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两声巨响,半空换脚,两人重腿同时踹中对方胸口。两道身影自战心向着左右飞退。“啪”双脚踉跄着一路向后点去,立足不稳,何渝长大身形重重落在身后檀木椅上。“哗啦”一声脆响,刚直木椅瞬时被压得四分五裂。
对面赵拓,单膝顶地,手掌翻转,血饮长刀倒插地面拖出长长一条火花,半跪在地磨出好远,这才将将稳住了后退身形。
一个鲤鱼打挺自废木堆里翻起身来,何渝目中带火,怒视着对面也才直起身子的赵拓,脸上一冷,五尺花枪当胸直刺,又要向着对方冲去。
“够了!”一声叱喝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炸响,苏巧巧目射寒光,狠狠地盯着洪玖,何渝二人。凌厉目光下,两者齐齐止住了前冲身形,带着一脸不爽神情,各自喘着粗气隔空对望。
一个是含怒出击,一个是有备而来,血饮刀,黄金枪,似乎将将斗了个旗鼓相当,胜负难分。
正文 第一百章 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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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老!我身为百川掌事人,如今代行盟主之职。就算我苏巧巧行事有不当之处,你也应召集长老院,与我共同商榷决议。现在你领着旧部人马大军压境,难道,是想叫我百川内讧不成?”怒声喝止了激斗二人,阴沉着俏脸,苏巧巧冷冷地望着何夙沅,发声问道。
迎面坚冰般的目光射下,感受着巧巧并未多加掩饰的滔天怒火,何夙沅老脸阴晴不定,目光不住地在对面众人与自己身侧将士之间游弋。有那么一刻,巧巧分明自其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绝的杀意。
两方势力雄踞左右,对持之局就如同码齐待引的火药,再来些许火星,即会全面爆发。只要何夙沅此时口中稍有不慎,今日,百川新老两方势力,立马会在此间了断生死。
然而,盘算之下,何夙沅终究没有动手。在这等局面下,纵使双方已然撕破了脸,然而此刻谁先动手,谁就必定背上内讧的罪名。师出无名,则天下必群起以攻之。何夙沅今日原本是打定了主意,先谴责苏巧巧以权谋私,不顾百川兄弟生死的罪名以拉拢人心,而后再用雷霆手段将其罢免。奈何,苏巧巧舍生莲花,巧辩如簧,生生把自己准备已久的声讨之词又给驳斥了回来。
望着身前正立,从容面色上没有半点惧意的苏巧巧,城府心智似乎深不可测。何夙沅心中忽然涌上一股不安:女子会不会是在故意等着自己出手,而后借着叛乱罪名铲除自己。无论如何,他明面上还是百川德高望重的首席长老,隐忍许久,可断不能毁在了此间一时冲动之上。
“好,好,好”颤抖着伸出一指连连点向苏巧巧,何夙沅铁青着老脸,恨恨地抛下句话:“我倒要回去让谢天行好好看看,他宝贵的外孙女,都骄纵蛮横到什么地步了!”言罢,冲着身旁众人一挥手,何夙沅当先拔步,扬长而去。
倒拖着金枪行至洪玖身旁,凝视着对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孔,何渝咧嘴张狂一笑:“嘿嘿,洪玖,下次碰面,或许你我就可以分出,到底谁才是百川第一后起之秀了!”
