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儿,狼儿,狼儿妹,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方资君见小狼突然这般,心下惶急,一下抱住小狼,竟然忍不住痛哭了起来:“狼儿……狼儿……”
见小狼身下周围流的全是鲜血,方资君抖嗦着将小狼的身子轻轻翻开,见小狼的颈项下竟然有一道五六寸长的伤口,伤口鲜血汩汩,这伤口正是为适才那群野狼所伤,而身上腿上其它大小伤口也不下于十来处。定是小狼失血过多,才至于昏晕。
害怕再遭遇野狼,方资君哭嚷之际,连忙撕下身上衣物,裹住小狼的伤口,然后抱起小狼,疯也般的飞奔起来。飞奔片刻,突然冷静,想这般颠簸,小狼定会被折磨而死。随即稍一放缓脚步,四下寻觅一可落脚之所。
天黑之前,在山涧边寻得一破乱山洞。这山洞不甚很深,当下捡棒将山洞中野蛇、蝙蝠、老鼠等活物驱赶干净,又找些茅草堆好,将小狼放入草堆中,见小狼的身子突然微微动了一下,方资君欣喜若狂,大哭大叫,口中道:“狼儿,狼儿,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方资君不救活你,誓不为人……他个奶奶的,真是太好了……”喉中一哽,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再也说不出话来。
慌乱一摸,身上竟然还带着火石,方资君心下大喜,知这小狼不怕火,赶紧四下收拢些枯枝败叶升起一堆火,片刻洞中浓烟徐徐,然浓烟竟能从洞顶缝隙飘出,不致堵留这洞中。知在这洞中生火无碍,方资君便到洞外又找了些粗厚的树枝,将洞中的火堆生的烘旺,这原本阴冷潮湿的山洞一下变得干燥暖和起来。
害怕夜晚会有野狼毒蛇什么的闯进来,方资君又在山洞前生起一堆大火,将洞口的半边天烧的通红,又弄些灰烬撒在洞口,心想这些毒蛇山狼什么的是不敢轻易闯进山洞了。这才放下心来,到四下里胡乱挖了些草药和山薯跑回山洞,也不知那些草药能否止血,只是心中惶急,顾不得那么多了,胡乱将草药用石块捣碎了给小狼浑身上下的伤口敷上,又将山薯放入火堆烤的喷香。洞中温暖,小狼竟然慢慢转醒,方资君心中惊喜异常,将山薯从火堆中拨出,喂了些给小狼。小狼不喜素食,竟然勉强吃了些。自己吃过山薯,被那群野狼逼迫的连日未合眼,只觉困顿难熬,便靠着洞壁睡熟了。
次日清晨惊醒过来,方资君见小狼伤口的血液竟然已止住,心中宽慰,当下出言安慰小狼,然后又到洞外山涧溪边捉了些鱼儿回洞烤熟了喂给小狼。见小狼喜欢荤味,方资君便在洞外四下奔走,抓老鼠、捉鱼儿、用石头砸野兔,尽数弄些野味给小狼调养,这样给不过三日功夫,小狼伤口渐愈合,竟能起身行走。又过两日,小狼竟然能够伴随方资君左右,和方资君下水捉鱼,藏入草丛中抓野兔。一人一狼,整日介的在这荒山野地中戏耍为乐,倒是羡煞世外为名利恩仇纠缠烦扰的江湖中人。
在这荒野山洞中呆了数月,眼见小狼精神渐旺,方资君心想这般呆着虽有几分自在逍遥,但终究有诸多不便。这一日,方资君烤了些野味带上作为盘缠,便带上小狼一路探寻,越过几座荒山,终能认出自己的居住之地所在的方位,便和小狼加快行程,不到天黑,竟然回到了原先林中的石屋居所。
