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咒骂,见僧人带了他们一直往前走,喝道:“前面死路,向左拐。”秋雨痕诧道:“花先生,左边无路。”这时,灵风子也略清醒,左右一顾,也道:“向左,向左。”僧人连连挥开道左的丛生杂树乱草,四人钻入密集的草丛中。
花谢春喃喃道:“向前,向前,七棵大树并排的地方,第七棵树边上的石壁上的三角凸出之石是能动的。”僧人见不远处果有七树并列,走近一看,第七棵树紧靠石壁,只是壁上丛生苔藓青草,辨认起来诸多不易。
灵风子微睁了睁眼,指着一块被苔藓遮裹住的壁石,道:“是这儿了,用力推。”僧人见他俩异口同声,十分奇怪,但仍气蕴丹田,运力于掌,抵住那方石头用力去推。石头果然松动,石缝间的泥石纷纷落下,再一用力,已能隐隐听得有绞索之声,石头渐渐被推移,露出一间宽敞的石室来。
秋雨痕喜不自禁,“这儿原来是有机关密室的。”僧人与她合力将花谢春、灵风子搀入室中,又将大石推至原处,那方大石果然是连着一个大绞索盘的,只是不知有多少年没用,铁链上都锈迹斑斑了。
花谢春、灵风子自入室中,不约而同的精神一懈,双双晕死过去。僧人又口颂一声佛,秋雨痕闻声泪下,拜倒在地,哽声唤道:“父亲,您也不要女儿了?”无求全身一震,叹了声,“傻孩子!”秋雨痕道:“娘已随薜叔叔去了。”无求道:“我知道,这是她的解脱,也是我的解脱。”秋雨痕哭道:“你们都能解脱,却撇下女儿孤苦伶仃。”无求无言以对。
灵风子动了动,低微又痛楚的呻吟。无求将随身的锦匣递于秋雨痕,道:“他们二人伤势极重,你将这小还丹于他们服下。”秋雨痕接了锦匣,撬开灵风子牙关,将药丸塞入他口中,只是当她到花谢春身边时,却手持药丸微微犹豫,心想:“花谢春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不知他黑纱下面的面孔究竟是怎样的怪诞奇丑。”
无求道:“容貌外形皆属虚妄,皆只是具臭皮囊,你不必拘于一个人的外形美丑,更应该注重内心的善恶。”秋雨痕听无求言辞间隐有说教含义,肃容道:“是。”伸手揭下花谢春的面纱。一望之下,她倒抽一口冷气,惊愕的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花谢春的面孔竟——无求走上一步,见状也错愕万分,脱口道:“怎会这样?”
这倒并非花谢春的脸长得如何的丑陋,如何奇模怪样,而是……
秋雨痕呻吟:“天哪!清风道长。”花谢春竟有一张与清风道长一模一样的脸,若非亲眼所见,若非他的一身黑衣,秋雨痕几乎就要把他认作是清风道长了。
无求随隙醒悟,取了秋雨痕手里的药,塞入花谢春口中,又盘膝坐于他身后,肃容道:“梦儿,为我护法。”秋雨痕尤心神不定,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求道:“不知道。但我相信这里面关系着一个大秘密,或许薜楚白的死也与之有关。所以花谢春不能死的,一切的事情都要由他来解释清楚。”秋雨痕耸然。无求双掌相抵于花谢春背心,缓缓输内息于他,助他化解丹药,促进功效散于体内,不一会儿即入忘我境界。
日出日落,日落日出,转眼已过一日一夜,无求重启双目。他脸色苍白,显然耗力甚巨,但眼中却带有一抹喜色,道:“总算捡回一条命来。”秋雨痕道:“可是这位先生还不错一直未醒。”
无求道:“他的伤无碍的,只是脱力所致。”说毕,搀起灵风子,在他心口一阵轻拍推搡。只听灵风子喉间“咯咯”作响,“哇”的吐出一口血痰,人如大梦如醒般睁开眼来,他茫然看着无求和秋雨痕,如若不识,可当他目光落到花谢春身上时,却脱口叫道:“清风师弟!”
