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传话的小婢子吓得浑身发抖,月白轻飘飘同她丢下一句:“怕什么,姐姐出嫁还缺个陪嫁呢。”那小婢子听罢眼神发亮,一叠声同月白道谢。
月白想了想,又开口道:“去寻戚妈妈来,让那老虔婆去我房里等,只说这次花魁赏,我有些新的想法就是。”
说罢,转身拉着绯色就朝自己房门走去。
一路上碰到好些洒扫侍女,月白一概打了手势让她们噤声,行至自己门前,便听到里面小柳儿甜腻腻地同卢惜归献着殷勤。
月白没急着推开门,只同绯色站着听门。
只听卢惜归道:“方才柳儿姑娘不是遣了婢女去寻月白?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为何还没有回音?”
小柳儿道:“想是月白姐姐临时有了场,去赴会去了。还望卢公子稍安勿躁,想必稍等片刻月白姐姐就回来了。卢公子请先尝一尝这桂花酥糖。”
卢惜归推辞道:“卢某还是,先行告退,明日再来。还望柳儿姑娘替卢某知会一声。”说罢便是起身的声音,片刻不留。
小柳儿尚开口留人:“卢公子……”
话音未落,卢惜归便已经打开了房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月白,诧异且惊喜道:“月白!我还以为今日是见不到你了!”
月白笑盈盈戳了他脑袋道:“傻样,我不过在花园喂鱼玩呢,哪里会见不到。”说罢,她笑盈盈看向屋里,脸上青红交替的小柳儿,轻声道:“找我的婢女可是新来的?半天没找到我?”
小柳儿心虚的很,却只有硬着头皮道:“正、正是新来的……”
正在此时,戚妈妈赶来,看到卢惜归同月白在门口站着,显然意外之极,一叠声得同卢惜归打着招呼:“哎呀卢公子可算来了,不知公子这两年过得如何?这两年可真真是想煞老身,哎呀,卢公子为何不进去坐?还是公子在门口看到月白这丫头,一时舍不得离开,就直接在门口站着叙旧了?哦呵呵。”戚妈妈自己说着就笑了起来,以为自己十分的有趣。
月白看了一眼里面面色煞白浑身颤抖的小柳儿,轻轻一笑,同戚妈妈道:“月白可巧是同绯色回来拿东西,这才知道惜归回来了。先前啊,是我那能干的小柳儿独自招待的惜归,果然是长大了。不过么,大概是年岁尚小,经验尚少,招待不周,惜归这坐了没一个时辰,便想走了呢。”
月白这一番话说的意味深长,戚妈妈顿时就没了笑容,小柳儿浑身战栗,几欲晕倒。
抢人这事儿,并不少见,虽然这事儿不地道。
但是,成王败寇这道理,在哪儿都通用。若是抢到了,大家赞一句有本事;若是没抢到,姑娘们的刻薄劲儿,便要使出来了,最多不过半天,整个烟花之地的都要知道了。
至于,现在,这抢自己主子的人,没抢到就算了,还被自己主子现场抓到排揎,还有一群人堵在门口看了现场。
小柳儿便纵然是去了花魁赏,只怕,也卖不上价了。
戚妈妈只觉得自己心头在泣血,这个眼皮子浅的东西,老娘辛辛苦苦栽培到今天,临到头了给我弄这么一档子事儿。
完了!全都完了!
