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便只能是工匠一丝丝凿出来的,其模样虽怪异,但也不可说不是件极品。”
流殇微微摇首,“我倒是横竖看不出好来。”
芈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将捻着的玉佩塞进他手里,说:“你啊,回去便将这玉佩送与沐枫,瞧她说不说你!”
流殇提起玉佩,前后仔细看看,颇是不解道:“这玉佩凝白里夹着青绿,倒是比那通体绿油油的箫要中看许多。”
芈嬛不再理会他,兀自往前逛去,心中打定了主意要给流殇多买几本书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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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城郊外,诉心意(1) 。。。
芈嬛自打买下玉箫,便日日埋首于书籍中。兴致高时,她便断断续续地吹上一曲,待吹的乏了,就再去翻那厚厚的典籍。
流殇见芈嬛整日地不愿出门去,只得在家中陪着她。于是他便在院里默默练剑,芈嬛就孜孜不倦地研究玉箫。
如此日复一日地捱着,两人的生活单调乏味,但时间倒也打发了过去。等芈嬛念起要去瞧瞧商铺时,已到了初夏时节。
经历了近三个月的磨练,流殇的剑法倒大有精进,芈嬛的箫技却只得了丁点提高。
出去院门,芈嬛与流殇走在略显清冷的街道上,流殇在芈嬛耳畔压低了声音道:
“姑娘,您总算是出了那巴掌大的地方。若再闷在那儿,我倒真担心您憋出病来。”
芈嬛随意地看着四周生意依旧惨淡的店铺,说:“流殇,我不闷。”
流殇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抬手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一间老房子说:“我前些日子打听过,那间茶楼便是秦天诠的房产。”
芈嬛望望那略显破败的招牌,无甚情绪地道:“去看看。”
天诠茶楼里只零星地坐着几桌客人,两个打杂的伙计兴趣缺缺地坐在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二人见芈嬛走近了,这才起身将她与流殇让进店里。
“掌柜的不在么?”芈嬛甫一沾着凳子,便淡淡开口相问,弄得小二是一头雾水。
“请你家掌柜的来一下,”她兀自说着,“若是他不在,便叫秦珩来也可。”
“客……客官,您不要壶茶么?”小二好声好气地问,显见他脾气还是不错的。
“一壶碧螺春。”
“好嘞,客官您请稍候。”小二如蒙大赦地就要转身离去,却又听见身后那个不咸不淡的声音道:“麻烦请掌柜的来一趟。”
小二摇头叹息,只得巴巴地去寻秦天诠。
片刻后,一个矮小的身影跨进天诠茶楼,正是秦珩。
秦珩进门便瞧见了芈嬛,他紧走两步,在她身旁站定,问:“姑娘,是你找我爹么?”
芈嬛点点头,“找你也是一样。”
“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上次拿给你的银两可够?”
“一百两银,分给九户,自然是不富余。”秦珩面上表情颇是有些别扭,却不知在纠结何事。
芈嬛若有所思地轻叩着桌面,喃喃道:“确实是少了些。”
“不过大伙都是小本经营,十两银也算不得少了。”
“横竖这银两也就是个补贴,好歹我是来了的,总不能一事不做。”芈嬛极认真地看着秦珩,可秦珩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姑娘当真不打算接手商铺?”
“那是自然,”芈嬛喝了口小儿奉上的茶,轻蹙了眉尖,“我向来不喜别人替我做嫁衣。”
“可……”秦珩压低了声音,附在芈嬛耳畔道:“陛下是有旨意的。”
芈嬛毫不在意地笑笑,“我本就是一介女流之辈,且不说旁的,就说这各方的协调能力便是不如男子的,又如何能承担重任?”
“姑娘就不怕……”秦珩做了个杀的手势,模样颇是逗趣。
芈嬛支着下颌,看着他说:“不必替我担心,你只管告诉各家,安心经营就是。”
“姑娘你,真是个怪人。”秦珩挠挠头,眼中满是不解。
芈嬛拍拍他的肩,遂起了身,临走时说:“这茶若是以山泉泡来,味道大约会好些。”
走出天诠茶楼,芈嬛放目远望了眼城门,回首对流殇说:“我出城去走走,你不必跟着了。”
“不可,城外太过危险。”流殇上前一步,对芈嬛沉声道。
芈嬛凝眸想了一瞬,忽而扬起浅笑,她晃晃流殇的手臂,一如千年前那般,“流殇哥哥,只这一次,你就答应嬛儿罢。”
“姑娘……”流殇颇是无奈,她是知道的,每每她这般求他,他就会狠不下心来拒绝她。
“两个时辰,”芈嬛伸出两根手指在流殇面前晃晃,“我若两个时辰内不回来,你便出城去寻我,如何?”
流殇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眸子,也就没了脾气,只得点点头,由她去了。
芈嬛挂上欣喜的笑,欢快地转过身,可又在背对着流殇的刹那,沉下脸来。
流殇立在原地未动,他攥了攥拳头,低声问:“姑娘,你究竟为何不肯接受店铺?”