秋雨痕道:“他也是你清风师弟吗?你到底有几个清风师弟?哪一个才是真的?”灵风子错愕万分。秋雨痕心道:“他们两人如此相象,若一人为恶,如何叫人分辨的清。”再想到清风道长的为恶,花谢春每每提及他时深恶痛绝的神态,以及花谢春对青城武功的如数家珍,对青城地形的了如指掌,“莫非他才是真正的清风道长?”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
花谢春动了动。
灵风子强撑着虚弱的身子,一步步挪到他跟前久久凝视,又从怀中取出那方从花倚绿手中抢来的掌门令符,贴到腮边,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目中涌出。花谢春睁开眼来,握着灵风子的手,展露开一个古涩的笑,道:“师兄,我们总算见面了。”灵风子抱住花谢春,一迭声大叫,“清风师弟,清风师弟。”两人抱头痛哭。
无求道:“原来他才是真正的清风道长。”秋雨痕问:“那么我们一直以为是的清风道长又是谁呢?”
灵风子轻轻卷起花谢春的左裤管,见他小腿上有一道长约寸许的伤痕。日久年深,伤痕早已结平,只留下一条褐色的斑记。灵风子道:“这是当年我与师弟切磋武功,我误伤于他所留。”花谢春道:“当时我以一招‘青鸾展翅’大开空门诱你出招,果然你出‘苍松迎日’,剑走中锋,我便还施以‘萧史弄箫’削你锋芒。”灵风子接口道:“当时师弟年纪虽轻,但武学造诣已很深厚,你一出此招,我只有抽身而退,还一招‘乌龙出海’,又一招‘飞鸟扑巢’,佯退即攻以抢先风。其实我败势已露,早该认输了。”花谢春道:“师兄先我入门,武功高我甚多,你这样佯退实攻之术迫得我手忙脚乱,情急下剑入偏锋,欲施一招‘驾乘六龙’来挽败局,不想下盘不稳,被一剑刺伤。总算师兄手下留情,只留得这旧伤痕。”
灵风子歉然,“是我学艺不精,才会误伤师弟。”他摊开手掌,掌中所握的是青城的掌门令符。花谢春淡淡一笑,灵风子向他双膝跪下,手捧令符过头,朗声道:“青城灵风子叩见掌门师弟。”
花谢春一惊,忙伸手去扶,他大伤未愈,哪里拉扯得动,不由正色道:“师兄,这万万使不得。如今的青城掌门是虚风师弟的弟子一修子。”他顿了顿,又道:“我早在几十年前就断了当青城掌门的心了。何况,当年我虽拜受了恩师的令符、宝剑,但终究未行过仪式,我已年老,身边还有个女儿,壮志豪情早不复存,何堪大任。”
秋雨痕问:“你怎么会被人冒名顶替的?”无求止住,示意不要打断他师兄弟二人的对话。花谢春又道:“令符、宝剑乃青城掌门的信物,可惜宝剑失落奸人之手,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夺回,一同交还于掌门师侄。唉,当年我日思夜想复仇,无奈势单力孤,而对手又羽翼已丰,何况事关师门家门,不敢昭告于天下,故而隐忍至今,想不到这逆畜竟掀起漫天风波。”
无求见他师兄弟叙旧稍停,插口道:“恕小僧妄言,既然你才是真正的清风道长,那另一位清风道长又是谁?观外貌,你二人酷肖,看年岁,你二人也相近,莫非你们是兄弟?”
