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Ⅱ·权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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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Ⅱ·权柄1-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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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忱便在马上回了一礼,道:〃有劳贵使远迎。〃   

  萧禧看了一眼刘忱身后,见随从军士都精神抖擞,士气高昂,不由得对刘忱又高看了几分。又看他身旁,见吕大忠不在,当下故作惊讶的问道:〃吕大人如何没来?〃   

  〃吕大人乃代州知州,守土有责,不可轻出辖区。本使是大宋皇帝钦命的谈判使者,出国会议,本使一人持节便可。若在代州境内,则由吕大人会同谈判。〃刘忱不亢不卑地答道。   

  萧禧已知此人辞锋甚健,再说下去自己也讨不了好,只怕还会自取其辱,哈哈一笑,便不再纠缠此事,引了刘忱向北而行。   

  然而没走多久,萧禧便即按捺不住,自矜地看了身边的精骑一眼,又问道:〃刘大人见我大辽的军容如何?〃   

  刘忱笑道:〃契丹骑兵,天下闻名,然亦不过与我代州之军差相仿佛。若较之诸班直、上三军,只怕要大辽皇帝的御帐亲军方得比拟。至于震天雷、霹雳投弹之神威,则是古今所无,只恐贵国无器可比。〃   

  萧禧也曾听说过震天雷、霹雳投弹之名,这两种武器,若真论威力,倒也不至于能左右胜败,只是当时之人,却不免要骇于物听,为传闻所误。加上河州之围,玛尔戬在震天雷、霹雳投弹之下,大吃苦头,更被人传得神乎其神。吕惠卿正是以此为借口,给陈元凤叙功。萧禧因只是闻名,不知虚实,却不愿堕了自家威风,只好强梁着说道:〃似震天雷、霹雳投弹之类,只怕多有夸大。〃   

  刘忱微微一笑,道:〃贵使哪日出使汴京,问问玛尔戬便知虚实。〃   

  萧禧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连忙纵声大笑,掩饰自己的窘状,〃刘大人辞锋之利,真是不亚苏秦。在下以前只听说南朝石子明、司马君实、苏子瞻的大名,不料刘大人之才,似不在此三位之下。〃   

  刘忱哈哈大笑不止,却不作答。   

  萧禧明知若是相问可能会被他讥笑,却又忍不住好奇,脱口问道:〃刘大人为何发笑?〃   

  刘忱摇摇头,笑道:〃某笑贵使不知我大宋之能人贤士。似石子明、司马君实、苏子瞻,那是天纵之才,刘某岂能望其项背?石、马、苏之辈,在大宋,也就只有三人而已,若以刘某之才,大宋以车载,以斗量,不可胜数。〃         

◇。◇欢◇迎访◇问◇  

第5节:第一章 身世之谜(5)         

  萧禧心知他故作夸大之语,不由得嘲笑道:〃石子明、司马君实、苏子瞻,确是天纵之才,不过一在杭州、一在洛阳、一在岳州,却不知大宋朝廷为何如此处置天纵之才?若是三人在大辽,必然官居二府。〃   

  刘忱脸上微红,嘴上却毫不示弱,〃古来贤君用人,必先试之州郡,再劳之部寺,进退以观其志,三人各居州郡,又何足为怪?!〃   

  萧禧明明占理,却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里也不得不佩服。二人便这么一路唇枪舌剑,边谈边行,没多久,登上一道小坡后,萧禧执鞭指着前方,笑道:〃大营便在那里了。〃   

  刘忱闻言,连忙眺目远望,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眼前契丹的营帐,竟是连营数里、旌旗密布!他曾与吕大忠商议,以为辽国十万大军之说,不过是虚张声势,但眼前此景,单在马邑,便至少有五六万的大军!   

  他脸上依旧素然自若,与萧禧一路谈笑,心里却暗暗思忖:〃辽人如此劳师动众,怎么可能是为了争这数百万贯的钱财,数百里的疆域?难道他们竟另有所谋?!吕大忠道细作全然不知辽人十万大军在何处,却又为何突然出现数万之众于距雁门寨不过百十里的马邑边境?〃他左思右想,却总是不得要领,只觉种种不合情理之处,令人生疑。自古以来,都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谈判之先,能多知道对方一些底细,至关重要。此时突然见到这连营数里的大军,刘忱不得不三思。   

  但辽人却不肯给他细细思考的时间。萧禧不断和他东拉西扯,大营越走越近,没多久,数百号角齐鸣,声彻原野,只见营门大开,两列甲士荷戈而出,森严立于营门两侧,萧素一身戎装,率领帐下之官员,迎至营门。   

  刘忱只得收回思绪,翻身下马,整整衣冠,迎上前去。   

  萧素如逢故交地将刘忱等人迎入帐内,分宾主坐下。刘忱打量辽国众人,却还是萧素为首,那个银铠青年为次,其次方是萧佑丹与与萧禧等人,心里不禁暗暗称奇。他与吕大忠猜测了许久,一直没有弄清楚那个青年的身份。   

  简单的寒暄过后,萧素突然便收起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劈头道:〃贵使奉大宋皇帝之命前来,想是已答应敝国的要求了。却不知何时交接银钱,何时划定边界?〃   

