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雷火丸这种无论是使用还是存储都极具危险性的物品,十三和十四两个侍卫身上也带不了多少。
王炽等人为躲避刺客们疯狂投掷的暗器,侧身躲在茶舍门口的大柱子后。幸亏这茶舍建了两层,并且二楼前端有一段向前探出的观景楼,所以一楼需要支起粗壮的木柱稳固楼型。否则任谁人立于这茶舍大门前的石坪上,恐怕都难以躲过那蚊群一样密集的暗器全无死角地袭击。
但此时就见这根粗壮的房柱向着茶舍大门的那一面上,密密麻麻钉满了菱形暗器,仿佛柱体在一瞬间长满了粗寒毛,并且这些寒毛每根都透着坚硬与切肤的锋利。谁陡然看到这一幕,都禁不住要心里发怵。
作为被暗器投掷的一方,如果王炽这一行人里有谁看见柱体的这一面。或许会止不住联想到这么多的暗器如果插在人身上。那种痛苦很可能比死亡还要可怕。
而作为主动投掷暗器的那一群黑衣蒙面刺客,当他们看到这么密集的暗器齐发,居然还没能拿下目标人物的一条命。就连目标人物的两个侍卫也只是伤了些表皮,可以想象,这群刺客里头恐怕此时难免有人心生焦躁。
但那黑色丸子爆炸产生的破坏力实在太可怕,谁先上前一步。结果要么是先接近目标人物一步,或者就是先一步去送死。旁观刚才那几个被黑丸炸出的火花焚晕过去的同伴。刺客们又大多认为,此时谁先上一步,遭受这么惨待遇的几率显然偏重。
双方就这么对峙起来。
以不动来拖延时间,对王炽一方的人来说。无疑是有利的。他们点着茶舍,为的就是以浓烟将恒泰馆街区的卫兵吸引过来。
然而就在他们如此僵持了约摸半柱香时间后,场间彼此双方的利弊角度慢慢开始反转。不知何故。眼见这栋木材结构偏重的茶楼都开始烧得向下掉板渣了,浓烟滚滚。恒泰馆街区的卫兵还没有赶来的迹象。而那些刺客差不多也该明白了,目标人物手里掌握的那种厉害的黑丸,要么所剩无几,要么就已经全部用完。
否则他们不可能这么久还保持龟缩状。
茶舍里的火焰已经蹿上二楼,掩护他们的那根房柱迟早会被烧塌,他们当然也该知道这一点。但他们却没有做出离开的进一步举动,而是守在原地,这大抵说明他们是在等人……
是在等这片馆区里的那些巡视卫兵么?
呵呵,号称守卫森严度仅次于皇宫的恒泰馆街区,如果一连让这么多人从不寻常路径潜入,那么这些卫兵能起到的作用就真可谓是不过耳耳。
于无声无息的等待之中,一众刺客渐渐的在心中达成一个共识,只需那媚声女子一道叱令,七、八个散开的黑影便骤然暴起,向掩身在柱体后头的几人扑噬过来!
其实王炽这一行人里头,除了只是满心担忧王炽的安全,其他五人忍耐等待了这么久,早有些不耐烦了。
特别是王炽本人,他何时这么窝缩过?
多年以前,他还在北疆戍边的时候,比今天更大的阵仗也见过。在敌我双方数万兵卒方阵的面前,他也曾跨马单刀出阵,挑了敌战方的武将。那时他何曾考虑过、怕过敌方万人阵仗里突然朝他放出冷箭?
然而转念想一想,王炽心里其实也是明白的,自己今天面对的这些刺客跟军人完全不同。他们的所有行动都阴险、诡诈,几乎没有固定的行为规则可言,他们所有的行事方位和分寸,都只与取自己性命这个唯一目标相关。在这场战斗中,胜负的唯一标准只由一个人的生死来裁决。…
所以他要做到自己不死!
故而他选择暂时的屈辱!
而在这片刻的等待之中,他也不止是干等。他在脑中严谨精确地估算着这片街区卫兵理应到达的时间,然而很快他就得出一个令自己有些失望的结论,卫兵那边很可能也像这家茶舍里的伙计一样,遭遇了严重问题。
今天突袭到这里的刺客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王炽心里微微惊讶且疑惑着。
恒泰馆街区专为迎接外邦结谊来使、或者本国封地上的贵族访京而修建,对于这片客居和修身养心的宅区,它必须既要保障客居此处的上宾贵族们的人身安全,又不能格调高过皇宫的尊贵。
因为要满足这两个条件,王炽在建馆之初就花了不少的时间与精力。与好友一起研究出了一套严谨如织的守卫章程。这套章程已行使多年,在此期间又完备了几处漏洞,本该更为坚实才对。
可是现在,这群悄然闯入的刺客虽然武功只算中庸,但却仿佛能无视这片街区的防卫一般,不仅有多人混入,仿佛他们还逆向的对这片街区里卫兵的行动制造了某种干扰。
思虑到这一步的王炽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一个念头:莫非刚才阮洛揣测的那些已然成真?
