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群道:“即使是虚幻的梦也会有实现的一天。当年我在沈家村一文不名,谁会料到我是高贵的李唐王朝后裔,谁会料到今日我创下一片基业。何况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死一些人又何足道矣。”秋雨痕怒气上涌,叱道:“若是你被他人利用牺牲,你作何想?”李南群道:“所以我要力争上进,要从当年受人摆布的棋盘上一只不足道的小卒成为今朝操纵棋局的下棋者。我们二人命运相通,更应该携手共下此棋。”
秋雨痕冷笑:“只怕与你共下此棋的人是江念奴。”江念奴娇笑连连,从门后走出来,立于李南群身畔:“雨痕姐姐的耳朵尖,但说的话却说得不对。”秋雨痕横眉怒目。江念奴说:“世事如局,而唯一能操纵此局的只有主公,他是真正的棋主,我只是一颗忠于主公的棋子儿,愿为主公出生入死,赴汤蹈火,铲除异已。”秋雨痕见她说话中杀机隐现,怒斥道:“你要铲除我这异已吗?”
江念奴见李南群背负双手,并无阻止之意,着实得意得很,拔匕首在手,也不打招呼,直往秋雨痕胸腹要害送递。秋雨痕微吸一气,小腹肌肉微陷,江念奴匕首递到,再难送进一分,反而招式用老,秋雨痕只需在她手腕一敲便可断了她的腕骨,只是到底还是下不了手。江念奴得势不饶人,匕首一横,分刺秋雨痕上、中、下三处命门要穴。她所学甚杂,这一变招干脆利落,出手辛辣,大有要将秋雨痕血溅当步之势。
秋雨痕见李南群袖手旁观,愈加悲戚。江念奴匕首已近在眼前,疾以“凤点头”避开上锋,李南群细细观察,暗忖:“圣女此招共有三式,她以‘凤点头’避开上锋,自不会在此招全盛时攫其锋芒,定会再蹈避让之法。唔,该使一招‘铁板桥’避过中锋,最后一式变化,纵使剑式未竭,但圣女锐气消减,已无关紧要了。”
果然,秋雨痕以“凤点头”相让后,腰一折,用“铁板桥”闪过中锋,走震宫,出离位,以“细胸巧翻云”让过下锋。李南群连连摇头,“梦怜秉性柔弱,多年前如此,如今仍然这样。她若心狠一些,‘凤点头’后便可卸了圣女的骨臼。圣女咄咄相逼于她,她却依旧不肯以狠招相向。”
江念奴铁青着脸,叱道:“你为何不还手?”秋雨痕冷冷道:“你我割袍断义,我本不该再一昧容让你,只是念在你亡父胞姐的情义上让你三招,如今两招已过,你若要杀我就只有一招机会了。”江念奴森然道:“一招已足够了。”手陡然一沉,人与匕首合为一体,向秋雨痕扑刺而出。此招凶险,竟是玉石俱焚的打法。但秋雨痕既已言明要再让她一招,势必江念奴已处不败之地。江念奴转念间已想通此节,故不惜以此狠招相博。秋雨痕骂道:“颜如花月,心如蛇蝎,莫过此姝。”
李南群想出手阻止,又生生止住,“竹泪夫人昔日挟魔剑绝技入得江湖,有一败天下江湖客的气势,梦怜既夸下海口,想必自会应对。”虽作如此之想,但心底又另有一声音隐隐道:“若她练功未久,应对间未能娴熟,一时失手,我岂非要遗憾终身。”
高手互博,过招进退如电光石火,哪容得李南群细细思量帮与不帮。江念奴此招递上,秋雨痕拔地窜高,江念奴足尖轻点,如蛆附骨如影随形的紧跟而上,手腕连震刺出几朵剑花,剑锋与秋雨痕贴脸擦过,几缕发丝为锋刃所断,袅袅扬扬飘荡下来,看得李南群心惊肉跳。秋雨痕道:“三招已毕,你再不停手,我要不客气了。”江念奴不答话,“唰唰”又是数招递来。秋雨衣痕以指作剑,点在她手肘上,纤纤十指弯如兰花,劈手夺了她的匕首,晒然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江念奴气得面孔发绿,手一摊,“还我!”秋雨痕看手中匕首,见其上金丝缠绕,彩光流溢,倒非一般凡器,随手递还过去。
江念奴伸手来取,两手相触,秋雨痕觉手背微麻,勃然色变,飞起一脚将江念奴踹倒。江念奴一骨碌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脸的得意。秋雨痕眼前景物已渐模糊,人软软倒下,模模糊糊中感到李南群向她奔来,她不由自主地也张开了手臂。
李南群抢前一步将她抱住,见她眼眸紧闭,牙关紧咬,惊怒交加下扬手扇了江念奴一记耳光,叱道:“你下了什么毒?”江念奴跪倒于地,道:“我没有下毒,她只是中了烈性麻药而已。”李南群将信将疑,一拭秋雨痕脉息,果然平和,脸色稍缓,道:“你二人过招,输了就是输了,干什么还暗算她?”