  刘忱愣了一下,随即知道这是萧素先声夺人之计,当下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某奉大宋皇帝之命而来,乃是不忍两国七十年之邦谊毁于一旦。凡北朝先前一切指责,皆属无中生有;索赔银钱之事,犹为无理!愿北朝皇帝陛下毋受兴事之臣所弊,听信谗言,启无穷之祸。〃   

  萧素登时把脸一沉,寒声道:〃南朝在边境修缮城寨,侵占我疆地,还说什么两国七十年邦谊?我主本欲兴兵讨伐,念及先帝之盟,又以为南朝皇帝会念在两国交好,停止挑衅之举,才遣使交涉,不料贵使之意,竟是全不认账!既是如此,又有甚好说的?!〃说罢,作势便要翻脸。   

  刘忱却毫无惧意,从容道:〃枢使不必动怒,大宋若不重视两国邦谊,何必遣某前来?只是北朝所求,绝无道理。北朝说大宋修缮城寨便是挑衅,天下实无此理,各国修缮城寨,以备盗贼,不过平常之事,百年以来,宋辽两国,都未曾间断。以北朝所言之事,雄州外罗城,已修了十三年,昔日既无一言及之,今日如何便成挑衅?北朝既然不欲,吾皇念及邦谊,已下诏停止修筑;白沟馆驿之箭楼城堡,亦已拆毁,屯兵亦已撤回。北朝何至咄咄逼人?〃   

  萧素一时语塞,不好再说此事,只厉声问道:〃那贵国侵入我大辽疆界,又要如何说?〃   

  刘忱冷笑道:〃宋辽两国,向来以古长城为界,如何说侵入大辽疆界?大宋未曾占北朝一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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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一章 身世之谜(6)         

  萧素却是知疆土之事,最可以混赖不清,当下道:〃公莫要混赖,辽宋之界,一向以各山分水岭土垄为界,未曾听说以古长城为界。若以古长城为界,我武州岂不归南朝所有了?〃   

  刘忱看了萧素一眼,回头对随从道:〃取地图来!〃左右连忙取出地图打开,刘忱指着代地边界,对萧素道:〃枢使请看,此乃仁宗之时的地图,当时两国疆界如此。〃   

  萧素晒然一笑,看都不看一眼,也喝道:〃取地图!〃   

  不多时辽人也摊开一幅地图,萧素道:〃刘公请看,此乃本朝十年前地图,当时两国疆界如此!〃   

  刘忱凑上前一看,辽人竟是在地图上将代州与朔州交界的西部边境,前推到了黄嵬山,与旧地相距数百里!这黄嵬山正当要冲,在代州境内西边一条官道附近,可以据此俯视阳武寨和楼板寨,直接威胁宋朝之原平乃至忻州。辽人之居心实不可言。   

  刘忱见这地图纸张甚新,墨迹未干,显是新作,自是辽人故意混赖。他本欲断然拒绝,可转念一想到这数里连营,却只得强自忍耐,道:〃这图只怕不是十年前之物。但既是疆界有争议,倒不难解决,枢使遣一胥吏来代州,会同代州守吏一同勘察疆界,便知是非。〃   

  萧素见刘忱语气放缓,得势更不饶人,道:〃如此可是缓兵之计么?我十万大军,每日空耗粮饷,哪里经得起慢慢勘界?〃   

  刘忱正要说话,却见身后一个士兵动了动嘴唇,欲言又上。他心上一动,走到那个士兵跟前,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要说的么?〃   

  那士兵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大人,小人是代州土著,代州北部诸山,多数有分水岭而无土垄,黄嵬山更是没有土垄的。〃   

  这士兵声音虽然不大,却也是满帐皆可听见。萧素等人只顾漫天要价,想当然的以为凡山皆有土垄,却不料黄嵬山偏偏没有,这时被人揭破,好不尴尬。好在萧素颇有急智,他不待刘忱说话,便抢先说道:〃咳!我方才一时口误,黄嵬山的确没有土垄,而是以分水岭为界。〃   

  刘忱岂能相让,〃只怕黄嵬山本不是北朝土地,历来分界,毕竟是古长城为准,若不然,为何又怕勘界?〃   

  萧素恼羞成怒,怕案高声道:〃足下一步不让,竟是为何?勘界亦是分水岭为界,不勘界亦是分水岭为界!〃   

  刘忱昂然冷笑:〃有理不在声高,阁下岂能指黑为白?〃   

  双方谈到此处,皆不愿意相让,眼见就要谈不下去了。   

  雁门山以南,西径寨。   

  夕阳西斜,似火烧的云霞挂在雁门山的那一头,吕大忠不安的在寨中走来走去,探马报告马邑一夜之间出现数里连营之后,吕大忠已经下令代州各寨加强戒备。西径寨中更是如临大敌,士兵们手中的弩,都已装满了箭矢,全神贯注的盯着北方。这里扼住了雁门山通往代州的大道,如若有警,必然是西径寨最先燃起烽火。   

