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姑娘早与月天旃陀罗有婚约在身,她们出生就是二十七星宿的人格化身却不能升天,唯有通过与月神苏摩的结合才能升到天上成为光耀夜晚的星宿。
而现在,正是时候。
苏摩因之前挚爱陀罗,又全心全意地养育着布陀,这些年来,他虽然俊美无俦却也没动过与谁成婚的念头,而现在,达刹的要求他不能拒绝。达刹是生主之首,这些女孩儿又都是陀罗的妹妹,作为一直以来都爱着陀罗的旃陀罗,他怎能拒绝她的姐妹?
因而,达刹的其他女婿这一天都必须过来观瞻苏摩与那二十七个姑娘的婚礼,并且,他们也将会留在达刹的都城,帮助他完成生主之首的工作。
婆力古负责占星,迦叶波则对军队有所关照,祭主仙人虽然是诸天众的老师,而现在,他也要规劝提婆神族须得为达刹做些奉献,更不用说阎摩作为正法神,他哪里能够真的对达刹的要求不管不顾?
达刹是遵从正法而行的,他制定规则也要求所有人遵从规则,他的规则是正确的,因而阎摩更是对他权利辅佐。
这一切都运行平稳,而唯独……毗湿奴叹息了一声,坐在蛇床之上看着人间的纷纷扰扰,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经被注定,他看得到这些,也知道未来会当如何,但是……他承受的属于现在的痛苦却是真实的。
而现在在因果海上,拉克什米也不在他身边,唯有舍沙,那以前个头在他头顶盘桓遮挡,将这宇宙间的一切烦恼与痛苦都撑擎在外。
“上主,”舍沙开口说道,“摩诃提婆在人间行走的时候是以何种信念支撑他前行的?”
“舍沙,大天的行走是以他的心支撑他前行的。”毗湿奴回答舍沙。
舍沙是他的第一造物,在一切都还没有存在的时候,舍沙就已经酝酿在他的脑海之中,而当舍沙出世之后,他就已经将舍沙带到这因果海,也将他投入到地底之界,舍沙,他化身为二,一则拥抱世界,避免这世界崩塌毁灭,二则拥抱毗湿奴,在因果海上漂浮,成为他的蛇床。
但事实上,这又是只是一件事。
正如毗湿奴,他就是这世界,他正是这宇宙,而舍沙对他的拥抱,正如对世界的拥抱。
“上主啊,我想知道的事情还有一样,”舍沙开口继续追问,“上主,请问您是否能替我解惑?”
“说吧,舍沙。”
“上主,摩诃提婆在人间弃绝一切的时候,他为何又会帮助那被老虎威胁的小鹿,他会扶起被狂风卷折的花草,也会给被困在蛛网之中的蜻蜓解围,上主,请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吧?”舍沙问道。
毗湿奴听闻他问道这样的问题,也不由得面带微笑:“舍沙,这是一个吉祥的问题,你想知道,我就会告诉你。
“大天是极为慈悲的,他既代表死亡与毁灭,有代表创造与生育,因而他的慈悲显而易见,他悲悯众生,故而会将这些弱小之物收归于他的庇护之下,但同时,他又太过纯真,这样的纯真实在是容易被人利用,舍沙,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弃绝的原因,通过这次弃绝,他将得到一些新的知识,这些知识能让他知道自己更多的事情,同样的,也能因此带给世界快乐与祥和……但是这个过程十分艰苦,舍沙,这个过程就与那伽敲碎蛋壳而出的过程一样,痛苦而又充满艰辛。”
毗湿奴的话让舍沙明白了很多,可是,即便是明白,那人间之中,摩诃提婆的苦行仍旧带着所有的痛苦。
大梵天也因此而痛苦不已。
他是众生的创造者,现在世界不能完整运行,即便是达刹在维护宇宙秩序,这也仍旧不能持续到永久……他十分担忧之后的事情,担忧得不能安心履行自己的职责,为此,他不得不跑到因果海上,来与那罗延天商量。
“那罗延天啊,摩诃提婆仍旧不能履行他的职责,这该怎么办才好?”大梵天一脸的忧愁,他的五张面孔上都挂着担忧,这种事情倒是并不多见。
“大梵天,事情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你需要耐心。”那罗延天这样告诉他。
然而,大梵天却并不认为耐心就能达到目的,他即刻吓到凡间,来到摩诃提婆的面前,向他询问该如何让他抛弃弃绝的姿态重返天界,回归到三相神共同推动宇宙进程的位置中来。
摩诃提婆好似没有看到他。
大梵天只好又问:“摩诃提婆,这个世界不能缺少你的存在,你应该回到三相神之中,你瞧着世界运行现在勉强能够维系,而你……又怎么能真的抛弃这个世界呢?你难道忘记了这宇宙创造之初的事情吗?”
