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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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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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跟他说让他用完之后直接还给花满楼,可慕惊尘的事结束后,他却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谁给他的他便还给谁。

  如今,却是不得不自己面对了。其实,我又何尝不知家传玉佩意味着什么,也不是不记得他曾说就算没事也希望我能收下。

  只可惜,我不能。

  我不会为任何男人而停留,包括他,花满楼。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值得我停留,至于花满楼,是我没有资格停留。既然注定要离开,又何必把伤痛留给别人。对我而言,孑然一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想去爱,因为,我,爱不起。

  深吸一口气,定定心神,稳步上前。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的方向,淡淡笑着,轻轻荡起人心头细碎的涟漪:“灵儿,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应道,调整着自己的心绪,“事情过去了,该还给你了。”

  我伸出右手,掌心卧着温润的白玉。想着当时,他也是这样把玉佩递给我,笑着说——送给你。我攥紧自己的左手,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让一切,到此为止吧

  他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失神,随即微笑,仿佛刚才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陪着他赏花,领略大自然的美妙,就像几个月前在百花楼,亦如十年前在桃花堡。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他微笑着,云淡风轻,许久道:“我说过,就算没有事,也希望你能收下。”

  我尽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我的声音,也的确很平静,淡然得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打算收下。”

  他没有说话,眉尖微微蹙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伤感。我别过头,望着小径边捧着夜雨的海棠,昨夜雨急风骤,而今朝,已是绿肥红瘦,只是他,看不见眼前海棠凋零一地的胭脂色,零落成泥,碾作细尘,只有香如故。

  “至少,等回去之后,完全安全了,再还给我。”他的声音依旧是温暖的,我望着他,那温润如玉的微笑,为何此刻看来,却有说不尽的萧索落寞。

  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他。可,很多事,不是我能够控制的。是否有一点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意味呢。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他爱上我,因为,我连想的资格都没有。

  至少,此刻,是我可以控制的。我可以很冷淡的对他说:不必。

  如果伤害无可避免,至少可以减到最低。

  但,我说不出口。只要一对上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我便失了方寸。此刻我才感到,自己是多么没用,连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都说不出来。是的,我,做不到。

  正犹豫间,花满楼忽然握住我的右手,将我的五指轻轻合拢,稳稳握住那块玉佩。我不禁浑身一颤,想要抽开,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只一瞬间,已被他带到十步之外的一棵树后。

  一抬眼,便看到陆小凤施展轻功而来,几步便飞身上了不远处的屋顶,顺势往屋顶上一坐,晒起了太阳。

  我不禁疑惑,什么事把陆小凤吓得跑成这样。

  没过多久,便听见远远传来女子生气的声音:“陆小凤,你这个大混蛋,给我站住。”

  原来是她——叶玲珑,老板娘的小妹。

  花丛中闪出一个朱红色的身影,柳眉杏目,一双大眼睛透着好奇与灵动,精致小巧的红唇高高噘起,如熟透的  樱桃般鲜艳,腮边一颗小小的美人痣,更衬得整个人调皮可爱。她手中握着一把长剑,跑过来后便直指陆小凤,嗔道:“陆三蛋,你站住!”

  陆小凤懒洋洋地说:“我不站,还是坐着比较舒服。”

  “大混蛋,让你陪我练一下剑你都不肯。”

  陆小凤道:“前两天可是剑神在这,你怎么不找他。”

  玲珑一张俏脸登时憋得通红,气结道:“你……”

  我不禁莞尔,这陆小凤倒也真会帮忙找人。玲珑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什么新鲜东西都想尝试,不过涉及这么玩命的事,还是收敛一下吧。她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精彩的人生。

  陆小凤道斜睨了我们这边一眼,道:“你们两个躲在那里偷听别人说话,未免太不君子了。”

  花满楼轻摇纸扇,信步走出,笑道:“陆兄,在下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

  我也随他出来,微笑道:“我倒是名副其实的君子。不过我没有偷听,而是正大光明地听。”

  玲珑蹦蹦跳跳几步来到我的身旁,挽着我的胳膊道:“灵姐姐说得对,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小姑娘,还怕别人听啊!”

  我宠溺地冲她笑笑,她顺势往我肩上一靠,眼睛却是用挑衅的眼神看着陆小凤。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小妹妹伴在身边,倒也的确能让人忘却烦恼。

  陆小凤无奈道:“我何时欺负你了?”

  玲珑挺胸抬头,大喊道:“就刚才!”

