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蝇尸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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蛆蝇尸海剑-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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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书秀问道:“你。。。。你怎么从毒雾中活下来的?”



  飞蝇道:“在毒雾之中,我悟出了一套心法,借助那套心法,毒雾非但不能伤我,反而我为所用,助长了我的内力。我在毒雾中活了数月,顺着毒雾的方向,我深入了一处毒沼之中,那儿是毒雾的源头,我在那儿住了许多年,这才想到要出来。”



  李书秀道:“为了向乃蛮王复仇?”



  飞蝇笑道:“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我要让他在惊恐中众叛亲离,我要让他的亲人一个个死在他自己手下,我要让他感受到我的痛苦和仇恨。”



  他笑了一阵,突然又变得黯然起来,他说道:“可惜,可惜,我被人阻止了。那人武功很高,我赢不了她。但在临死之前,我求她替我报仇。于是我将我的心法传授给了她,而她也答应将这心法传授给乃蛮王,这心法必将生生世世诅咒乃蛮王,这也算是用我的法子复了仇。”



  李书秀想起宝库中那些文字,想:原来这心法竟然是他所创,而并非那位阿青的手笔。他虽然死了,但依旧阴魂不散,附在苍鹰哥哥身上,想要回来见见仇人的下场。



  飞蝇说道:“蛆生污秽之间,羸弱渺小,可谓死中求生。便是运极而化,也不过沦为飞蝇。然则对蛆虫而言,便是一天一地之别。昔日我为蛆虫,而今日汝等皆为俎肉,若想留的性命,救下情郎,便得接受我的考验,从这百死之境,寻求一线生机。”



  说罢,他不再开口。但李书秀怀中的秘籍却突然自行飞出,落在她眼前,翻到其中一页。她心中希望涌动,暗想:除死无大事。朝那一页瞧去,只见其上用新鲜的血液写了几行大字:



  蛆食腐朽,羽化成蝇,尸山血海,剑极而成,余仗此悟道,谓之曰“蛆蝇尸海剑”。



  这几行字并非章斧山所写,而是飞蝇新添上的。



  李书秀呼吸急促,大喜过望,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望向飞蝇,见他闭目不语,不在理睬自己。



  她想:先前苍鹰哥哥传授给我的剑诀,原来竟是这门神功的诀窍?原来他。。。。他早就将这门功夫的心法传授给了我。



  当下翻看秘籍,只见上面画了许多人形,标注穴道经络,气息运行之法,记载极为详尽,这自然是章斧山所写。她将这些经脉图案牢牢记住,凝息闭眼,气运丹田,开始运功。



  依照这经脉运行之法,内息绕过经脉,忽前忽退,将飞又驰,如此一来,脑中念头纷至沓来,惊扰不休。



  修习内家功法,最艰难之处,便在于冲开穴道,同时与脑中妄念抗争,若是心神被迷,便有走火入魔之劫。她身处这诡异山谷之中,心中本就悸动狂狞,加上这功法乱神丧志,若不借助毒气护法,饮鸩止渴,刹那间修习者心智就会被心魔淹没。



  但苍鹰先前传授她的心诀,乃是感悟天地微妙气息,随机应变,因势利导之法。看似只不过用于迎风舞剑,实则亦可应用于对付内息运行、心魔妄念之中。这心诀与这内功相得益彰,天衣无缝,天赋异禀者若能领悟心诀,练起这内功来便加倍迅速,如有神助。



  李书秀练功之时,时而宛若在惊涛骇浪间独游,面对天地之威,身不由己,危如累卵;时而又宛若跌落万丈悬崖,其下刀山火海,性命危在旦夕;时而又感觉肝肠寸断,断魂心碎,宛若众叛亲离,被世人唾弃;时而又如同犯下大罪,奇耻加身,悲悲戚戚,自怨自艾,宛若血虱蚊虫,朝不保夕。她依照心法,全力与妄念相抗,非但不为所困,反而借助其力,加速内息运转。



