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会从此回复到正常人的生活,还是从此以后踏入更危险的境地,就看这一晚了。
——微生茉一直坚信,自己依附于别人的情况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总有一天,她本人会踏入那些奇奇怪怪的世界的。
但情况和她预料的有很大偏差:
【没有本体穿越。】
微生茉确认自己依然是依附别人充当旁观者的时候,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也有点失望。
她现在极厌恶这种“身不由已”的感觉。
这一次,她的附体是古代的一个大官。拜多年历史学习和梦境世界所赐,她对古今中外的建筑服饰等都有一点了解,但却完全认不出这是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朝代,便明白是又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大官似乎是个贪官,每天也不见干什么正事,有时跟皇帝说几句好听话哄得皇帝高兴,有时摆摆官威,有时教训下人,收了很多礼,被很多人痛恨着。
微生茉对他的生活完全没有兴趣,大多数时间,都陷入沉睡中——这又是一个进步。最开始她被动到了极点,附体看着她就得看着,附体听着她就得听着……附体睡觉,她倒有可能是清醒的。现在她虽然还是想动想说的时候没有办法,但想要不去理睬,总还是可以办得到的。
约莫六个多月后,微生茉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了:附体被囚进监牢,判了死刑。没过几天,原本胖乎乎的人就瘦了好大一圈。
微生茉有点同情他。
零零碎碎有好些人来看望附体,不是宣读对他的判决,就是落井下石,没有一个是抱着善意来的。听那些人的口气,在外面也完全没有人为附体奔走开脱,他完全被抛弃了。
不过被这么怨恨,可见附体大概也是个罪大恶极之辈了。
这还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很差劲的坏人……微生茉下结论。
刚关进牢里时,附体还有精神大喊大叫,色厉内荏地威胁那些狱卒;没过几天就开始崩溃地哭喊;最后几日,附体眼中已经完全没了神采,仿佛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微生茉觉得,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应该跟圣旨中自己的死法很有关系。
——腰斩。
极其残忍恐怖的酷刑。
据那些怨恨着附体的人说,他们已经打点了刽子手,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微生茉也听说过,运作得法的话,似乎能让犯人在腰部被斩断后痛苦两三个时辰不死,残忍至极。
她有点不明白:既然这么恐惧着酷刑,为什么附体不现在自杀?碰壁、咬舌、打碎了饭碗割腕抹脖子,都是可以痛快死掉的吧?为什么还要这样苦苦煎熬着?难道他现在还抱着能够脱罪的侥幸心理?
——她虽然在梦境世界中经历了很多,但一直都只是旁观着,就像是看着真人演的电影,总有几分不真实,也就没有获得多少体悟感受。她也不明白,一般人对“活着”这一点有着多么大的执念。
行刑的日子到来,人头耸动争相观看,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人人脸上只有兴奋痛快,最多有些看起来有点害怕,并无一人有悲伤地神色。
微生茉再次为附体的做人感叹了一下。
附体终究没有等到幻想中的赦免,当他被扒光衣裳、腰部按在铡床上时,整个人吓得魂飞魄散,没等铡刀落下就凄厉地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刀光闪过,微生茉也醒了过来。
她无比庆幸自己不用旁观附体怎么在剧痛中昏了又醒、惨叫挣扎的情景——就算自己感觉不到痛也不能忍受。
瞥了一眼床头电子表上显示的时间:";07:00";,微生茉揉揉眼睛,撑着床就要起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身下粘腻润湿,被子床单上都有大片深色迅速地晕染开来。
她的手颤抖着攥住被角,狠狠一咬牙,猛地掀开被子:
“啊啊啊啊————”
清晨,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栋房子,连附近几栋别墅都陆续亮起灯光。
“小茉!小茉!你怎么了?别吓我呀小茉!”
微生然大力拍着门,却听不到回应,合身连撞了几下也没有撞开。这时保姆找来了钥匙。慌乱之下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把门打开,冲进去却看到微生茉好好地坐在床上,只是一向淡定从容的女儿此时面无血色,眼神没有焦距,像是受了极大地惊吓。
“……小……茉?”微生然怕刺激到状态很不正常的女儿,轻声缓缓道。
微生茉慢慢转过视线看着她,青白的嘴唇哆嗦着,良久垂下视线,颤抖着吐出破碎的几个字:
“做……做了噩梦……”
……
犹带着怀疑神情的几人终于离开了。微生茉掀开被子,洁净的床单和睡衣——一如往常。
但几秒钟前的那一幕还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床上大片暗红色的血迹,甚至床沿处还有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她的身体,从腰部断成了两截……
腰斩之刑!