江念奴含泪道:“主公对雨痕姐姐眷爱有加,可这女人却不和主公一条心,若她一昧追查下去,圣尊宫的事只怕就要昭昭于天日下了。”李南群心乱如麻,喝道:“难道你还要本座杀了她不成?”江念奴道:“属下焉敢左右主公,只是主公神功需要人助,而雨痕姐姐这些年来一直为主公守身如玉,如你们二人功力能合二为一,主公岂非可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华夏第一人了吗?”
李南群怦然心动,但听到身后一女子道:“这万万不可的。”江念奴面孔一寒,“有何不可?”女子走到李南群跟前,向他深深施了一礼。李南群问:“妹子什么时候来的?”女子道:“昨日方到。只是兄长闭关,故未来拜谒。”李南群道:“自家兄妹,原不必多礼的,只是你救凌锋傲那厮就大大的不该。”女子扬起头来,她赫然竟是花倚绿。她嚅嗫着:“我不是存心的,只是见妆儿出手相救遇险才相帮的。大哥费了不少心力才网络得妆儿,若让她就此死去未免草率,还空招了林忆昔这个强敌。”李南群不动声色的道:“你倒为我顾悉周详。”话锋一转,厉声问:“薜思过、林忆昔是何时知晓秋雨痕就是沈梦怜的?”花倚绿小心翼翼看了倒在李南群怀里的秋雨痕一眼,沉默些许后说:“大概早在秦家时就有些明白了,只是相互都没有说破,故我与妆儿都不知道,只到薜大侠自尽时,她脱口喊了声‘薜大哥,小心’,才算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李南群哼道:“他们倒默契十足。”
花倚绿又深深垂下头去,“他们知道秋雨痕陷在圣尊宫里,心急着要赶来,我和妆儿都劝阻不了。”李南群不悦:“你与薜思过已有婚嫁之约,怎么还拴不牢他的心。”花倚绿泪光莹然,哽咽不语。李南群烦躁的走来走去,大声道:“他们想来就来好了,只怕来得去不得。”花倚绿叫:“大哥手下留情。”李南群竖眉,“怎么?”花倚绿略定定神,放缓语调,改口说:“秋雨痕乃兄至爱,兄长伤她无疑伤已,故圣女刚才提议以秋雨痕功力来成就兄长神功之举未免不妥,望兄三思。”李南群一板脸,“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勿庸多言。”花倚绿噤若寒蝉。
江念奴见她退开,道:“看来二小姐对她的情郎真是关心则乱。”李南群粗声道:“女心外向,休去提她!”心里思忖:“我原意用女色化解薜林二人的志气,最好他们能沉迷于儿女情长,无意江湖其他事,看来还是棋差一着,薜林二人依旧心系梦怜,只是名家子弟总多礼教束缚,凡事义字当先,情爱二字轻易出不得口。唉,梦怜是何其聪慧的人,岂会不明白他们的心事,她迟迟不愿与我成亲,到底在她心里还是有那两人存在的。”想到这里,对薜林二人憎意愈深。
江念奴见他为秋雨痕郁愤,面上也不由显出幽怨之色,便想另找些话题引开他的注意,“炼药房里的老头疯病又发了,这几天产药甚少。”李南群果然被吸引了去,道:“都几十年了,他还不死心,还要装疯作傻?”江念奴又道:“清风老爷子几次欲闯药房探视进度,均被挡了回去,老爷子很是气忿,只是见了主公,却不知何故一句未提?”