花谢春道:“家门丑事,实难启齿。”无求道:“强人所难的事本不应该,只是真假清风道长的事关系重大,牵涉甚广。薜大侠当日受人暗算,武功全失,按理是可以治好的。可是当他向好友清风道长求助时,清风道长却一悖常理,加倍透支他的体力,以至伤势加剧,最终演变成无法弥补的惨剧。”花谢春钢牙尽错,“楚白、君如姐妹皆是我的好友,却因我之累,被那逆畜利用暗算。”
秋雨痕道:“他真是你兄弟?”花谢春愧道:“他……他是我胞弟。”虽然他声音细如蚊蚋,但在场三人均听得真真切切。灵风子顿足痛骂,“你的胞弟?他真是畜生不如。”无求道:“事已至此,你不妨将一切坦诚直说。”花谢春一脸羞愧,将记忆闸门缓缓打开。
第三十章此生自断君休问此生自断君休问 花谢春缓缓说道:“我的本名是叫荣轻烽。‘清风’的道号是恩师藉我本名的谐音而取。荣家在江南乃名门望族,家父一直仰慕青城武学的高深,在我从小的时候就将我送到青城学艺,故而我自小一心向道。在恩师谆谆教诲下,弱冠之年已艺有小成。那时,我尚未正式出家为道,闲时在江湖上走动,行侠仗义,倒与楚白、君怡一见如故,后来又与韩君如成为至交。”
他看着秋雨痕,道:“当时你母亲尚待字闺中,温柔娴静,是位不解世事的千金小姐,他们师兄妹三人的情感纠葛,当初我已略见端倪,可惜后来他们婚姻发生巨变时,我也正逢走上一条人生的不归路,什么忙也帮不上。”无求说:“你在沈家村助君如救活梦儿,对我们已是莫大的恩惠了。”秋雨痕道:“我还一直将假清风道长当作救命恩人。”
花谢春继续道:“在青城学艺之时,我便立志向道,终身不娶。虽然君如姐妹皆是人中俊彦,我也始终视她俩为至交好友而已,也许也正为如此,我才不便对他们的婚姻妄加非议,其实这已失为友本份,至今想来仍心存歉疚。”无求道:“江湖中人一直对清风道长与君如姐妹相知相交,却始终恪守礼义十分钦佩。”花谢春苦笑着,“少年时我向道之心甚坚,何况我自幼练童子功,最忌女色。我自认素来处事谨慎,把持周正,岂料那年返家……唉,一身修为,一生清名就因一时疏忽而付诸东流。”
他停顿了良久,激动的心绪才渐渐平复,又缓缓说道:“这些丑事实难启齿的……那年,恩师年事已高,他老人家有意将青城掌门之位传于我。我自知年轻,不敢妄受,何况若接受掌门之职,势必出家为道,此等大事也需禀明家中老父。于是便辞了恩师返回阔别多时的老家。在家中,我见到了一双姐妹花,后来才知,父亲与弟弟在受仇家追杀时为这双姐妹所救,为报救命之恩才将她们接来家中的。她们姓李,乃李唐王族后裔,姐姐叫弱水,妹妹叫弱竹。李弱水正值妙龄,风流妩媚,绝代佳人。弟弟轻钧为她所迷。为此我深为不悦,轻钧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他的未婚妻柯云霓是江南世家千金。其实,荣柯两家素有嫌隙,我数度调停不果,是轻钧在偶遇柯小姐,为其美貌所倾,亲自三赴柯家提亲,才使两家由仇家变亲家的。如今婚期将近,他却又见异思迁,移情别恋。江湖中人最重信诺,我闻知此事后当即狠狠训斥了他一番,令他悬崖勒马。虽然我也不得不承认,李家姐妹尤其是李弱水的容貌、才干、谈吐、举止均远胜柯家小姐。”
无求颔首道:“令弟见异思迁,委实不该,你这兄长教训的极是,只是后来又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呢?”
