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慕容真一仰天长啸,回头凝视着静澄,目光里不知道是悲是怒。
僧众一起涌进了小禅堂,主持大憨伸手去拍相忘的肩膀,相忘没有动。他又去拉他,这一次,相忘倒在了地下,宴坐着倒在地下。面色如生,平静得如死水。
“这是……”?大憨骇然的看着静澄。
静澄没有说话,他只听见旁边僧侣们狂喜的呼喊:“坐化!是坐化啊!高僧啊!高僧啊!相忘大师坐化成佛了!相忘坐化成佛了!”
坐化?
高僧?
成佛?
静澄听见身边的冷笑,慕容真一冷笑的扫视着狂喜的僧人们?那一双愤怒如刀的眼睛!
于是谁都知道相忘大师坐化成佛了。
朝廷封了国师,相忘的遗体被封在荷兰缸里,烧了整整一日一夜,烧干了,没有烧化。这就是烧出的舍利。
朝廷更为惊叹,拨了五百两黄金,把相忘装成了金身。供在大明寺里,千千万万的人瞻仰。
这样又过了一年,桃花再开的时候,静澄又闻见酒香,在小禅堂里,里面供着相忘的金身。
青衣长剑的慕容真一醉在长明灯下,他又回来了。
“小和尚,早知道有今天,我应该让你去作马贼,再去杀了你!”慕容真一长声大笑,越笑越狂。
忽的,他不笑了:“故人到此,何不相见?”
静澄走进了禅堂,看见慕容真一似笑非笑的眼睛。
“和尚,你不至于也象那些秃驴一样相信你徒弟是成佛了吧?”
“我……不知道。”
“你徒弟死了,哈哈哈哈!”慕容真一大笑,“其实不用隐瞒,你徒弟,是,死,了!”
“那为什么尸身不朽?”
“他的大慈悲伏魔拳里有我一派的内功,所以才会不朽,我酒色一生,等到死了你可以烧烧,也一样不朽。”
“可是他毕竟是悟了。”
“悟了么?悟到了什么?悟到了死!”慕容真一大喝,“他的心已经死了!人死不死只是早晚。你不让他选当不当和尚,你连他爱不爱别人都不让他选。你什么都不知道!人生百年,你连爱惜二字都没有领悟出来,还妄说什么正法。”
慕容真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相忘的金身:“小和尚啊,我不是给你说了么?人生百年,又有多少值得珍惜?留住一点也是好的,要什么不朽?要什么永生永世?最终只是一个后悔莫及。你死得好,哈哈,你死得好,心已经空了,怎么还不死呢?”
“你害的他!”慕容真一冷笑着指向静澄。
“我负的你,小和尚,我欠你的,我不该由你师父。谁叫慕容真一也有破不下面子的时候?”慕容惨然摇头,拔剑,“别留在这里了,我带你走吧,算还你一次情。”
清光闪灭,慕容真一的剑在一瞬间把相忘的金身劈成了碎片。他拉下一张帷幕,包裹起散碎的金身,摇晃着走向门外。
直到走得很远了,慕容真一才回头道:“和尚,不要逼人作佛,那便如逼人作鬼。不要逼人破茧,你我自己也在茧中。破了茧,我们不是蝶,是蛹……蛹没了茧,就只能死。”
空空的长袖扬起,慕容真一走了。
桃花开谢,慕容真一再也没有回来,静澄也没有过弟子。直到若干年后他圆寂在桃花间,一代高僧再也没有留下一个字的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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