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众而出,一个晃动起胸前波涛汹涌的中年美妇过来跟我们搭讪,热络熟练的口吻几乎让我们误以为是前世旧识。
“王……王妈妈也好久不见了。”
更难得的是,彭怀业跟这老鸨居然是认得的,讨好的口气,似乎在恳求她不要把今晚的事说出去一样。
我和高非凡对望了一眼,均想今晚不料会有意外的收获,不由得精神大振。
“彭爷,你这小没良心的!你居然也知道好久没来了呀!上一回招了我们家里的翠仙姑娘,才把人家的魂招没了呢!就一声不吱地这么老久没上门来!把我一个好好儿的花魁给弄得茶不思饭不想的,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然而那王***态度却毫无诧异之处,打情骂俏地把一根滴血红的指甲儿弹到彭怀业额上,似睁非睁的细长凤眼一瞟,抖落徐娘风情无限。
“两位爷既然是彭爷的朋友,少不得说得到贵宾席里落个座儿——春桃、柳艳、杏红、解语,过来伺候着啊!”
她一阵风也似地掇着我们进内堂包厢去了。
随后而来的几位姑娘一个抱琴,一个吹箫,还有两个就坐到我和高非凡身边,带着香香的味道偎了过来,一双素手似有意似无意地撩拨着,眼神几乎要把我们的衣服扒光。
“翠仙听到彭爷来了,正打扮着呢!一会就到啊!”
说话间,酒菜已经流水价地送上来了,像是不要钱一样。
我只希望高非凡的银包够付。
三五巡酒下来,那几位姑娘已经全部放下矜持,笑闹着缠上身来几乎没扒着我们的嘴强灌。
“高公子,你喝了解语的、也喝了舂桃的,柳艳不依!柳艳也要敬高公子!”
柳艳已经喝得粉靥生春,水汪汪的一双杏眼一五一十地将眼风送了过去,相比起三位姑娘都围过他那边去,只有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小的依在我身边怯生生地劝酒的情形,我是不得不感慨一下我们俩的行情果然很有区别。
而另一边,王妈妈热心地找来彭怀业的老相好翠仙姑娘果然气质动人、与众不同,她不像这边这些姑娘们一样死缠痴赖着灌酒,寒着一张似喜似的俏面,坐下后只拍开了一坛子酒往彭怀业面前一放说一声:“喝!”
那自知欠人风流债今日须偿的彭怀业就乖乖地与那一坛子酒搏斗去了。
莫非今天这妓院做东道,酒水免钱?
我几乎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下那渐渐变得索命的黄汤。
嗝!不好,这些姑娘们打从一开始就打算灌醉我们……
我后知后觉地反省过来,可是已经身子发软,甩不开像八爪鱼一般黏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再看看高非凡那边,情形跟我也差不多了,他那边的火力可是我的三倍,现在还没倒下也已经是非常人哉。
只见他红了一张俊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突然一把抱住我说了句:“你好可爱!”
然后他的唇在我面前放大,毫不犹豫地空降了下来,抵在我的唇上,就这样压着我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高公子?余公子?再来喝呀!”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面红过耳,心跳加速,迷迷糊糊地虽然听到那几位姑娘在不停地叫我们,可是高非凡这么近距离地压着我,我能保持自己的顺畅呼吸就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有空顾及旁人?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不去看高非凡在眼前放大的俊脸——他居然倒下来后还保持着跟我嘴对嘴、鼻子碰鼻子的姿势纠缠在一块——力图克制住自己当众染指他的情绪。
叫了我们几声不再见有响应,我终于听到头上的姑娘们长吁了一口气放弃把两个醉鬼弄醒的可能。
“他们可是真的醉了?”
不其然地,王***声音在这个房间里响起,听起来又远又近,我想我是真的喝多了。
“当然是啊!不然他放着满屋子的姑娘不要,怎么会去亲一个男人,还说他好可爱。”
另一个姑娘像是想起了什么,掩着嘴直笑。
“哼!”王妈妈走过来踢了我和高非凡几脚,证实她们所言非虚后,这才放下心来,冷笑道:“饶你精是鬼,也喝了老娘的洗脚水!不过也还真不容易,居然浪费了我这么多加料的好酒!”
说着,她又忿忿不平地最后踢了我们一下,这才施施然走到颓然趴倒在桌上的彭怀业身边,一杯冷茶浇醒了他,厉声喝问道:“你可是背叛了主子?”
