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想法一旦出现,拉克什米就能感受到。
她看向她的上主。
那罗延天微微一笑,同意了她的请求。
于是,她说道:“布陀,你的愿望我会满足,现在,水星之上便有一座属于你的宫殿,你需要的一切都将齐备。”
“女神,我不需要宫殿。我只要一座用来修行的茅草屋,吃着苦菜,喝着米汤,这就足够了,我不需要任何好处,也不享受任何快乐!我生来,就是罪过!”布陀的痛苦遍布全身,他的痛苦让苏摩也为之痛苦。
那光耀的夜晚的主人旃陀罗,他为了布陀操碎了心。他爱他,这是他的儿子,他当然无条件地爱他,但是,他舐犊情深的爱对布陀来说却毫无用处,它驱散不了布陀的痛苦,正如他驱散不了旃陀罗对陀罗的那份不知是爱还是恨的情感。
女神满足了布陀的请求,布陀为此而感激不尽,他回到水星,将永远占据那栋茅屋,任何人,任何时间空间,都无法把他的茅屋夺走,直到世界末日。
回到花园之中,拉克什米看到那罗延天又靠着摩诃提婆睡着了,他闭着眼,睡姿安详。
摩诃提婆在一旁轻轻哼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他的歌声之中颂扬着上主毗湿奴的功德。
南无摩诃毗湿奴。
颜如莲花,面露安详,肤色如云,卧于蛇床,促成因果,宇宙之王,孕育众生,无尽光芒,入世而行,摩耶幻象,善举无数,至高无上。
你化作灵鱼摩蹉,你拯救摩奴于海洋,你考验了摩奴的正法,你教导他得到妻房,他们得到你的赐福,生育出人类在人间歌颂你的荣光。
你化作野猪伐罗诃,你戮战千年剿灭阿修罗,你将他束缚的大地托举出海,你将他绑走的地母送到农田阡陌,凡间因她的到来而繁荣,稻田因她的到来而富饶,凡人便要在收获的季节歌颂你,他们称你为上主毗湿奴,他们又用摩蹉与伐罗诃称颂你。
但他们不知道你还有更多的别名。
那罗延,任何形态的你,我都将诚心赞颂,因我热烈爱着你。
摩诃提婆的歌声遥远而宁静,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拉克什米坐在一旁,为这样的歌声与此时的宁静而快乐,她听着歌,微笑在她的嘴角仿若盛开的茉莉花。
然而,那罗延却在睡梦中抓住摩诃提婆的手。
他那并不平静的梦境,通过他们相连的手掌,便一同共享了。
那,是可怕的世界末日——或者,那就如同世界末日。
在那罗延的梦中,摩诃提婆已经弃绝,他目不斜视,行走于人世之间,任何人,任何事,都好似与他毫无关联。
他拿着三叉戟,在林中疾走,即便是南迪也无法找到他的踪迹。
那罗延在因果之海上看着他,然而他无法下去找他,因梵天真界之中,所有的一切都被建立完整,那罗延无法在这时离开……或者,他已然离开。
是的,他已然离开。
当世界完全建立之后,他必须要找寻支撑三界的擎天柱,于是,他化身成为神龟俱利摩,用他的神力,当生出四位本领高强的神龟来支撑世界,但是原本愿意孕育神龟的女神地母却在那时失去了踪影。
而在梦中,摩诃提婆与那罗延正携手寻找地母。
他们一会儿寻找地母,一会儿又变成了摩诃提婆弃绝,这个梦,好似永远也做不完。
第55章 五十五
五十五
然而,再无法看到尽头的梦也会清醒。
毗湿奴知道这是梦境,这也是未来的真相,他,与他,他们谁也改变不了未来,不是能改变,而是不会改变。
明知未来如何,但却静静等待未来的来临,这是至高神最无奈的事情,也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因他们的不改变,这世界才能正常运作,而他们若是随随便便改变了未来,这世界便要因此而变得混乱不堪……任何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改变未来,即便他们是至高神,即便,这只是个摩耶幻象。
睁开眼,毗湿奴看到的,是他抓着不放的摩诃提婆的手。
他睁开眼,摩诃提婆也睁开了双眼,他额间用以代替日月交替的那只眼睛便闭合起来,不见踪迹。
他们双目相对,在目光中,他们看得到对方的忧虑与哀愁;他们双手交握,在接触中,他们感觉得到对方的悲伤与歉意。