第六章;命中没有姻缘
戚妈妈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月白抬手拦住,月白笑盈盈道:“月白本是关于花魁赏有些地方想同戚妈妈再商量商量,这才巴巴儿着人把戚妈妈请了过来,只是不成想惜归回来了,月白也就没甚心情讨论花魁赏了,还望戚妈妈见谅。”
戚妈妈此时巴不得她赶紧离开,自己好和小柳儿能说道说道。于是谄笑着道:“应该的应该的,卢公子当然比花魁赏更重要。再说今年花魁赏,月白姑娘不必费心也一定是夺魁的,姑娘这些日子大可清静清静,同卢公子好生团聚一下。”
月白似笑非笑看着戚妈妈道:“还是戚妈妈最懂我,那月白就先同惜归接风洗尘,月白这屋子,就有劳戚妈妈打扫打扫了。”说罢,便飘然离去,看也不看身后发抖的小柳儿、面上青红的戚妈妈,还有围在一旁窃窃私语的姑娘们。
这几人出了门,戚妈妈便一改面上的笑容,板着脸看着周围的姑娘们,恶狠狠道:“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去!”一面说着一面进屋揪了小柳儿出来,往后院走。
姑娘们虽然进了屋关了门,也还能隐约听到戚妈妈一面走一面骂着小柳儿。于是纷纷坐到一起,开始兴奋地说起小柳儿的八卦,说小柳儿最近气焰嚣张,这回终于给月白治了真是大快人心之类。
此事按下不表,却说月白几人饭食已毕,送了绯色回去之后,月白同卢惜归二人依偎在一起叙述着相思之苦,卢惜归正说到那扶桑的风土人情,猛然想起自己特特带了稀罕玩意儿回来,单等着给月白献宝。
月白想了想道:“这时候,想来人也该走干净了。那便回去吧。”
二人携手回到房中,小柳儿已经不在了,东西也收拾了清爽,一根镶了浓翠欲滴的翡翠的簪子端正摆在梳妆台,那是去年花魁赏时候,宣城一个胭脂铺的老板赏的,月白嫌它绿的妖冶,并不耐烦用它。小柳儿却喜欢紧,曾同她讨了去的。
月白拈起簪子转了一圈,轻笑一声,唤了个小婢子,仍给小柳儿送了过去。只说主仆一场,留点纪念也是好的。
卢惜归笑道:“这可巧了。”
月白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卢惜归却行到墙边一溜儿箱子跟前,捡了一个小些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木盒,递给月白。
月白笑盈盈接过来,抬头看他笑道:“这里面,莫不是,也是一支簪子?”
卢惜归笑道:“然也。”说罢伸手抚上月白的头发,有些迷醉道:“唯有最华贵的发簪,才配得上你青丝迤逦。”
月白不由得掩口娇嗔道:“原来卢郎爱的,乃是妾身一头青丝,而不是妾身本人呢。明儿啊,我就绞了头发当姑子去。”说罢一跺脚,一转身,轻轻哼了一声。
卢惜归笑着从她手里拿过盒子,打开盖子,抵到月白面前。
月白原本还在假作生气,可一看到盒中之物,就再也移不开眼神了。她伸出手去,轻轻拿起那支簪,简直不能相信。
是一支振翅轻疾飞过的蝴蝶,翅膀却是不知是何等材质制成,上面的蝶翼是半透明的,下半截就慢慢的变成了粉色。
月白小心捏住发簪,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东瀛小国,竟有如此能工巧匠!”
卢惜归笑道:“唯有如此,才配得上我亲亲月白的天仙容颜。”
月白笑骂道:“偏是你嘴甜。”
卢惜归接过簪子,给她端正簪好,却伸手拈起了妆台上的细细炭条,笑道:“已经簪好花,待为夫给你画个眉。“
月白笑道:“这时候画眉,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要出门不成?”
卢惜归正色道:“为夫临行前,曾去孤霞寺许愿,若此番能安然归来,定要携妻还愿。”
月白娇羞点头。
二人稍事休整,便出了门。
进到大殿,却看到蒲团之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却是绯色。
月白同绯色的婢女打个手势示意她噤声,悄悄行至绯色身后,便听到绯色在还愿:“神女在上,信女绯色曾诚心许愿,今日梦圆,特来还愿。”
月白见绯色拜了几拜,已经起身的时候,才打趣她道:“红极烟花之地的绯色姑娘,莫不是今日终于碰见真命天子了么?”
绯色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月白,笑着打了她一下,“你这妮子,越发的没大没小了,连我都敢调侃。”
一旁绯色的婢女替自家主子鸣不平开口道:“我家小姐可是为了月白姑娘能有个好归宿,才许下愿的。卢公子出使东瀛之后,月白姑娘一直没甚精神,我家小姐看在眼里,担心的不能行……”
绯色撇了弄柔一眼:“婢子多嘴。”
弄柔委屈地看了绯色,虽然话没说完,还是乖乖闭了嘴往后站了站。
月白牵起绯色的手道:“好姐姐,我就知道只有你真心疼我。今日惜归回来,我算是了了一桩心事,等下我们去闹那了然和尚,让他给你掐算个姻缘。”
绯色无奈道:“你这妮子,都快要嫁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
说话间,三人还愿上香完毕,于是,说笑着,去寻了那了然大师去了。
这次,了然大师却是在忙,不知在给哪个施主解心宽。
小沙弥将众人引至过道对面的外间奉了茶,便下去了。月白等人围在一起闲聊,说说卢惜归在东瀛的趣事,倒也不沉闷。
正说着,却听到里间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声,随后是一个高亢的女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卢惜归也是你能勾*引的!”是戚妈妈的声音。
随后便是一个同样高亢的声音响起:“她月白当初还不是同我一样!凭什么她做得我就做不得!”是小柳儿的声音。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就凭老娘这么多年在她身上砸了一万两银子但是收回来了百万两!”
