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Ⅲ·王孙》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开唐Ⅲ·王孙- 第7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却见李泽底手不留情,游走于院中,竟催得满院油缸中火势更盛,扑闪闪地直朝耿鹿儿烧去。  
  耿鹿儿不料李泽底竟藉院中油火相攻,不防之下,发脚沾火,一时蜷曲。  
  她急着伸手扑打,身形一慢,李泽底更增可趁之机。  
  李浅墨不由大怒,由上击下。可李泽底这时全避开了他,仗着满院熊熊烈火,催动火焰,全力要逼杀耿鹿儿。  
  耿鹿儿忍不住惊惶。她毕竟才多大年纪,女孩子家又天性好美,生怕那火光燎着了自己的脸。场中战局一时极为混乱。李泽底全力攻杀耿鹿儿,而李浅墨不得不满院追刺李泽底。这时只听得院墙上方传来一声怒斥,另有一个声音讶然道:“竟然是你!”  
  说“竟然是你”的人是瞿长史,他这话是对李浅墨说的,看来他也没想到今日代东宫出手的会是李浅墨。  
  而怒斥的是覃千河。他见李泽底闹得如此之大,火光冲天,大扰长安城之清静,忍不住开口怒斥。  
    就在这时,李泽底猛地举掌,只见一缸满满的灯油登时飞溅。那是他久攻不下,急怒攻心,竟催动掌力,竟将那一缸缸烧得滚烫的油,击得凌空飞起,那大缸在空中破裂,烧得滚烫的油就向耿鹿儿泼去。

  空中只听得缸缶破裂之声,覃千河的怒斥声,四周可燃物溅了油的烧着声,李浅墨的愤骂声。耿鹿儿却慌得一时什么都听不清了。  
  然后,只听得她“哎哟”一声,却是身上中了那热油飞溅,烫出的一声痛呼。李浅墨一剑飞渡,猛逼李泽底。这一势他挟愤而出,全然不避危险。只听得李泽底一声怒叫,却是李浅墨一剑将他的肩头整个刺穿,刺穿之后,剑势上挑,就此断了他的锁骨。  
  而李浅墨也中了他反击的一掌,身子斜斜地向耿鹿儿飞去。  
  耿鹿儿这时腿上中了热油,已痛得弯腰伏下身去。  
  李浅墨在空中咳出了一口血,一伸手,抱住耿鹿儿,登时脱出了那片满天飞溅的油海。  
  他身中一掌,也自伤得不轻。这时抱住耿鹿儿,急怒之下,都不觉得自己的痛,只代耿鹿儿觉得痛。  
  只见李浅墨身形一翻,已立身于院墙之上。随手向怀里一掏,一抛,就把那抢来的证据丢入了火海里。  
  那一扎书信入火即燃,登时烧了个灰飞烟灭。  
  却听李泽底冷笑道:“你只管烧,难道你以为你抢得的那个,就是正本吗?”  
  李浅墨冷声答道:“那你以为你们得到的就是正本?这本是贵霜一脉的阴谋。贵霜一脉,现本附于西突厥。他们正是要借魏王之手,先除掉东宫太子。然后,你以为他与魏王示好吗?他们既编造得出这份证据,自然也还有后招。只待魏王上交这书信,冤杀太子之后,他们自还有别的证据来扳倒魏王。到时,朝廷大乱,却是何人得利?是西突厥。可笑你们还洋洋得意呢!”  
  他一番话说得覃千河与许灞也暗暗生疑。  
  瞿长史不期今日之局竟为李浅墨所破,却见李浅墨冲他道:“回去禀告魏王,我不是有意要坏他之事。但只恐他落入他人算计,还不自知。否则,贵霜一脉为何出尔反尔,先遣吐火罗刺杀于他,又要把证据交于他。”  
  说着,他斜睇向覃、许、袁三人,冷冰冰道:“你们难道逼迫别人兄弟相残,一次还不够,竟至于一而再地反复?”  
  他双目直视向覃千河。  
  “当年,是你们天策府中人,煽动起秦王杀了太子建成。今日,又是你们这班人,不见到太子被冤杀就不甘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居心何在?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一语说完,只听得怀中耿鹿儿吃不住痛,低叫了一声。  
  李浅墨忍不住关心,低头看向她,只见她痛得脸上汗湿面幕。一时怒从心头起,叫了声:“李泽底,你给我记着……”  
    说着,弹身而起,挟着耿鹿儿,直朝院墙外逸去。


