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狐藏龙- 第10部分

　　　　夜少白说得极其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形同发誓，一语双关，既是说给焰娘听，又是说给敖漓与凤瑶儿听，长痛不如短痛。

　　　　焰娘美目泛光，感动之余，心房灌满了蜜糖儿。

　　　　敖漓浑身颤抖不止，心脏如被巨石压下，又似被击穿，知夜少白言出必行，黯然神伤下，肝肠寸断。

　　　　凤瑶儿强忍泪意，再是厚着脸皮道：“得不到的总归是最好的，少白，你是知道的，我是如何也不会放弃的，不管你说什么，我对你的心也不会动摇半分，如今，你就是赶，也是赶不走我的。”

　　　　夜少白不为所动，硬起心肠，绝情道：“你想怎样是你的事，悉听尊便。”

　　　　凤瑶儿妙目一转，对焰娘感慨道：“姐姐真是羡慕你呢。”

　　　　焰娘往夜少白怀中缩了缩，心甜如蜜。凤瑶儿双手轻纱如帛画挥出，牵一发而动全身，霎时间，仙气缭绕，周身上下绽放出百朵牡丹花来，百花怒放，端的奇异，她环视群仙，纤手横指夜少白，冷然道：“谁要杀他，先取我性命。”

　　　　凤瑶儿犀利的辞锋，迫得令人不容质疑，她像是个护犊之狮，横在夜少白身前。

　　　　局势变得微妙而分明，除去后方还在调养的雷复等人，夜少白、焰娘、黑齿涯、丹丝兰和凤瑶儿一组，对上敖漓一众十多二十人。

　　　　敖漓神伤之下，早失去再动手之意，柳御风面带愧色，心系敖漓，敖漓不动，他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下方传来黑齿涯等四人金铁交呜的清音，激战中，打的不相伯仲，谁也没吃亏。

　　　　情势陷入僵局，夜少白电射四方，尚未出手的赤膊大仙了痴，一位不知名的女仙，实力未知，还有十几个名门大派弟子与散仙。

　　　　谁都知道，这再动手，便毫无转圜的余地，由此，双方都在等。

　　　　这世间，多的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是罕有难得。夜少白无暇感概，心思急转，大局之下，他考虑问题极少涉及自身利益，除去情爱，一旦涉及，往往夜少白更愿意牺牲自己去成全对方，所以，更多的时候，是为他人设想。

　　　　夜少白暗忖力敌之下，必有伤亡，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是喜闻乐见的事，而这始作俑者，是万恶的仙规，是高高在上的仙庭。

　　　　浩瀚似海的仙界，在仙庭的规令的棋盘下，每一个仙人都像是一个身不由已的棋子。

　　　　再者，即便逃过了今日又如何，黑齿涯等人以后该如何自处，仙庭定会不停派人来追讨算账，难道就此永远的逃下去么？

　　　　不，不，这不是正确的解决之道。

　　　　但此时不如此，以黑齿涯等人的心性，必会同自己一同抗争到底。

　　　　百转驰想间，夜少白左右为难，心绪如掉进了死胡同，进也不是，退又退不得。

　　　　夜少白涌起苍凉悲壮的感觉。

　　　　老天爷啊，你是如此的不公啊！舍弃我夜少白一人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牵扯进其他人来？

　　　　难道，难道只能两害相衡取其轻么？罢了，罢了！

　　　　夜少白心底发出一个坚定的声音：“战吧，战吧，一战到底！一战到死！”

　　　　夜少白再无选择，再想下去也是毫无意义可言，思及此处，主意已定。气势乍然一变，妖气随之暴涨，战意如虹，他一手圈紧焰娘，一手紧握冰剑，焰娘最先发现夜少白的变化，心有灵犀，双手加重环抱的力道，螓首埋入夜少白的胸口。

　　　　夜少白双目电芒神射，长发如瀑布般后扬狂舞，血衣后摆无风自鼓，猎猎作响，无尽的力量贯然而出，一声龙吟，长啸冲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

　　　　雄浑壮绝的啸声冲破僵局，了痴等人纷纷亮出法宝兵刃，铿锵作响，座下仙兽嗷呜有声。

　　　　天地也为之变色，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满是肃杀之意。

　　　　浓烈的杀机弥漫开来，人人自危，杀气腾腾，人人警戒。

　　　　一种透不过气的沉重气氛悄无声息地穿梭在众人之间。

　　　　死战，就在这一刻。

　　　　“哈哈哈，好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就在此时，苍穹顶上，压下一声震耳的喝彩，未见其人，却听其音，音量沉雄无比，环绕天际，久久不散。

