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算是便宜他了。”叶诺诺小声嘀咕了一句,虽然没有再出言反驳莫叶,但显然刚刚对石乙改称谓的她心里多少还留着点不乐意的情绪。
见她不吭声了,莫叶也没打算再就这个问题与她嬉闹,而是调转目光看向阮洛,又道:“阮大哥,你一直以来都有些胃虚,凉水少喝点。”…
她这话一出,默着声的叶诺诺顿时也连连附和。
“没事,一路走来,正好有些热……”阮洛的话说到中途,语气便迟疑起来,因为他看见两个姑娘关切的目光笔直盯来,末了只得改口,“好吧……”
休息了片刻,莫叶环顾四周,然后问向叶诺诺:“叶伯父常常来这山上,他没有告诉你什么捷径么?”
叶诺诺立即摇头道:“他只告诉我,绕至西面登山必定能到达那处山谷。可是雾山绵延线实在太广了,只凭他一人走过的痕迹太浅,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找不着头一天走过的路。所以我们才要带长镰,一为开路,一为留路记,等会儿好原路返回。”
莫叶闻言不禁感慨了一声:“此山也是够奇特的,离京都这么近,却半点人迹都难寻。”
“草太深,林太密,恐怕除了山匪,没谁愿意来这里。”叶诺诺微微一摇头,“不过说实话。寻常人不愿意来这里的原因,其实还真是跟山匪有关。听人说,这山上以前还真有一大窝山匪,净做些拦路打劫的事,好在改朝换代后不久,京都府派了几千精兵,上山来将山匪大寨一窝端了。”
“好事。”莫叶诚然赞了一声。因为她忽然想起伍书的事。如果没有山匪作乱,不知有多少家庭能少受祸乱。
随后莫叶自然而然的又想起自己的身世,会不会自己的家人也是因为遭遇山匪劫杀。自己才会从年幼开始,就如此漂泊?然而她很快又兀自摇头灭了这个念头,因为她想到了师父。
若是山匪,师父他会奈何不了?
然而再强大的他。也的确有奈何不了的人。
念及于此,莫叶忽然心生一种强烈冲动。真希望此时能凭空冒出一两个山匪,给她练练手。至少她得先证明自己能完全对抗山匪袭击,再才能提升一些信心,对抗更强的对手。
习武至今。她还没真正遇上过会给她带去人身威胁的对手。
然而她侧目看了一眼同行的两人,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同伴是无辜的,也不会武功。万一真有山匪窜出来,还真是件麻烦事。她顿时又为她刚才的想法感到可笑。
叶诺诺见自己在提及山匪之后,莫叶便陷入良久的沉默里,她有些会错了意,大笑着道:“放心吧,这山上不可能再有匪寇了。几年前京都府官兵上山围剿时,不仅抓了一大帮子人关牢里去了,还把山寨点着了,烈火浓烟烧了一整天,住在山周围的村民都看得清楚哩。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在这山上落草为寇啊。”
莫叶听得出叶诺诺误解了她的想法,但她并不打算就此辩解什么。而在她看来,叶诺诺的话也没说错,叶正名都来过这山上几百回了,只要他有一回在这山上碰到匪寇,他也是绝不会允许她的独女来这里犯险。
然而很不凑巧的是,莫叶刚有此想法,她就隐约听到,附近的草丛里,似乎有拂草的窸窣声传来。
练了大半年接暗器的功夫,又有乾照经内功底子协助,莫叶的听觉已异于常人的敏感,能听出那声音不太像是山风所作,而像是有什么灵敏的东西在靠近。
聆听了片刻后,莫叶没有再安坐于地上,而为了不影响听觉,她站起身的动作格外缓慢。
雾山就在京都南郊,离东面海岸也不远,所以海风不停,山上徐徐微风也不会少。莫叶站起身后环顾四周,就见周围既深又密的茅草随风微微摇曳,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尽管眼见如此,可莫叶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她耳中所听到的那种异响还未消失,并且明显在这片刻时间里,又接近了自己这边一些。
见莫叶的神情有异,盯着四周不停扫视,叶诺诺也站起身来,朝莫叶扫视的方向看去,看了片刻也没什么发现,不禁笑道:“不会这么凑巧吧……”
她的话还未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忽然就见莫叶目色一凝,快速说道:“别出声。”
看见这一幕,阮洛也已站起身来。
在叶诺诺开口说话时,莫叶明显听到,那窸窣声陡然加快靠近的速度,她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又道:“留心……有蛇。”在以极低的声音说出这四个字时,莫叶已经拔下别在背筐边的长镰,握紧了木柄。
叶诺诺闻言,虽然没有说话,但她脸上已抑制不住地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眼下这个时节,应该还不是蛇这种冷血动物广泛开始活动的时候,而且如果无人触犯,蛇也不会主动攻击人,可是……可是叶诺诺很快确也发现,数步开外的深草忽然分岔,从里面慢慢爬出一道绿影!
