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渐渐地真正体会到,万一今天自己贸然出手,事情败‘露’,自己可能将得到多么凄凉的结局 。她不禁觉得后背陡生一团‘阴’寒,并正在向上生着一簇极细的触须,刮扫着她的脊骨,令她几‘欲’止不住颤抖。
也许王炽念在与她萧婉婷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并不会予她施加刑罚,但蹲冷宫的结果是肯定的。而如果她一旦被禁锢起来,她失去了地位,她养的那些杀手失去了控制,那么她在此之前做过的种种事情,恐怕很快会被那五小组的组员‘摸’透。
若到了那一步,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住冷宫,而是可能会被丢到天牢与老鼠为邻——这却还是比鸩酒赐死稍好些的结局。
细细想到了这些,德妃已在不自觉间将牙口咬紧,甚至还可以听到她口中上下两排银粒般的牙齿在“格格”打磨的声音。
史靖看着她这个惊恐的样子,知道她总算听得了他的劝,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
在略微犹豫后,史靖自迈进这厅中说了这么多话后,第一次将语气摆得柔和了些,安慰了德妃一句:“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这个时候住手还不至于令陛下疑心到你头上。”
德妃忽然长声一叹,喃喃道:“说起来,我应该感谢青夏,如果不是她擅自改了我的命令,现在我的人就都发出去,要收也收不仔细了。”
她这句话说出口,听劝收手的意思就很明确了。
史靖见德妃这边的事已经办妥,他公务繁重,也没有时间在此多留,便准备告辞。
临走之际,他又想起一事来,滞住脚步回头说了一句:“你说的那个影子人,我回去后会重点留意,统领府里有我的人,这个你也不用太忧虑。但你那个叫青夏的丫头,她与那人正面对视过,所以最近就不要出去活动了。对于五小组的人来说,有时候‘蒙’面跟不‘蒙’面没什么差别,一样可以从人堆里查出来。”
史靖说完这话,便一抬手将斗篷上的角帽掀起,盖在头上,遮去了半截眉步出去了。
十家将中在这一趟跟来的四个人见老爷出来了,不需指令,立即松开了手中钳制的德妃的‘侍’卫,四人两组跟在史靖身后,一行五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待他们都走了,德妃才慢慢从厅中走出来,望着那五人离去的方向,幽幽出了一会儿神。
远远看着丞相走了,刚才厅中德妃身边最后一个被挥退的‘女’仆人青夏此时是第一个走近过来,恭请问道:“主子,您需要婢‘女’做些什么?”
“不需要了。”德妃淡淡开口,目光扫过前院那几个站得有些歪扭的‘侍’卫,竟还有两个人晕在地上还没醒,她的心绪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说道:“这都是怎么了?”
‘侍’立在一旁的青夏连忙恭声解释道:“他们只是受了些挫伤,问题不大。相爷的‘侍’从已经手下留情了,他们的那点挫伤在外表上并没有表现,不会引人疑心。”
青夏本身武功不俗,又是德妃非常信任的心腹‘侍’‘女’,听了她这么一番解释,德妃当然不会质疑,也省却了心里一个没有说出口的隐忧。…
如果这些‘侍’卫被打得鼻青脸肿,甚至还见了血,她还真有些头疼怎么带着他们回宫。
“罢……”德妃长出了一口气,准备结束今天这一趟并不愉快的宫外之行,缓缓对身畔的‘女’仆人青夏吩咐道:“叫‘侍’卫长去请沐夫人,准备回宫了。但你传了话就立即过来,跟在我身边别再管其它事情了。”
青夏当即应诺,又朝德妃躬躬身,然后就转身朝守在院外的‘侍’卫长寻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丞相的‘侍’从在与守在最前头的‘侍’卫长打照面时没有手下留情,把他结实地打趴下了还是怎么着,从丞相来这里到其离开,那个武功还算不错的‘侍’卫长一直不见人影 。
控制不了的阻挠,就只能直接摧毁啊!