“我绝对没有……我只是按着主子的交待招了供词,别的一句废话也没说!王妈妈,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
那一边,彭怀业已经撞天价地叫起屈来。
“哼哼!你几天牢可坐得真过瘾,天天在街上招摇过市不说,他们居然还招待你上妓院?我可从没见过这么受优待的囚犯。”
我可以想象王妈妈那血红的指甲一定又掐在了彭怀业的身上。而实际上,高非凡虽然嘴上说得凶,可是一直都还没有采用过严刑逼供,难怪彭怀业比较怕她。
“我怎么敢!”
彭怀业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种极大的隐忍痛苦的味道,我都已经忍不住好奇想探头一看究竟了,可是高非凡死死地压着我,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他的舌尖悄悄地溜进我的嘴里,细细地辗磨着我的唇舌,勾引得我根本无暇顾及其它。
“别忘了你儿子在我们手上,谅你也不敢真的做对不起主子的事。”
我想那王妈妈一定是天生喜欢折磨别人。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吃准了彭怀业有把柄被他们攥在手里不敢反抗,可是却依然先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再说。
在这个层面上,从某个角度来说,她跟高非凡挺像的。
“王妈妈,这两个人怎么办?”
我还没来得及总结归纳完他们俩的相似点,那边的三堂会审就已速战速决了。
一个姑娘指着我们询问处置的方式。
“先别打草惊蛇,留着他们还有用。今晚嘛……就任你们处置了!”
王妈妈急着要去什么地方的样子,丢下这样一句话就出去了。
剩下的几位姑娘全围到我们这边来,叽叽喳喳得像多嘴的麻雀。
“杏红,今天晚上你一直陪那余公子,他就归你了。高公子嘛……姐妹们,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抗得住我们三个?”
吃吃的娇笑声竟然带了淫邪的意味,那几个千杯不醉的妖女倒是很有兴趣的样子,不停地拿手抚摸高非凡的俊脸。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别人饿虎扑羊般地扛到另一个房间,心里祈祷他还能看得到明天的太阳。
第二天我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在杏红的床上醒来,她早已出去了。
当然我会睡这么晚不是纵欲过度,而是聊天的后果。
我在似昏似醒中,不知怎么还记起了以前跟我一块特训一个月时的伙伴李如龙的那句话:‘妓院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最方便打探消息。’
于是我借酒壮胆,向杏红姑娘问了很多如何讨好男人的方法。
有高非凡这等美色在前,被分配到我身边来就已经很不忿了,还要应付我酒后接二连三的蠢问题,当天晚上杏红姑娘就已经出墙而去,琵琶别抱。
出得门去,高非凡已经带着彭怀业先走,居然也没等我一起。
而他那种挥挥衣袖不带走一张账单的超然洒脱尤其让我愤慨。
莫非他是跟彭怀业商量好了赖床的那个人买单?难怪他们不叫我!
我欲哭无泪地用跟爹预支的全年薪俸才付完昨天的酒钱,揣着空空的钱袋和破碎的心一路问人跌跌撞撞地找回我住的驿馆。
满腔的冤屈还没路述呢!高非凡见到晌午时分才回来的我,倒先冲我黑口黑面的,活像我有多对不起他似的。
他可能是宿醉及纵欲过度吧?不然干嘛弄得这么青面撩牙的?我想。
“你这招‘反间计’用得不错啊!我一直都太小看你了是不是?你装成像个傻瓜把我要着玩很有意思吗?”
一见我,劈头盖脸的训斥就铺天盖地而来,彷佛经由昨夜,案情有了新的进展他还老大不高兴似的。
八成是高大帅哥高人一等的自尊心作祟,因为这进展来源于我的笨办法而不是他想出来吧?
不过也不至于要这样吧?他喷火的眼睛直射向我,活像要把我烧穿一个洞好掏出我的心肝肺来看看到底有几分真假似的,愤慨成这样!
“那个……高非凡,其实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如果我真有那超高超强的智能,就不用在他面前做小伏低,每每被他痛贬于前而不敢回嘴了。
可惜我嘴笨,越说越不清楚,认定自己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都被欺骗了的高非凡听不进我的解释,大吵一架后天天到“温柔苑”报到,借酒消愁去了。
只苦了夹在我们中间的彭怀业,现在还得天天给我们调解搭档之间的小小龃龉,身为一名钦犯,他也未免称职得太过头了吧?
“余捕头,那个……我们什么时候上京?”