未进石屋,却见石屋门口一角有一大堆尸骨,天冷缘故,尸骨一时间未能完全腐化,也不至于被山蚁啃噬,不时发出阵阵恶臭。方资君吓了一跳,细细瞧来,只不过是一条巨蛇的尸骨。瞧那巨蛇身躯曲卷,死前似若和敌手有过一场恶斗,此刻脑中突然一闪,想到那日清晨在屋中被小狼舔舐伤口时,大惊之下逃出石屋,迈出石屋门槛时似被一物拌了一下,惊慌一瞥,脚下踩了条死蛇,但当时只顾逃命,也顾不得上门口怎会有条死蛇了。眼前这堆尸骨正是那日脚下踩的那条死蛇,而蛇头未腐化的地方留了许多牙印,依那压印大小深浅瞧来,这巨蛇应为一只小狼所伤。又想到自己腿上的伤口并非这绿毛小狼咬伤,方资君只觉脑中忽地一下如同明镜,一切误会得以真相大白:原来那日晚,自己睡的死,忘了关门,半夜里这条大蛇闯进屋中来想伤自己,小狼当时奋力搏斗,才将这条大蛇咬死。原来小狼自始自终并无半点加害于自己的意思,而每次自己遇险都是承其拼命相救,小狼待自己这么好,自己竟然三番五次的要将其抛却。
方资君越想,心下越是愧疚,只是俯身将地下乖巧的小狼抱起,一言不发的信步而行,竟尔来到屋后山崖边,立当停步,伫足良久,长长一声喟叹,满眼映红的瞧着那夕阳落下……
那日起,方资君待小狼甚如亲妹妹一般了,甚至称呼小狼都作“狼儿妹妹”,或者“狼儿”,毫无半点将其当作畜生妖怪的意思。
……
第10章 化为人形
在这山林之中,方资君和小狼无拘无束的生活了两年。这两年来,日子虽清苦,却也逍遥快活。方资君时已过十六岁年纪,外貌改变,声音渐粗犷,虽因长年生活在这山野中,多有不便,身上脸上尽是泥污,但仍不能阻挡他变成一个英俊阔朗的美少年。在这古林中爬摸滚打,无拘无束,方资君当年混世无赖脾气不减反涨,小小年纪竟带了几分江湖无形浪子的粗豪之气。
这一年,小狼年近十岁,但两年的时间身子形容外貌未半点改变,仍旧小巧可人,只有周岁小孩大小,和荒野恶狼判若天壤。假如它是一个小孩的话,在方资君眼里,它好像永远也不会长大似的。
方资君虽于小狼何日何地出生以及昔日诸般遭遇不甚明晓,但却将在乌龙镇和小狼相遇的那日当作小狼的生日了。这一日,算是小狼的生日。天色将晚,方资君烤了野兔、田鸡、山鼠,又煮了一锅鱼汤,正是要为小狼庆祝生辰。
“喂,狼儿,狼儿……狼儿?有烤肉吃啦!”方资君奔出石屋,口中呼唤,却不见小狼的踪影。
方资君在屋中烤肉煮汤时,小狼正在门外戏耍,此刻不然不见踪影,怕小狼遇到了什么不测,这荒山野岭,遇到野猪毒蛇什么的不易对付的野物来袭,也是常有之事,当下心中一凝,忙四下寻找呼唤,却不见小狼嗷呜应答,心中不由又紧张了几分。
时当几缕夕阳透过古树落下,照在方资君身上,方资君心思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即转回向石屋后的山顶悬崖奔去。
上了屋后山顶悬崖的平地,瞧见小狼果然正站在古道边悬崖前的那块平坦的巨石之上,仰头遥望那落日,但见眼角处闪耀着几星嫣红之色……