他们本也不需要言语便能明白对方的想法,而言语,却让他们能将自己的一切都坦诚表白,然而现在,他们不需要坦诚也不需要剖白,唯独明白对方的情感,这才是能让一切归为平静的唯一法门。
摩诃提婆终于叹息了一声,他的叹息声很轻:“既然如此,当下便不能放弃。”
他的话,那罗延是同意的。他们既然注定有别离,那么现在,就该珍惜。
他们约定好,在人间开辟出一处修行的密林,那密林是三界之中无论是提婆神族还是阿修罗都不会发现的地方,即便是凡人,也必然要经过邀请才能入内。
于是,那罗延用手中的一瓣莲花与摩诃提婆手腕上的一颗菩提子在人间化作了一处最为幽静的森林,那森林无人知晓,除非是他们邀请过的人,其他人,即便是见得到这森林,却也无法走进其中。
那罗延便不在因陀罗的花园中停留,摩诃提婆与他一同去了那一片被命名为净修林的地方,而拉克什米,她因与那罗延出于一脉,则可通行无阻。
这林子里有金色的小鹿,也有奔跑急速的马儿,有青色白色红色的莲花,也有那雪白幽香的茉莉,有淙淙流淌的小溪,也有幽静宁谧的湖泊,这里的树木参天,这里的绿草如茵,这里的石头上也镌刻着两位上主的功德,这里的花瓣上也写着拉克什米女神的美丽,这里的每个生灵都在歌颂那罗延天,这里的所有鸟兽都在为摩诃提婆的到来翩翩起舞。
摩诃提婆拉着那罗延在这净修林中看着眼前的无比的美妙景象,不由得心生欢喜,便抬起脚,跳起了那礼赞生命的舞蹈,而那罗延也拿出维纳琴,在拉克什米用响板敲击出节奏的时候,唱起了赞颂摩诃提婆的歌谣。
然而,就在此时,舍沙匆匆而来,他双手合十见礼过后,急切地说:“上主,外面有四位婆罗门,他们求见上主。”
那罗延马上就知道这来者是谁了。于是,他让舍沙将四个人领了进来。
这四个人进入丛林,前三个人跪拜行礼,最后一个却站立着痛哭流涕。
舍沙愤愤不平,可那罗延天却并不气恼,他挥挥手,将那三个人收入掌心——舍沙这才发觉,那三个人已然是灵魂了。
最后的那个人哭泣得眼泪都流尽了才跪下行礼。他颤抖着手伸出来去触摸摩诃毗湿奴的双足,同时,他哭泣着:“上主啊,我虔诚地信奉您,我与我的兄长们如此的虔诚啊我的上主,然而虔诚却没能让我得到好报!我的兄长们死去了,就在我的面前!那些可怕的可恨的可恼的阿修罗,他们屠戮了我们整个村子!”
那是仙人们的村落,他们修行,只盼着有一天成为梵仙,能够到天堂之上拜见那至高无上的上主毗湿奴,而现在,他们见到了,却是已然没有了生命。
那罗延天叹息道:“贤者,我已经知晓你们的事情,然而你们的劫难并未结束,若你们选择现在就消耗你们的业力成为天仙,那么在你们的业力消耗未尽的时候,你们可以在毗恭吒躲过这一场劫难。
“但是……你们不能因此而得到更好的位置,当劫难结束之后,你们只能在因陀罗的花园之中生活,直到消耗完你们这几世积攒的业力,因你们的功德并不完满。
“若是你们愿意,则该到人间,去那魔王金床的家中出世,成为消灭他的一环,这样,你们则能够成就真正的喜乐与功德。”说完,他将这四位婆罗门的前世展现给了他们。
他们的前世是达伊提耶,与阿修罗相似,却是恶鬼。
他们成为达伊提耶与提婆神族大战之中的重要一员——那时那罗延化身伐罗诃,刚刚杀死金目,而作为金目的追随者,他们便直冲而来最终为大神毗湿奴所杀。
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又是四个婆罗门,在他们见识到灵鱼摩蹉的神迹之后,苦苦修行,只求能成为他们所信仰的神明成就人间神迹的一块基石。
于是,三个灵魂,加上那最后的一位婆罗门马上明悟了自己的责任,他们一同请求,愿意再次成为恶魔,只求成为上主为人间展示正法的一块基石。
他们的虔诚是这样的真挚,摩诃提婆也为此而动容,他说道:“那罗延,如果他们成就这一次的功德,那罗延,我请求你让他们在毗恭吒中生活。”
那罗延点头,对摩诃提婆露出微笑。
而这正是四位婆罗门的心愿,他们再次行礼,即便是在那罗延天的手掌心中,他们也五体投地,双手举过头顶,完完全全扑倒在那罗延天的光辉之中。
于是,舍沙奉命将他们送走,这四位婆罗门,他们将要成为金床的儿子,进而促成金床的死亡。
