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苍鹰却认为并非如此。
他观察铁盐步伐,见他走动之时,步履极不自然,踩踏之间,脚后跟竟不落地,这让他凭空又高大了一尺,成了一位高大威猛的怪汉。
苍鹰想:“老虎走动之时,也只有脚尖着地呢。”
铁盐走过数座酒楼,一条小巷中忽然走出一个女子,她喊道:“这位军爷好生健壮呀,要不要奴家侍奉侍奉呢?”
那女子相貌寻常,但所站之处人烟稀少,无人注视。铁盐犹豫片刻,说道:“在哪儿?”
女子笑道:“奴家家中无人,正好容军爷歇息,所求不过一些下肚口粮罢了。”
铁盐默然无语,轻轻点了点头,那女子装出欢天喜地的模样,拉住铁盐的手,朝自家走去。
苍鹰觉得好笑,心想:“我也真是昏头了,铁盐师兄来这儿找姑娘,与我有什么关系?还是快些走吧,回家好好睡上一觉,说不定后天便要打仗呢。”
刚想走开,忽然想起一事,登时浑身如坠冰窟,他想:“铁盐师兄一向肃穆庄重,严于律己,以他的性子,非但不会招·妓,便是大家闺秀,将门之女,他也懒得打交道。如今大战一触即发,他为何偏偏要来此消遣?又为何要找如此寻常的女子?”
他脑中大乱,忍不住挨近那处屋子,缩身窗外,偷听房中声音。只听那女子笑道:“军爷,人家已经光溜溜的啦,你也不要磨蹭啦。”
铁盐并不答话,但苍鹰听见嗖嗖声响,那女子啊地一声,说道:“军爷?你。。。。。你怎么让人家动都动不了了?你会法术吗?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调调。”
苍鹰知道铁盐点了这女子穴道,忍不住想要查看,但他知道铁盐功夫极高,稍有动静,立时便被识破。铁盐又探出手指,点中女子哑穴,于是那女子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过了片刻,只听铁盐脱去衣衫,粗声喘气,沙啦沙啦,似乎有毛发在皮肤上剐蹭。
突然,苍鹰听见了牙齿撕咬肌肉的声音,骨头断裂的声音,鲜血喷洒的声音,张嘴咀嚼的声音,以及女子喉头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咽气声。他再也忍耐不住,抬起头,推开窗户,只见铁盐脑袋正埋在那女子脖子上,张开血盆大口,卖力的咬啮,吮吸鲜血。
苍鹰喊道:“铁盐师兄,你做什么?”
铁盐蓦然抬头,满脸鲜血,双眼发出金澄澄的凶光,瞳孔眯成了一条缝,他惊呼道:“苍鹰。。。。我。。。。”
苍鹰道:“你为何。。。。你也走火入魔了?就与陆遥师兄一般?”
铁盐身子一震,将那女子抛在一旁,颤声道:“陆遥。。。。果然也与我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他颓然坐倒在地,伸出毛茸茸的双手,捂住脸,低声啜泣起来。
苍鹰心想:“他还有理智,我得想法救他。”
但心中另一个声音喊道:“荒唐,他已经没救了,你若走近,他定然会张嘴咬你。”
苍鹰突然笑了起来,他想到:“若是如此,我又有何惧?我活在世上,所求的不就是这生死之际的爽快吗?”
他走入屋内,将手放在铁盐肩上,铁盐剧烈颤动,哭泣道:“师弟,我控制不住啦,我已经有好几次。。。。好几次。。。。犯下这样的错啦,第一次是农地里的农妇,第二次是。。。。。是通州城的妓·女,这一次,我又。。。。我又管不住了。我想要吃人肉,我想要喝人血。。。。”
话音刚落,铁盐抬起脑袋,露出一张长满毛发,有如凶狼的脸,他喊道:“小师弟,你自己送上门来啦!”一边喊,一边朝苍鹰脑袋上咬下。
苍鹰早有防备,朝后踏出半步,使出“神禽剑法”中的“凤凰涅槃”,长剑席卷,拦在两人面前,若是铁盐上前一步,立时便被刺穿下颚。铁盐万料不到他竟有如此高明的剑法,被剑尖擦过鼻尖,被削下一大片肉来。
他怒道:“你从哪儿学来的怪招?”
苍鹰冲破窗户,落在街上,此时天色已晚,周遭漆黑一片,小巷左近并无行人。苍鹰翻身而起,正想逃跑,铁盐陡然来到他身旁,身法竟比陆遥更快。他大吼一声,利爪从左右两侧压下,笼罩苍鹰周身要害。
苍鹰使出“帝雀横林”,剑光闪烁,仿佛一道电光,同时刺中铁盐双掌,铛地一声,如中铁石。苍鹰挥剑之时,身法一晃,在眨眼间脱出陆遥攻势,回过身来,长剑闪动,瞬间朝铁盐刺出数剑。
铁盐冒着剑雨,硬撑着朝前冲来,苍鹰命中几招,但无法深入皮肤,只能节节败退,伺机逃跑。谁知铁盐凶猛异常,一路紧追不舍,很快便临近闹市。
便在此时,只听李云和在身后惊叫道:“苍鹰哥哥,那是什么怪物?”