第5章 相遇
纤细的手指颤抖着,在自己的身体上来回抚摸了好几遍,终于确定这还是完整健康的……微生茉咬着嘴唇,慢慢抱膝蜷缩起来。
【……好可怕!】
支出与获得不平衡……她从梦境世界中得到的东西有限而不可控制,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可怕的代价?
“铃铃铃……”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来。床上睡衣汗湿的少女惊颤了一下,才缓缓拿起了手机。
“微生微生,班长组织大家去乐加山玩两天,你去不去?”电话另一边少女娇声软语,声音如刚刚出锅的白糖糕,糯软香甜,只是夹着些异国口音。
微生茉沉默了一瞬——这样的活动,她一向都认为是无聊且噪杂地,从来都没有参加过,但是……
“去。”
——如果让自己忙起来的话,梦境什么的,应该很快就会忘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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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门吗,小茉?”正在拖地的保姆霍瑜看见微生茉穿戴整齐、背着平时极少使用的深蓝尼龙野营背包,惊讶地问道。
微生茉点点头,“郊游,两三天,替我跟爸爸说一声。”
“去哪儿郊游?都是跟谁?你没跟你爸说吗?”霍瑜一连串地问道,见微生茉自顾自地换鞋,没有回答的意思。急急地想拉住她,又不大敢,连声问:“带了多少钱?够用吗?吃的喝的都拿了没有?手机带了没……”
“嘭!”
把所有的问题都关在身后,饶是微生茉,也有长出一口气的冲动。
霍瑜愣了几秒钟,尽管跟微生茉相处已经有一年多了,但对这女孩的态度,她还是常常会出现适应不良的情况。片刻后她扔下拖把,扑到沙发上抓起了电话:
“小宇,小茉说是要去郊游,你听说过没有?……班长?班长叫什么名字?电话多少?还有谁去?……你参加了没有?什么?推掉了?马上联系……没收拾东西?卡带了没有?随便找家店全买上!……行行行,回来以后我都给你报销……不过你给我记好,小茉要是出了半点差池,你的笔记本电脑就别想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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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班级活动,但高中的学生课业比较重,暑假也有各种各样学习班兴趣班要上,兼之这次活动又是临时决定,很多事先另有安排的人都挤不出时间来。最终答应参加的,只有八个人而已。当微生茉出现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微生茉的孤僻从幼儿园开始就很有名,这次活动虽然通知了全班每一个人,但谁也没想到微生茉真的会来。
“早知道冰美人真的会过来,怎么也能再多叫五六个人啊!”班长王鸿扼腕叹息。
“我就说微生答应了,你们还不信!”一个留着弯弯卷卷披肩长发的少女得意地说,她蛾眉杏眼,鼻尖略翘,长长的眼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宛如芭比娃娃一般十分可爱。虽然说话时咬字有点不清楚,但声音甜糯,连那小小的缺点也变得惹人喜爱——正是之前给微生茉打电话的女孩,天野芽衣。
“微生,这边!”天野芽衣远远就开始挥手,等微生茉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后,一把抱住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这下可就只剩你那个护花使者了……哎呀,说曹操曹操就到。”
萧宇拎着塞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从出租车上跳下来,他眉如春山,双目传神,十分俊朗,在东明中学是校草级的人物。
微生茉皱了皱眉。
萧宇,和他的母亲霍瑜,是她最讨厌的人。
在她十岁的时候,一封法国寄来的邮件使得热爱服装设计的母亲义无反顾地跑下丈夫女儿飞往异国——在她看来这并不算什么,把握机遇是好的,她也并不是离开了母亲就不会生活的孩子。但是两年后,父母离异。不久,霍瑜就带着萧宇住进了他们家,以保姆的名义。
霍瑜是微生然的小学初中同学兼儿时的邻居,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她以前是教师,结婚以后专职家庭妇女。几年前丈夫车祸去世还留下了一大笔赌债,她卖了房子家具首饰,虽然还了债,却是已经家徒四壁。年纪大了又多年没有踏入社会,霍瑜很难找到工作,只能在一些饭店旅馆临时帮佣,清晨还在早市摆了个小小的早点摊子,勉强供萧宇上学。积劳成疾,霍瑜在一次收摊的时候晕倒,正好又被路过的微生然看到……
霍瑜病愈后,就变成了微生茉家的保姆。萧宇也住进了他们家,他上学生活的费用几乎全部由微生然支付。
