏执的他，看着这青年就是狠不下心肠来，纵然知道这卜算是要付出极大代价。
沐白半信半疑，可偶然瞥到对方眼神中的一丝半点歉疚，糊里糊涂就将那几页金书拿了出来。说到这几页金书，沐白是又气又笑，当时死都打不开，偏偏成了那两个的地盘，更是想要碰一下都要商量许久。“那‘钥匙’不能直接拿给你，就远远地看。”然后，是一阵蚁语，蒋太源奇怪地看着对着一捧金书说个不停的青年，不知情的还以为小伙子疯了。
正想着，那几页金书突然自己打了开来，光芒内敛不散，形成光晕，蒋太源凑上前想要看个真切，沐白赶紧拦在前面，只允许在半米前观看，而且不许发出声音。急于看到实物的蒋太源连忙点头，他感觉到那光晕里有着自己孜孜不倦一声追求的东西。看到了，如愿了，呆立了。沐白见老头在发呆，慌张地收起金书，那金书还闹别扭不肯合上，关键时，皮皮一爪拍下，搞定。
沉湎在那奇异景象的蒋太源像个孩子般笑了，很干净很纯粹。一朝顿悟，了了乘风上云霄。梨花似乎感应到异常，撞破房门冲进来先是怒目瞪向秋沐白，后者很无辜地摊手，然后是焦急地看着老头。“傻丫头，担心什么，老头子我可没那么弱不禁风。这次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停在这个坎也有近三十年了，如今顷刻顿悟，却是有喜有忧。”沐白愣了，老头在说些什么？目光灼灼如实质，蒋太源懒散的气质浑然变化，一股浩然博大的气息狂涛浪涌般升腾。秋沐白这才明白自己真的是个十足的蠢蛋，竟然相信江湖上的传言，这老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啊。
仅是自己能够感应到的实力就如大海般深邃，谁知道这老头的极限在哪里。“怎么，吃惊了？这都是拜老弟所赐，得亏是你，不然老夫也无法悟了那‘真罡奇境’破了体内‘混元玄气锁’。”什么‘真罡奇境’‘混元玄气锁’沐白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有一点，这老头应该是实力大增，这下可真的愁了。变了个人的蒋太源显得自然霸道，沐白很不适应这样的感觉。“你先出去下，老夫这就开始卜算，等会再进来。”容不得反对，下命令的口吻令沐白很反感，脚下自觉走了出去，能忍常人所不能，识进退，明祸非，做不到的话也活不到现在了。
人家也是有职业机密的，死皮赖脸留下算个什么事。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见神说神话，这点常识还是有滴。蹲在菜地里百无聊赖拨弄菜叶上的青虫，突见山顶上云气聚拢，风势习习，想来是群峰内的水汽蒸腾过盛，遇到冷空气凝结成雨滴，在这座山顶形成气候，即将落下。阴霾如心境，覆笼大地。滴答！滴答！鼻尖，手心碎了天上的泪滴，淋雨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