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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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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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老板如此盛赞。挟子可堪受不起。”莫叶微微一笑,用了与余用相近的话回应,语中顿生俏皮之意。充对话氛围立时也轻松了不少。



  随后,她没有再多说闲话,从身边摆着的一只谢子里取出阮洛所书邀请余用的帖子,双手递上。



  余用接过帖子看了一眼,请帖的内容只有简单几笔,直达主题,他收起请帖后不禁感慨道:“若非收到这帖子,余某还一直未曾仔细想过,阮公子还只是一位将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他能做的事,可比时下许多同龄男子强大不少。”



  —叶语气恭敬地道:“时间与阅历的积累是最难速成的学识,往后我家义兄还有许多地方要向余伯父学习讨教。”



  递出邀请帖后,称谓毫无前兆地变了,雅舍中的谈话气氛再次缓和了许多,多了些长辈与晚辈之间的顾惜融洽。



  余用哈哈一笑,精神上一松缓,往昔常年在街边摆茶摊养出的些许市井气息便也流露出来些许,他笑道:“女子之中难有像莫姑娘这样姿态大方却又做事严谨者,看来好女子都被阮家杏搜去了,不止是莫姑娘,叶家正名兄那位多么宝贝的女儿,也被他给拐跑了,真是羡煞旁人。”…



  坐在余用侧后方的许二闻言忍不住干咳一声。



  余用回过神来,连忙致歉:“冒昧了,冒昧了……”



  对于在感情经历上还一片青涩的年轻男女来说,余用刚才那番话里的“搜”“拐”二字实在是用得有些不雅。莫叶闻言也是眉梢微微一跳,但见余用忙不迭地道歉,她只觉得说不上什么了,有些牵强地一笑了事。



  眼见余家的事情也已办得差不多了,莫叶没打算再多作停留,凡事要分轻重缓急进行,手里还有两张帖子要送出去,怠慢不得。



  当下就与余用作别,莫叶自桌边起身,便要离开。



  然而她还没走出几步,又被余用忽然来的一声唤给喊住了。



  莫叶转过身来,就见余用一抬手使了个手势,支走了许二,他的脸上神色微凝,似乎有什么事想说,又心怀顾虑难言。



  “余伯父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办之事了?”莫叶想起余用刚刚登上楼来那会儿,脸上似乎也有这种凝重情绪,意识到事态蹊跷,顿声片刻后,她又轻声问了句:“若有什么地方小女子能帮得上,余伯父尽可直说,小女子虽然不才,倒能自信做好跑腿带话这份差事。”



  莫叶推敲出来的一番话似乎正好撞上余用的心事,他闻言微怔,之后很快又是释怀一笑,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个提醒,不知该不该由余某来说。”



  提醒?



  莫叶将她自余用话里挑出的一个词默然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表面上虽然一言未发,但眼神中已有质疑浮现。



  余用注视着莫叶的双眸,稍许斟酌过后,他缓言开口说道:“近段时间,关于帝京,除了商界的事,阮洛有没有对你说及别的事情?”



  雅舍内的言前称谓第二次发生改变,随着余用开始直呼阮洛名讳,莫叶也已经明显感觉到,她刚才察觉的事态之蹊跷渐渐变得有了严峻味道。



  “近几日义兄除了忙于商事,便只有操心加冠大礼的事情了。”与刚才面对许二时的态度不同。此时的莫叶虽然也相当于什么都没说,但确是实诚回禀。



  “这不对啊……”余用纳闷地抬手捋了捋下颚短须,沉吟着道:“实不相瞒,在回这里之前,余某受陛下传召,入宫谈了一些事情。”



  余用这话一说出口,莫叶眼前顿时浮现出刚才许二询问她时的眼神,以及在窗外街上跑步前行的那一长队军士的身影。



  ——难道京都真的要发生什么大事?



  “也许陛下肯定还是要传召阮洛谈这件事,只是择时先后的问题。”余用慢步行至雅舍门口,将门轻轻关上。轻声接着又道:“你应该知道。经商的基础就在于时局必须稳定。虽然也曾有靠国难发财者,但那就如行走于刀尖上,虽风景独占,却左右都是悬崖。稍不留神就会坠落。所有家资沦为别人所有。这种商道并非正途。难得走远。”



  莫叶有些难以相信地失声问道:“余伯父的意思是,时局要变?”