那边不出声了。
却听戚妈妈继续冷哼道:“还不服气?你倒是给我说说,脸蛋身材,你哪样比得过月白?琴棋书画又是哪样比她好?你是资历比她高还是人脉比她广?连自己分量都掂量不清,你还有脸问凭什么!”
小柳儿继续沉默。
戚妈妈顿了一下,换了个语气道:“罢了罢了,平日里,你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不然我也不能单单挑了你辛辛苦苦培养起来做接班人。你老实同我说,是不是对那个卢惜归动心了?”
那边没有回应,戚妈妈声音也小了下去,又变成了隐隐绰绰的对话声,再听不到说些什么。
这边月白戏谑道:“我竟不知,小柳儿原也仰慕惜归。卢郎若是看着还喜欢,娶我过门时候,多个填房也不错。”
卢惜归皱眉道:“莫要闹。你且想想,戚妈妈为何带着小柳儿来了然大师这里。”
月白漫不经心道:“这有何想不到,了然大师给人解心宽是出了名的好,戚妈妈这回算是赔大发了,过来找了然大师解心宽,也是情理之中。”
卢惜归看着月白,正色道:“月白,你在旖旎阁数年,你觉得,戚妈妈可是那浪费钱财之人?”
月白摇头:“悭吝之极。”
卢惜归道:“既然如此,戚妈妈来寻了然大师,又怎会是为了解心宽。再者说,即便是为了解心宽,为何还要带着小柳儿?”
月白一时语塞,想了想道:“以你之见?”
卢惜归皱了眉道:“想不出。我只怕对你不利。”
绯色慢悠悠道:“戚妈妈这两年在月白身上也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不给月白面子,也要给银子面子;再者说,月白现在结交权贵甚众,戚妈妈,也不敢对月白下手。我倒是觉得,戚妈妈来找了然大师,是为了小柳儿这次花魁赏的事情的。”
月白抚掌道:“言之有理!不愧是以冰雪聪明著称的绯色姑娘。今日有幸相识,当浮一大白!”
绯色笑骂道:“你呀,真是越发的上脸了。”
正说笑着,小沙弥进来请了几位去见了然大师。
众人见了面,寒暄完毕,月白道:“了然大师,信女此番前来,一是还愿,二是想请了然大师给信女算个好日子。”说罢娇羞看了一眼卢惜归,满眼都是笑意。
了然大师双手合十唱了声佛,恭喜了月白,而后掐算了个好日子,便是下个月初五,月白同卢惜归谢过了然大师。
月白又强拉着绯色,让了然大师给绯色算姻缘。
绯色笑骂了月白一句,还是报上了自己生辰八字。
没多久了然大师就狐疑地睁开眼睛,看了看绯色道:“绯色施主,可曾记错自己生辰八字?”
月白皱眉道:“你这老和尚,哪里会有人记错自己生辰八字的?莫要卖关子。”
绯色道:“信女并未记错生辰,还望大师明示。”
了然大师锁紧了眉头,重又掐了一遍,有些迟疑地开口道:“绯色施主,竟似没甚姻缘。”
绯色尚一脸坦然,似不在意。
月白却皱眉道:“老和尚,你胡说什么呢!没甚姻缘莫不是绯色要孤独终老。”
了然大师道:“非也非也,绯色施主命中,似有奇遇。敢问绯色施主,心中可有执念?”
月白道:“老和尚,你这是要砸自己招牌呢。绯色是出了名的淡泊,连每年花魁赏都不同我争夺,怎会有执念。”
说罢,众人纷纷侧目。
月白尚有些不明所以,卢惜归笑着轻轻敲了她脑袋道:“近日越发的不伶俐了,绯色连花魁赏都不同你争,你说她有何执念。”
绯色的小婢子弄柔忍不住开口道:“我家小姐向来不同人计较什么,唯独看不得月白姑娘受委屈。”
月白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绯色肃穆看着了然大师,正色道:“敢问大师,可是月白有何不测?”
卢惜归也严肃看着了然大师,月白看着二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也问了一句:“大师,可是月白真有些不好?”
了然大师闭了眼睛缓缓道;“是福是祸,暂且还说不清。只是绯色施主似要因为自己执念这人,赔上姻缘,日后,似还有些奇缘。”
绯色神色缓和下来,浅淡一笑道:“如此,倒也无妨。”
月白急了,道:“莫要胡说!如何能没有姻缘!”说罢又着急问道:“敢问了然大师,可有化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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