这天,在这里已经耽搁完了所有的时间早该按程序结案的高非凡又到温柔苑去了,彭怀业安慰郁闷的我半天后,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疑问。
“作为一名一上京就要听候正式裁决的囚犯,你还不是普通的踊跃耶!”
我奇怪地拿白眼看他,他该知道跟我们上京是什么意义吧?
定下了罪,他就不仅仅是“疑犯”了,势必要承担起自己的罪责,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带着他出去逛街游玩了哦!
他不珍惜这最后的时间,这么急着找死干嘛?
我警惕了。
“余捕头,说到底我也曾经是公门中的一人。因为一时胡涂铸下大错,可是良心却是始终不安的。想我彭怀业一世英名,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如果还没胆量去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一切,那还是人吗?既然迟早都是要去的,早点定下我的罪责来,也好让我安心。唉……”
他自责自怨,后悔莫及。
配合着刚正耿直的脸,十分具有说服力。颇有“一失足成千古恨”,大好青年凄然走向堕落的现实写照,看得我也一阵心软。
“高非凡八成是迷上温柔苑里哪位姑娘了,所以才找借口迟迟不肯走吧!给我一点时间去说服他。”
提起死赖着不走,天天带一身香味回来的高非凡,我也是一肚子怨气。
上次就算是吵架吧!后来也只是他在单方面发脾气我都没敢还嘴,他至于就这样找借口甩开我天天风流快活去吗?
我明明是真的笨却骂我装笨,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连一个人真笨还是假笨部分不清?
借口,都是借口!
我郁闷地去集市买了大葱,再买了一斤猪肉,还有一袋面粉,再拍了两头蒜。
路过杂货店又买了一坛子醋。
别问我想干嘛!我只是打算包饺子,顺便吃吃醋。
上回在温柔苑问来的秘方,要讨好一个男人就得先捉住他的肠胃。
我讨好不了一个男人,试着先捉他的肠胃吧!
在厨房里我拿来了一个盆子,很努力地倒水和面。
可是奇怪了,我看娘做饭的时候就属做饺子最容易,怎么我连第一步骤的和面都这么困难?
不是水多了就是面多了,我一把面一把水的倒,结果把一袋子面粉全用完了也还没弄出柔韧得可以捏泥人的面皮来。
那一大坨面从盆子里溢出来,几乎没把我整个人都包住了。
“呃……”
想伸手抹掉脸上的面渣,可是却被飞扬的面粉糊了眼睛,手忙脚乱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放在一边的醋坛子打破了。
酸酸的味道满溢出来,着实堵得人心慌。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原来有人打破醋坛子了!”
不期然地,在我目不能视物这当口,门口方向却传来了不无调侃的声音。
高非凡!他一定是听到东西破碎的声音才赶过来的。
不过我这一身狼狈、满身醋味的样子……
跟温柔苑那些香喷喷的姑娘当然没得比啦!
我既捉不住他的心,也捉不住他的胃。
我又是自惭形秽又是伤心,赌气也不去理他,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到案板下,死命地挥手示意他走开。
“喂,地板上有碎瓷片,你别乱动。”
他却在间不容发的时候就来到了我身边,一把提着我的衣领把我拎起来,四处打量着满地的狼籍,啧啧有声地问道:“你原来打算做什么的?”
“包饺子。”
还说,不是为了讨好他,我怎么会弄成这样。
“你想吃饺子的话,出门左转第二家蔡记饺子店就有,一文铜钱一个,皮薄馅足,好吃又开胃。”
他顺溜的口气足以让人以为他是别人家饺子店专门雇来打广告的。
“我想做给你吃。”
我自己吃才不这么费事呢!顶多做不好就把面跟馅一块倒锅里煮。
“喂,没事这么讨好我干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哪一种?”
他像是觉得我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面团里很好玩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捏我的脸,试图用我脸上的面粉做出一张人脸模型来。
“我才没有温柔苑那些姑娘们那么会献殷勤呢!她们一定想弓虽。女干你!”
我冲口而出,然后止不住后悔。
他是高高在天上飞翔的鲲鹏展翅九万里,我算什么?
“好酸的口气!可是啊!她们没有一个会亲手给我包饺子的呢!”
他终于把黏在我眼皮上的面团捏开了,明亮的眼睛跟我近在咫尺地相对,笑着说道。
“我就算亲手做了……也做不成。”
我泄气地看着满地狼籍。
“有啊!眼前不就有一只好大的饺子?包着一大团人肉馅,让我想咬一口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