  突然间,她觉得眼前光辉夺目,心中一片清明,仿佛身处镜湖之中,四周水烟缭绕,如临仙境,她惊喜的喊了一声,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汗水淋漓,体内真气纷纭滂湃,顷刻间竟然连破玄关,内力比之前强了数倍,这门内功进境奇快,但越到后面便愈发艰难,此刻虽与章斧山相比依然远远不及,但隐然已与之前的玄镜道人不相上下了。



  她连忙起身,朝飞蝇鞠了一躬,将手掌抵住壁上掌印,顿觉寒气如凶恶猛兽般扑咬过来。她将这寒气引入体内,轻易化解,随后掌心运力,竟隐隐透出绿光。随着绿光照耀,她手掌深陷入墙中,发出轻微颤动,看来这墙壁材质奇特,竟然能感应内力。



  霍地一声,这大堂一面石壁陡然裂开,又露出一条精致走廊。赵盛与九和郡主欣喜的跳了起来,扑到李书秀身旁,三人蹦蹦跳跳,叫嚷许久,李书秀回过神,转过身,朝着飞蝇跪下,又猛力磕了几个头。



  她虔诚说道:“前辈大恩大德,李书秀此生不敢或忘。”



  飞蝇睁开眼睛,并不回答,而是愣愣的瞧着墙壁开口之处。



  过了片刻,三人陡然听见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着盔甲利刃相碰时所发出的铿锵之声,九和郡主害怕起来,拉住赵盛,躲到一旁,李书秀长剑在手,死死盯着那声音的方向。



  飞蝇站起身,走过李书秀身旁,她猛然感到身上五处穴道微微一麻,顿时动弹不得。九和郡主也尖叫起来,被无形气劲波及,脑袋在墙上一碰,立时闭气昏迷。赵盛瑟瑟发抖,握住九和郡主的手,胆怯的不敢动弹。



  乃蛮王庞大的身躯从墙洞中穿了过来,它身上挂着拉普,利刃刺破他的手脚,血流如注,但并未致死。拉普身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红色鳞片,闭眼不动,似乎中毒已深。



  它望见飞蝇,陡然愣住,须臾间发出惊恐的吼叫声,它浑身利刃飘起,环绕在它身前,身躯巨颤,如狮子般咆哮起来。



  飞蝇说道:“我已经忘了仇恨,你还未忘却恐惧么?”



  乃蛮王想要扑上前,可又不敢稍动。



  飞蝇又道:“你病了几百年,受罚了几百年,此时罪孽已销,当是解脱之时啦。”



  乃蛮王蛮劲儿爆发,百年怒火倾泻而出,怒踏巨足,如陆象海蛟般朝飞蝇冲来,气势凶猛,雷霆万钧,比之先前相斗之时,快了足足一倍有余。



  李书秀眼前一闪,隐约见到红光流离,乃蛮王的双臂双足在刹那间被利刃斩断,飞到两旁,它跌冲冲倒在地上,震的大堂一阵晃动,有气无力的喊了几声,声音中听来却有几分释然。



  飞蝇岿然不动,左臂一颤,一道红光从天而降,刺入乃蛮王的脑袋,乃蛮王抽搐数下,终于平静下来,身上绿血涌出,这位幽居荒谷中的一代枭雄,历经百年孤独,此刻终于辞世而去。
三十七 天地不仁万物为诌狗
  李书秀见这场决斗戛然而止,只觉得心神恍惚,如入梦境,难以相信这修炼百年、纵横无敌的乃蛮王,在飞蝇面前,几与婴儿无异。他使了何种招式,如何将乃蛮王杀死,自己非但毫无头绪,竟连瞧都没瞧清楚。



  飞蝇转过身来,朝三人漠然望了一眼,走到赵盛身前,对赵盛说:“小盛,你知道接下来会我要做什么?”



