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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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鸾-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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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是琼琚楼的常客,可他来往于烟花之地,却无人知晓,除了他那高坐明堂的父亲朱元璋。

朱棣坐在视线最好的雅间中,看的却不是台上的莺莺燕燕,而是红柱下那负手而立的青衣女子。

她对着他,尊敬有加,从不逾越半分。朱棣看着她面上柔和的笑意,却觉得心凉。

他在芈嬛眸中看不到半点波澜,她望向他时,仿佛只是遇见个路人,任他如何讨好,她仍无动于衷。

朱棣是极易被挑起斗志的男人,江山且撇下不说,单这冷若冰霜的女子,他是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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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大婚后,离别日(1) 。。。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时间的问题,小玖想解释一下哦。

文文里,两年的时间被我一笔带过去了,因为要顾及历史和朱棣,所以这两年就没有用很多篇幅赘述,让大家觉得不适应了吧?嘿嘿,小玖道歉哦。

另外说一下,本文里尽量遵循历史,尽量不混乱时间和空间。但有出入的地方,还请大家谅解。

应天府的初冬,算不得极冷,只是湿湿凉凉的北风夹杂着寒意,叫人不适。

芈嬛仍旧在树下立着,手里捻着片黄叶,愣愣地出神。

“嬛儿,院里风寒,当心着凉了。”王玉将一个粉绸披风轻轻裹在芈嬛身上,叹息似的道。

“流殇呢?”芈嬛拉紧了披风,没头没尾地问。

“你将琼琚楼的生意撂下许久,他自是要替你打理的。”王玉隔着丝滑的绸牵住芈嬛的手往厅堂里走,边走边道。

芈嬛低低“唔”了一声,算是应了他。

王玉拉着她在厅堂里坐下,随手往她怀放了个手炉,道:“近日你的话愈发少了,可是有何郁闷之事?”

芈嬛默了良久,终是说:“许久未曾见过飘雪,如今又逢冬日,便想瞧瞧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景儿。”

王玉清清淡淡地笑着,“只为此事就憋闷么?怎的像个孩子般。”

芈嬛回首望着院里光秃秃的树喃喃道:“又是年末了,却不知明年如何……”

王玉见她说话全然没了逻辑,便起身往炉里添了些炭,唇边漾着无奈的笑意。

明皇城内城,坤宁宫里一派祥和气息。

朱元璋坐于紫檀木雕凤纹的塌上,将手里已空了的缠枝牡丹暗纹黄瓷碗交到宫婢手中,对着正垂首缝袍子的马皇后道:“朕有意将魏国公长女徐妙贤赐婚于老四,皇后觉得如何?”

马皇后闻言抬了头,将手里活计停下,静思了一瞬说:“臣妾听闻妙贤自幼饱读诗书,才学甚高,且知书达理,是个贞静好学的女子。她与老四,倒是般配。”

朱元璋颇是满意地点头,“前些日子朕命老大带着儿子们往凤阳讲武,却特意将老四留下,为的就是此事。”

马皇后温柔地笑着,起了身坐到朱元璋身旁,说:“陛下的安排,臣妾也觉妥当。只是还有一事始终在臣妾心中是个疙瘩,”她顿了顿,“不知陛下对玉儿有何打算?”

朱元璋长长叹了口气,道:“过去本是朕对不住凝香,她把玉儿托付下来,朕原该好生待他,可朕心里始终是有顾忌。”

马皇后轻握住朱元璋的手,柔声说:“陛下想叫他娶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为妻,也是替皇儿们考虑,倒不为过。可陛下去年提及的女子后来却没了消息,又是为何?”

朱元璋眸色渐深,他沉声道:“那女子极是美艳聪慧,她竟能识破宗泐的身份,是以她在玉儿身旁实在叫我不甚放心。”

“她的来历陛下可查清了?”

“只知她名唤芈嬛,曾在豫鄂一带逗留过。”

“既然如此,那陛下究竟在顾虑何事?”