微生茉知道,霍瑜是一心想要嫁给微生然的。微生然清隽疏朗,有房有车,工作优渥,小有存款,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她的儿子,嫁给这么一个人无疑都是极好的选择。微生然也觉得这个家庭需要一个女主人——不说别的,自从霍瑜住进来以后,他就再也不需要请钟点工来打扫房间,每天上班前下班后都有热腾腾的饭菜,还有人在一边温声软语地问候,絮絮叨叨地说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使这个空旷安静的房子充满了家的味道——便是齐瑶还在的时候,也是没有这么舒心体贴的。
微生然性格豁达开通,对于一般人斤斤计较的很多问题都不放在心上:他并不介意替霍瑜养儿子,也不需要萧宇改姓,甚至霍瑜前夫死后留下的一大堆烂摊子也不介意接手。他对霍瑜提出的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要让微生茉心甘情愿地接受他们母子。
微生茉从不掩饰自己对于霍瑜母子的厌恶之情。微生然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怎么化解,但他希望自己的第二次婚姻是能得到女儿祝福的:他想要的是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而不是在女人战火中充当调和剂。
出于对微生然的感激也好,讨好也罢,霍瑜对微生茉本来就是捧在手里放在心尖的,这下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微生茉在幼儿园和小学时,曾在齐瑶的支持下跳了两次级。因而比她大一岁多的萧宇反而要低一个年级。在霍瑜的坚持下,萧宇在刚进高中的时候就参加了越级考试,以吊车尾的成绩升上了高二,又运作关系让两人分到了一个班。从此以后萧宇对微生茉不仅上学放学护送,监督中饭和零食,一旦有人对她态度不善立刻挺身而出,成了东明中学无人不知的护花使者。
微生茉对霍瑜母子的厌恶,就起始于他们侵入了自己生活的私人空间,如此一来,可想而知其恶感不减反增。可怜霍瑜对此一无所知,还一直以为微生茉是不愿意她代替了自己母亲的位置,更是加倍地关怀“孤僻少女”,指望有一天能感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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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花儿香——没有树儿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蝎草……”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里……”
集合以后的一行人乘上早就租好的大巴。旅途沉闷,班长王鸿就提议让大家轮流唱流行歌曲,不知怎地,十几分钟后就变成了儿歌合唱。歌声、嬉闹声、说笑声不绝于耳,微生茉揉了揉额头,对自己莽撞的决定后悔起来。
“头疼吗?是不是晕车了?”坐在她身边的萧宇见状,立刻低头问。
微生茉闭着眼睛摇摇头,一手支着头靠在玻璃上,似睡非睡。这时车一拐弯,她就不由自主地朝玻璃撞去,但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只手掌挡在她的头和玻璃之间。
微生茉看了一眼萧宇,怀疑他是不是自从看到十字路口时就等着这时候出手。
萧宇收回手,笑着说:“想睡的话靠我肩膀上吧。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微生茉又摇摇头,把冰凉的水瓶贴在脸上,驱散越来越浓的睡意:要是她在车上不小心睡着了,梦中再来个腰斩断首什么的,可怎么是好?
另一辆大巴从他们的车子旁边驶过,车身上印着某种汽水的广告,塑料纸上四五个俊美的年轻男女朝着路人热情开朗地大笑。
微生茉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逐着那辆车,一种奇怪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
……好像……有着跟自己有极大关系的东西……
【那里面……有什么?】
她想知道。
突然之间,微生茉感到世界在她面前展开了:她像是在这里,又像是脱离了身体飘在空中。以自己为中心,某种东西扩展开来,她“看”到带着mp4听歌的萧宇,“看”到正在喝水的天野芽衣,“看”到最前排座位的王鸿摇摆着胖乎乎的身体唱着儿歌,“看”到车外路面上的斑驳印痕,“看”到了另一辆车,大约只有五六个人,每个人都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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