芈嬛笑眯眯地回身,一脸神秘地吐出两个字,“保命。”
城门处的守城侍卫轻易就放了芈嬛通行,不知是在忌惮她手中的令牌,还是被她的容貌迷得颠三倒四。
城外芳草萋萋,空气亦是清爽。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好,淡紫鹅黄的一片片压在青翠细绒的草上,洋溢着强烈的夏意。
芈嬛漫无目的地随意走着,没多久就偏离了来时的方向,往林子里走去。她回首望望几乎已瞧不清的城门,唇畔勾起丝莫名的笑意,“走了这样远,大约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停下脚步,看看周围的地势,挑了块显眼的地方将身上的一块丝帕丢在草地上,又俯身将帕角压在石头下,这才施施然往前走去。
流殇回到小院,坐在院子里却是心神不宁。无奈之下,他只得去搬了些木块,抡起斧头,开始劈柴。
直到劈得大汗淋漓,流殇心头的那股子不安也没能散了去。
两个时辰,是姑娘给他的限制,那便等着罢。
今日的这两个时辰,大约是流殇一生中最为煎熬的两个时辰。他一面是焦躁不已,一面又在天人斗争,琢磨着该不该忤了姑娘的意思,出城去寻她。
流殇在小院里徘徊,再徘徊。直等到天色渐暗,他这才觉出了不对劲。
可还没等他出了门去,朱棣便找上门来。
“何事如此慌张?”朱棣望了眼手提长剑,眉头紧蹙的流殇问道。
流殇对着朱棣匆匆行了一礼,说:“我家姑娘今日独自出了城去,却到现下还未回来。”
朱棣沉吟一瞬,问流殇:“她走时可对你有何交代?”
“姑娘只说若是两个时辰未回,便叫我出城去寻她。”
“从她离去,可有两个时辰了?”
流殇颔首,“早已过了。”
朱棣抬首望了眼天色,遂对着身后的怀仁道:“你回兵营去抽调十名王府护卫,倘若有人问起,便只说是本王要料理些私事,莫要露出破绽。”
“是,属下明白。”怀仁领命离去,朱棣复又看看流殇说:“你且静下心来在此处候着,以防芈姑娘万一回来,却瞧不见你的人,反而乱上添乱。”
“这……”流殇犹豫着,冷不防瞥见朱棣眸中的一丝杀意,他略一思索,便点头称是。
朱棣遂大步离去,流殇眸色深沉地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叹息。
凤阳城外,溪边的林子里,芈嬛生起了火堆。她抱膝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根上,背靠着粗壮的树干。
芈嬛望着蹿动的火苗,低低地笑了。这一把,许是赌的大了些罢,可若不如此,她又能怎样?
百无聊赖之际,芈嬛将玉箫从怀里拿出来,细细端详一阵后,她将玉箫置于唇下,缓缓吹起那首烂熟于心的曲子,离合。
渐渐地,芈嬛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是流泪了么?倒真是容易被戳到痛处呵。
她闭了闭双眸,将眼中氤氲的湿气隐了去。再睁开眼睛时,却诧异地看见了对面低矮的灌木丛中几双泛着绿光的眸子。
是狼!
芈嬛定了定心神,死死地盯着那不远处的捕食者。无数个思绪在她脑中飞掠,却始终没能想到脱身之法。
蓦地,她忽然念起娘亲在她儿时唠叨过的一句话。娘亲说,凡中了血咒的人,血里都是带着香气的,野兽、蛇虫皆不敢啮噬。
这也就是为何施血咒者在处于死亡时,能够保全身体的缘故。
一念至此,芈嬛当下便不再犹豫,她拔下头上的银簪,对着对手臂狠狠地滑过对,遂将涌出的血滴在四周。
狼群一点点向着她靠近,芈嬛慌忙将丝丝渗出的血抹在身上,蜷缩起来紧靠着树干。
领头的狼王在将要接近芈嬛时,却倏地顿住了步伐。它机警地来回嗅着,似乎察觉到些不寻常的气息。
“嗷——”狼王忽然仰头长啸,跟在它身后那几头壮硕的狼遂都停了下来,戒备地盯着芈嬛。
两方如此便进入了胶着的状态,芈嬛眼见不能退敌,就倚着树干慢慢站了起来,欲转身逃走。
芈嬛向外微微挪了两步,忽闻箭矢破空之声自东边而来,便赶忙退了回去,紧贴住树干直直站着。
狼王身后的灰狼霎时倒地,身侧赫然插着一支羽箭,那箭几乎洞穿了它的胸膛。狼王悲呼一声,遂拱了拱灰狼的尸首,想将它拖走。
然狼群还未及离去时,又是几支利箭自东边射来。狼王大惊之下,对着狼群一声嘶吼,遂狼群慌忙奔走。狼王为众狼殿后,临走时,它悲恸地望了眼地上的狼尸,极是不舍地狂奔而去。
狼群走后,芈嬛缓缓舒了口气。她侧头往东边去看,一个黑衣男子正手挽长弓,傲然而立,正是许久未见的燕王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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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城郊外,诉心意(2) 。。。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高兴地出来嚷一声,故事发展到今天,终于把该铺垫的情绪铺垫完成了。
从下一章开始,出现有点虐了哦,吼吼吼。话说小玖自己都在期待啊。
感谢坚持到现在还没有抛弃小玖的亲,非常感谢
芈嬛倚着树干,望着朱棣向她步步走来。
趁着夜色,芈嬛偷偷抹了抹身上的血迹,但她的一举一动仍是落在了朱棣眼中。待他走至近前,便一把拉住芈嬛的手臂,垂眸一看,面上不经意地腾起了杀气。
“只是小伤,不碍事。”芈嬛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缓缓放下袖子。
朱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抬手从怀中取出块帕子,帕子里包着个硬物。
他平摊了手掌搁在芈嬛面前,眸色淡淡,“你若是打算送我些东西,便直接送来,何必次次都拐弯抹角?”