“她身边有一剑客,名为流殇,剑术极高,却不知来历。芈嬛只说是她旧家中家丁,便再无其他。”朱元璋深深吸了口气,道:“他二人的过往,锦衣卫倾尽一年之力,竟难以查出。”

马皇后端坐着,沉思一阵后,正色对朱元璋道:“不若陛下将那芈姑娘接进宫来,叫臣妾观察些时日可好?”

“这……”朱元璋犹豫着,“你且待朕好生想想。”

又是一年除夕夜,应天城里处处洋溢着喜悦,鞭炮声此起彼伏,百姓户户团聚,共贺新春。

琼琚楼外早早挂起了大红灯笼,门上木梁以红布包裹,叫人瞧在眼里,心头忍不住涌上阵暖意。

入夜后,琼琚楼便闭门谢客。楼里上上下下十几口人,此时正围坐在两张偌大的圆桌边,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沐枫带着几个丫头,借着些酒劲起哄,说是今日定要芈嬛与王玉给大伙演个节目助兴,也算是犒劳这一年来众人的辛苦劳动。

沐枫闹腾得颇是起劲,芈嬛却只是默默执着白瓷酒杯一杯杯往肚子灌女儿红。【。 ﹕。电子书】

白天里,怀仁特特来了缀云院寻她,他说:“姑娘,王爷传下话来,说是今夜与姑娘一同守岁,望姑娘在琼琚楼候着他。”

芈嬛遥记得去年除夕,朱棣便是在琼琚楼陪她,两人凭栏而立,聊了许多。直至天际放明,朱棣才回了王府。

芈嬛乏了,便在琼琚楼歇下。可她傍晚醒来时,却瞧见了双眼布满血丝的王玉,他那时只是淡淡说:“下回夜不归宿时,记得叫流殇知会一声。”

或许醉了,便不必再候着他。

芈嬛思绪飘忽,朱棣是个极聪明的人,旁的借口定是瞒他不过。但若她已烂醉如泥,饶他朱棣是个王爷,也只得认了。

芈嬛从未问过自己,对王玉,是何种情意。她笃定地认为,她心里只装得下容珏,旁人是进不去的。

“嬛儿,”王玉低叹着把芈嬛手里的瓷杯接过去,接着道:“我近日创了首新曲,你愿不愿听?”

芈嬛眼神颇有些迷离,她歪歪斜斜地倚在桌边,柔声说:“自然愿听。”

王玉勾起抹醉人的笑,他轻轻执起芈嬛的手,半拥着她上了台,遂对着台下人道:“我这首曲子名唤《离合》,当家的舞名唤《宫阙》。”

他清清凉凉的声音笼在芈嬛耳畔却如惊雷一般乍响,她的醉意登时醒了七分。

记忆如潮水般在芈嬛脑海中泛滥。

千年前,容珏曾一身素白盘膝坐在梨树下,拨弄着琴弦对她笑笑道:“嬛儿,我想以这首《离合》曲配你的《宫阙》舞,你意下如何?”

芈嬛讷讷地侧了首,她看向王玉的眼神复杂已极,里面是尘封千年的眷恋夹杂着深埋心底的恨,可王玉却浑然不觉。

他浅笑着放开芈嬛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我随口取的名字,你莫介怀。”

芈嬛动了动嘴角,终是漠然一笑,将眸中波澜丝丝隐去。

王玉手抚琴弦,对着芈嬛微一颔首。芈嬛甩了袍袖,将面容半遮了去,实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

琴声起,莲步移。

妙音袅袅,衣袂飘飘。

他的曲,哀婉空灵;她的舞,曼妙婆娑。

台下众人如痴如醉地望着那一对璧人,却暗自叹息。究竟是何种的情,何种的苦,才能有了如此心碎的曲,如此痴怨的舞。

“啪!”