……
当南方城郡已经入春,草木复苏气温回升,在昭国北地,却还似隆冬时节,雪虽然早停了,可气温还低得临近冰点。
在这片大地上也还没什么新意,枯草被干冷的风侵扰一整个冬季,已快要耐受不住了。即便只是一阵轻风扫地而过,都能抄起一片沙尘。
然而三年前,重伤未愈的林杉坚持离京,却正是要来这个地方。
事实上他坚持要来气温偏低、冬季过于漫长的北地,除了方便他操控国域以西的某些事情。也是出于商情考虑。那时的他外伤面积太大,恐怕随着京都湿热气候在春末逐日升高,不利于养伤,便计划了去往干冷的北边。
好在林杉身边一直带着廖世。
这脸孔丑怪且脊背佝偻的老头儿用药又狠又猛,但优在能拽住人的性命,并且北行的计划林杉也跟他商量过,也得到了他的最后同意。才有信心启行。
三年时间过去。林杉身上的伤已然全好,事实上早在一年多以前,他背上最严重的烧伤都已算完全痊愈。新长出来的一层皮肉也已结实,无碍于他平时偶尔练习剑术的剧烈运动。
只是不知何故所致,伤好之后的林杉身体素质比往昔差了许多,只是三十出头的人。原来好好一头黑发,如今已经白了接近一半。见过他原来模样的人。再见他如今的样子,都会忍不住有些心惊。
而只有当年与他同坐一车来北边的两个人知道他白发的原因,便是因为那吊命的参汤。廖世曾说过,那种参的药性太猛。虽然能挽救垂死之人,但不良后果也是很强烈的,而且要在用药几年后显现。
这不良药效。即是过度激发人体机能,造成早衰。
然而凭当年林杉重伤时的状况。如果廖世不用这道猛药,可能就无法挽留他的性命。或者换一个角度来讲,如果不是廖世在大风岭蹲守几年,恰好得了这支参,那么可能他即便人在林杉身边,也没法救他的命。
对于此事的详尽处,三年前与林杉同车北行的两人虽然心惊、心疼,但也没有理由责怪廖世什么。
虽然廖世的施药手法一如世间传言对他的诟病,但不得不说,这事只有他做得来。人死如灯灭,而他能留住林杉的性命,已经算是大功一件。…
至于林杉,在他身体上虽然已经出现加速衰老的迹象,但目前只是表现在头发变白这一特征上。而在林杉的反复要求下,廖世这怪老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配了一种黑色颜料,最大程度遮掩了他头发上的这一异变。
但林杉自己心里很清楚,遮掩法终究不是解决之道,可此事连廖世都想不到改善办法,那么他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趁自己精力还够用,务必要完成已经筹划多时的大事。
在北地与边军大营遥望十余里的一个小镇,一处二进宅院中,挨着主屋的书房里,无烟的竹炭将屋内烘烤得温暖如初夏。但燃炭的屋舍不能完全密闭,至少需留半扇窗保持空气流通,这样一来,屋外借着窗孔钻进屋内的一丝溜冷风,与屋内的温暖对比之下,就显得更为寒冽了。
对着一册没有缀名的书研看一个上午,林杉已经感觉到难耐的倦意阵阵袭扰精神,三年前的他还常常通宵达旦,现在是绝对难以做到了,就连白天久一些,都会有些精神发散。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又无法阻止体能逐渐消减。
左手伸一指摁在看到的书页,虚掩封面,右手则撑着半边脸,微微躬起身,他准备打个盹,稍微休息片刻,却不料这一合眼竟很快睡着,渐渐趴伏在桌面一摞书册上。
然而这样的安宁没有持续多久,他突然醒转,坐直了身,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恐慌神色,仿佛他刚刚看到了什么让他觉得惊怕的事。
尽管在近几年里,因为体能逐日虚弱,林杉已明显感觉到,自己抵御严酷气候环境的能力已大不如前,但趴在书桌上刚眯着一小会儿的他会忽然惊醒,不是因为从通风窗窜进来的那缕凉风袭扰,而是一个梦境的片段,刺痛了他的神经。
原来刚才遇到的事,只是梦境。
惊醒后的林杉看着桌上摆放的事物一切如旧,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刚才自己置身其中的场景都是幻影,他得以长舒了一口气,却又由此冷不丁深吸了一口寒气入肺,旋即抑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下意识伸手向搁在桌角的茶盏,触手无温,他才发现半盏残茶早已没了一丝热气。而当他将目光投远了些,就见摆在屋子角落里的生铁盆里,炭火不知燃了多久,此时也已弱了许多。