芈嬛闻言低了头去看,却发现那帕子里裹得正是自己在应天被掳时,丢下的芙蓉玉簪。
她轻轻笑着,从朱棣手中将簪子捻起,应着火光看了看,说:“我还道是被谁捡了去,原来竟在你这里。”
“关于这帕子,你又如何解释?”朱棣扬眉看着他,目中尽是了然之意。
芈嬛挑眉笑笑,不做答复。只是将玉簪放回朱棣掌心,说:“你大婚时我也未送去贺礼,这簪子便就凑个数罢。”
“如此的贺礼,不嫌轻薄了些么?”
“礼物一事在之于情意,而不在贵重。哪怕是鸿毛一片,那也是我的真心实意,何况是这玉簪?”
朱棣微微一笑,将玉簪随意笼在袖中,垂眸看着她。
“陪我坐会儿可好?”芈嬛自顾自在火堆旁坐下,却是根本不顾礼制。
朱棣闻言倒是未着恼,反而笑笑地随意在地上坐下,没摆一丝王爷的架子。
“在应天时,处处有锦衣卫盯着,无论说话做事,都错不得半分。如今我虽在凤阳,却也仍旧受制于人。”芈嬛拨弄着火堆,脸上略显着些落寞。
朱棣一双黑眸紧盯着跳跃的火苗,沉声道:“这其中缘由,我自是明了的。”
“我一个全然没有来历的人,却忽然出现在一国之君身边。倘若多想了去,自然会觉是受人指使,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朱棣扬起丝意味不明的笑,“可父皇他一而再地试探你,却又不仅仅出于怀疑。”
芈嬛顿了顿,未再问下去,只说:“你的藩地,可是在北平?”
“是。”朱棣似叹息地吐出一字。
芈嬛忽然轻轻地笑了,她目光放远了看着漆黑的树丛,道:“北平的冬日许是会落雪罢?夏日又或许是草长莺飞,可驰马于草原罢?”
朱棣看着她,极认真道:“北平气候恶劣,不是你能适应的。”
芈嬛抬首,凝眸看着他,缓缓吐出一句话,“除去修罗地狱,这世上倒是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朱棣蹙了眉,回望着她,许久不言语。两人之间只剩下林间时不时的虫鸣,及火堆噼噼啪啪的响声。
片刻后,芈嬛勾唇一笑,拢了裙摆起身,随手掸去身上灰尘。遂又毫不在意地将衣裳扯烂几块,拔下簪子划在自己脸上,手上。
朱棣静静看着她,却不去拦她。
“王爷,可以回营交差了。”芈嬛低笑着看他,“至于理由,我便不帮你编了。”
朱棣低低“嗯”了一声,眸子里一片漠然。
十个护卫守在林外,皆在心头为自家王爷捏了把汗。倘若他在林中出了岔子,他们就只能以人头相祭了。
几人正兀自担忧着,抬了眸却看见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抱着个瘦小的人儿从林里走出来。
“王爷。”怀仁一声惊呼,慌忙迎上去。
他走近了这才看见朱棣怀里的芈嬛,她双眸痛苦地紧闭着,如凝玉的面上满是血迹,贴着朱棣衣襟的手紧紧地攥着衣料,似是刚受过极大的惊吓。
朱棣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沉声道:“回城。”
朱棣拥着芈嬛骑在马上,两手圈着她,给了她一个安稳的依靠。芈嬛静静偎在他怀里,身上的血腥气混着清淡的茉莉香丝丝钻进他的鼻中,叫朱棣一时间有些意乱。
“你可知与我谈条件,是要付出代价的。”朱棣在她耳畔轻轻开口,语气里尽是漠然。
芈嬛呵气如兰,双眸却依旧紧闭,“我既能狠了心将你诓到城外,便也能付得起那代价。”
朱棣勾唇邪邪一笑,道:“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你只管保住了你的命,我便带你去瞧冬雪夏花,任你纵马于草原。”
芈嬛淡淡应了,遂不再言语。
流殇在小院里来回踱着步,一听院外传来阵阵马蹄声,便赶忙拉开院门去看。
芈嬛一身衣裳早已破烂,脸颊上、衣襟上,处处是斑驳的血迹。流殇一瞧见她的这副模样,就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
他从朱棣怀里将芈嬛轻轻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