摩诃提婆双目视若无视。
大梵天又说:“你难道忘记了,在宇宙尚且不存在的时候,你睁开看,看到的那罗延是何等模样了吗?
“难道你忘记了与他的结合?你忘记了你那巨大的通天彻地的火林伽是那样的炽烈,你将那永恒的林伽探入到那罗延的原初之水之中,用他的‘香提’来获得祥和?你暴烈的脾气瞬间消失,你那林伽上的火焰也为之熄灭,而当你逐渐变成了水林伽的时候,你又讲那强劲的水流冲刷过那罗延的水中之火!
“摩诃提婆,你忘记这些了吗?难道你忘记了在你要创造舞蹈的时候,是那罗延化身摩西尼与你共舞?
“你忘记了当着世界有男有女要组建家庭的时候,是你时而化身为罗陀,或者那罗延时而化身为摩西尼,这样你们展示出了夫妻之间的许多形态,这些你都忘记了吗,你忘记了那多少结婚的仪式与种类,你忘记了婚后的多少种生活,你忘记了生育子女的多少种祝福仪式,你忘记了对孩子教育的七十二种姓的模式了吗?
“摩诃提婆,你都忘记了这些,那么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大梵天的提问太过让人痛苦,摩诃提婆捂住胸口,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他长大了嘴巴,将痛苦从他的胸口抓住来,狠狠地摔在大地之上,那地母也为之颤抖。
这个举动使得舍沙拥抱大地的力度不由得减轻了几分,而由此,那罗延天也被惊动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被狠狠捶打着,不由得从蛇床上站了起来:“摩诃提婆!”
“上主?”舍沙不解。
“没有事的……舍沙,没什么……”那罗延天安抚了舍沙,但转身,也已经下到人间去了。
他来到大梵天与摩诃提婆的面前。
大梵天仍旧在继续劝解着摩诃提婆:“请你参与到世界的运行中来吧,摩诃提婆,你现在看起来太过悲惨,你的痛苦就在你的手上,你丢不掉也弃不开,摩诃提婆,你现在看起来如此的孤独,你的孤独已经感染了整个世界!”
摩诃提婆终于开口:“我就是这样的……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大梵天无奈地看向那罗延天,而那罗延天,却不曾开口。
摩诃提婆又说道:“我从来都是这样!大梵天,你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们只想要你履行你的职责,摩诃提婆。”大梵天无奈极了。
“职责?”摩诃提婆哼了一声,明显的,对此并不在意。
大梵天只能求助地看着那罗延天。
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婆力古已经想好了如何为他的养子来做那件事情,那件怎样才能从三相神中选出最伟大的神明的任务。
或者,即便是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人能够把这些彻底的损毁,将这些拨开,只留下可以接受的……谁也做不到。
至少,目前不可以。
现在仍旧是圆满时代,无论是谁,都不能将这个世界毁灭。
“那罗延天,求你将他送到净修林去吧!那里是属于你们的地方,只有阇衍提与摩耶在里面居住,她们将会用摩耶幻象的本事保护好那里……那罗延天,只有这样,摩诃提婆才能……至少他才能稍稍清醒一点!”大梵天这样祈求着。
第109章 一百零九
一百零九
大梵天的祈求让摩诃提婆抬起了眼,他看见了一旁站立着的那罗延那。
那罗延,他站在那里,双眼微微垂下,不带情感,毫无波澜。
那眼神之中,摩诃提婆看到了的是对着整个世界的慈爱与宽容,而他唯独没看到的,是他自己。
摩诃提婆垂下头去,不再抬头。
“那罗延天!”大梵天这样请求道。
那罗延叹了一声,只能走过去,伸出手抓住摩诃提婆的胳膊。
然而摩诃提婆并不愿意起身,他就是那样坐着,双眼不看任何人不看任何事……这时候,他的世界空无一物,他的宇宙唯有虚无,他的心灵荒芜一片……这样的空虚之感就好似一只无形的巨手将他整个人抓在其中不能动作——摩诃提婆甚至不能让自己的呼吸得到平稳。
从神明的本质上来说,无论是摩诃提婆还是那罗延,甚至提婆神族大部分都不需要伐由将空气卷动起来而获得呼吸,因他们本质上也并非生灵,但是,若是三相神在摩耶幻象之中不能正常呼吸,这世间的万物又怎能自由呼吸?
一瞬间,地母也无法呼吸,昔弥提毗不能正常呼吸,那么大地上的生灵就无法喘息,生灵不能喘息,那么非生之物也无法依附……这世界将会在窒息的状态下消亡。
那罗延只好蹲下,双手抱住摩诃提婆。
而摩诃提婆却把他推开。
“不要靠近我,那罗延!”