花谢春道:“我少小离家,老父身边唯轻钧一人承欢膝下,平日里父亲过于宠溺,以至他骄横自大。我这兄长的训责他当面唯唯喏喏,转身即抛诸脑后。老父在堂,我虽是长兄,也不便过于重责兄弟,事后才知,老父之所以会听任轻钧如此胡闹,是因为李弱水手中有一张藏宝图,是南唐的藏宝所在。他父子二人垂涎重宝,才对李家姐妹百般奉承讨好。可宝藏之事毕竟只是个虚渺的传闻,李弱水找了很久也未找到,到最后大家都死了心了。日子一长,轻钧对李弱水也就日渐冷淡,又将主意打到她妹妹弱竹身上。
弱竹生性善良,只是过于柔顺,几次三番遭轻钧调戏均隐忍不言。那时,李弱水与轻钧虽未成亲,却已怀了轻钧的孩子,她与柯云霓之间争风吃醋,闹得举宅不安,她二人哪里知道轻钧的心早不在她们身上了……“
灵风子狠捶一下拳,骂道:“如此贪淫好色,师弟,你需严加管束你弟弟才是。”花谢春满面羞愧,“师兄教训的极是,可是……柯云霓为争得轻钧,不惜重金相请武林高手助拳。想李弱水再千伶百俐,也只是个寻常女子,结果因中了苗疆二妖的毒蜈蚣之毒,昔日美女沦作丑妇。”
秋雨痕轻轻叫出声来,“呀,那她一定伤心死了。女为悦已则容,她惨遭毁容,一定性情大变。”花谢春道:“正是如此。她容貌遭毁,又受了重伤,归根到底是轻钧行为不检引来的祸事,何况她还有孕在身,轻钧应该娶她过门,照顾她一生方能补偿。”
无求道:“你弟弟好色贪财,岂会去娶一个一无所有的丑妇。”花谢春道:“本来我应敦促他俩完婚后再离开的,可是那天手诛苗疆二妖时,我不慎被毒蜈蚣咬伤,不得已才先回了青城治疗。结果,轻钧却与柯云霓完婚,而李家姐妹则一下从座上宾沦为人下人。柯云霓还对她们百般羞辱,皆是弱竹为奴为仆才保得李弱水汤药无缺,渐渐活了过来。她因爱生恨,又痛极容貌被毁,为报复轻钧夫妇百思毒计,竟不惜亲生胞妹的名誉清白,逼她以色相为饵引诱轻钧,使他夫妇失和。轻钧素来贪色,又喜新厌旧,见弱竹甘愿委身,岂有不纳之理。他根本未提防不懂武功的弱竹委身于他会另有目的,只以为她捺不住清苦的生活,结果铸成大错。在一次酒后,李弱竹趁他熟睡不备,不刀……一刀将他去势。”
三人听到此处,均耸然变色。秋雨痕想:“她们姐妹二人倒都烈性,只是李弱水强逼胞妹以已身清白为饵,委实心狠。弱竹姑娘则太懦弱,原来花姑娘的性格真有些象她娘,外表看刚强爽朗,其实心肠软的不得了。”
花谢春猜得到三人会作何想,只继续道:“我料得轻钧品行不轨,故在青城养伤时一直心绪不宁,没等伤势痊愈便又匆匆下山赶赴家中,但还是晚了一步。说起来轻钧的事是他咎由自取,李弱水恨他无情无义,玷污了她姐妹二人,所以要令荣家断子绝孙,也许她根本没有想到,她所生的孩儿始终还是荣家的骨血。轻钧痛极自身躯体受残,要手刃李家姐妹,李弱水以新生婴儿为胁,逃到江边,索性横下心,拖了柯云霓并孩子一同投入江中。大家都以为她必死。
轻钧尚余怒未消,定要斩草除根杀了弱竹。我着实不忍,便拦下轻钧,训诫了他一通,这一切的后果皆是他好色所引起的,并希望他以后能好自为之。为防弱竹再遭他毒害,便将她带走,因不便让她住在青城山上,只是禀明恩师,在山下附近的村落中寻了一户人家托为照顾,只想以后为她寻一户合适的人家使她终身有托,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