这时这刻,这悬崖古道上仿若没有旁人,也仿若没有方资君,只有那孤身小狼,时当夕阳静静的落下,红透了轻轻摇摆的枝蔓,和那随风的花瓣,悬崖古道的方向在此中断,却中断不了古道原本的那份宁静。那份静,就在晚风中,就在飘零的花瓣中,就在那即将落幕的夕阳中,一直延伸向群山的远方,穿过渺渺白云,直至目不穷尽的远……
见到小狼,方资君松了口气,心中踏实了几分,口中轻呼了一声“狼儿”。
“狼儿,”瞧着眼前的小狼,方资君又轻轻的唤了一声,缓缓走上前去。
那小狼转过头来瞧着方资君,低下头轻轻柔柔呜咽了一声,亲切无比,然后又回头看了远方挂在山颠的血红夕阳一眼,转了身,慢慢的向方资君走过来。小狼双眼微眯,依稀会微笑般。
方资君探身抱起小狼,摸着它巧小的脑袋,看了看那夕阳,转身走了。他知小狼死了爹娘,每每孤苦时便会走到这悬崖边上来看落日,此刻必定是思恋爹娘心切了。
抱着小狼回到石屋,将每种烤肉各自撕了一块递给小狼,然后又燃起一只火把,将屋内照的透亮。晚饭完毕,方资君烧了一锅热水,往大木桶里添了些热水,又用凉水调兑了,将小狼抱入木桶中,给它洗澡,说道:“狼儿乖,哥哥给你洗澡,今个可是你的生日,等会洗的干干净净,洗掉旧年烦恼事儿、洗掉一身晦气了,你就又大了一岁啦!”
自从两年前小狼将方资君从野狼口中解救,而与小狼发生的种种误会释然以后,方资君顾不得小狼是不是甚么畜生妖怪,始终待小狼极好,小狼却也越发通灵方资君性情,虽有调皮时刻,却愈发乖巧,和方资君感情日渐深厚。若是平日里方资君给小狼洗澡,小狼必定欢喜的扑水戏耍,弄湿方资君衣物,闹的方资君放声哈哈大笑,但今日小狼在木桶里却安静乖巧的很,让方资君大感意外。不见小狼撒娇戏水,方资君不禁有些失望,但想到小狼今日在后山悬崖上瞧落日,必定是触景生情,思恋父母心切,颇有感伤,所以才这么安静了。
当下也不说话,将小狼抱出擦干,放入了草堆中,自己洗过脚丫,然后熄灭火把上床睡了。次日东边天际刚发白,方资君便转醒过来,原来是昨夜见小狼伤感,自己也为其影响,睡觉时竟然梦到了母亲,立时上前将自己这些年的思恋情怀一一倾倒,哪想刚走上前去还未拉过母亲粗糙的手臂,母亲就突然消失殆尽。醒过来,才知是一场梦罢了,摸摸眼角,梦中竟然流了许多眼泪。
方资君躺下一时无法再入睡,便即穿戴好下了床。时天未大亮,加之这古林中晨雾弥散,屋中无法瞧清,视物只能瞧出个轮廓。小狼和方资君一起生活两年,醒睡习惯已和方资君大为相近,方资君想此刻小狼也应当快要转醒,不如上前去吵醒它,捉弄它一番。
放轻脚步,方资君走到小狼所睡在的草堆旁,孩童般蹑手蹑脚的,想靠近小狼的耳畔,然后猛的一声喝呼,吓它一跳。靠近屋角的草堆,方资君张开嘴巴,正待要大声喝出,不想依稀瞧见草堆中坐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孩儿。方资君“妈妈呀”一声惊呼,吓得跳将起来,退后数步。
“喂,你是谁啊?怎么跑到我的屋子里来了,你不怕我狼儿咬你么?”方资君瞧她一个女孩儿,也没什么好怕的,立即镇定心神大声问道。
那女孩儿也不搭话,只是睁大双眼,原地蹲坐着,目不旁视的瞧着方资君,眼神中似如也有几分惊慌。
方资君心想这女孩儿好生无礼,待会儿再问她个明白也不迟,当下又走回草堆边,口中呼道:“狼儿,狼儿?狼儿,你在不?”