一眨不眨地望着何渝满是杀气的目光,洪玖淡淡地张口应道:“我等着你。”
“好,好。”对方轻描淡写混不在意的表情激得何渝不怒反笑,恨恨地瞪了洪玖一眼,转身对着苏巧巧微一拱手,口里随意地说道:“少盟主,我们后会有期。告辞!”说完,扭头大步踏出门,追上何老身形而去。
目送着何夙沅一行人穿过大院,行到屋外,苏巧巧束手凝立,眼芒山所,良久不发一言。
“雷栎,找几个弟兄,跟着他们。”转过身子,苏巧巧略带疲惫地冲着身后之人吩咐,而后径直走向内堂。望着苏巧巧单薄的背影走远,洪玖掉转过头,凝望何老走远的方向,静静沉默,血饮刀身倚在腿旁嗡鸣轻颤。
腊月二十九,第九日,大雪。
初晴两日,呼啸北风再度席卷而来,大片大片如鹅毛般的雪花迎风飞舞,自阴沉的天际缓缓砸落大地。泥沼堆旁,一众长草挂着晶莹冰渣顺风侕倒,顷刻间被沉雪埋压得再也直不起身来
宽旷的泥潭浆面早已结出了一指头厚的冰层,平滑如镜的泥湖仿佛长着血盆巨口的妖魔一般,不断吸纳着大团大团的空降雪片,积雪堆压下,显得泥潭与寻常雪地无异。
泥浆潭边,一身影正坐在雪地之中,一袭黑衣突兀地自在普天滚地的苍茫白雪中冒出,如同山巅巨石般一动不动,任凭洋洋洒洒的六棱飞雪缓缓落满肩头,盖及周身。
朔北寒风中,黑色身影纹丝不动,他坐得那么沉稳自在,又那么理所当然,好像自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以来,他便是一直这么伫坐在风雪之中一般,亘古未变。
雪下得极大,顷刻间,层层冰花覆盖上那人身形,黑衣白雪相间,卧坐之人仿佛融进了这漫空飞雪之间,而唯有间或从一众雪粒冰渣中投射出的清亮眼神,还能说明这人尚是个活物。
凝视着身前被积雪冰层覆盖了个严实的泥潭,赵拓深沉的目光里,寓意万千。几日未现,少年整个人身上似乎多了份什么东西。熟悉的眉眼,此刻看上去,却分明带上了些许陌生而新鲜的感觉。
寒光自其手掌之中一闪而过,寸芒飞影直直刺进身侧落雪丛中,寒锋轻盈乱舞,赵拓手腕的动作极为轻细,若不凝神细看,当真瞧不出他手腕细微的抖动。右手四指接连跳动,指影飞晃间,凌空飞刃开出一朵朵绚丽刀花,刀光闪处,六棱冰花被横腰削斩,簌簌地坠落身旁。
身后一阵细微的咯吱踏雪声响,赵拓右掌摹地紧缩,身侧片刀乖巧地飞回掌内,复又隐入袖间。不着痕迹地收好片刀,赵拓这才缓缓回头,映入眼帘的事落雪中,曲天涯遍布沧桑的老脸。
仰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拧了拧脖子,引得脊背骨骼一阵炸响。肩部厚厚的积雪扑扑索索地往下滑落,赵拓转身戏谑地看着老者,口中说道:“曲师叔,怎么?坐不住了?”
听得赵拓话语,曲天涯也不忙着作答。红尘轻举,行到赵拓身旁,淡淡地说道:“赵拓,你不用跟老夫都什么心智伎俩,明天就是赌约期限的最后一日,真正坐不住的,怕是你吧?”