李南群倏然一笑,“倒有自知之明了。”江念奴想清风道长在外盛名累累,在内却狼狈不堪,也觉好笑的很,到底不敢太放肆,强自忍住。李南群道:“象他这种人苟活于世实在是天地之耻,偏生……真是有他无我,有他辱我。”低头看怀里人儿,想起往昔种种,心头陡起暖意,恋恋不舍的交到江念奴手里,“把她带走!”
江念奴问:“意湄苑吗?”李南群道:“她想和你姐姐在一起,就送你那里吧。”双指一并,在她胸口诸穴上一一拂过,“若无她,奸滑如凌锋傲又岂会轻易现身上钩。”
江念奴见李南群将秋雨痕交到她手里时的神情恋恋,仿佛是在交割一件易碎的奇珍异宝,目中爱怜横生,心里着实伤痛。她自小失父,在秦家为奴时也少见男子,自来到圣尊宫,李南群对她十分钟爱,几乎朝夕相伴,少女的一颗芳心早在情萌初动时便系于李南群身上,只是苦于年幼,有些言语行为只被当作孩子气而一笑置之,或者李南群即使知道也不以为意。日长天久,一番爱念与日俱增,只是始终神女有心而襄王无梦,空抛一番情衷。而今又将一手抚育自已长大的秋雨痕视作情敌反目成仇后,从此更无能与她知心相换的朋友了。
李南群见她沉默,冷冷催促一声,“还不去!”江念奴趁他不备,在秋雨痕身上狠狠掐了一把……
昏迷中的秋雨痕似感受到疼痛一样抽搐一下,头好象正被一枚大锤重击,她呻吟着以手拭额,手却被人紧握着。江雨兰连连叫:“雨痕,醒来。雨痕,醒来。”两滴热泪落到了秋雨痕脸上,秋雨痕的神志微微一凛,轻轻问:“雨兰,是你吗?”江雨兰双手合什,向东方一揖,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动作间是一阵金铁之声。“雨兰。”秋雨痕唤着伸手去拉她,只是她虽已醒来,身子尚僵,血脉不通,险些一头栽倒在地。江雨兰回身扶住她,薄嗔一句。秋雨痕见她手上、脚上均被铁链锁铐住,以至举止间叮当作响,不由呆了一呆,“你这是怎么了?”
江雨兰苦笑,“我想逃出去,谁知技不如人,被捉了回来。念奴说,初犯以锁相锢,再犯就要断手足二经,三犯就地格杀。”秋雨痕道:“我也是要走的,他何不也将我以锁链相锢?”激愤之下以拳捶床沿,几将手震得发麻,她吸了口冷气,“他封死了我的穴与用锁链相锢何异?”