　　　　众人大感诧异，仰头循声，但均找不出声源何在。

　　　　再细听之下，众人大骇，居然是魔音！

　　　　始料未及的魔音压顶传来，就连黑齿涯等人也不由地受其所慑，停下手来。

　　　　神州天下共分仙、人、妖、魔四界。四界里，魔界乃万恶之首，万毒之源，藏污纳垢。

　　　　若说仙妖不两立，那魔更甚于妖，妖尚存人性，讲情理，可正可邪。而魔界中人皆是残忍无道、肆虐众生、荼毒生灵、心狠手辣之辈。

　　　　修魔者丧心病狂，饮毛茹血，生吞活食的事例屡见不鲜，更有甚者，专以生吸脑髓为生。

　　　　但凡一提及魔，人神皆愤，无人不恨，无人不唾。

　　　　谁想在这节骨眼上，魔音的警钟敲响，令本就够乱的局面，乱上再加乱，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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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鹰视狼步
　　　　夜少白心中一凛，从魔音里已听出是谁？

　　　　靳铁刃，魔界八大悍将之一，实力强劲，夜少白自成仙以来，与其相斗数百年，总共交战十次，均是不分胜负。

　　　　夜少白妖气贯体，丝毫不敢大意，保持着随时进入战斗的最佳状态。

　　　　海风乍起，警兆大起。

　　　　“咚！咚！咚！”雷鸣般的战鼓声从天际传来，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沉重地足以令人窒息。

　　　　夜少白察觉怀中微动，却是焰娘不堪鼓声惊扰，正闭着眼瑟瑟发抖，那可怜模样令夜少白心中一软。不由暗骂自己关顾不周，焰娘修为仅仅五年，哪受得了这般折腾，焰娘显是怕自己分心，独自承受不说出来。

　　　　自责之下，夜少白急忙一缕妖气向焰娘渡去。

　　　　呼吸困难的焰娘这才觉得好受些，夜少白轻声宽慰道：“放心，没事的。”

　　　　夜少白展露出极少见的温柔，焰娘顿觉如沐春风，勇敢道：“有夜郎在，焰娘不怕。”

　　　　鼓声越来越大，海风也越吹越急，黑齿涯与丹丝兰飞到夜少白身旁，夜少白与黑齿涯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恐怕是要血战了。

　　　　黑齿涯晃着大脑袋打量着焰娘，焰娘哪里见过这般高大雄壮的人物，而且相貌长得凶神恶煞，黑脸铜眼，骨骼奇大，神情古怪。但见这大金刚似乎与夜少白交好，焰娘也生不出恶感来。

　　　　本来此时此景，确实不宜互作介绍，大战当前，人人自危。但黑齿涯久经战场，定力十足，向焰娘赞道：“弟妹果然生得俊俏，我乃少白义兄黑齿涯，弟妹若不嫌弃，可唤我一声大哥。”

　　　　丹丝兰十足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调戏道：“莫要听他说，什么黑齿涯呀什么大哥啊，明明就是黑炭头。”

　　　　黑齿涯立即还以丹丝兰一记白眼，焰娘听得有趣，细看黑齿涯，果真有些黑炭的形象，不由巧笑出声，却是甜声亲切叫道：“大哥。”

　　　　黑齿涯乐得开怀大笑，爽朗的笑声冲淡了场内凝重的气氛。

　　　　“来了！”夜少白发出穿透力的警示，令人人都能听到，提前做好准备。

　　　　果然，目光所及处，天上，海上，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数之不尽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出现，随着鼓声大作，黑影重重叠叠，极其密集，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中间不留一丝间隙，而且黑色过处，竟是看不到一丝白色的光影，可见来的数量相当可怕，堪比千军万马。

　　　　魔军尚在远方，还有一大段距离，一直未发话的赤膊大仙了痴大声道：“诸位仙家，事出突然，魔势浩大，老朽斗胆，恳请各位仙人先放下所有恩怨，共抗魔军。”

　　　　赤膊大仙修为过千年，在场中资格最老，说出的话极有分量，诸仙轰然应好，莫语与秦浩然虽极不愿，但大军压境，也不得不暂时收拾心情，强压忿恨。

　　　　赤膊大仙了痴向夜少白道：“摘月灵仙，你意下如何？”

　　　　夜少白自然不会拒绝，他早瞧出魔军的数量之惊人，似是倾巢尽出。同时，夜少白心头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念头。

　　　　先前本就想为黑齿涯等人做未来打算，无奈才做下死战突围的决斗，这时魔军来势汹汹，局面又将不一样。

　　　　夜少白不露声色，内心影影盘算起来。

　　　　雷复等人伤重还在后方，众人向后飞去。

　　　　待得站定，众人分别相距三丈，围成一个方圆百丈的保护圈。

　　　　夜少白守在东边，见身后的中间雷复等人还在盘膝调息，暂无动手能力，遂向丹丝兰等人问还有没丹药，均是未果。仙界丹药自古以来极其稀缺，炼一丹动辄百年，夜少白只得作罢。

　　　　夜少白极目远眺，远处，天上，百万只腐鸦哑哑寒鸣，叫声相当凄厉，教人听了顿觉胆寒。海上，四面八方，连绵不尽的魔军纵横数里，将蔚蓝的海面的染成墨色，魔军一路劈波砍浪，喊声震天，再加上战鼓紧捶，形成杀人的节奏。