【三十九、吴盐儿】


    “你这是何苦?”
    渭水河边,一对少男少女相依而坐。那是刚逃出城来的耿鹿儿与李浅墨。
    出了城,他们就奔向了这里。
    地上的草软软的,流水澌澌,就流在他们脚下。头上柳树垂得很低,都拂得到他们的脸上了,每一条都是青的,那夜色中辨不清也闻得出的绿。
    天上银月一芒,闪得水面上的银光细成线,摇摇晃晃的。
    李浅墨一时只觉得心里也轻柔了,所以口气里,既有责怪,又责怪得那么轻柔。
    说着,他轻轻扳起了耿鹿儿的腿。
    耿鹿儿的腿上烫伤极重,这时忍不住“哎哟”了一声。李浅墨低声道:“别动!”
    说着,他顾不得避嫌,伸指轻轻一划,把她的裤腿整个划破。
    却见耿鹿儿一条修长的小鹿似的长腿露了出来。耿鹿儿满面羞红,不敢低头,仰着脸,避开李浅墨俯着腰的身形。她双手后撑,就这么闭了眼,不发一言。
    李浅墨低低“哼”了一声,只为耿鹿儿那条腿上的惨不忍睹。只见一撩大大小小的水泡,密集在她的整条腿上。李浅墨只觉心头惨然,再料不到这个女孩儿,因为对自己好,竟然受伤至此。
    只听他轻声道:“你稍微忍一下,就会好,不会疼的。”
    说着,他一直腰,向后一靠,伸手去摘耿鹿儿头顶上的簪子。
    可这一下,他却看到了耿鹿儿的脸。只见她闭着的眼皮下面,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闪着,睫毛下挂了两滴泪。李浅墨低声问道:“很疼是吗?”
    耿鹿儿却摇了摇头。
    她不说话,好半晌才道:“我情愿的。”
    “何况,我受伤,不是因为你。”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终于等到今天了。从很小很小时,他救了我们柳叶军百数十人那天起,我就盼着有一天可以也如他一样的出剑,学会‘乘槎’之术,与他双剑合璧,这一天,我终于等到了。”
    “所以哪怕痛,也是心甘的。”

    李浅墨知道她说的一定是肩胛。他想起耿直曾与自己说过的话,一时无话可答,拔下了耿鹿儿头顶的簪子,轻轻地一个一个挑破她腿上的水泡。
    只见那些水泡一粒粒地浸出了水来。李浅墨用衣袖的内面轻轻拭干,从怀里摸出一些散剂来,轻轻撒在上面。
    可他看着那一颗颗浸出水的水泡,仿佛耿鹿儿的整条腿都在哭,那样一种伤痛感蚀进他的心里。
    只听耿鹿儿道:“我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终于练好了‘乘槎术’,也终于有了一把自己的剑时,他却、不在了。”
    李浅墨静静地听着。
    他想起自己小时,也时常渴望着,长大后,可以变成什么人。也许女孩子确实不一样,她们会想着,长大后,可以相伴上什么人。
    “所以一开始我见到你时,我心里着实恨你。”
    只听耿鹿儿轻轻笑着。
    “好像你抢走了我的什么宝贝似的。”
    她笑得更加轻柔了。
    “可那时我还像个傻妮子似的只想在你身上找到他……”
    “可慢慢却发现,我没找到他,只是越来越多地认识了你。”
    忽然地,她伸手轻轻一抓李浅墨的衣袖,低声道:“我说了你可不许逃。我、我……”
    李浅墨静静地等着听她下面的话。
    却听她终于挣扎出口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李浅墨一时心头只觉得雷轰电掣。再怎么样凶险的战阵、生死一线的危机也没让他感到过这种震动。
    只听耿鹿儿喃喃道:“反正我今天受了伤,可以恃宠撒娇,反正要说个明白。不然,我一直闷在肚子里,会闷得发疯的。我可不想排在一个什么枇杷、珀奴、王子婳、吴盐儿——以后还不知有什么女子——她们组成的长队里,整天整天地受着煎熬,却一直不敢吐出这一句。”
    说着,她松开手来。
    仿佛她刚才握住李浅墨衣袖用尽了力气似的,她松开的手指都泛出苍白,只听她静静地笑着:“现在,你可以逃了。”
    李浅墨只觉得心中一痛。
    ——逃?又逃向哪里?他不要肩胛那样的蒹葭永逝,也不想要罗卷那样的苍莽年华。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情愿被什么系住的。
    却听耿鹿儿低声道:“逃吧,否则要小心,我是个变心很快的女子。”
    她话未说完,忽觉得唇上软软的。
    那软软的,是另一个唇。
    她心中只觉得,仿佛一朵花朝开暮卷,那朵开在她韶华深处的花,终于到了暮卷的时节,一片花瓣拢住了另一片花瓣,两个花瓣上都带着露水,那露水甜甜凉凉的。