江雨兰黯然道:“我遭亲妹迫害,夫复何言。”秋雨痕道:“你受亲妹迫害,我被爱侣欺骗,个中感受也只有自已明白。”江雨兰说:“他这样待你,你还是难舍弃他?”秋雨痕怔怔,潸然落泪。江雨兰与她多年患难于共,情逾手足,从未见她如此伤心,慌了手脚,连声道:“你难舍弃也是常理,不必太难过的。”秋雨痕刚欲再说,门忽然被打开了。一顶小轿停在门口,透过轿帘隐约可见轿中坐着一名女子。
江雨兰问:“你是谁?”轿中人幽幽而叹,听声音似乎还是个年纪甚轻的姑娘,她道:“你不必管我是谁,圣尊宫中的人都是为圣尊宫主的存在而活的,焉能有自我的存在,我是特地来看望秋姑娘的。”
秋雨痕沉声道:“我就是。”女子说:“我认得你的。”轿帘一掀走了出来。虽青纱笼面,但体态窈窕,确是一名妙龄女郎。女郎左右而顾,口中轻“噫”,两名轿夫垂手而退。女郎又上前几步但不进屋,只是手扶门框,上下打量秋雨痕,曼声道:“美人卷珠帘,独坐深蹙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秋雨痕涨红着脸,怒道:“你以为我该恨谁?”女郎道:“见之不得,相恨何妨?”说罢扬长而去。
江雨兰见秋雨痕气怒,安慰说:“这些无聊的人不理也罢。”秋雨痕道:“这女子真怪。”江雨兰道:“我倒觉得她声音、体态甚为熟悉,应该是我们相识的人。她以青纱笼面必是不愿被我们认出。”秋雨痕冷道:“这圣尊宫里未免太多相识的旧人了。”
江雨兰见那小轿微动,抿嘴一笑,“只怕你又要见一位相识的人了。”只见轿子往边上一倾,从轿底滚出一人来,动作相当敏捷,一个箭步冲进屋来,江雨兰急忙把门阖上,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仅在一瞬间,秋雨痕错愕,叫道:“凌锋傲?”
凌锋傲道:“我们又见面了。”秋雨痕涩然苦笑,问:“你的腿伤……”垂目见他一足僵直,已然问不下去了,倒是江雨兰倒茶端凳忙个不休。凌锋傲道:“我接你两位兄长之讯,他们不日就会赶来,只是人生大事,去留取舍仍需你自己定夺。”秋雨痕触及隐痛,柔肠百结。
江雨兰见凌锋傲望定秋雨痕的目光痴迷,心头黯然。秋雨痕瞧江雨兰眼波如水,于凌锋傲似已蕴无限情义,念及与李南群今生眷属难成,乃至又是一阵神伤。凌锋傲见秋雨痕沉默,知她难舍李南群,想自己一番情衷终究空抛,情绪未免低落。三人各怀各的心事,过了良久,江雨兰才有些耐不住沉寂的动了动,小声向凌锋傲说:“我现在只指望你了,你一定要救我出去。”
凌锋傲看着秋雨痕,秋雨痕避开他的目光。凌锋傲喟叹道:“你放心吧。我与妆儿密议了几套脱身之术,妆儿素来心思缜密,所拟之策确有可行之处,待我们处处商议妥当了,定能够平安脱身。”秋雨痕道:“离开圣尊宫真有那么难吗?”凌锋傲道:“圣尊宫崛起江湖实有过人的地方,宫中奇人异士甚多,尤推天、地、人三尊。”
江雨兰道:“据念奴所言,三尊者中唯人尊擅武,据说她已逾百岁,但依旧魅力无限,一举一动乃至一眼色都能令天下男子失魂,实乃一老怪物。”秋雨痕道:“念奴应该已尽得真传了。”江雨兰叹了口气,继续说:“地尊是一西域胡人,擅长种植奇花异草,驯养毒虫猛兽,他正培育一种西域妖花,要将它配炼成药。而天尊是一建筑大师,他建造的屋舍固若金汤诸多妙用,不亚于各州县的城池。”秋雨痕道:“他确实网络了不少高人异士于麾下。”实不知该为李南群高兴,还是要为他的野心膨胀而忧心。
凌锋傲道:“你倒了解的清楚。”江雨兰叹道:“念奴竭力鼓动我入圣尊宫,自然将它夸得天花乱坠,也正因为她告诉我太多东西,所以我不入圣尊宫唯有死耳。”凌锋傲道:“有我在,你不必怕的。”江雨兰瞅了他一眼,暗锁眉峰,嚅嗫道:“我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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