  我笑得眉眼弯弯,不禁有些同情陆小凤,道:“假到真时真亦假,陆大侠不必执着。”

  陆小凤一跃而下,道:“本以为你会帮我说几句的,怎么说你认识我也比认识她久。”

  我故作高深道:“有时候两个人十年八年也不会有多少感情,有时候则是一见如故,陆大侠,凡事莫要强求。”

  陆小凤摸摸自己嘴唇上方像鸡蛋一样光滑的皮肤,道:“不过说起来我也没认识你多久,现在倒是觉得你越来越不像刚从山里出来的小姑娘了。”

  我淡淡一笑,道:“和你们在一起,若是太单纯岂不是很容易死?

  花满楼的眉间有淡淡的心疼,道:“是我不好,总害你受伤?”

  我一笑道:“别这么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他会心微笑,眼神中尽是笃定与信任,接道:“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秋山烟净般的明澈笑容,风过疏竹般的清朗声音,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满楼,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们之间,没有距离。

  只可惜,不能。

  木鸢山庄虽好,毕竟不是我们久留之地。

  与老板老板娘道了别,看了看他们的女儿玉凤,我们便要上马离开。

  忽然听到一个莺啼婉转的声音从院中传出:“等等我!”

  一抹笑意浮上嘴角——是玲珑。

  玲珑牵着马,一路跑来,喘着粗气道:“现在好了,我们走吧。”

  陆小凤怔了怔道:“我们?”

  玲珑平了平气息,道:“对,我们。”

  陆小凤道:“‘我们’之中也包括你?”

  玲珑巧笑嫣然,道:“当然。”

  陆小凤无奈道:“那我还是多留几日吧。”

  玲珑笑道:“好啊,那我也晚些走。” 

  玲珑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眯眯眼看着陆小凤,那眼神分明在说:我跟定你了,看你拿我怎么办。

  陆小凤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马,头也不回,打马而去,边走边说道:“想跟着就快点。”

  山路不算宽,但也容得下四匹马并骑而行。

  玲珑眨着水杏般的大眼睛,问陆小凤道:“我姐夫请你来吃满月酒,为什么又不理你呢?”

  陆小凤懒懒道:“我们闹了点别扭。”

  玲珑道:“你们莫不是本来就不好吧。”

  陆小凤一挑眉,道:“你没发现你的外甥女叫玉凤?”

  玲珑的眼神先是有些迷惑不解,接着又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弯了腰,直到陆小凤都开始瞪着她了,才缓了一口气道:“你不会以为这个名字是跟着你取的吧。那我还叫叶玲珑呢,难道我就是残叶阁阁主?”

  陆小凤被她这一句话堵回去,着实很没面子。

  她提到的名字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道:“残叶阁?”

  满楼道:“之前我没有跟你说起。残叶阁是当今武林势力最强的门派之一,堪与瀚沙盟比肩。也是天下间最神秘的门派,没有人知道它在何处,也没有人见过它的成员,或者说,见过的人都已不在人世了。我们只知道,残叶阁阁主名叫萧叶陌,麾下东南西北四轩。凋柳轩,轩主木神,持句芒令,司情报;零菡轩,轩主火神,持祝融令,司攻防;飘枫轩,轩主金神,持蓐收令,司暗杀;落雪轩,轩主月神,持玄冥令,司谋划。”

  玲珑接着道:“残叶阁虽然杀人,不过死的都是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徒,或者是负心薄幸的臭男人。有的时候只杀一人,有的时候一杀满门,鸡犬不留。倒也着实让人佩服。”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月神。”

  花满楼心下了然,道:“不错,是叫月神。”

  我道:“不是水神?”

  花满楼道:“不是。”

  玲珑一双大眼睛望着我,道:“灵姐姐为什么这么问啊?”

  我微微一笑,道:“《山海经》中记载:东方句芒,乃木神,司春,少皞氏裔子曰重,鸟身人面,乘两龙;南方祝融,乃火神,司夏,为炎黄之后,号赤帝,兽身人面,乘两龙;西方蓐收,乃金神,司秋,少皞氏裔子曰该,为刑戮之神,左耳有蛇,乘两龙;北方玄冥,乃水神,司冬,实为两人,少皞氏裔子曰修、曰熙,全身骨刺,各乘两龙。这残叶阁四轩所司之职和轩主之名皆与《山海经》暗合,唯有落雪轩轩主不叫水神,而叫月神。”

  日为生,月为死。月神,即死神。

  花满楼道:“这具体原因,我们也不甚清楚。

  陆小凤道:“真是受不了,都看那么多书,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对儿。”

  我撇过头,不看他,淡淡道:“刚没了下面两条眉毛,上面两条也不想要了吗?”