青夏在心里默默说道:只望主子这趟宫外之行一切顺利,所以希望他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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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厉盖还只是在给王炽做影卫的时候,他每天练功的场地定在皇家陵园中间的那座小山上。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在练功的时候,积蕴在身体经络中的那股劲气常会有些失控的外‘露’,震得小山上靠近他练功坦地的一圈松树常常抖擞成光秃秃的树杈。
如果只是这样练一练,对于他而言只算是稍微活动一下颈骨,对于统领府内的建筑稳定‘性’,当然是无碍的。
经过几年的不懈钻研,如今厉盖对于这股容易失控的劲气已经掌握得比较稳妥了,并且还总结出了一些自己的心得。有几次他陪王炽出行,能徒手粉碎那些从‘阴’暗角落‘射’来的箭矢,就是靠的这股劲气。
但在最近这几天,他练功的方式忽然变了,不再摘‘花’拈叶,而是手中多了一杆丈二高的裂月戟,呼啸着在府院东角那处独院里练了起来。
虽然他搬离了书房,堆满案卷的书房不受其扰,但府院东角那处独院的环境现在就变得颇为糟糕了。原来有瓦的地方现在肯定是光秃了的,不过,厉盖吩咐过不必立即修整这些残缺,显然是修了也白修,就别‘浪’费材料了。
可是此刻守在这院子外围还延了十米距离的几个近卫心里皆又有一个质疑:统领大人再这么练上几天,也许碎的就不止是瓦了,怕是连院墙都要不动自塌了。
就在几个近卫扶着微微颤抖的腰刀刀柄这么想着的时候,府院中离这处练功独院最近的一座哨塔上忽然想起了号子声。过了片刻,那响一息停一息的号子声完全停歇,独院里某种气场飞舞碰撞的呼啸声也停止了,厉盖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在厉盖握着重器练功的时候,几乎是不可有人靠近的,不是他怕被打搅,而是武功稍弱点的人只要靠近他十步范围,几乎就难得站稳脚步。但统领府不时总有事务还需要他来阅览决策,所以从几天前开始就有了这么个传递消息的方式。
一名近卫连忙走过去,从厉盖手里接过那杆九十斤的裂月戟,扛到自己肩膀上。在厉盖向设在统领府正中位置的大议事厅走去的路上,又有一名近卫将用温水打湿过的棉帕递上,厉盖接过擦了下手脸。
在将棉帕扔回到那名近卫手中时,厉盖斜睨了一眼扛着重戟的那名近卫,忽然问道:“今天是你当值?”
那名近卫连忙恭声回答:“荣‘侍’卫今天似乎生了急病,中午吃饭时,吃着吃着就昏了过去,他硬撑到下午,终于被府院总管斥回家休息去了。那时候统领大人您已经开始练戟了,所以属下未能及时禀告。”…
荣术因病从四组外驻分部调回京都之后,先是休养了大半年,病体痊愈后,荣术就职从统领大人的近卫组,主要负责替厉盖‘侍’剑——也就相当于长了‘腿’的武器架子——虽然厉盖平时基本用不上武器,但对这个新入统领府的近卫还有颇有些脸孔映像的,因为他形影不离跟得较近。
其实厉盖心里也早就知道,荣术的病虽然康复了,但身体素质因为这一劫而削弱许多,本该再休养三个月,好好恢复一下体能才对。因而他在听了那名扛戟近卫的解释禀告后,便轻轻摆了摆手道:“生病了就得多休息,老管家做得不错,就再多派两天假给荣术吧!”
扛戟近卫连忙应声:“是!”
走入大议事厅,厉盖以为在这里等着他的至少是个五品以上的主事官,可他却只看见了一个无品阶的、他的下属伍书,他有些感到意外。
将守在大议事厅里的几个‘侍’卫派去外头,他就直接问道:“今天你不当值,忽然来到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
伍书便将在宋宅那里遇上的事情仔细禀告了一遍 。
待伍书的话说完,厉盖就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道:“知道我就快离开京都了,什么牛鬼蛇神就都忍不住要跳出来了。”这话说完,他沉思了片刻,然后就又对伍书说道:“虽然你即将升任四组驻京部组长,但宋宅那边的事情,最近这几天还得委托你仔细看着。”
“卑职明白。”伍书躬身领命。犹豫了一瞬,他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统领大人,要不要全城搜捕那名‘蒙’面‘女’子?”