他的行踪。除了很可能在那馄饨馆里时就被那几个乔装改扮的刺客辨出。再就是云峡钱庄那边了。他迟迟不回宫,还坦然来到恒泰馆,就是要将这片早已被他布置得如一座透明城池的街区摆成瓮。让这些刺客跳进来。
没想到现在问题连连发生,在有那么片刻的功夫里,王炽觉得自己今天临时起意做的这个决定,有点像是作茧自缚。
可……云峡钱庄的主子。也就是晋北侯卫云淮如果真的做出了与刺客勾结的举动,用自己那点在这片馆区还有些作用的贵族权力为刺客做了内应。今天自己遇到的这些事顿时就复杂起来。
卫云淮或许也不如自己想的那样保守。
他不仅敢想,还敢做,只是太能忍耐。他忍得久了,旁人就容易把他的这种忍耐当做一种保守的本性。继而被人在考虑某件事情时当做一条惯例忽略在外。
性格往往是对一个人做出评价的最基本法则,因为人的性格在孩童时代塑定后,便很难再发生大的改变。可性格虽然不易修改。但在某些坚忍之人手中,性格这种东西是可以控制的!
王炽以前并不是没有碰到过这类人。但此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卫云淮!
在等待恒泰馆街区的卫兵来解围这条途径开始变得渺茫了的时候,掩身在柱子后的两个皇帝的近卫几乎在同时做出了一个决定,这是一个需要冒较高风险的决策。
十三、十四二人分别将刚才分给阿平以及阿桐的匕首拿了回来,然后他们又从袖中摸出一只小盒子,开始拔那极细的丝弦。
当那群黑衣蒙面的刺客意识到,蔽身在粗房柱后头的那几人大约已经将那种破坏威力极其可怖的黑丸用光了,他们正要开始扑噬过来时,房柱后头的十三、十四二人手中也已经多了一副看起来有些古怪的武器。
两把匕首的金属柄被那小盒子里的极细丝弦连在了一起,其中一支匕首握在近卫高手的左手,另一支匕首则挂在丝弦的一端,由着这细弦放出的长度,成了一把不由铁链串组的“链子匕”。…
与此同时,两个近卫似乎左右手互动一扯,从紧致剪裁的衣袖内拉出了另一截漆黑颜色、不知是由什么面料织作的“长袖子”,一直拉到了手掌位置。那“长袖子”除了没有编织手指套,此时紧贴两个近卫的手,起到的作用几乎就等同于一副手套。
最后,两个近卫又扯下腰间用来束衣的布带,这布带看着是淡蓝颜色,但经他们解开后翻转过来,内层其实也与他们手中那古怪的袖子手套是同等质地。他们紧身剪裁的衣服本来可以不用束腰带,这黑色密织的布带平时结在他们腰间作为衣饰的一员,但在面对像今天这样的极端处境时,这带子立即成了攻防器物的一员。
他们将平时束在腰上的带子抖翻掀开,绕在了脖颈上。
两个近卫在自己手上装配这些奇怪事物的速度非常快,阿平和阿桐才刚刚看清那拴着两把匕首的极细丝弦,以及这两人手上那模样有些丑、但明显颇具有抗磨损能力的袖子手套,这两个皇帝身边的近卫就从粗壮的房柱后头冲了出去。
随着柱子后两道人影的闪身而出,那群正要扑来的刺客稍微退后了一些,因为暗器的投放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才可起作用。如果敌对双方之间贴近到三步距离之内,那么即便是再锋利的暗器,也还不如一把小刀子好使。
一群刺客只是稍微一退,紧接着密集的暗器齐发,如阵雨一般袭来。
一个人头部的面积大约占到全身面积的十分之一。但一个人的头部几乎处处都是致命要害。皇帝的两个近卫虽然在离开柱子的掩护之前,已经做过一番自保措施,但面对那蚊群一般的暗器时,他们此行看起来仍然是凶多吉少。
王炽知道这两个近卫的勇敢和忠诚,否则他也不会常将他们带在身边。人心肉做,相处久了都会积累一些感情。王炽虽然做了十多年的皇帝,但他并非一出生就在帝王家。年少时在军营中与众武将一起把酒阔谈、疆场上与成千上万的兵卒共同驰骋。这股跟着他身体的成长而在心中同时成长着的热血,注定了他这个上马皇帝总难消磨掉某些性格。
不能看着自己用得最顺手称心的两个近卫就这么牺牲掉!