迫雨喊道:“什么妖怪?吃我一剑!”他从天而降,长剑刺向铁盐后脑勺,铁盐双手撑地,蓦地朝后飘开两丈之远。迫雨丝毫不惧,亦步亦趋,长剑在铁盐面前化作剑网,但铁盐对他的功夫熟记在心,双掌旋转,以利爪为刃,将迫雨剑招全数挡住。迫雨越斗越是心惊,喊道:“这怪物,好生狡猾!怎能知道我逍遥宫的剑法套路?”
铁盐骤然暴冲,庞大的身躯朝迫雨逼近,迫雨施展轻功,朝天上拔高一丈,铁盐跟着他跃起,抓向迫雨胁下,迫雨一咬牙,凝立左掌,呼地拍出,掌心如钢,与怪物对了一掌。铁盐稍受阻拦,但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迫雨喉咙,迫雨奋起毕生功力,凌空扭转,竟硬生生转变方位,朝地面俯冲,霎时落在远处。
这怪物连环出招,招招致命,但迫雨应对极快,在电光火石间出招抵挡,每一次皆险到极处,又巧至极点,若是他内力稍差,反应稍迟,此刻早已被铁盐重创,性命不保。他身上功夫深湛,天赋卓绝,随机应变,令人目瞪口呆。
迫雨站起身,虽然不过短暂交手,但已然汗流浃背,他对苍鹰说道:“苍鹰哥哥,这怪物是怎么回事?”
苍鹰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不知道,我见一人模样古怪,恐是奸细,所以跟踪至此,谁料他忽然变成这副模样。”
迫雨恨恨说道:“定是蒙古鞑子的妖法,云和,你先回爹爹那边,让常海师兄赶来,我和苍鹰挡住这怪物。”他知道这怪物狰狞可怖,此刻城中除了常海,再无人制得住它。
铁盐大声呼啸,声若巨狼,四肢爬动,仿佛黑云压境,朝迫雨冲了过来,迫雨双手持剑,凝视铁盐,正准备出招攻敌,谁知铁盐蓦地跳起,竟朝李云和扑了过去。
李云和尖叫起来,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铁盐凶残暴虐的脸朝她一点点迫近,这一瞬间,对她而言,当真仿佛永恒般漫长。
一柄长剑突然从旁刺出,穿破铁盐太阳穴,须臾间鲜血飞溅,铁盐闷哼一声,滚到在旁,抖动几下,当即咽气。
苍鹰甩了甩长剑,洒落血滴,说道:“他瞧见女子,一时迷了心神,破绽百出,真是自寻死路。”
迫雨愣愣的瞧着苍鹰,他想:“真的吗?你算准了它的心思,所以才能杀了它吗?”他隐隐觉得,方才苍鹰此处的一剑,实有天地之威,雷霆之怒,若非亲眼所见,他如何能想象得到,世上竟会有这等神妙的一剑。
二十五 莫道竟无情
苍鹰将李云和扶了起来,李云和心惊胆战,小声道:“这是。。。这是鞑子的妖怪?可它怎地穿着咱们宋朝的军服?”
迫雨恨恨道:“鞑子狡猾,此人定是伪装成咱们扬州城守军,混入城中的。”他矮身在铁盐尸身上搜寻片刻,摸出一块令牌来。
借着月色,他瞧清楚那令牌模样,登时呼吸急促,颤声道:“这是。。。。这是铁盐师兄的令牌,这怪物杀了铁盐师兄么?”铁盐武功了得,在江湖上已略胜于不少门派的掌门,见这怪物竟如此厉害,迫雨手握令牌,心中惊疑不定。
便在这时,苍鹰望见一个轻盈身影,从屋顶上翩翩飘落,那人穿着将领甲胄,但系着束腰,身材婀娜,正是轻衫飘然而至。
迫雨见轻衫到来,惊喜之下,喊道:“师姐,我们刚刚。。。。”
轻衫神情沮丧,眼眶中含着泪水,说道:“我都瞧见了,这怪物。。。。你们两个都是好样的,来吧,把令牌给我。”
迫雨见她伤心,心中怜惜,只恨不得把师姐搂在怀里,温柔安慰一番。他将令牌递给轻衫,轻衫道:“我会处理此事,你们抬着尸首,和我来吧。”
那尸体高大沉重,仿佛老虎一般,两人合力将其扛起,跟着轻衫沿着孤巷一路朝前,轻衫来到那死去娼·妓的宅子,令两人将尸首扔了进去。她取出火折,点燃纱窗、被窝、木梁,朝铁盐尸首望了一眼,一颗晶莹泪珠沿着脸颊滚落,滴入嘴唇之中。
她长叹一声,说道:“走吧。”快步离去,不多时便来到远处。
迫雨见轻衫此时已宁定如常,问道:“师姐,为何要将这妖怪尸首烧了?”