  赵盛眼中露出恐慌之色,木木的摇了摇头。



  飞蝇手一招,拉普从乃蛮王身上飞了过来,仿佛有人平托着一般,轻轻落到他眼前,他说道:“你们误入圣地,一个个儿全都该死,我容忍你们至今,实乃天大的慈悲,但此间大事已了,你们也难逃劫数。”



  他伸出手,做出手刀招式,在拉普脖子上轻轻一划,顿时黑血如瀑,流满一地,拉普双腿痉挛,呜呜几声,没了气息。



  李书秀见到这一幕,心下绝望,只觉得一颗心四分五裂,万念俱灰,想要哭喊,可她被飞蝇点了穴道,非但无法动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脸颊一热,泪水涌出,闷声痛哭。



  飞蝇又道:“我还会杀死你身边的两位姐姐,最后再杀了你,你明白么?”



  赵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死命摇头,想要从飞蝇身前退开,但他仿佛被无形牢笼困住一般,胡乱冲了半天,却始终无法脱身。



  飞蝇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捂住脑袋,痛苦的跪在地上,随后弹地而起,在地上来回打滚,身躯扭动,骨骼喀喀作响,赵盛瞪大眼睛,死死瞧着这一幕,不知发生何事。



  飞蝇抬起头来,眼眶中一片雪白,仿佛雾气茫茫,他半边脸是苍鹰,半边脸是飞蝇,不停抽动,瞧起来古怪诡异,恐怖难言,他大吼道:“杀了我!小盛!杀了我!”



  赵盛浑身发颤,如何胆敢动手?他哭叫道:“苍鹰哥哥!苍鹰哥哥!你快些回来吧,将这恶鬼赶跑!”



  飞蝇与苍鹰的声音重叠在一块儿,如同鬼哭狼嚎般,听起来加倍刺耳,他表情狰狞,指甲在身上各处乱抓,留下道道血痕,但又在顷刻间痊愈,他怒道:“杀了我,我现在还能制得住他,若是他清醒过来,他会将你们全数杀死!”



  赵盛只是垂头哭泣,身子蜷缩起来,模样宛若受惊的野兔。



  苍鹰断喝一声,将一柄断剑扔到赵盛脚边,他喊道:“你是宋朝的天子,你是统治万民的君主,你若不忍下手,毫无担当,将来怎么驱逐鞑靼,光复天下?”



  这句话直冲入赵盛耳中,宛如当头棒喝,令他眼神渐渐清灵起来,他望着长剑,慢慢伸出小手,将它握在手中。



  苍鹰嘴角露出惨笑,汗水淋漓而下,他又道:“没错!没错,就这样走过来,将长剑刺入我的心脏。如若不然,那人会将你们所有人全数杀死,他会吃掉你们的肉,喝光你们的血,把你们的头颅系在腰间,随后跑出去杀死你们所有的亲人。”



  赵盛鼓足勇气,迈步走到苍鹰身边,怯生生的望着苍鹰。



  苍鹰大声喊道:“他会杀死李伯伯,还会杀死你的养父养母,杀死甘伯伯,杀死赵阿姨,杀死一切你认识、喜爱、关心、依赖的人。他也会吃了他们的血肉,随后他会化作厉鬼,追着你的魂魄潜入阴曹地府,继续纠缠你们。”



  赵盛闭上眼睛,长剑抵住苍鹰心脏,嘴巴张开,抖动得如遭雷击一般。



  苍鹰暴喝道:“睁开眼睛!看着我的脸!看着这张你将要杀死之人的脸!你这懦夫,你这无胆的狗!你这狗屎不如的皇帝!你会被送入蒙古人的军营,给他们当一辈子的奴才!”



  赵盛双目圆睁,怒道:“朕是赵氏子孙!朕誓要复兴大宋!扫荡天下!将蒙古鞑靼赶出中原!”顷刻间,他瘦小的身躯内涌动无限勇气,长剑朝前一送,扑哧一声,深深埋入苍鹰胸口。



  苍鹰啊地一声,脸色惨白,呼吸之声大作,宛若扯动破风箱般难听,他握住赵盛的手,望着他稚嫩小脸上那坚毅而悲哀的神色,慢慢躺倒在地,嘴角却露出微笑,他轻声道:“小盛,你长大啦,你要变得勇敢起来,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不要老是临阵退缩,听见了么?”