  “这尚且还是未确定之事。”余用抬起沉思微垂的目光看向莫叶,“要打仗了。只是战地离京甚远,我等京商本来可以不必担心,然而今天陛下却传召了在下,叮嘱做好准备。”



  ……



  石亭,南昭军左路大营。



  莫叶带着山寨余下的十几个人归入南昭军以后,左路军主将崔振东给他们单独安排了一处营房,但暂时还未安排合兵参加军中的操练。…



  山寨这十几个人野惯了,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迅速的融入军旅生活,需要一个缓和时间,这是山寨原来的老大项东流心里的打算。



  但莫叶并不这么认为,她心里已经大约摸到谱了,那个身份高深莫测的王哲怕是并不真的打算安排他们这一队人入伍。但是,又并非要赶他们走,比较像是另有安排,却又迟迟没个准信下达。



  刘八斤刚刚在外头远远“参观”了军中操练的阵仗,这会儿返回营房,就看着莫叶打开一个小马扎,坐在营房前面的空地上安静。他犹豫了一下,便凑近过来,略压着嗓音慢慢说道:“二当家,既是你的两位师叔久别重逢,那酒局你为什么不参加呢?”



  “想叫我带酒给你,就直接说,藏掖着话可不像你刘八斤的风格。”莫叶头也未抬,看完一页,便很自然地又翻了一页。



  刘八斤吞了吞口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早前山寨尚在时,他就已经见识到眼前这位女子的心思之敏锐,虽如细针却有着不可小觑的辛辣。



  原本夜当家遗言把位置让给莫叶,刘八斤以及寨子里的众匪还有些质疑,但在前几天外出闹腾了那几圈后,他们这几个粗汉算是彻底服了。



  然而当他们真正认同了这位女子身份的二当家后,身处南昭军大营,他们一起打闹的哥几个又局促起来。意识到山寨已经不复存在了,二当家、或者说山寨老大的位置,在这千万军似风如林的军营里,他们十几个人时常陷入惴惴心境。而到了这一刻,这位姓莫的二当家,不仅没有表现出怯意,反而有一种隐藏实力迸发的势头。



  山寨里死里逃生的这十几个人,若稍有点眼力,也当感觉到,莫二当家的实力,怕不是一个山寨二当家能够撑住的。如此细思之下,他们对这位二当家又增了一丝敬畏。



  这位莫二当家,虽然始终未能如前任夜二当家那样,与寨子里的众弟兄你来我往视同手足,但考虑到她始终是名女子,该有一些防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到了如今,这丝莫叶一直坚定把持着的距离感,在刘八斤以及原来山寨那些弟兄眼中看来,就近乎是一种天生的威仪。



  被莫叶一语道破心事,刘八斤不禁就露了怯。要是因此令他戴了顶“算计头领”的帽子,不知会不会遭了什么麻烦?



  感觉到刘八斤那边半天没说话,莫叶这才从书面上挪开视线,看向刘八斤,温和说道:“也就是几坛酒的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们都是从一个山寨里出来的,虽然我是后到的。但半年时间足够令我了解你的喜好,你是喝不醉的,绝不会因为喝酒误事。这事儿你若是直接说了,我也定然会应下来的。”



  刘八斤见事有转机,眉头微动,连忙问道:“二当家,你……”然而话到嘴边,忽然又被他给咽回去了。



  别开玩笑了,据传,这南昭左路军大营带了少量“芜酒”。是拿来酬宾的。一杯值十金。像他这样牛饮的习惯,两坛下去还只够洗一遍饥肠,但换成金子可不是小数目。



  二当家何等精打细算的人,就算承了义气答应帮他弄点来尝尝。也不可能一开口就是以坛计数。



  不可能啊不可能……



  ……



  深更半夜的。莫叶按照岑迟的指示。把自己从山寨带出来的那十几号人清点出来,就在营房里展开站成两排。行军在外,扎地营房都是临时盖的。室内有限的空间摆了几架床板,其余的空地一下子站了十几号人,顿时就显得极为窄仄。…



  又因为是半夜行事,本来就是逾矩行为,为免惊扰哨兵,本就窄仄的营房内就只点了一根蜡烛,还用一张草纸卷了个筒虚掩着。薄弱的灯火照得房间内一片森然,灯芯渐长无人剪除,便使得渐渐拉长的灯火纠缠着灯芯,开始轻微颤抖起来,也晃动着众人脸上的阴影在颤抖,衬得这室内的场景,有灯火比黑灯瞎火的来得更显诡谧。



  在白天时,莫叶就先与项东流认真商议过,先过了他那边的思想关,再又一一跟众匪打过招呼,所以此时半夜搅人美梦地把他们叫起来集合,倒也没有惹出多大的动静。就连平时“起床气”最盛的刘八斤和大金这俩人,在今晚突然被人搅扰醒了,也只是哼了几声,睁眼的那一刻,旋即想起白天二当家叮嘱过的事,也就什么都没说,赶忙穿衣起身。