木制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冷风呼呼地灌进琼琚楼中,让人禁不住一哆嗦。

曲子戛然而止,余音在寒风中点点飘散。

芈嬛抬眸望去,月光下一个萧索的身影正立在门前,他手中提着的酒坛子仍兀自晃动着。

“民女见过王爷。”芈嬛遥遥一福,遂走下抬去,径直到了朱棣身旁。

众人见芈嬛自面前走过,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行礼。朱棣略显烦躁地摆了摆手,道了句“免礼”。

芈嬛回眸望望琴台后含笑而立的王玉,顿了一瞬对大伙道:“你们且随玉公子先回后院,我稍后便来。”

众人面面相觑,但一见朱棣不善的模样,就也不敢再置一词,转身默默离去。

王玉挑起布帘时,有意无意地望向芈嬛,却正对上朱棣的一双黑眸。他垂首行礼,遂不再久留,将身后帘子放下,走入夜色中去。

“王爷,请坐。”芈嬛说着便在木椅上坐下,丝毫不顾及朱棣是否已落座。

朱棣黑沉沉的眸中透出股危险的气息,他猛地攥住芈嬛的手腕,怒道:“你是在嫌本王扰了你的兴致么?”

“民女不敢。”芈嬛用另一只手替朱棣斟上杯酒,面上毫无喜怒,“王爷有事不妨直说。”

朱棣盯着她红晕的脸颊看了半晌,终是放开她,扬眉道:“你喝酒了?”

芈嬛为自己斟了酒,她端起酒杯无所谓地说:“今日乃是除夕,我便趁着高兴,多喝了几杯。”

朱棣低低地笑出声来,他拍开了一坛酒,仰头就灌了下去。芈嬛在一旁只是静静瞧着,他若是想买醉,她又何必拦着。

“听闻诸位亲王都已去中都讲武,王爷您不必去么?”芈嬛随意地说着,空气那股令人窒息的静谧实在让她不自在。

朱棣看着她,眸子亮亮的,其间有些芈嬛读不懂的苦楚,他说:“怎会不必去,过些日子便走。”

“王爷这一走,何时才能回应天?”烈酒似火般烧过芈嬛的喉咙,几乎辣得她落下泪来。

朱棣看着芈嬛微湿的眼眶,挑起抹玩味的笑,“你是在舍不得我么?”

芈嬛垂首,痴痴地笑着,她手指拨弄了下瓷杯,杯子骨碌碌地倒在桌上。她侧首枕在手臂上,盯着瓷杯,喃喃道:“大约是舍不得的。”

朱棣抬了抬手,原是想替芈嬛拨开眼前的碎发,可犹豫一下,终是垂下手去。他怔怔地看着芈嬛,轻声道:“若当初救了你是个错,那我倒情愿一错到底。”

芈嬛懒懒地瞧着面前的瓷杯,听了朱棣话却置若罔闻。

朱棣不再看她,仰头将小酒坛中的就一口气灌下,紧接着又拍开一坛,直到喝得再也站不起来,方才作罢。

许久后,芈嬛才缓缓起身,她往前走了几步,遂又停住,对着角落里的阴影道:“流殇,送王爷回府。”

阴影下的人微微躬身,“是,姑娘。”

12

12、大婚后,离别日(2) 。。。

洪武九年的春节,自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芈嬛在这半个多月里彻底闲了下来。

自打大年初二那日,流殇别扭着跟她说:“姑娘;沐枫叫我陪她回去看看弟妹,我想告一天的假。”

流殇说话时,芈嬛正极认真地在剪着株白梅。她闻言只是轻轻“唔”了一声,便埋首于扑鼻香的梅花中。

从那日后,芈嬛就撒手了琼琚楼的生意。她偶尔闲逛到琼琚楼去,也只是在雅间里小坐片刻,喝上壶茶,便悠哉地离去。

流殇替她打理着生意,倒是忙的不亦乐乎,几乎没什么空闲再跟在芈嬛左右。

开了春的某日,芈嬛对王玉说想去市集上买些花种,便施施然出了缀云院去。

奇)大约是因着春意暖人,就连原本冷清的街道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书)吹吹打打的喜乐飘扬在应天城里,几乎在每个角落都能感觉到新人喜结连理的幸福。