  〃那数万大军,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究竟是疑兵之计,还是实有这支军队存在?〃这个问题不断的折磨着吕大忠,刘忱去了一天了,还没有回来,虽然吕大忠相信不会有太大的意外,但肩负守土之责,却不能不防万一。   

  〃再派一拨人马去五十里外接应刘大人!〃吕大忠向西径寨寨主吩咐道。   

  〃末将即刻派人前往。〃   

  话音刚落,了望的士兵便大声呼喊起来:〃刘大人回来了!刘大人回来了!〃   

  吕大忠快步登上了望台,远远望见果然是刘忱一行人。他忙不迭地吩咐道:〃快,开寨门,迎接刘大人!〃   

  宋辽在马邑的第一次谈判,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双方不欢而散,只有约定择日另行谈判。但为此感到困扰的,却绝不仅仅只有刘忱和吕大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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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一章 身世之谜(7)         

  当晚,马邑城。   

  萧素对银铠青年恭敬地说道:〃殿下,这个刘忱,实在难缠。〃   

  他口中的〃殿下〃便是太子耶律濬。他点头笑道:〃此人胜在颇有胆气。这本是父皇投石问路之策,试一试南朝皇帝究竟是何等人物,所得多少,倒不必在意。〃   

  萧素却心知并非如此简单。朝中耶律伊逊原本是希望借机挑起战端,以便他进一步掌握兵权的;不过辽主耶律洪基却否定了轻率用兵的建议,定了一个投石问路之计。这个计策虽然未必是太子耶律濬献的,但多半与耶律濬身后的萧佑丹有关。   

  萧禧却不知道这中间种种勾心斗角,只笑道:〃可惜了布的那个疑阵,数里空帐,佑丹兄的妙策却没有吓倒刘忱!〃   

  萧素笑道:〃那倒未必无效,南朝一向畏惧我朝,便明知是疑兵之计,心里却总怕是真的。有了这番做作,刘忱虽然强梁,别人未必能如他强梁。〃   

  萧佑丹背着双手,心里苦笑。这投石问路之策,无非是虚张声势,大声恐吓,趁火打劫捞些好处;又可看看南朝君臣有何等的胆色器局;最主要的则是防止耶律伊逊借机加深他对军队的控制,称得上是一石数鸟之策。以萧佑丹对宋廷的了解,他也知道好戏才刚刚敲锣,但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总有隐隐的担忧,却又不能确切的知道自己在担忧着什么……   

  与此同时,汴京皇城。   

  当赵顼看到韩琦之儿子、户部判官韩忠彦一身孝衣走到自己面前之后,终于不得不接受魏国公、侍中韩琦已经死了的事实。国失社稷臣啊!仿佛一根顶梁的柱子,就这么轰然倒掉了。赵顼在这个时候,才真正感觉到韩琦对于宋朝是何等的重要。他心里回顾着韩琦的一生,仁宗朝抵御西夏,主持庆历新政,力保先帝承嗣;先帝英宗朝时,更是忠心耿耿,不惜得罪曹太后强迫曹太后归政……虽然在自己继位后,他反对新法,自己不得不加以贬斥,但是,韩琦对大宋朝,对赵家社稷,对濮王一系,都是有大功劳的!   

  尤其在大宋朝遇到危机之时,如韩琦这样才能与忠诚都无可挑剔的老臣,便是他赵顼可以信赖的对象。太母还说让他谘询韩琦,但诏书尚在路上,斯人却已西归……赵顼亦不觉伤感,既是为韩琦,也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苦苦支撑却依然孱弱的大宋朝!   

  韩忠彦低泣着递上韩琦的遗表,道:〃先父临终之前,知道北面胡虏挑衅,陛下或会下问,留下遗表令臣代呈,盼能于国事有所裨益。先父遗言:不能再为陛下分忧,有负陛下之恩,请陛下善自珍重。〃   

  赵顼戚然动容,接过韩琦的遗表,恸声道:〃韩琦三朝老臣,朝廷失此梁柱,是朝廷失一梁柱,社稷失一忠臣,朕失一肱股!〃'   

  〃陛下!〃韩忠彦又是悲痛,又是感动,竟已是泣不成声。   

  赵顼默然提笔,沉吟了一会,写了〃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十字篆文,令人赐给韩忠彦,沉声道:〃国难思良臣,惟韩琦当得起这十个字!〃又对侍立一旁的韩绛、吕惠卿等人道:〃追赠故司徒兼侍中、太师、魏国公韩琦尚书令,配享英宗皇帝庙,发丧之日,朝廷为之辍朝一日,以示哀悼!韩琦的丧典、谥号,交有司详议,要备及哀荣。〃   

  韩、吕诸人连忙躬身道:〃遵旨。〃韩忠彦更是哭泣着拜倒在地,呼道:〃谢主隆恩!〃   

  待韩忠彦退下之后,赵顼这才翻开韩琦的遗表,细细览读。韩绛在一边窥见皇帝脸色,却是眉毛时皱时缓,脸色似喜似忧,也不知道韩琦在表中说了什么。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赵顼才放下韩琦的遗表,顾视众人,道:〃故韩侍中在遗表中说,北虏不足为虑,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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