    李浅墨把耿鹿儿腿上的水泡全部挑破,抹了药,然后将它浸在了水里。
    水清而凉,似乎大为抚慰了耿鹿儿的伤势,只听得耿鹿儿口中舒服地发出了一声“嘶”声,那是她缓缓地在吸气。
    看她开心,李浅墨也觉得开心起来。
    一时无话可说,想起刚才的话头儿,他不由问道:“你怎么是个变心很快的女子?”
    耿鹿儿这时伸腿在水中,身子已全靠在李浅墨身上,低声道:“难道不是吗?在认识你之前,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念着肩胛的,一生一世,矢志靡它。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不会入我的眼,哪怕他们对我再好,我也会报之以白眼,只把一双青目留给他。用所有这样的白眼筑成一座祭坛,我要把那祭坛献给他。”
    仿佛在谈自己那曾经无知而专诚的少女的心,耿鹿儿轻轻地笑了。
    “其实我说这些你也不会懂。你们男人哪懂得这些呢?但他,确实曾陪伴了我以前的整个岁月。可能越遥远越够不到的才会觉得越好越安全吧。他是我成长岁月的守护神,是我的动力,我的渴望。我真高兴,有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来束缚住我所有的从前,让我既能自爱自傲,却不至于自私自大。他是包缚我青春的那片叶子。”
    她的手反向地,轻轻伸向李浅墨的面颊。
    “没想到,认识了你,我才知道,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
    说着她轻轻笑了起来:“所以,难道我不是个变心很快的女子?你快快鄙视我,逃了开去。”
    只听李浅墨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叫我怎么逃,难道要开口叫你‘师娘’吗?”
    耿鹿儿再没想到他突然会如此轻口薄舌,忍不住满面通红,伸手就在李浅墨腰眼上捅了一下。
    李浅墨禁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却听他转为正经地道:“其实我也要谢谢你。要不是认识你,我也不知,除了他之外,这个世界还很大。”
    他望着水中波动的银光,头一次如此从容地想起肩胛,头一次可以如此从容地平视他。原来,我已长大——他不由这么想——曾经,和耿鹿儿一样,肩胛就是他的整个天,整个骨。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也长大了。
    如同一个男人在遥想中望向另一个男人:是的,你有的我终生渴望,你有的可能以后不会再有;但我有的,你也没有……那是我在你之外发现的。
    然后他心里几乎快乐得要爆炸般地想:我长大了!
    因为,我有、一个女人了!

    两小正自沉浸在他们的甜蜜中。猛地听到,河岸上游,隐隐传来了一声“嗤”声。
    耿鹿儿还没听到,李浅墨却已警觉。他一抬眼,不由猛地一惊!只见河岸上游飘飘拂拂地立着个红袍人影。那红袍在这暗夜里看着说不出的古怪,说不出的鲜丽污浊,却又似曾相识。
    只听那人又“嗤”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好淫荡的小色魔,好漂亮的美娇娃!”
    当此情境,谁会愿意被人打扰?何况还是如此恶谑。李浅墨不由一怒。他脸色陡地一沉,冷冷道:“快给我滚!”
    他也没料到,他才说了一声滚,那人竟立马俯身一滚。
    可他这一滚竟不是滚向别处,而是滚入了河里。
    那身红袍入水,并不下沉,而是鼓了个气泡般的,浮在水面上。李浅墨见那人轻功如此诡异,当真平生所未见,不由大起戒备之心。却见那个红袍人在水中滚了一滚,竟在水面上立了起来,也不知他袍下藏了什么东西,竟可以浮之水面。
    耿鹿儿抬头一望,不由皱了皱眉,以她那么争强好胜的性子,这时却道:“我好累,别理他好了。他不过来,就别理他。”
    李浅墨不由一奇,低头一看,只见耿鹿儿满面绯红,压倒桃花,竟似在发烧一般。
    却听河面上那红袍人远远地道:“嘿,好无耻的小妮子,明明看到我就在这儿,还道别理我,继续你们那无耻的勾当。”
    李浅墨不由大怒,如不是牵挂耿鹿儿,只怕马上就要出手。
    这时,那红袍人已顺流漂近了些,只见他脸上戴了个面具,那面具卡白卡白的,全遮住了他的颜面。
    那惨白的面具与诡异的绣花红袍交相衬映,真显得说不出的别扭。
    李浅墨猛然大惊,不由脱口道:“色鬼!”
    ——没错,就是色鬼!
    他还记得那晚异色门中,异色门主的小丫头生生给自己套上了件与这件一样的绣花红袍,戴上了这么个面具后,他与东施、南施、北施对战时,别人叫骂他的话。
    这色鬼分明是异色门中的大仇。自己假冒过他,怎么,今日,竟然又碰到他的真身了?

    却听那色鬼哈哈一笑:“你才是色中小鬼,却喊我做色鬼。我说小鬼,那日扮我之后,是否有色心附体之感?”
    难不成这事儿他也知道了?
    今日,他就是专门为这个来找茬的?
    李浅墨心中凛然一惧。他不知色鬼在大荒山是何等地位,但据说,当年如不是西王母亲身出手,还逐不退他,可见一身功力之高。
    却听那色鬼道:“乖乖小鬼,你既冒充于我,可是有意拜我为师?要拜我为师,为师别的什么束修不要,只要你把怀里的那个娇花软玉的小美娘孝敬给为师,为师就答应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浅墨再也禁不住怒火,把耿鹿儿身子略略一推,伸掌往地上一拍,就腾空而起,于袖中摸出吟者剑,凌空飞击,一剑就向那红袍色鬼斩去!
    那色鬼身在河中,随波漂流,这时下漂的速度猛然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