　　　　夜少白倒吸一口冷气，从数量来说，彼此双方根本不成比例，己方才二三十人，敌方至少破十万，从战力讲，对方单是靳铁刃就叫人头疼，而已方却还有伤员，这差距真是有若天壤之别。

　　　　看架势，魔军这次是有备而来的，要将己方全歼。

　　　　这种情形，使得夜少白更为坚定地打定主意，为所有人后路打定的主意，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惊惧的主意。

　　　　夜少白历经百战，自然不惧，以己踱人，自己都觉得敌势来的过于庞大，何况其他人。他一扫诸仙，不少散仙表面看来神情镇定，但夜少白知道，他们内心已怵，只消稍稍激化，一旦触及，极有可能瞬间崩溃，夜少白此前就见过不少类似情形，一上战场，要么任由宰割，要么陷入狂乱。

　　　　甚至连莫语等人，从他们微微不定的身躯看来，夜少白也扑捉到了他们发自内心的惊悸。

　　　　只因差距太过于悬殊了。

　　　　对阵双方尚未接触，己方已生怯意，这种现象大大的不妙啊。少白暗暗摇头。

　　　　尤其是瞥见敖漓的样子，更是令夜少白担忧。

　　　　只见敖漓双眸略略失神，失魂落魄，哪里还有英气十足的样子，夜少白不由暗叹，这怕又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及此，夜少白欲鼓舞士气，刻意大声道：“黑齿兄，魔军来的势大无穷，心中可有怯意？”

　　　　黑齿涯哪里会不知其意，大笑道：“怕，我是相当怕，怕极了，哈哈哈，少白，你又待如何？”

　　　　夜少白双目神光闪闪，纵声道：“我只嫌来的不够多，只怕待会杀得不够快，来得越多，我心中便越感痛快。”

　　　　黑齿涯又是豪情长笑，诸仙闻言一震，有些是已看懂夜少白用意，有些却是不明就已，有些是懂非懂，但听得夜少白说得豪迈非常，心神被吸引了过去，知他还有下文。

　　　　数十道眼光同时射在夜少白脸上，夜少白玉面生辉，呈现一往无前的气势，如电的目光射在一个脸色铁青的小女子身上，乍然骂道：”修仙，修真，修善，修美，我夜少白自修仙五百年，什么阵势没见过，但今日之见，却令我大感失望，可笑之极！”

　　　　夜少白厉目电射，冰剑遥指那女子，以辱骂的口气，责道：“你，修的是什么仙？是修的胆小如鼠还是修的畏首畏尾？”

　　　　夜少白拣中是心理防线最弱的女子，那女子被夜少白没头没脑的骂来，又受其气势所摄，又惊又怒道：“小仙，小仙修的关你什么事？我，我又有何惧意？”

　　　　夜少白冷笑道：“既无惧意，为何面青唇白？你以为众人眼瞎么？你若要出尽洋相，尽管出个够，但，莫连累了我们，免得与敌耻笑。我夜少白平生，最是看不起你这样的人。”

　　　　夜少白一连串连骂带辱，那女子哪曾受过如此大辱，双目一红，加上心理本就脆弱，竟在大庭广众下，突然哇得一声哭出声来，不少仙人投以同情的目光，几个像是那女子的同伴已对夜少白怒目相向。

　　　　但夜少白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容色稍缓道：“哭，能解决问题么？哭若能解决问题，你便哭个饱，我绝不拦着你。但我要告诉你，哭，是弱者的表现。”

　　　　女子闻言一顿，夜少白声色再减一分，继续道：“我且问你，你是否愿做那烂泥扶不上壁的弱者呢？”

　　　　女子受夜少白语言牵引，拼命摇了摇头，夜少白沉声道：“那便收住哭声。”

　　　　女子依言，夜少白语气趋近平和道：“兴许，我心中的惧意不比你弱！”

　　　　女子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夜少白突然仗剑高举，暴喝道：“但，宁可流血，也莫要流泪，只因，你是仙，你是强者，你是四界最尊贵的仙！”

　　　　夜少白一字一顿暴喝出声，配以高举的冰剑，豪气干云的姿态，映在那女子眼中，夜少白恍若战神一般的存在。

　　　　“你的骄傲，你的尊严，绝不允许侵犯！”

　　　　女子用力的点点头，升起腾腾的战意来，看往夜少白的眼神里，竟是带着崇拜。

　　　　夜少白借此机会，从点到面，给予诸仙强大的信心与斗志。

　　　　夜少白已知目的达到，再看诸仙，受其影响，大都斗志旺盛，摩拳擦掌，均已进入战斗状态。

　　　　唯独敖漓还是死气沉沉，不为所动，夜少白大感不妙。

　　　　了痴投以欣赏目光，夜少白还以注目礼。

　　　　黑齿涯悄声笑道：“少白把握人心总是很有一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