  陆小凤不禁又摸了摸原来是胡子的地方,道:“前面就是岔路,咱们就此别过。”说着扬鞭催马,绝尘而去。

  玲珑紧跟其后,喊道:“陆小凤,等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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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凭谁言,是非善恶
这几日与花满楼一路向南回金陵的百花楼,且说今日走进一个村子,天色已经微暗,只是这村子着实不大,连个客栈也没有,我们只得找户农家借宿。

  我们选了一个看起来生活比较殷实、房屋也规整的人家,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小院的天井里一老一少两个妇人面有难色,相对叹息。

  那老年妇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两鬓已经花白;年轻的二十多岁,眉目清秀,倒是有几分姿色,荆钗布裙,看样子应当是这家的女主人。

  我抬手轻敲了两下敞开的大门,微笑着问道:“请问二位是这里的主人吗?”

  二人闻言抬首,看到我们两个,神色间俱是一愣。毕竟这小村庄里,应该很少能见到我们二人这样出色的人物。

  那少妇连忙起身道:“奴家正是这家媳妇,请问二位有什么事吗?”

  花满楼走上前来,合扇作揖道:“在下与朋友路过此地,天色将晚,想借宿一宿,不知夫人可方便?”

  那少妇微怔片时,躬身福了一福,道:“自然方便,两位屋里坐,且容奴家给两位沏杯粗茶。”

  我点头作礼,道:“如此便叨扰了。”

  茶已沏好,我们四人围坐桌前,闲话些家常。

  我有意无意地打听着这家人的情况,才知道这老妇是少妇的母亲,住在隔壁刘村,今天是前来探望的。少妇刚嫁到张村一年丈夫张福根便去世了,并未留下子嗣,如今已独守空闺七个年头,家里还有个四十多岁的公公和一个十七岁的小叔子,现在爷俩还在地里干农活,是以没有见到。

  我轻轻放下茶碗,状若无意地问道:“适才看二位愁眉不展,不知是否有什么难处?”

  老妇不禁皱眉,欲言又止。

  少妇道:“娘,我看这姑娘心地善良,秀外慧中,谈吐不俗,这位公子也是丰神如玉,必是好人,想也不会因了这些缘故便低看了女儿,不妨告诉他们,或许还能帮女儿出个主意。”

  老妇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少妇便娓娓道来,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幽怨:“奴家八年前嫁过来,一直勤勤恳恳,辛苦持家,如今亡夫已不在了七年。前些日子我娘家同村有托人前来说媒的,奴家虽是惭愧,却也不想一辈子独守空闺,便想厚着脸皮应了这门亲事。可夫家这村子一向以民风淳朴著称乡里,想必这宗族长辈都不会轻易罢休,少不得要对簿公堂,到时候不但嫁不出去继续留在夫家,只怕这日子也不会好过。”

  她说民风淳朴的确不假,这村子不大,一路走来,倒是看到了好几座贞节牌坊。

  我柳眉轻挑,看着那少妇道:“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只能从一而终。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任何人都不应干涉。不过若真上公堂,如何赢了这场官司倒的确要费些心神。”

  那少妇望着我,眼神中有感激,更多的却是惊讶。当今之世,有几个女子敢说如此言语,只怕连想的,也没有几人。

  满楼也微微点头,道:“不错,夫人既有难处,我们自然会设法帮忙。”

  我的脸上不禁漾起淡淡的笑,这世上,真正替别人考虑,甚至不理所谓贞操节烈、为地位卑微的女子着想的男子,只怕已是屈指可数。

  在他的心中,人,本就是平等的,不论男女。

  少妇道:“如此,便多谢二位了。”

  我微微一笑,道:“姐姐不必客气。”

  之后,我们四人各有所思,默然不语。

  天色越来越暗,那少妇起身道:“公公和小叔要回来了,奴家先去准备晚饭。”

  公公和小叔……对,就这么办!

  我霍然抬头,眼中精光闪过,更胜那天边璀璨的星辰:“姐姐且去应了那桩婚事,若真闹上衙门,小妹自有办法。”又转头对花满楼慧黠一笑,道,“花少侠一向乐于助人,锄强扶弱,不介意在此多留几日吧?”

  满楼宠溺地微笑,原本空洞的目光此刻却似乎柔如丝缎般的霞云,竟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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