“我知道你有半面辨人的能力,但……”厉盖迟疑着说道:“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连根拔起,便不可打草惊蛇。总之你以后若有机会再见到此人,不论她是‘蒙’面还是不‘蒙’面,你都能认得出来,所以你也不必急于一时。”
伍书微微颔首,知道这是“放长线钓大鱼”之策,但他也怕线放得太长会失控,于是他沉‘吟’着慢慢说道:“万一宋宅那边出现变故,又该怎么应对呢?今天卑职只是追那一个‘女’子,她只片刻功夫就召出了十多名杀手反击。卑职无法估测,这群贼人这次出手,人数上有多少。”
“你恐怕是想到了三年前林家老宅发生的事情了。”想起这件过往之事,这一劫涉及到自己结义兄弟的人身安全,厉盖先是自己叹了口气。再看眼前之事,如果像三年前那样再来一次,可能伤害的就不止是一个人了。沉思片刻后,厉盖缓慢开口说道:“虽然羽林卫里都是好手,但他们跟你不熟,你就拿我个人的符印去统领府‘侍’卫里挑人。我给你配一百人,宋宅那边,怎么安排他们,全凭你的调遣。”
伍书闻言不禁双目微睁,眼神里流‘露’出惊讶的神情。而不等他开口,他就听厉盖又说道:“宋宅跟林家老宅在本质上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如果当初他早一些听我的劝,住到宋宅里去,或许三年前的事情结局不会那么惨烈。”
伍书明白厉盖话里涉及的人和事分别是指的什么,他微微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而厉盖这边则已经收起了思绪,他看了低头不语的伍书一眼,淡然说道:“往昔发生过的事,现今说什么也管不上了,倒是眼前或会发生还没发生的事,才应该多费些心思经营妥善。没什么事了你就退下吧。”…
伍书闻言正要拜别退走,他忽然又想起关于今天在宋宅碰上的事情,似乎还有一个小细节他差点漏掉了。稍许斟酌过后,他便将这些细枝末节的怀疑全部禀告给了厉盖。
厉盖听完伍书地述说,脸‘色’顿时有些‘阴’沉起来,用有些难辨情绪的语气说道:“你说这个‘女’子可以避过宋宅的护院,在宅子里自由进出,也就是指,你怀疑此‘女’子在宅中有内应,而这个内应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叫做白桃的宅中主事?”
伍书不觉得自己的这番推断全是妄论,可能就是准确‘性’还有待查证,所以他面对厉盖坦然点头,又补充说了一句:“经卑职观察许久,白桃这个‘女’子的武功恐怕不低于卑职,而且她多年隐藏不‘露’,这是最可疑的一点。”
厉盖忽然笑了,这笑容显‘露’得并不太久,然后他就敛了笑感叹道:“可白桃明确是陛下的人。”
……
昭国新政,延续了前周“仁、孝、礼”的三字国魄,其实这应该不能完全算是延续,因为这三样东西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有延续下去的必要‘性’。总之,尽管如今周废昭立,很多美好的东西都被新君王选择了继承,也不管有些人议论他这么所好像有点没面子。
而在后宫之中,‘孝’的遵守和施行,显得尤为突出。
可在今天。一向是会按时到霄怀宫给德妃请早安的二皇子王泓今天却突然缺席了 。尽管在二皇子不见踪影之后没隔一会儿,有华阳宫的宫人去了霄怀宫递送二皇子身体抱恙的消息,德妃还是不放心的亲自走了一趟。
这算是辈分之间的逆行,虽然德妃以前也常常这么以母妃的身份在本该是二皇子给她请安的时辰,反过来去探望二皇子,可是当德妃到达华阳宫时,宫人们除了小心伺候之外,心底还是会升起一丝感动。
当然,能让这些外人产生共鸣的感情。必然是他们也有份参与的。不得不说。德妃与二皇子平时待宫人们的友好程度,淡化了许多主奴之分。这些宫人中还存在一些前朝宫廷里留下的太监宫‘女’,对比前朝在禁宫中生活了几十年、似乎除了用奴仆的身体取乐外便没有别的爱好的那些皇族,这位新君及其家眷的确要友善许多。令他们在心里更加感‘激’。
国都重建时,新国君将禁宫中所有的太监宫‘女’们都被召集在一起并许诺,愿意各自回家的,绝不强留,还会赠送返家宫人一些盘缠。在那次活动中,宫人们走掉了一批。留下来的那一批,要么是因为战‘乱’,本就家园尽毁,只得卖身黑市借机入宫‘门’的流人;要么就是在宫中生活得太久,已经与普通人的生活严重脱节的大龄宫人。这些人不是不想回家,过上清贫但能够自主的日子,而是已经没有选择。
这样的一群人,若是像以前那样生活在压抑痛苦的环境中,或许很容易心生极端情绪,做出逆主的事。但他们同时也都是可怜人,只要有人能给他们一点好处和宽恕,在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能做到有求必应的。而在同时,能在生活上带给他们良‘性’希望的主子,他们自然也希望这样的主子能够生活得好。
便如德妃一贯对近身的两名宫‘女’教诲过的那样:下人肚子里有怨气,‘侍’主也容易不尽心,反之,则可以是一份付出,多份回报。…
主子宽厚是很难得的,但宽厚的主子不一定就有宽厚的仆从。对于有时候会代蘀自己的嘴巴说话的两名近身宫‘女’,德妃也一直是以自己修身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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