自那日曲天涯一拐红尘击破满湖薄冰之后,每日里,赵拓除却同着老者对坐练习片刀战法,由着老者言语点拨些搏杀伎俩,却再也未曾哪怕挑战六十招之赌。每日于老者处,锤炼片刀,受教完毕后,便是一个人静静坐在泥潭边上沉思,往往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偶尔起身,自顾自地往来在泥浆上单独比划,也不知他到底在琢磨些什么东西。
对此,曲天涯倒是并不惊讶:达摩老祖阅卷通佛无数,穷极一生,后在菩提树下顿悟,方才得以成就佛家鼻祖。修佛如此,而习武,讲究的也是个悟字,一切的捶打磨炼,实战演练都只是在夯实量得基础,给顿悟,给质的飞越提供素材支持。
武学上的巅峰进阶,讲究身心皆修,而尤以修心更为重要。肉体的横练仅仅是在修身,而真正的脱胎换骨,靠得还得是内心的醍醐灌顶,孑然大悟。实战经验的积累,重要但不主要,一味地加重加练,而不懂得静心地总结思考,那么不管肉身练得多么强悍,那人在武学之上也只能止步在某一阶段,再无能力更上层楼。
曲天涯相信,之前的几次交手,赵拓已然积累了足够的阅历经验。若是他一味纠缠于六十招赌约,天天缠着自己频繁练手,反倒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思索。是以,老者相信,赵拓做出的是真正正确的决定。当灵魂开始超脱肉体,把握住这次机会,之前交手积累沉淀下的感悟经验,将会顷刻爆发,助赵拓在武学之上再攀高峰。而那时的赵拓,将变得很强。
然而思量归思量,未曾想过赵拓竟能如此沉得住气,数日绝口不提六十招之事,曲天涯心中也没来由地一阵忐忑。毕竟,武学上的升华顿悟,就仿佛奔腾江河水中,横在鲤鱼群前得龙门一般,跃不过龙门,鲤鱼还得是鲤鱼,而跃过了那看似高耸入云的龙门,从此便能翱翔在九天风月之上,俯览凡尘浮生。
这样的机会,可遇却不可求。他见过太多太多在武学瓶颈之前,在静寂孤寥望不见出口道路的摸索思悟中,迷失了自己,动摇了信念,败在了怀疑脚下,至此停驻脚步,一生不前的武者。赵拓是否能迈过这坎,曲天涯也不清楚,他能给予对方的仅仅只是实战捶打与言语点拨,而要同自己内心疑惑做抗争,还得看赵拓自己。
关心则乱,倒数第二日,曲天涯也按捺不住,寻到潭边赵拓身前,想要一探究竟。而第一眼望见对方眼神,望见那清冷如飞雪,平静似湖泊的眼芒深处,那股强大的自信,他便已然确信:身前这小子,心中早已有了算计。赵拓可以败,但是他绝不会败在自己对自己的质疑之中。
安心之下,不待对方回话,曲天涯朗朗一笑,便已转身迎着风雪行去。“赵拓,老夫也想看看,明日,你到底能给老夫带来何种程度的惊喜!”
只是,恐怕连曲天涯自己都未曾想到,期盼中的惊喜,竟然来得这么快,连一晚都等候不了。
夜深,风中大雪依旧飞扬。屋前扫出的一方无雪空地上,一如既往的升起了一方篝火,只是这火似乎比往日烧的更加熊烈,映得火堆旁正坐的两人,如同置身白日。
皱眉望着篝火堆中,熊熊烧着的一众木柴,曲天涯沉声问道:“赵拓,你将屋内存着得干柴系数用尽,大雪天里,你叫老夫再去哪间搜寻柴火?”
“嘿嘿,师叔你怕什么,明天咱俩可就拔寨向着金陵进发了,这干柴存着也是存着,倒不如一并拿来燃火取暖。啧啧,这雪天,可当真是冷得要人命了。”一脸微笑的赵拓迎着老者疑惑眼神,徐徐张口答道。
望着笑脸嘻嘻的赵拓,曲天涯额上如同浓墨涂抹的长眉一挑,近首问道:“赵拓,你就这么有把握能赢下赌约,要老夫同你共赴金陵?”