竟然不见小狼在草堆中,也不听小狼嗷呜应答声,方资君心下一惊,接着大怒,冲那裸身女孩儿吼道:“你奶奶的,定是你抢了我狼儿的地方,让它没法儿睡觉,所以才气闷的不见影儿了,是么?”想这女孩儿霸占了小狼的地方,小狼多是换了个睡觉的地方,理当不会出什么事儿,方资君当下竟也不急着寻找小狼。
那裸身女孩儿仍旧不答,方资君心中气闷以及,喝道:“不要以为你不穿衣服我就怕了你!”但话刚说出口,不经意又瞧见了那女孩儿身上羞赧之处,时当青春年华,情窦大开,脸不由的一红,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那女孩儿,口中连连喏喏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喂,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女有别,你快把衣服穿好走吧!”方资君嗫嚅道。
连说数声,那女孩儿仍旧不理会。方资君有些不耐烦,也顾不得什么风俗礼节,猛的转过身去,要呵斥那女孩儿离开,但见那女孩儿正站在自己的身前,浑身血迹斑斑,一丝不挂。方资君见这女孩儿浑身有血迹,想多半是受了伤,必定是昨晚行路被山林中野物咬伤或者是被荆棘划伤,不得已才趁自己不加留意时躲入自己的这石屋,借宿了一晚。想到此,同情心起,于是不再喝呼驱赶。
此时天色已见白,这女孩儿身上虽有血污尘土,但肌肤却甚为白皙娇嫩,脸畔为乱发遮挡,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脸颊轮廓极为雅致精巧,在她瞧着自己的那时分,方资君隐隐感到她那凌乱不堪的头发下定然藏着一副绝世美艳的面孔。
方资君挂记小狼,不再瞧那女孩儿,侧身走过,口中呼着“狼儿”,四下翻找,不见小狼,却见草堆上血迹斑斑,有一绿色衣物。上前伸手拾起那绿色衣物,一瞧间,竟然是一张绿毛狼皮。方资君心下一震,似欲明白了几分,大吼一声:“狼儿!”竟然情不能自禁,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
方资君越哭越伤心,想到以前和小狼在一起的种种,不想小狼今日遇害,仅剩下一张狼皮,不由的悲愤相加,几不能自已。过了约莫半刻时间,方资君仍旧将那张绿毛狼皮抱在怀中,坐倒在地上,哭嚷个不停。突觉有人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方资君回头一瞧,竟然是刚才那裸身绿发女孩儿。
见她眼眸黑亮清澈,幽柔含情,十分美丽,方资君想她这么将手放在自己肩膀上,似要安慰自己,不忍对她大发怨愤悲怆之情,当即稍一强忍住哭声说道:“喂,你怎么还不走?我狼儿死了,我现在不开心的很,待会儿要去寻那仇家为狼儿报仇,你还是快走吧,免得将你牵连进去!”
话刚说完,心念突然电光石火般的一闪,想到这女孩儿身上血迹斑斑,又是在狼儿的草堆里呆了一晚,而狼儿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张狼皮,莫非……
方资君心中一明,想定是身边这女孩儿晚上趁自己熟睡疏忽之际杀死了狼儿,此时不由大怒,伸手狠力一推,将那女孩儿推倒在地,口中大声喝斥道:“是你杀了我的小狼!一定是你杀了我狼儿!”随即从地上抓过一根烤肉用的木棒,就要向那女孩儿击落。
那女孩儿被方资君突然推倒在地,不明所以,见方资君又要抡棒打自己,自己一时之下竟然无力反抗,只觉委屈,睁大黑亮清澈的双眼定定的瞧着方资君,却也不躲让,任凭他手上的木棒向自己落下来。
方资君手中木棒正要在那女孩儿头上击落,但见那女孩儿也不伸手遮拦,只是目不转瞬的瞧望自己,眼角依稀有泪水流下。女孩儿的这副可怜可爱神情,让方资君心头不由一震:两年前,自己误解狼儿,狠心将狼儿抛弃在荒野,狼儿寻来时不也是这副眼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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