  赵盛小手无力,甩脱长剑,死死抱住苍鹰,哭道:“苍鹰哥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苍鹰在他耳边断断续续的说道:“从这儿出去之后,你会瞧见三个骑马的人,他们便是此次接应你出关的大臣。你将祖传的玉佩给他们瞧,让他们瞧瞧你的脸,他们会乖乖的听你的话,听见了么?苍鹰哥哥以后不能再保护你啦。”



  赵盛泪水决堤,在苍鹰额头脸颊处用力亲吻,他虽然听懂苍鹰说的话,可悲戚之下却来不及细想。苍鹰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肉丸般的东西,塞入赵盛口中,轻点他穴道,助他服下,又说:“这是乃蛮王身上取下的肉块,它能解百毒,治百病,灵验无比,也许帮你度过一些难关。你离开这儿之后,要学的机灵些,稳重些,勇敢些,知道么?”



  赵盛心中有千言万语,仓促间却无法说出口,他见到苍鹰的气息渐渐微弱,脸色灰白,双目无神,片刻之后,他脸型完全复原,再无飞蝇的痕迹,但也就此咽气。赵盛摸了摸苍鹰粗糙刚毅的脸颊,咬紧牙关,用力擦干眼泪,喊道:“我不哭了!苍鹰哥哥,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哭哭啼啼,我这辈子流血流汗,再也不流眼泪!”



  拉普惨死在飞蝇手上,令李书秀此刻伤心欲绝,但她迷糊之间,却将两人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她见到赵盛站了起来,走到自己身边,用瘦小的肩膀将自己扛起,随后又抓住九和郡主的手,他年纪幼小,但眼下力气却颇为惊人,他茫然四顾,拼尽全力,朝石壁上的开口处走去。



  突然,只见这大堂的石壁瞬间粉碎,化作万千石屑零碎落地,无数黄沙如波涛般冲入大堂,将三人卷住,顺着开口涌入走道。



  在千钧一发之际,李书秀身上穴道骤然解开,她连忙闭住呼吸,闭上眼睛,抱住九和郡主与赵盛。她觉得这黄沙的力道轻柔而汹涌,如一只巨手般裹着三人,一路颠簸起伏,奔涌而前。



  她憋气半天,再也忍耐不住,张大嘴巴用力呼吸,却发现这黄沙巨浪中仿佛出现一处密窟,其中存有空气,也鲜有黄沙扑头盖脸的冲来。她们身在此间,就像是坐着马车一般安全,她暗暗称奇,心下生出希望,却又不知所措,不停猜测这黄沙会将他们三人带去何处。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流沙巨浪猛然震荡,她额头撞在沙石上,脑袋昏沉,登时失去知觉,在黑暗之中,流沙浩浩荡荡,将他们三人带向远方。



  ————



  夜幕之下,皎月当空,银沙万里,渺渺望不见边际。



  李书秀幽幽恢复知觉,脸上麻痒,知道布满细沙,她晃晃脑袋,将细沙摇下,睁开眼睛,用力呼吸,吐出胸中浊气,再看周遭,不禁悲喜交集——喜的是她终于脱困而出,来到大漠之中,她见到赵盛与九和郡主都躺在她身旁,九和郡主依旧昏迷不醒,而赵盛却已然醒来,正关怀的望着自己。



  悲的是她亲眼见到此生最爱的人惨死,死在了对自己最亲切的人手上。



  她双手捏住肩膀,指甲陷入肌肤,觉得心痛得厉害,痛得几乎让她发疯,她拼了命喘息,试图麻痹自己的感情,但尝试许久,这痛楚却不见丝毫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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