网)芈嬛立在卖花种的摊子前,翻弄着一包包种子,有意无意地说:“今日倒颇是喜庆,不知是哪家又娶了新妇。”

卖花种的老者诧异地看着芈嬛,道:“想必姑娘是外乡来的吧?今日可是燕王殿下迎娶王妃的大日子,热闹着呢。”

闻言,芈嬛的手不经意地抖了一下,拨撒了包种子。

“不碍事不碍事,我来。”老者见状,忙上前帮着她捡起。

“我就要这两包罢。”芈嬛取了几枚铜钱放在老者的小摊上,遂转身离去。

“倒是许久都未曾瞧见他,险些就要忘了朱棣这个人。”芈嬛边走边摆弄手上的花种,心里默默念叨。

走了一阵,唢呐声愈发地响亮,芈嬛暗叹了声糟糕,可再想转身离去时,已然是来不及。

那个曾在深冬的静夜里对她说情愿一错到底的男人,此时正一身大红的喜服立在座庄严的府邸前。

一位面容威严的老人站于朱棣对面,这老人,赫然便是大明开国功臣之一的魏国公徐达。

朱棣眸色中不见一丝喜悦,他对徐达朗声道:“我前来奉旨迎亲。”

怀仁遂将大雁奉上,是取鸿雁传情之意。

朱棣再拜魏国公夫人,魏国公夫妇笑容满面,颇是合了心意。随后,一身凤冠霞披,身形玲珑曼妙的徐妙贤便由乳母搀扶出来。

芈嬛立在远处,始终眸含着笑意。她念着曾与朱棣有过的一段情谊,便想待礼成再离去,也算是善始善终。是以直至听完魏国公夫妇对女儿的交代,她才轻抚了袍袖欲转身而去,却没想朱棣仍是瞧见了她。

朱棣对着她,一张俊颜凝如寒冰。他漆黑的眸子里波澜不惊,只是紧紧攥了拳头,紧盯着芈嬛,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芈嬛盈盈拜下,临走时望了眼穿金戴银的新娘,心间忽觉凄凉,便不再逗留,转过身匆匆离去。

缀云院外的小巷里,停着辆不大的马车。芈嬛微微蹙了眉尖,径直推开门往庭院里走。

她避开厅堂,借着小路穿回到房间,却没想王玉早已坐在房里候着她。

“有事么?”不祥的预感丝丝缠上芈嬛心头,她在王玉身旁坐下,将花种放回桌上问道。

“宫里传下口谕,宣你今日入宫面圣。”王玉抬眸看着芈嬛,面无表情。

她轻笑着叹息,“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王玉定定看着她,“嬛儿,你瞒了我两年。”

“两年,尚算不得久。”芈嬛展展衣裳,道:“帮我照顾好院里那几株曼珠沙华。”

王玉的目光忽然飘远了去,他说:“陛下与娘娘不会为难于你。”

芈嬛颔首,不再言语,起身走了出去。

院里不知何时已立着两名宦官,他们同身后灼灼粉艳的桃花极是不相称,叫人看着委实别扭。芈嬛只略顿了顿脚步,就随着他二人出了缀云院。

马车上,芈嬛挑起车帘,望了眼缀云院的匾额,复又叹息。

“你与宗泐乃是至交好友,我又怎能瞒你?你若是气我从未亲口提及,便痛快说出来就是,何苦一再隐忍……”

芈嬛房里,王玉一人负手凭窗而望。

窗外那株白梅早已凋零,她送去他房里的几枝亦只剩下干枯的枝。

他二人之间,究竟只是隔了一个容珏么?

芈嬛出身于贵族,对王宫殿宇全无百姓的敬畏感。

宦官领着她一路疾行,自西角门入内皇城,芈嬛踩着微凉的青石地,心头一片宁静。

坤宁宫里,马皇后早已在等着芈嬛,见她进门,唇畔漾起丝慈祥的笑。

芈嬛跨过门槛后,便盈盈拜倒,她并不熟知大明的礼法,只得叩首道:“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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