轻衫小声道:“若让城中百姓知道鞑子会这等妖法,人心惶惶,只怕城中大乱。”
迫雨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师姐心思细腻,像我和苍鹰就万万想不到此节。”
轻衫望着三人,又道:“今夜之事,你们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我自会向常海师兄与李庭芝大人禀告,这怪物杀了铁盐师兄,你们手刃仇人,我心中宽慰,由衷为你们自豪。”
苍鹰想:“她来的晚了,没听见我与铁盐师兄说话,她为何隐瞒此事?莫非她也。。。”刹那间,他想到某件可怕至极之事,眼中流露出恐惧之情,轻衫朝他望了一眼,眸中陡然闪过寒光,但一闪而过,转眼消失。
她说道:“你们回去吧,街上危险,莫要再闲逛了。”她随即飞上空中,在屋檐上轻踩,转眼远去。
李云和遥望轻衫身影,犹然心有余悸,她说道:“若是鞑子真养着这些怪物,除非周大侠复生,或是段隐豹亲来,不然我们该如何抵挡呢?”
苍鹰说道:“好啦,大小姐,你就甭操心咱们的事啦,若是让你爹爹知道你胡乱闲逛,差点儿遭殃,他准又得关你禁闭了。”
李云和连忙点头,笑道:“苍鹰哥哥待我最好,我知道你定会替我保密的。弟弟,咱们这就回去吧。”
迫雨神色茫然,呆立原地,说道:“苍鹰,劳烦你送姐姐回家,我还有些事,可能要晚些回来。”
李云和大急,嘟起嘴巴,偏要问迫雨何事,迫雨道:“要紧事,姐姐你别多问了。”
苍鹰蓦然伸手,搭上迫雨手腕,迫雨感到一股柔和内力渗入经脉,功力不深,但正气浩然。
迫雨笑道:“怎么?试我功夫么?”运劲抵挡,谁知苍鹰内力一触既走,顷刻间退出他的经脉。
苍鹰重重呼出一口气,面露喜色,说道:“成了,居然成了?你可以练‘蛆蝇尸海剑’,不会重蹈覆辙,哈哈哈,真是出乎意料。”
迫雨不知他在说些什么,正待追问,苍鹰猛然将李云和横抱起来,说道:“迫雨,我这就送你姐姐回家,万事小心,莫要大意。”
李云和满脸娇羞,惊叫道:“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男女授受不亲,你怎可这般对我?”
迫雨笑了笑,向苍鹰点了点头,苍鹰捂住李云和的嘴,喊道:“你这母老虎,也敢自称女人?”李云和大怒,挥小拳头捶打苍鹰肩膀,苍鹰皮粗肉厚,理都不理,沿着街道一阵疾冲,隐入拐角。
此时街头已夜深人静,月光如水,迫雨心中恍惚,犹豫许久,朝轻衫住宅走去。
他一边匆忙赶路,一边回思起轻衫离去时的神情,她显得如此凄凉,如此惹人怜爱,迫雨心中柔肠百转,再也难抑对她的爱慕之情。
他必须见见她,就在今晚,他要向她说出肺腑之言。哪怕惹她嘲笑,甚至引她发火,他也在所不惜。
来到轻衫居住的宅院,但见周遭落英纷纷,鸟语花香,地方虽然不大,但却精致怡人,别有意境,迫雨站在院外,正想呼喊,却听屋内传来轻衫的呼喊声,她说道:“你来啦,我一直在等你。”
迫雨脑中嗡嗡作响,身躯激动得发抖,他想:“她一直在等我?轻衫师姐她。。。。”
却听常海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说道:“师妹,你找我何事?”
刹那间,迫雨心中剧痛,仿佛从仙境跌落冥府。
轻衫将迫雨迎入宅内,关上门,随后悄无声息。迫雨回过神来,咬咬牙,小心潜入院中,伏在屋外,偷听屋内两人谈话。他轻功本就极高,而那两人心神不宁,竟丝毫没有察觉。
轻衫道:“师兄,铁盐他。。。。死了。”
常海大惊,喊道:“怎么死了?城中来了敌人么?”
轻衫稍稍停顿,哭泣道:“他是。。。。恶疾发作死的,死的时候,模样。。。。。凄惨,不人不鬼。我。。。。师兄,我怕。。。。”
常海强自镇定,说道:“非人非鬼?你在胡说些什么?”
轻衫道:“师兄,你难道没有。。。。。没有感到身子有什么古怪吗?”
常海霎时勃然大怒,他说道:“你让我深夜赶来,便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胡话吗?我身子好得很,我才不会变成人模鬼样!”
轻衫尖叫一声,道:“你。。。。你果然也。。。。师兄,师兄,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两人是天生一对,我们都注定变成魔怪,你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
叫声低落,轻衫哭泣起来。
常海平静下来,柔声道:“师妹,我。。。。我要练蛆蝇尸海剑,我不能接近女色,你知道我的,我要继承师父的衣钵,替他老人家报仇,不能荒废了武艺。”
轻衫道:“可在我十五岁那年,你已经。。。我们已经。。。。同床共枕过了,你都忘了么?”
常海声音冷漠,说道:“我不记得了,那天我喝醉了酒,等我醒来,已经和你躺在一块儿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实情。师妹,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我绝不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