略微凝神,林杉唤了一声:“江潮。”
因为强行压抑着咳意,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晦涩,但一直守在门口寸步未离的那名侍卫在刚才听见屋内突然传出咳嗽声时,他的精神已经变得敏感起来,待听见屋中人唤了自己的名字,他立即应声大步踏入。
………(未完待续)
1033、馈赠
他刚唤了一声,这声音就以极快的速度在队伍里扩散开来,接近开启的车‘门’这处,只要是视线角度可以触及车中之人的兵士,皆侧目过来,大多数人脸上都流‘露’出与这牵马兵士类同的表情,“老大”的呼声陆续而起。。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 。
但他们虽然情绪起了‘波’澜,却没有因此凑到车边来,所有兵士仍身处队伍启发之初时的排列位置,整支骑兵队也仍然处于前行的节奏里,只是行速似乎随着这些兵士认出了车中那人是谁而稍慢了些。
队伍里那么多张脸孔,林杉略扫了一眼,也已发现几个眼熟的人。这队伍里应该还有更多他认识的兵士,只是现在的他没什么‘精’神去辨识、去打招呼了。
勉强一笑,算是略过。
车中那浓重的‘药’味很快也散发出去一些,离得最近的几个兵士最快察觉,再看车中人脸上病容明显,那几个兵士立即闭上了嘴,不再打搅。
军人的某种默契是极具渲染力的,如果以林杉为彼方,那么此时在车‘门’旁行走的半边兵士在面向林杉时,第一排兵的行动气势便很容易能逐步向后影响。
队伍很快又安静下来,此时已经有不少人看出了林杉的异样,心中既担忧,又起了一丝想要为林杉报仇的杀意。
此次行程虽然往北,借用的北疆边军的力量护送,但最后的目的地却不是北大营,而是一个对外人来说很隐秘、对林杉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林杉要在这个地方疗养,并一丝也不放松的监视西面的一些布置,同时还要见一个人,便是几年前,大荒山遭遇大火时,他以极险的机会从山上救走并安藏至今的北篱老人——他的师父。
所以,眼前这支负责护送他的骑兵,是经过筛选后的组成。
虽然这看上去是一支普通的骑兵队,北大营像这样的军方建制,绝非只有一个序号,但组成眼前这支队伍的兵士,却并非真的都只是普通兵卒,他们当中头衔最小的,也得是个伍长。
若往上翻查,则会让人惊讶的发现,队伍里可不止一位右将军罗钧武,还有几名偏将,只是此时全都只着普通兵士的戎装,也放下了将军头衔,以一介小卒的身份听从罗钧武的指示。
队伍内部的实际底子虽然强大,但在外围看上去,仍必须只以一个寻常骑兵队的建制,行走在北地荒无人烟的沙石地上 。军纪便是如此,一个人与一群人的对话,自行一套章程,以个人主观意念去判定,有些生硬的套路,却能将一群人‘揉’紧成结实的一块。
不过,并非林杉派头大,要‘弄’这排场,而是队伍中的这些老兵将,若放在十年前,都曾在林杉的指挥下,与他有过并肩作战的情义。他们在几天前得到护送的命令后,除了还在白芦泊驯马的北大营几位旧人,北边也拼出一支队伍,双方在广野上汇合,组成现在的骑兵队。
这一趟行程整体而言,比较隐秘,但愿意卸下如今自己身上的头衔与荣誉,甘为小兵一个随行护卫,都是他们自愿的。近十年过去,在当年征战后活下来的兵士,如今大多都有了升任,但如果把时间放到十年前,他们的确都只是林杉属下的一个兵。
他们要以这种方式,来与曾经带他们战胜过许多困境的军师将军叙叙情义,却没想到相隔十年,他们各自大多因为战事平息,渐渐生活得舒服光耀起来,但他们的军师将军却伤病憔悴成这样,远比他们接到命令之初预料得要眼中。…
究竟是谁干的?
队伍里没人说话,但诸位伍长、什长、队官、把总……隐约都愤怒起来。
右将军罗钧武也在车旁,他一直等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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