“呵呵,那总不至于,我是在打算把师叔您的存柴用尽,逼着您老就范吧。”赵拓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答道,一手倾翻,细狭刀片自掌间,露在老者眼前。
“少打马虎眼,明天你要是输了,老夫非留你在此,给我找够了过冬柴火,再放你离去。闲话少说,放马过来吧。”曲天涯凝视着对面掌中片刀,招手说道。
寒锋一展,赵拓再不说话,伸掌冲着曲天涯臂上拂去。雪地火光中,四条长臂瞬时纠缠到了一处。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最后一夜
阿巴达小说下载网 更新时间:2011…12…27 17:32:03 本章字数:6012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漆黑的夜色里仿佛裹着浓郁的安魂梦曲;夜晚之于他们,永远是伴着甜美梦境的一片墨色祥和。
如果把死亡比喻为劳苦一生的人漫长行路的终止,那么酣睡,就如同短暂的停下脚步,路边休憩。
梦乡总是甜美而幸福的,因为即便是噩梦,做到某种程度也终会有醒转来的时候。无论多么可怕恐怖的梦境,醒转来的一刻就意味着忘却,意味着释然,意味着重新开始。所以,将头颅抛洒在酥软的枕头上时,人总是感觉格外的安详与平静。
然而,若是现实世界,永远定格在噩梦之中呢?如果正在做得噩梦都不会再有醒转过来的机会呢?
侯老四这几天睡得格外的不踏实,在梦里,他不止一次地看见三尺剑芒凌厉地穿透倪镖头胸口,直向自己刺来,侧旁飞溅的鲜血带着湿咸的腥味淋在身上,显得梦境是那么地真实。还有在细窄崎岖的林中小道上,倪镖头郑重其事地转过身来,叮嘱大家,若是失落在此次所押之物,万里镖局将不复存在,他们也是在劫难逃。
倪天吼雄伟脸膛上严肃中带着一丝畏惧的表情深深印在侯老四脑中,每每在梦中相见,随之而来的场景,总是支离破碎,大片大片的血花翻涌。
所以每一次当他浑身冷汗地自梦中惊醒,侯老四总是由衷的庆幸,活着的感觉实在是很好。那一切只是个梦,而梦总会醒的。醒来,就意味着梦中所见的一切惨景,都会烟消云散。
夜深了,漆黑不见五指下,侯老四睡得异常坦然,他隐约听见屋外飞扬的大雪被风刮进居室,沙沙铺满窗沿的声响。然而他没有在意,他在做着一个美梦,梦里没有血花,没有长剑,没有倪镖头严肃到有些可怖的面孔。他执拗地沉浸在睡梦之中不想醒来,他已经太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猛然,梦境里的内容发生了转换,场景摹地扭曲宛转:香玉楼变成了记忆里深刻的江南林道,扭着屁股的小妞手中飘舞的绸缎彩带,顷刻化成了雪锋长剑,隔空刺来,冰冷的剑锋静静贴在自己喉边,一丝凉意催得侯老四再次由梦中惊醒。
没来由的危险感淡淡地笼上心头,微眯着眼,侯老四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榻上的长刀,右手五指将将搭上刀柄,他突然发现梦中贴着自己喉咙动脉的长剑,并没有如同之前的夜晚一样,随着自己醒转而烟消云散。
下一刻,他望见床榻之上,静静蹲着的一名少年。一动不动仿佛石雕一般,少年身上不经意间散发的冰寒杀气让他毛骨悚然,而更让他惊恐的,是对方手中一柄漆黑之物正紧紧贴在自己喉颈,跟梦中长剑所在之地一摸一样。
黑暗中,少年望着他的双眼,如同夜林深处的饿狼一般,褶褶发亮。
长年的行镖生涯让得侯老四具备了颇为不俗的心理素质,惊恐之下,他并未尖叫出声,右手不自觉地在被中攥紧了长刀。
“再动,就死”年轻男子平淡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锐利地如同针尖一般扎进了耳中,感受着喉边铁具散发出的冰冷寒气,侯老四头上的冷汗凁地冒了出来。
“我问,你答。”平静开口,仍是那没有一丝情感起伏的话语。“我说,你就放了我?”周围一片寂静下,对方的冷酷但是使得侯老四也逐步冷静了下来,如果对方要杀自己,刚才在睡梦中就应当动手了吧。
“你没资格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