舍沙不懂,为何这些人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的上主所杀才能成就功德,摩诃提婆看出了他的疑惑,说道:“千首蛇王,你可知这世间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舍沙点头。
摩诃提婆才说道:“那四个婆罗门,他们在最初本是四条躲藏在梵天水罐中的金鱼,他们本不该变作凡人,苏羯罗偷盗原初之水的时候这四条金鱼被他放入大海,而他们因此得到了更广阔的的游乐场,这使得他们没能及时叫醒梵天,于是梵天诅咒他们,必然要成为凡人。”
所以,他们四个人才会一次次轮回转世,所以,他们才会一心一意信仰毗湿奴,所以,他们才会成为阿修罗与提婆神族征战的重要一环。
那罗延悲悯地看着舍沙掌心中所存在过的那四位婆罗门的痕迹,他伸出手去,抹掉了它们。
在人间,阿修罗们杀死无数的仙人,因他们的修为若是强大起来,便要成为阿修罗们的最大敌人,而他们又不与凡人一同饮用河水,于是,这些可怜的仙人们,他们的血被阿修罗们用手掬起,抹在身上,展露出对摩诃提婆那毁灭之力的信仰。
“那罗延!”摩诃提婆为此而愤怒,可他不能出去阻止这些。
“摩诃提婆……”那罗延为摩诃提婆的愤怒而悲伤,他此刻难以抑制地痛恨起了苏羯罗——这可恨的提婆神族的叛徒,他遁入阿修罗的庇护之中去做了他们的导师,他信仰摩诃提婆便教导阿修罗们信仰他,可是这样的信仰带给摩诃提婆什么?他能带给他什么?!
尽管那罗延知道摩诃提婆需要信仰,但是……这样用鲜血铸就的信仰,它为何带给摩诃提婆痛苦?
摩诃提婆因为阿修罗们对毁灭的信仰而想要将愤怒释放出来,他想要践踏,想要毁灭,想要杀戮……他却又不得不压抑这样的情感,这并非是正确的,他知道那罗延为他寻来了信徒,可是这些信徒的信仰让他狂躁不安!
这狂躁,因那些用来涂抹他们身体的婆罗门仙人的鲜血。
摩诃提婆站起来,他手中握紧了三叉戟——杀戮,他此刻需要的是杀戮!
“摩诃提婆!”那罗延急忙过去抓住他的手,“摩诃提婆,你能与它对抗的,摩诃提婆!不能让那些邪恶浸染你的心灵……摩诃提婆,你知道这并非真实!这个摩耶幻象之中,你的力量强大,我不能阻止你去毁灭一切,但是,摩诃提婆……你感受的死亡与毁灭,我能与你一同承受。”
那罗延说过的话马上就成为现实,他即刻从摩诃提婆的身上分担走了婆罗门的死亡带来的痛苦,而这让他同样感受到了那些阿修罗们所犯的杀梵之罪带来的烧灼之感。
摩诃提婆身上的痛苦顿时一轻,他便这样倒在了那罗延的怀中。
那罗延割破自己的三根手指,用这三根手指所流淌出来的血,在摩诃提婆的额头上画下三道血色的标记,一旦劫难过去,他会用骨灰重新为摩诃提婆改变他额头上的印记——一旦劫难过去。
他的手指血流不止,每画上一次印记,那颜色就会消失不见,而他一次次的画上,一次次的在摩诃提婆的额头上打上这痛苦的痕迹。
很快,摩诃提婆便从那震撼的感觉之中清醒了,他看清那罗延的手在流血,也知道他在做什么,这让他惊恐,他抓住那罗延的手,面露痛苦的神色……他不能让那罗延继续下去了,他决不能这样。
“摩诃提婆?”那罗延仍旧不知苦痛一般。
“那罗延,你用原初之水为我洗涤我所感知的苦痛,然而你可知道你的苦痛比我自身的苦痛要让我难过一万倍不止?”摩诃提婆颤抖着,捧着那罗延的手,在他的额头上最后画上一次印记,而这一次,他没有任由自己的苦痛将这血迹吞噬。
此刻,金床的长子已经出生,他欢喜无比,更为此杀死了一百个婆罗门仙人祭祀给了他自己。
他的妹妹霍利因为这个侄子的到来而欢欣雀跃,她披着她最美的纱丽踩着火焰而来。
“我的哥哥,你可不能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可不合适啊!”霍利抱着侄子,看着她还在熟睡的嫂子,一脸的不屑,“你已经成婚很久了,我的哥哥,你该有更多的儿子——子孙多才够兴旺!”
第56章 五十六
五十六
霍利伽,这个不惧火焰的阿修罗女,她的纱丽就是辟火的圣物,她的心肠就像那吞噬一切的火焰一样贪婪无比。她热烈地爱着她的兄长,但这炽热的爱却不如她心中的火焰那样强烈,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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