自己总该做些什么,受点伤不算什么。关键是要活下来!
该死的应该是那群刺客!
茶舍大门前的石坪上,密集的暗器渐渐势弱,刺客们能携带的暗器数量也是有限的,这么高几率地投掷。消耗起来也是极快的。
而那两个向着雨般暗器迎面迫过去的近卫此时已是满身血口子,腿上几道口子的血水都淌过了鞋子。在地上踩出一个个血脚印。虽然他们穿的布衣的确是布中缝了一层鳞状的铁片,很替他们阻挡了一番暗器的攻击,但还是有几处被连续同一个角度飞来的利器割开了衣甲,血水渗了出来。
在这样的消耗战中。双方怕是都维持不了多久了。如果这群刺客忽然又补进来一拨,两个此时身体失血都比较严重的近卫绝难抵挡得住。而如果这些刺客失去了以量取胜的暗器,凭他们实际只在中庸水平的武功。断然逃不过两个近卫手中可以忽长忽短的飞弦匕首五招之内。
不论怎么说,就目前看来。两个近卫的冒险一搏,赌胜了。
他们还没有倒下,但那群刺客已经成了扒光刺的刺猬,他们的刺都钉在了几步开外的那根房柱子上。…
皇帝的近卫十三、十四二人望着眼前那几个已经不敢再向前的刺客,在自己的前行迫力下开始以极慢的速度倒退,两个近卫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充满疲惫的双眼在此迸射出精芒——斩杀这些人,他们有自信在十招之内办到!
但就在这二人强自提气,准备暴起杀招之际,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似乎有一只大手忽然伸进了他们的胸腔,握住了他们的心脏,然后用力一攥!
“噗—”
“噗—”
两个近卫眼中还来不及流露惊诧神情,一种近乎是心脏爆裂的剧痛激得他们狂喷出一口鲜血!随着这一股心血喷喉而出,两人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得精光,一种大山压顶而来的窒息感让他们肢体麻痹,缓缓软倒在地。
心脏上传来的剧痛以及四肢百骸中搅拌着的无力感,很快让这两个刚才还奋勇向前的近卫高手昏厥过去!
王炽从两个近卫的后方看见他们突然倒地,他无法知晓他们身体里突然如炸开了一般的剧痛,他只是觉得他的两个近卫倒下得太过突然,仿佛这世间真的存在恶灵,在刚才朝他们头顶伸出了噬魂之指!
难道他们今天就只有命陨在这里的结局吗?
王炽没有让自己的惊诧情绪在心里囤积太久,他的眼色渐渐沉定如石,他的一双手掌呈捧起状覆在了替他拦挡暗器的那根粗壮房柱上。他不是在抱柱子,离他身边最近的阿桐已经能感觉到,这个身份尊贵的中年人身上开始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气压浮动。
这不是一个人在人际交往中容易流露于表的气质,而是一种内修高手在武功练至一定境界的时候,身体里劲气微微外露的表现。这就仿佛一颗黑色水晶,当它黑到了极致,它身体里的黑芒仿佛可以渲染到身周一切,但实际上,这股黑芒也许一直只是盈盈盘踞于其体内。
但阿桐是习武之人,并且功夫不薄,所以他对这种气场的些微外露是很敏感的。
………(未完待续)
1053、春上北朝
…
此时的他心中已经充满震惊情绪。他早有耳闻,当今皇帝本身练就了不俗的武艺,外加上他早些年在北边结拜的两个义弟之一,正是今时今日名震武林的武神,有此旁人难以羡得的极佳环境,当今皇帝的一身武艺不但没有因为操劳社稷才耽搁,还有逐年渐涨的势头!
在今日之前,阿桐都未设想过,竟有这么一天,自己会与南昭的新君并肩御敌。而这件足矣令他铭记一生的事情,还真就在今天发生了。
除此之外,他还见到了皇帝陛下极少显露的、近乎狂暴的武功!
当王炽的双掌伏贴地覆在了那根钉满密密麻麻尖锐暗器的粗壮楼柱上时,阿桐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上隐隐约约有一丝气流微微颤动。
但对于没有一点武功底子的阮洛来说,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只亲眼看见那两个勇猛冲出去的近卫突然倒在了半途。
他在心底里能对此给出的解释是:那两个近卫一定是不慎被暗器所伤——面对那么密集的暗器投掷而来,这似乎是难以避过的结局——然而他此时只想着,能用什么办法将那两个近卫救回来。也许经过及时包扎,阻止伤口继续失血,这两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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