  等众人集合到了项东流待的那间营房里,点齐了人数,项东流就朝门外招了招手。接着,众人就见莫叶走了进来,然后是一个布衣男人随后跟进。十几个匪徒里,有几个人认得,这布衣男人正是莫叶口中唤的师叔,是一个心思极重的人,这几个认得他的人顿时目光微动,欲言又止。



  昏暗的光线中,吴大有的目色也是变了变,却是克制着一丝异样。他感到有些意外,今晚的活动似乎跟这个男人有着极紧密的联系,然而事实若真如此,这却不是他所乐见的情况。



  他对这个男人始终有着挥之不去的警惕。



  岑迟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群里某个人脸色上的小变化,房间里光亮有限,以他的眼里着实看不出什么。然而实际上,即便他能够看清此时室内每一个人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揣度出他们的心绪变化,他也不会太在意,因为早在走进营房来之前,他心里的计划便定下了。



  先是颇有些江湖气的朝众人拱手,岑迟这才微微一笑,开口轻声说道:“诸位都是叱咤江湖的好汉,岑某却只是一个手无斤两的书生,因为岑某的事半夜叨扰到大家,岑某先向大家说声抱歉。”



  众人闻言先是面面相觑了一番,然后就几近一致的向岑迟拱手还礼。但众人依旧保持了沉默,回应岑迟的只是一片衣袂拂擦的轻微声响,却特有一种和谐的氛围。



  岑迟来到南昭征西左路军营地,也就这几天的事儿,比他们这群半路归顺的山寨土匪来的时间还短了大半个月。但是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此人不仅头脑极为精细,在军营里也是极为受几位掌权主将的尊敬。显然,他与这军中的将首早就是认识的。



  如此一来,众匪就算暂时还未弄清楚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却也不自觉的要对他持一分尊敬。何况这人虽然心思深,但至少就目前而言,待人还是很和气的,虽叫人有些放松不开,但也并非就惹人厌憎。



  更关键的是,他竟也受山寨二当家十分的敬重,居然是二当家的师叔。虽说这个师叔来得有些奇怪,然而听命于二当家的众匪算是给他们老大的面子,连带着就对这位老大的前辈存了些敬意。



  只是令众人再一次觉得惊讶的是,今晚的行动计划竟是这个身份、权力未名的人所主张!这对于已经归顺于南昭左路军的众匪而言。他们介由老大的关系对这位尚算陌生的先生心存的那丝尊敬就有些稳不住了。…



  岑迟在先告了句罪之后,再才话入主题,说了今晚的真正来意。而在听了他较为具体的解释后,窄仄的营房内,列队整齐的众人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纪律了,一阵低声窃语后,众人里头又是脾性最直的刘八斤率先开口。



  “岑……岑先生……”刘八斤抓着后脑勺一觉睡得乱蓬蓬的头发,搜刮着记忆,忆起军营里那几个权威极大的将军对眼前这个布衣男人的敬称,别扭的唤出口。打开了话头。“您是我们二当家的师叔、长辈,我们这些自寨子里一齐出来的弟兄不认官、不讲法,却最讲一个义字,您要我们帮忙做些什么。我们都没什么意议。但是今晚这事。怕是有些不好吧……”



  山寨众匪中一惯最沉默的姚甲这时也忽然开口,他虽然习惯沉默,可一旦开口说话。竟是理据分明,极为流畅:“岑先生,请您体谅我们的难处,我们既然已经受招入了南昭大军,便得遵守军纪。我们山寨原本有几十人,几经颠沛,现在只剩下这十几个人,实在是再经不起折腾了。”



  姚甲的话音刚落,众人也都有了起哄的意势。



  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山寨老大项东流的厉害就能深刻而清晰的体现出来了。



  砰!啪!



  伴随着两声轻哼,刘八斤与姚甲这俩人各自额头吃了一记爆栗,出手的人毫无悬念,正是山寨老大项东流。这一招屈指点头功夫,项老大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山寨众人里头,除了莫叶幸免以外,其余众人往昔没少挨这一指。



  刘、姚俩人捂着额头,姚甲倒是没再说什么,眼神也还算平静,但刘八斤的眼里却明显有些憋屈意味。



  但不论如何,众人眼看着要失控的议论情绪总算是沉静下来。



  项东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压抑着嗓音慢慢说道:“你们都噪个什么劲儿?八斤,阿甲,你们先冷静听着,今夜这事,其实岑先生早与我、还有二当家商议过了,是确定可行的。”



  刘八斤闻言,脸上神情果然沉静下去,这会儿倒是先前在吃了额头一记指劲后沉默下去的姚甲,脸上再现疑惑神色。



  项东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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