摩诃提婆一拳打在地上,将大地打得颤抖,而高居于因果之海的舍沙也因大地的颤抖而震颤,他猛然睁开了两千只眼睛,不可思议地去看大地上发生了什么——那充满了苦难的人间现在正因为摩诃提婆的力量而岌岌可危!
舍沙化身为人,即刻就要下到人间去拥抱大地,而这时候,那罗延天却更早了一步,他张开双臂,将摩诃提婆再次抱住。
摩诃提婆这一次没有推开那罗延,但是他仍旧没有动作,他坐在地上,手里抓着刚刚将人活化之后的灰烬朝着天空中一扬,让那骨灰落在他的身上,也沾染了那罗延。
“摩诃提婆!”大梵天又痛心疾首地喊了一声。
摩诃提婆转了下眼珠看着他,手中抓着的骨灰却抹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骨灰那灰白的色泽将他本身的颜色遮盖了起来……这骨灰代表了死亡,死亡,每时每刻都在进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逃离这个最终的结局,唯独梵,不生不灭,而那罗延与摩诃提婆虽然不生不灭,可摩诃提婆总能体会到生灵的逝去。
那罗延不能体会这种死亡。
他体会的是回归,是生,是延续……而他却必须投生成为凡人,在做凡人的时候,即使他拥有神力,也不能避免死亡——他的死,他身边人的死,他救不得的死。
因而,那罗延也能体会死亡,只是并非摩诃提婆的体会方式。
而那罗延,从未将死亡展现出来,因他并不以毁灭为主,他是维持,他是生,他是让人感受吉祥与快乐的神明……因而,在摩诃提婆将骨灰涂抹于己身的时候,他的拥抱,就尤为重要。
有了那罗延的拥抱,那代表死亡与消散的骨灰就在他的拥抱之中被涤荡干净,然而,骨灰却已经胶着在摩诃提婆的身上,也胶着在他的心里……这世间谁能将他的孤独排解?
“那咆哮怒吼的楼陀罗,他的怒吼已经退却,谁能把他的心激荡,让他记起怒吼时所遵循的达摩?
“那发丝缠结者,那驱除苦难者,那百兽之主,那山川之王,谁能将他此刻的孤独排解,谁能驱散他的寂寞?”
在因果之海,没有走下人间的舍沙不由得用他的一千张嘴来这样歌唱,他的歌声悲伤,带着发自内心的痛苦——舍沙是那罗延天的第一造物,他的痛苦来自于那罗延天,而他的快乐也是来自于那罗延天。
因而,他歌唱,他用歌声来告诉这宇宙之中的万物他的悲伤,他的悲伤与痛苦,皆源自于那罗延天……他这样的痛苦,他这样的悲伤,他的一千张嘴都无法再吐露出任何赞美之词,唯有用歌声来演绎这段满怀忧愁的故事。
舍沙的痛苦惊动了迦楼罗。
这位大臂者,飞鸟之中的美翼者,金光闪闪的巨大者,他从毗恭吒飞来因果之海,在这里,他小心翼翼地悬浮于空中,开口问道:“舍沙啊,你这蛇,你这那伽之中最为巨大者,至为古老者,世间第一造物,请告诉我,你的悲哀从何而来,你的痛苦又为何这样深刻,我在毗恭吒也感受到了你的伤痛,舍沙啊,你我都是那罗延天的信徒,你我生来都是为了侍奉他而存在,但现在你的痛苦这样强烈,我就知道你是因他而痛苦了,所以请告诉我吧,为何你的痛苦这样强烈!”
舍沙指了指人间的景象。
迦楼罗探头去看。
他看到火葬场里,摩诃提婆拿着骨灰在身上涂抹,而那罗延却抱着摩诃提婆。
那罗延天抱着摩诃提婆,但却无法阻止摩诃提婆继续将骨灰涂抹在身上……那骨灰一把一把地在摩诃提婆的身上绽放起一团团的白云,而那罗延天也被这骨灰沾染了不少,可是骨灰在那罗延天身上无法逗留许久,它们掉落在摩诃提婆身上,却将原本沾染在摩诃提婆身上的骨灰覆盖了。
覆盖,再脱落。
露出了摩诃提婆的皮肤。
可是摩诃提婆并不放弃,他一次次地抓着骨灰抹在自己身上。
“摩诃提婆,你的寂寞与孤独是无法排解的,现在告诉我们,到底该怎样去做?!”大梵天这样问道。
摩诃提婆并不回答。
“摩诃提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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